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寒露。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综恐]吓死鬼 作者：起床失败的考拉 贞子从屏幕里钻出来，被电视机绊倒在地 弗莱迪狞笑着进入梦境，落荒而逃，噩梦连连 伽椰子从楼上爬下来，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桑小强抓了抓头盖骨：我有那么可怕么？ 快穿无限流，主角初始金手指是鬼见鬼怕体质，主打恐怖片，后期强化升级后再加入其它类型的动作大片 其实主线是去各个世界里收集#奇怪#的队友啦~ 内容标签：强强 无限流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小强（山德鲁） ┃ 配角： ┃ 其它： ================== 　　☆、苏生王座【角色背景，可跳】 　　萨哈沙漠深处，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正拄着拐杖踽踽独行。 　　这人的斗篷下面藏着古代战士才会穿着的铠甲，手中是一把打磨得光滑的木杖，木杖的顶端分出三根枝丫，从一颗骷髅头的眼窝和口中穿了出去，好像那头骨本来就长在树枝上似的，更显得这身打扮不伦不类。 　　山德鲁停下脚步，浑身叮当乱响的盔甲立刻安静下来。他抬起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上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的太阳，毫不客气地竖起了中指……骨。 　　上次他遇见光明之神艾尔拉思时，就该把那神一刀切了的。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并准备好了接受神陨后遗留下来的神力，然而关键时刻，却有人阻止了他。 　　他曾经的导师、后来的敌人，贝尔克斯。 　　而现在，山德鲁正准备去复活他的导师。 　　在他的前方，有五座刻满了符文的尖塔，那是古代杉提瑞帝国留下来的庇护所米艾汀，曾经属于他不靠谱的盟友贾扎尔。他的一个徒弟阿瑞安娜将贾扎尔介绍给了他，他们合谋获得了杉提瑞时代的神器苏生王座，并将其安置在了这里。 　　然而正当他准备将苏生王座占为己有，贾扎尔和阿瑞安娜却背叛了他，抢先夺取了神器。贾扎尔坐上了苏生王座，然而那个软弱的女人却无力驾驭如此强大的力量，她被虚空之力所吞噬，化为了虚空意志的傀儡，并被其后赶到的山德鲁的师弟、满世界追杀他的凡因率领的杂牌军所击败。 　　现在他又回到了这里。 　　五座高塔早已失去了强大的魔力，如今的米艾汀只剩下沙尘之下的残垣废墟，那场惊天动地的战争没有留下任何凭证。在贾扎尔即将落败的时候，她以自身为代价，让时光倒流，清除了在场所有人的记忆，然而已经死去的人却回不来了。他们存在的痕迹已被虚空彻底粉碎。 　　多亏了贾扎尔那个蠢货。山德鲁拄着拐杖穿过了两座高塔之间，一脚深一脚浅地爬上了沙丘。他不仅摆脱了他阴魂不散的师弟，还知道了该如何驾驭苏生王座。 　　此刻，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山德鲁掂了掂手上的木杖，这是他亲手打造的法杖，在他被逐出师门的时候遗失了，后来辗转从一贵族的藏宝库中得到，那个脑满肠肥的贵族根本不知道这件宝物的威力。 　　不过这件宝物很快就要在他手上重现光彩了。 　　山德鲁举起法杖，用尽全力撞在沙丘的最高处，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自法杖的末端传来，几乎将他震得脱手。然而他是虚空之主，他能够驾驭这股力量，而不是像贾扎尔一样反被驾驭。 　　银色的洪流顺着木质的法杖而上，从骷髅头的眼窝和口中冒出，重新汇聚为一道银河，环绕在他的四周。覆盖在苏生王座上的沙尘被这闪耀的湍流所卷走，让那古代的神器露出了原本的面貌。那是个造型古朴的石刻王座，椅背的顶端像是一个日轮和一个月轮组成的图案，银紫色的漩涡在镂空的日轮里汇聚着，突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无数银色的闪电携着深紫色的光晕如同蜘蛛的腿一样从日轮里伸了出来，却在四周环绕的银河所引走。 　　山德鲁满意地看着王座散发的虚空之力与被法杖引导出去的力量形成一个回路，这个神器已经没有什么危险可言了，只要他不松开手里的法杖。 　　原本环绕着苏生王座的五座高塔已经消失不见。那些璀璨的银色正是被虚空之力撕碎的时空裂隙，他原本所处的空间与时间早已被那股力量撕扯得看不出原貌，苏生王座悬浮在空中，还有他和少量没有被吞噬的沙尘。他们像是时空中的一叶小舟，漫无目的地漂流着。 　　这正是他想要的。 　　上次他遇到光明神的时候，正是借助虚空之力，顺着对方的记忆重返□□之初，想在神最虚弱的那一刻、也就是刚刚诞生的时候，将其彻底抹除。然而在他回溯记忆的时候，贝尔克斯、他早已死去的导师却自虚空中现身，对方和他一样掌控着虚空之力，他们势均力敌，谁都拿对方没办法，山德鲁只好放弃了触手可及的弑神机会。 　　他很清楚，只要不解决贝尔克斯这个威胁，他就不可能实现他的弑神大计。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对方从虚空中重返现世，只要对方有了血肉之躯，就会被现世的法则所制约，不能随心所欲地穿梭在虚空之中、阻挠他的计划了。 　　“我知道你在那里！”四周的银色碎片早已溶解在不知名的时空当中，放眼望去只有空洞与死寂。他朝那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喊道，“出来见我！” 　　他等了一会儿，黑暗之中才绽放出一道明亮的金光，那光芒先是凝结出了一个带翅膀的人形，随即那翅膀垂落下来，化作一身洁白干净的长袍，只在边缘处有金丝绣着繁复镂空的图案，底衬却是藏蓝色的，更显华丽。散发着银色光泽的纯白长发在这无重力的空间中轻盈地飘荡着，半掩着沉静完美的面容，对方睁开眼，湛蓝色的瞳孔仿佛可以让他看见雪山上最美的湖泊。 　　“为什么唤醒我？”贝尔克斯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惊讶，语气中更是透露出一种责备的意味。 　　“为了复活你，我的导师。少了你的世界，万物都黯然失色。”他低下头，摆出谦恭的姿势。“你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接受我的邀请，重返现世？” 　　“山德鲁，你是我的学生，而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对方说话时责备的意味更重了。“你之所以要复活我，是因为你不希望我再一次挡在你的前路上。你该清楚，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抬起头，导师已经背对着他慢慢远去，眼见着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山德鲁赶紧喊道，“为什么你要阻止我？那群所谓的神只不过是生下来就拥有强大力量的白痴，还不如将那些力量交给我，我可以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你还是这般狂妄自大。”对方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轻得如同一声叹息。 　　“你知道我的能力！当那些庸才都对我天才的创见嗤之以鼻的时候，是你，你发现了我的才能！”他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跟在对方身后大喊道，“你传授给我驾驭虚空之力的法门，你造就了我！你给了我这个权柄去改写世界，去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为什么现在又收回对我的信任？” 　　对方终于停下了脚步，“我引领着你去发现虚空，是为了让你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理解它的秩序存在的意义，理解它的美与平衡，理解神让我们诞生在这世上是源于永恒不变的爱，而不是叫你去破坏这个世界。你总也学不会感恩，山德鲁，我们应当感激神为我们创造了这个世界，而不是以自己浅薄的认知去左右它。” 　　“哦，是啊，你倒是懂得感恩。”他不假思索地讥讽道，“可那些神是怎么对你的？他们羞辱你，折磨你，将你放逐出天堂，还要你感恩戴德。看样子你对此很满意啊。” 　　即使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他也能察觉到这番话给贝尔克斯带去了怎样的伤害。那个男人攥紧了拳头，背部挺得笔直，好像在强忍着体内澎湃的情绪。被神自天堂中放逐，那是他的导师一生中最难以被时间愈合的心伤，而现在他又在这沉疴旧创上再划一刀，怎能不叫对方痛苦万分？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后悔了一点。 　　但山德鲁是个不会后悔的人，很快又整理好了情绪，“跟我回去吧，导师，你不必在死后还要继续为那些该死的神卖命，他们不值得你这么做。我知道你对我失望过，但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呢？让我去试试看，看我能做到怎样的地步？更何况，终有一天我将会超越你、击败你，你不可能在这虚空中永远阻止我，我也不想将你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抹去。如果我创立了一个更完美的世界，我希望坐在贵宾席上观赏它的人会是你，没有你的欣赏，我的创造又有何用？导师，你热爱的是生，而不是死，死亡不是你的归宿，和我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我已经死了，阻止你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对方微微侧过身来，最终却还是转过头去，继续前行。“我只存在于你的记忆之中，当你准备弑神的时候，是你从虚空中召唤出了我前来阻止你。将我复活并不能终结你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而是会增强它。” 　　“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你再一次离开我吗？”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不叫对方远离他半步。“我已经抓到你了，我就不会松手。” 　　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转了过来，脸上是那副他爱极了的拿他完全没办法的表情，“好吧，你抓到了我，然后呢？” 　　然后？山德鲁下意识地想搔搔自己的头盖骨，仔细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却发现他的法杖竟然还握在手上。 　　他回头看了看已经离他很远的苏生王座，心底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糟了。 　　☆、再次穿越【角色背景，可跳】 　　在他忙着说服贝尔克斯的时候，脱离他掌控的苏生王座外泄的虚空之力再次破坏起了时空的秩序。方才还漆黑一片的空间此刻已如宇宙般星河灿烂，每一块璀璨耀眼的时空碎片里都倒映着一个世界的光辉，它们翻腾着，流动着，像是水中的银鱼，鳞片上写满了他不熟悉的知识，让他忍不住想要去追寻。那些世界他从未涉足过，只能借助虚空之力窥探些许片段，他无法想象以虚空真正的主人的身份坐在苏生王座上会是怎样的感受——无数个世界触手可及，仿佛他就是它们的主人，可以凭借他的意志去干涉那里的存在，生活在那些世界的生灵会尊他为多元宇宙之主，诸神都要屈膝遵从的真神。那是何等的荣耀！ 　　然而正当他为那梦幻般的图景所目眩神迷之际，时空碎片所组成的银色激流却仿佛惊涛骇浪般汹涌而至。“抓紧我！”他转向了扑面而来的浪头，举起手中的冥府法杖，“导师，你还记得这柄法杖吗？泰巴那个蠢货，他想从虚空之中绕过灵界，抵达亚莎沉睡之所，却被潜藏在虚空中的灵体所冻结。不过他的遗骸可比他本人有用多了，瞧，那些不受控制的虚空之力根本不会伤到我们分毫，它们都被泰巴的头骨引走了。” 　　“山德鲁，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过度依赖法器的毛病呢？”贝尔克斯显然不赞同他的做法。 　　如果他还有血肉之躯，此刻大概会面红耳赤，不过幸好他已经丢弃了那些累赘，现在才能面不改色地对待导师的指责，“少罗嗦！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那些时空裂隙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再说了，我们人类比其他种族更优越的地方，就在于我们擅长制造工具为我们使用，这有什么不对的？” 　　“可我并不想要你的保护。”对方挣脱了他的束缚，悄然远去。 　　“别走！”山德鲁赶紧转过身去，直接扑到了对方身上，用力抱住对方纤细的腰肢死活不肯松手。“我说过什么来着？我抓到了你了，我就不会让你离开！” 　　对方无奈地停住脚步，“难道你不认为，这个时候你该全力阻止时空裂隙对你的影响吗？” 　　哦，对啊。 　　山德鲁艰难地扭过头，身后由时空碎片组成的巨浪已经当头罩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操蛋的人生啊！ 　　当山德鲁重新恢复对周遭环境的掌控时，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粉刷得漂亮的房子，平整的路面，修建得整齐的灌木，穿着轻薄质料做成的衣服的人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安宁平和的气息……所有的这一切都带给他以全新的冲击，因为每一样物品做工的精细程度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而它们呈现出的平庸的审美水平又告诉他这并非王公贵族的庭院，而只是普通人生活的地方。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山德鲁知道自己又穿越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你可以先从我的身上下来吗？” 　　对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山德鲁这才发现自己还挂在导师的身上，连忙松开手臂，扳了扳因为用力过猛而和脊椎有些错位的头骨，发出了嘎嘣一声脆响。“好吧，你赢了！你的诡计得逞了！”他没好气地冲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吼道，“现在我们来到了一个不知道又由什么见鬼的神、什么见鬼的规则所统治的世界，你的世界安全了！你满意了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当山德鲁还只是个普通的亡灵巫师、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只是想着统治世界的时候，他一度接近过成功，与那些志同道合的盟友们组建起了令整个世界闻之色变的邪恶联盟。在密谋杀害了人类的国王、阻止他称霸的最大敌人尼古拉斯后，他的学生菲尼斯却用了个诡计将他和他的军队分开，并将他囚禁了起来。后来他被他的老对手尼古拉斯所释放，正准备重振旗鼓，可没过几年，那些愚蠢的英雄为了争夺所谓的神器而爆发了战争，最终他们各自手中的神器、寒冰之剑与末日之刃碰撞在了一起，爆发出的能量摧毁了整个世界。山德鲁还能做什么呢？他只好借助魔法门穿越去其他世界重新开始了。 　　却没想到，这一穿越、竟穿越去了一个没有亡灵巫术存在的世界，山德鲁不仅被还原成了具有血肉之躯的人类，还失去了一身法力，险些让他心灰意冷，屈服于凡人的命运。幸好他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不甘于平庸，并得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预言家萨-沙扎的唯一传人贝尔克斯的赏识。在他的劝说下，贝尔克斯传授给他关于虚空的禁忌知识，借助虚空魔法，山德鲁重新拥有了不死之身，还接触到了多元宇宙之奥秘。他终于意识到，对于浩瀚的多元宇宙而言，一个世界就如同一粒尘埃，如此的微不足道。可对于一个世界而言，凡人则是比沙尘更不起眼的存在。那就是他，沙尘中的沙尘，渺小中的渺小。 　　然而当他已经意识到了就算诸神也不过是多元宇宙中不值一提的存在，他又怎么甘心自己的命运受其摆布？从那时起，山德鲁就和贝尔克斯分道扬镳，为了说服他的导师不去崇敬所谓的神明，他先是策划谋杀了□□女神亚莎的神性所化的蜘蛛女神娜姆塔茹，却被他的导师所阻止。然而一次失败不能击垮山德鲁，反而更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计划是可行的，贝尔克斯害怕他通过弑神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进而掌控整个世界。因此他又策划了谋杀光明神艾尔拉思，却再次遭到了贝尔克斯的阻拦。现在，在对方的算计之下，他又一次穿越了，之前的积累全部灰飞烟灭，他又得重新开始了！ 　　简直太可恨了！ 　　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地重来，就算他耐性再好，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愤怒。“难道你还不明白为什么我要真正掌控虚空之力吗？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状况！我要做自己命运的主人，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命运摆布、嘲弄！你心甘情愿被命运所驱役，那是你的事！为什么要来干涉我？！”山德鲁抓狂地在原地转着圈子。该死！他不仅穿越了，还失去了对苏生王座的掌控，没有苏生王座，他拿什么去调动虚空之力？ 　　他才不会承认对方批评他过度依赖法器是正确的！ 　　“你得帮我！”他环顾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感受着空气中稀薄的魔力，这简直就是魔法的沙漠！他到底穿越到了什么该死的位面来了？“我们得离开这里，你和我，我们联手，就算没有苏生王座我们也能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答案显而易见是否定的。贝尔克斯完全没注意他在念叨什么，而是忙着检查起地上躺着的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你管那些死人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道。 　　“他们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他的导师半跪在地上，正在浪费在这个世界很难获得补充的魔力医治那些晕倒在地的人。“我检查不出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们似乎很健康。” 　　山德鲁捂着额头，感觉自己的修养和耐心正在一点点崩坏，“为什么你要关心那些无足轻重的凡人？他们是死是活、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到底关你屁事啊！我们穿越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足以让你关心下我们的处境吗？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总浪费精力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你早就成为比我更强大的存在了！” 　　“太好了，他醒过来了。”对方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崩溃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他感觉如果自己继续和贝尔克斯相处下去，迟早会因为对方完全抓不住重点的性格而疯掉。 　　那个苏醒过来的男人像所有微不足道的凡人一样，先是愣愣地望着似乎正在医治自己的贝尔克斯，然后又转头看了他一眼，并像所有喜欢大惊小怪的凡人一样，很明显地往后缩了缩，不过比那些没用的凡人强一点的是，这个人迅速恢复了镇定，还算冷静地问道，“你们是谁？” 　　“路人甲和路人乙。”山德鲁干巴巴地回答。 　　“我叫做贝尔克斯。”他的导师却很认真地对着那人介绍起来，“那是我的前学生山德鲁。” 　　“你可不可以把那个‘前’字去掉。”他磨着牙老大不爽地说道。 　　然而这个人的下一个问题却连他也惊讶了，“你们是怎么死的？” 　　先不提为什么此人会认为他们死过，这种情境下突然冒出这么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合适么？ 　　所以他也就很顺嘴地噎了回去，“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晕过去的呢。” 　　☆、神州云鼎 　　他叫周枫，是轮回世界的一名冒险者。 　　周枫所属的小队叫做神州元鼎队，原本是一支白银级的冒险小队，但在上一个世界中，队伍原本的主力尽数殒命，剩余三名成员中，只能算是二线待培养人员的周枫凭借最强实力自动晋升为队长。由于队伍人数不足七人，白银小队的特权也被暂时封印，周枫无法在进入下一个世界之前得知他们会穿越去哪里，只能祈祷不要是太变态的世界。 　　然而白银级小队，又怎么可能穿越去好对付的世界？ 　　冒险者被传送至任务世界后，会有短暂的传送失调，也就是会暂时失去意识，而实力越强的人，恢复意识的速度就越快。当周枫从传送失调中清醒过来，他却惊讶地发现，竟然有新人比他醒来得更早。 　　说是新人，眼前之人却绝不是来自地球的普通冒险者。散发着银色光泽的笔直长发，明亮的湛蓝双眼，如同太阳神般俊美无俦的容貌，即使半跪在地上也让人无法忽略那黄金比例的身材，高大健壮，充满了阳刚气息，更别提对方浑身澎湃的圣力，更为这份世间罕见的美貌增添了几分凡人不可染指的神圣气息。 　　只是一眼，周枫就敢断定此人有着不亚于神州元鼎队原本的队长的实力，应该是黄金下位，至少也有白银上位。而且还是神圣属性的，应该有增益队友以及治疗的能力，几乎是一瞬间，周枫就生出了将对方招募到队里的心思。正好他的队伍如果再不招满七人，就要面临着被解散的风险，周枫本来还发愁没有能力的新人不好保护，要是有了这么个强力外援，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站在不远处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个存在。周枫第一眼望去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那是个穿着精致铠甲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幽蓝的火焰，手握镶有头骨的诡异法杖，背后破旧的披风轻轻飘荡着，好像刚被人从土里挖出来，浑身散发的黑暗气息让周枫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这应该是个亡灵巫师。 　　一个神圣属性的家伙，和一个黑暗属性的亡灵巫师，这两个人不会刚好是敌人的关系吧？ 　　于是周枫便问道，“你们是谁？” 　　“路人甲和路人乙。”那名亡灵巫师显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 　　这个答案让周枫一翻白眼，幸好身边这位圣属性的人还是比较友好的，“我叫做贝尔克斯，那是我的前学生山德鲁。” 　　前学生啊。周枫意味深长地瞧了眼那个叫做山德鲁的亡灵巫师，迅速脑补出了学生不学好偏学坏、叛出师门学了一身旁门左道的伎俩、被恩师大义灭亲最终二人同归于尽的戏码。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句，“你们是怎么死的？” 　　所有的冒险者都死过一次。像是周枫，就是意外车祸身亡后心有不甘，才被主神收入轮回空间之中，成为了冒险者的一员，为了生存而不断在各个任务世界中完成主神布置的任务。 　　然而那个说话呛人的亡灵巫师却回了他一句，“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晕过去的呢。” 　　这两人难道没有传送失调的经历吗？周枫瞥了眼旁边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新人们，怀疑这次主神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一般来讲，为了小队成员能够快速合作，主神会安排来自相同国家的冒险者进入同一队，眼前这两人别说是中国人了，连地球人都不是，居然还没有传送失调，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周枫从地上站了起来，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冒险者刚传送到任务世界后，会由于某种保护措施无法被任务世界里的人得见，但他们却能不受影响地看到外界，只是无法离开一个固定范围罢了。这层保护罩还在，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有非冒险者进来的，而从环境看，这次的任务世界应该是比较接近现代地球的平行世界，这两人应该也不会是当地土著。 　　“你们……你们不是被主神复活到这个世界的吗？”周枫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主神？复活？”山德鲁重复着这两个词，“主神是谁？难道你们都是被它复活的吗？我们只是无意中路过此地，如果你肯告诉我那个什么主神在哪里，我很乐意去拜访它的。” 　　“我们是意外穿越到这里的。”说话之时，贝尔克斯还谴责地望了山德鲁一眼，到底是谁导致了这场意外一目了然。“如果你愿意告知我们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我们会很感激的。” 　　“为什么要感激这个家伙？”山德鲁没好气地说道，“我们自己探索就行了，问他？我看这个弱者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弱者？周枫感觉自己额头上有根青筋在突突直跳。就算他比不上贝尔克斯，至少也不会比山德鲁弱多少，真打起来，到底谁胜谁负还难讲的很呢！罢了，他拥有的是超能力，表面上看就跟普通人一样，不像这两人一看就是魔力侧，具有的力量会散发出某种特殊的气息。就当那个混蛋亡灵巫师有眼无珠好了。 　　“你们的轮回之书上有写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还有主神的任务。”他凭空召唤出轮回之书，那是纯粹用不知名的能量凝结出的虚体物品，只要被主神复活过就会拥有，但看这两人一脸茫然的样子，估计主神连这个都没给他们。“好吧，你们愿意加入我的小队吗？这样你们就可以每人得到一本轮回之书了。” 　　“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山德鲁似乎瞧出了他心底打的算盘，很是精明地问道。 　　“拥有轮回之书就等于成为冒险者了。”周枫也很狡猾地将加入他的小队替换为了成为冒险者。“你们可以接受主神的任务，从而在各个世界间旅行，得到强大的力量。” 　　至于任务世界可能存在的危险、离开任务世界后每天都需要消耗积分才能维持存在、而积分只能通过交易或者完成任务赚取，就可以略过不提了。 　　“听上去不错。”山德鲁眼中的幽蓝火焰闪动了一下，像是被强大的力量诱惑到了。“完成任务后就能见到主神了吗？” 　　你对主神是有多大执念啊？周枫默默地在心底为主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能。从来没有人见过主神，我们只是相信有这么个存在，将我们复活到轮回空间，为我们制定规则，给我们布置任务。” 　　“哦。”山德鲁简单地应了一下，“我加入。” 　　“感谢你的邀请，我很乐意加入。”贝尔克斯礼貌地微笑着，让周枫的心不自觉地悸动了一下。 　　“为什么要感谢他？像我们这样的强者肯加入他的队伍，应该是他感谢我们才对啊！”山德鲁似乎特别擅长招人讨厌。 　　“很抱歉，我对他在礼貌方面有些疏于管教了。”贝尔克斯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没关系。”周枫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这家伙的魅力实在太大了，似乎有把直男掰弯的危险啊。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将对方的容貌从脑子里清除出去，转向了那些逐一醒来的队员们。 　　两个老队员看见刚才跟他说话的新成员后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却没有直接问出来。倒是新手们看见山德鲁后被吓得半死，有个女人干脆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要不是贝尔克斯一个快步过去接住了她，这位新人就得再躺回地上去了。 　　“干嘛？我有那么可怕吗？真是少见多怪。”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山德鲁语气更冲了。 　　正常人见到会动会说话的骷髅都会吓一跳的好吗？不过周枫没有兴趣回答这个问题，那只会更加助长对方嚣张的气焰。“你能让她醒过来么？”他向贝尔克斯问道，后者点了点头，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就让那女人恢复了神智。拜山德鲁所赐，他不用费劲震住这些新人了，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已经穿越到了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欢迎来到轮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们需要完成主神的任务以获得点数，那些点数就是你们的生命。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相信也都是心有不甘，所以才会被主神收入轮回世界。这是主神给你们的第二次求生机会，请大家好好把握。我是神州云鼎队的队长，周枫。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你们都暂时是我的队员。”周枫是第一次接引新人，心下还有些紧张，但看见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话，也就放松了一些。“每个人都有一本轮回之书，你们只要在心底默念它的名字就能召唤出来。这是一本没有实体的书，除非你脱离主神的控制否则无法消灭它。上面写着你的个人信息，团队信息，以及当前世界的任务信息。下面我来逐页解释下。” 　　见每个人都召唤出了轮回之书，周枫也打开了第一页。 　　 　　☆、轮回之书 　　姓名：周枫 　　身份：冒险者 　　综合实力：白银下位 　　基本属性：身体强度：黑铁中位；反应速度：青铜上位；思维能力：白银下位；细胞活力：黑铁下位 　　血统：变种人（青铜中位）——来自《超能英雄》能力卡 　　能力：意念移物（白银下位）——可通过意念移动或者切割物品 　　装备：无 　　意念移物是周枫在上个世界里得到的能力，另一个队员瞿飞则得到了电子产品控制的超能力。而队里原本的几名资深冒险者为了得到大反派塞勒的能力，好不容易联手将其干掉，爆出了两张能力卡，一张就是归周枫所有的意念移物，另一张则是塞勒的原始能力超能学习，结果轮回之书却显示全体队员智商不足，无法使用，差点没把队长活活气死。然而那个世界里会核爆或者能随手制造黑洞的逆天角色实在太多，几名资深者最终还是死在了剧情角色手下。 　　“姓名就不说了，你们的身份现在是新人，这个世界的任务结束后，我会以队长身份向你们发出邀请，加入我们，就会成为冒险者，或者综合实力达到黑铁级，也会自行升级为冒险者。综合实力、基本属性，都分为四级，黑铁、青铜、白银、黄金，每级又分上中下三位。血统能力装备这三项顾名思义，不需要解释。至于获得方式，可以通过剧情，比如在美国队长的世界里注射超级药剂，你就能得到美队的能力，但要带着能力离开任务世界，则需要支付对应点数。平级或越级击杀任务世界里的人物则可以随机获得他们的血统、能力及装备，不需要额外支付点数，击杀其他冒险者也可以获得，但要注意，杀自己人是会扣除点数的。” 　　其他人都专心听着，只有山德鲁瞅了瞅自己的轮回之书，又伸长了脖子看了眼贝尔克斯的。突然，这个家伙爆发出一声怒吼，“你的综合实力居然比我更高！凭什么！那个所谓的主神到底长眼睛了没有啊！我们至少也算旗鼓相当吧？！”说着，这家伙一把将轮回之书摔在地上，还用力踩了两脚，“这玩意儿就是一坨屎！” 　　周枫翻了个白眼。你个亡灵巫师，充其量也就是白银上位吧，再高级还需要用亡灵巫术这种小手段来获得虚假的长生吗？“大家不要理他，我们继续。”他摆了摆手，将那些注视着蹲去角落生闷气的山德鲁的新人们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第二页，就是队伍信息，这个暂时不需要了解。” 　　“第三页，是当前世界的任务信息。我们目前位于的世界是……嗯……死神来了。” 　　世界：死神来了（现代/灵异） 　　挑战等级：黄金下位 　　任务： 　　一：逃脱死神追杀 　　奖励：生存点数1000点 　　二：24小时之内到达纽约 　　任务奖励：生存点数2000点 　　失败惩罚：生存点数4000点 　　轮回之书里还夹着一张机票和附带的护照，周枫拾起来一看，航班号一栏赫然写着：180。 　　谁不知道180航班在死神来了的世界就是死亡航班啊！ 　　周枫眼角一阵抽搐，白银级小队的任务至少是黄金级的，这个他知道，但任务奖励给的那么低，难度还这么高，未免也太坑了吧？而且死神来了这个世界是出了名的无解，从来没有一个小队能够完成任务、活着离开这个世界，以至于没有任何前人经验可以告诉他死神有什么弱点、死亡设计该如何解除。 　　这基本上就是个让人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任务。 　　此时此刻，周枫也想把轮回之书往地上一摔，然后再踩两脚了。 　　不过他的理智制止了他做出这种毫无意义又很幼稚的举动，而是继续给新人解说，“咳，如你们所见，通常主神都会给出一个必选任务，一般就是活下去。然后会给若干可选任务，可选任务的放弃条件往往是奖励的两倍。你们都是新人，还没有得到过积分，因此没有机会放弃这个任务。通过改变剧情，或者触发条件，有时候主神还会给出支线任务。和可选任务一样，支线任务是可以通过支付代价放弃的。这里先提醒各位，从主神手里抠好处可不容易，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要随便触发支线剧情。” 　　“生存点数，顾名思义，除了用于兑换奖励外，主要功能是让你活下去，离开任务世界后，每过一天都要消耗你10点生存点数，如果要返回原本所在的世界，则需要更多。生存点数为0或者更低，则会被抹杀，意思就是死亡，而且是无法以任何手段复活的死亡。如果任务失败导致生存点不足，也会被抹杀。” 　　“你邀请我们加入小队的时候可没说这些啊。”山德鲁不知怎么的又恢复了精神，回到了队伍里。 　　“嘿，像你们两个这么厉害的高手，还需要担心这些吗？”周枫假笑了一下，知道这个小花招估计得在两人心底留下点芥蒂，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了。不过在轮回世界活动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他这点小手段还算温和了。要按其他的白银小队，哪里会跟新手说这些，全部赶走让他们自生自灭，或者干脆仗着点数很多直接杀掉，都是正常现象。他们队伍一来作风比较正派，二来也确实缺人，才会这般照顾新手。 　　山德鲁那张骷髅脸上看不出表情，倒是贝尔克斯轻轻皱了皱眉头。按周枫的经验，圣属性的修炼对心性是有要求的，奸诈阴险、满口谎言、自私自利的人很难修成圣属性的功法，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来贝尔克斯是不会喜欢阴谋诡计一大堆的人。 　　看样子自己似乎在对方心里刷了点负好感度啊。 　　“如果大家没有其他疑问的话，我就介绍下死神来了这个世界。”周枫清了清嗓子，故意不看那两个高手，而是转向纯白板的新人们。“有谁看过这个系列的电影？不管哪部都行。” 　　刚才晕过去的那个女人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你来介绍下吧。” 　　那女人心惊胆战地瞟了眼别人，才有些紧张地说道，“嗯……我只看过第一部，就是有一群人上了飞机，主角梦见了空难，就带着其他人下了飞机，然后果然就发生了空难。之后他又预见到了其他人会陆续死亡，就去警告他们，想要帮助他们逃脱死神的追杀。我记得最后好像是三个人还是两个人活了下来。”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上那架注定要出事的飞机，然后再躲过一劫，就能活下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胖子拿手背擦了擦亮晶晶的额头，抖了抖手中的机票，“这个东西，我们可以丢掉了对吧？” 　　“我担心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抱着手臂靠在旁边停着的商务车上的瞿飞说道，“空难后的第一轮追杀，由于男主强大的预言能力，确实有三个人活下来了，但结尾的时候，第二轮追杀接踵而至，两个男性角色都死了。等到第二部的时候，女主为了救其他被死神追杀的人，也惨遭不幸。”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要明哲保身就能活下来？”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小伙语气不善地问道。 　　“事实上，死神来了这个系列的五部电影里，就没有一个角色能逃过死神的追杀。”瞿飞站直了身子，摊了摊手，“而据我们所知，整个轮回空间里，也没有哪个冒险者活着离开了死神来了的世界，这是个出了名的必死任务。” 　　这下子，所有的新人全都变了脸色。那个女人两眼一翻，非常干脆地再次晕倒在了贝尔克斯的怀里。 　　喂，这真的不是在明目张胆地吃豆腐吗？ 　　“我发现我的任务好像和你们不太一样。”山德鲁比对着两本轮回之书，饶有趣味地插嘴道。“我没有活下去那个任务，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已经死了。我的第一个任务是，协助轮回小队摆脱死神追杀，要求是任务结束时队伍里至少有一个生灵，就是活人。我也有那个抵达纽约的任务，但我没有机票和护照。” 　　“因为政府是不会给一个死人发护照的。”周枫尖锐地指出了这点。 　　“我有个好主意，你们想听听看吗？”山德鲁以一种明显不怀好意的语气问道。 　　我不想听。周枫用膝盖想都觉得对方既然这么问了，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瞿飞却很感兴趣地点了点头，“你说说看。” 　　“我把你们都转化为不死生物，这个任务就完成了。” 　　 　　☆、死亡设计 　　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答案。周枫一翻白眼，虽然死神来了这个世界几乎没有生存的可能，但他也不会绝望到连求生的机会都不放过，就直接选择了死亡。 　　可没想到，瞿飞却认真地说道，“听上去很不错，我可以选择自己要转化的亡灵类型吗？” 　　“你疯了吗？”周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上一个世界里，瞿飞还和他说要两个人一起活下去，无论如何都不放弃希望。瞿飞是个影视迷，上个世界里，就是瞿飞出的主意，帮他们找准了剧情时间点，提前弄到了一些实用又有成长空间的超能力。如果不是积分不够，只能选择最有价值的，他们两个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 　　如果不是瞿飞对原作剧情的深刻理解，周枫或许也跟着原先的队长去杀BOSS了，最终死于剧情的反扑之下。直到现在，周枫还庆幸自己当初信了瞿飞的说法。他原本还指望着似乎对死神来了这个世界也很了解的瞿飞能出点什么靠谱的主意，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光棍地就投降了！ 　　“我没有疯。”瞿飞以一种冷静得近乎疯狂的语气说道。“你们应该或多或少都听过死神来了这部电影，即使没有看过。可能在你们的认知中，恐怖片都是一个样的，有一些超自然力量，主角们被吓得魂不附体，到处逃跑，最后绝地反击，战胜邪恶，逃出生天。所有的恐怖片最后的结局都是男女主手握着手庆幸他们的劫后余生。但在这部电影里，没有你们想要的这些剧情！这部片子，不是靠装神弄鬼吓人，而是靠不可逆转的命运让人感受到深深的可怖。每一个人都注定会死去，挣扎的越厉害，死的就越凄惨！等到你被死神玩弄于股掌之间、绝境之中好像总存有一丝希望、想要去抓住才发现是更大的陷阱时，你就会发现，其实还不如当初死在空难中，还少了这些折磨。” 　　“安静！”周枫大声喝道，下意识地用出了一点超能力，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拎着瞿飞的领子将其撞在了身后的商务车上，发出砰地一声。“你已经失去理智了！不要再让你的恐惧影响到其他人！” 　　他喘着粗气，不住地瞟着那边惊慌失措的新人，却又不敢用超能力让瞿飞完全禁言，毕竟他还需要瞿飞脑子里的剧情信息。“大家都冷静一下。”周枫小心翼翼地将瞿飞放下来，“我们都想活下去，对吧？我们先来仔细推理一下，首先，主神不会布置无解的任务，否则也不会给我们机会让我们获得各种能力来对抗更大的危险了。” 　　“这句话我相信。”那个年轻警察爽朗地说道。“依我看，这更像是一种训练，够聪明、够大胆，能够抓住机会，并且愿意拼死一搏的人，就能活下来，获得成长。” 　　“没错。”新人的支持让周枫更加有信心了，“既然是有解的，那么只能说是前人没有发现过答案。我们这个任务，其实更像是障碍赛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玩过神庙逃亡，你不能被追上，需要跳过一些障碍物，这就是任务的本质。它没有叫我们去对抗死神，消灭死神的□□或者代理人什么的，没有叫我们去解救剧情人物。而且它的回报并不高，你们也注意到了，抵达纽约给的奖励，比活下去更多，说明死神会在我们去纽约的途中狙击我们，而且很有可能，我们逃过了这轮追杀，任务就结束了。没错，在电影里，死神会永无止境地追杀逃脱的人，但每一轮追杀之间都有很长的间隔，在下一轮开始之前，我们已经被主神传送走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番话让刚才被吓得够呛的新人们脸色缓和了一些。穿西装的胖子更是乐观了起来，“我们可以逃的过对吗？你有超能力，你们其他人也有强大的力量，你们会保护我们的是吧？” 　　周枫皱起眉头，他可不喜欢这种上来就要人保护的新人。在轮回世界里，每个人的命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指望别人而不自己去拼搏，只会死的更快。 　　现在小队内已有五个成员，还差两个才能恢复白银小队的权限，否则队伍就要面临降级甚至解散的风险。这五个新人中，那个动不动就要晕过去的懦弱女人估计活不下来，这个胖子现在看来也可以放弃，警察小哥有正义感却不过剩、有闯劲敢拼，倒是值得吸收。另外两人到现在还没什么表现，可以再观察。 　　周枫没有回答胖子的问题，而是转向了瞿飞，“阿飞，你得告诉我们所有可能帮助我们摆脱死神追杀的信息。” 　　瞿飞被他放下来后就委顿在地上，此刻才心烦意乱地喷了喷鼻息，“原作里根本就没有讲！好吧，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按照惯例，我们先会遇到一次大灾难，像是原作里出现的空难、连环车祸、云霄飞车事故、赛车场事故、吊桥坍塌之类的，我们、或者和我们一起经历这些重大事故的人中会有一个提前预见到我们的死亡。这个非常重要！你们如果想活下去，就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因为接下来死神追杀我们的顺序，就是按照当时他预见我们死亡的顺序，正序或者逆序。如果这个人的能力够强，他还能预见到我们的死亡方式。通过我们这些必死之人对死亡设计的干涉解救下来的人，会被死神跳过，等到按照顺序杀完一遍，才会从头按照原本的顺序再来一遍。不过按照队长的乐观估计，在第二遍开始之前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警察小哥不大满意地问道，“只能等死，然后想办法逃脱？我们不能主动出击，去做点什么？” 　　“呵呵呵呵呵……”瞿飞有些发癫地冷笑起来，“你以为原作里的人想不到么？在电影里，有个知道死神存在的黑人法医，第一部里，他告诉主角们，通过解读预兆，他们是可以从死神手中逃脱的，结果主角们全死了。第二部里，他说新的生命可以破坏死亡名单，主角们帮助孕妇诞下了婴儿，结果没用。第五部里，他又说通过杀死不在名单上的人可以窃取他们的剩余生命，看似有效，可鉴于主角们又是团灭的结局，我认为这依然是那黑人随口乱说的。总结下来，就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你摆脱死神的追杀，乖乖认命吧！” 　　“杀死不在名单上的人？什么人都可以？”胖子脸上汗涔涔的，小眼睛里闪着精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啊，你得挑一个长寿一点的人。电影里最后一个死的人，他找了一个脑癌晚期的人窃取生命，结果自己也没活几天就死了。” 　　不知是不是周枫的错觉，山德鲁似乎郑重其事地打量了贝尔克斯一眼。 　　“我……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相信这些投机取巧的办法，主神不会布置这么简单的任务，让你随便杀个路人甲就解决问题。”周枫硬着头皮将话题拉了回来，“我看我们还是用最传统的方式，去乘坐这个航班，鉴于它的航班号是180这个死亡数字，它肯定会发生空难。在飞机即将起飞的时候，我们赶紧离开航班，像原作主角那样打一架就会被赶下来了。而且这样我们也能找到那个拥有预言能力的人，从他那里得知后续线索。只要我们互相扶持，一定可以逃脱死神的追杀！” 　　新人们明显振奋了起来，瞿飞却又泼了他们一盆冷水，“你们随便吧，我可没兴趣跟死神对着干。那边那个矮冬瓜骨头架子……” 　　“你管谁叫矮冬瓜？”山德鲁的语气透着浓浓的威胁之意。不得不说，这骨头架子往众人身边一站还真是最矮的，目测只有一米六左右。 　　“那我怎么称呼你？”瞿飞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我叫瞿飞，你跟队长一样叫我阿飞就行。” 　　“对了，我们还没做过正式的自我介绍。”周枫一拍脑门，他怎么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大家都认识我了，我的能力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意念移物。这位阿飞，可以算是我们团队的智囊兼黑客，对电子用品非常在行。还有颜梅，”他将一直躲在后面的女队员指给大家，“奶骑，可近战可加血，很温柔的妹子。” 　　颜梅腼腆地笑了笑，又退了回去。 　　周枫冷眼看着，什么也没说。事实上，在他心中，颜梅根本不是小队里的人，不过是占了个名额的“眼”而已。上个世界里，他宁可有些能力带不出来浪费掉，也不肯分给颜梅一个。颜梅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平时不声不响的，不跟队里其他人来往，也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仅仅是在需要她的时候尽到她的本分而已。 　　“那么，你有什么能力？”他向贝尔克斯问道。作为队伍里最强大的角色，对方的能力与他们能否在这场任务中活下去息息相关。 　　 　　☆、凶兆预警 　　“我么？”对方像是很意外他会这么问，“我和颜梅差不多，战士，会一点神术，可以做些简单的治疗工作。” 　　你骗谁啊！周枫简直不知从何槽起，隐藏实力也不带这么拙劣的！你这一身白袍，怎么看都像是法系而不是战系，好歹说是个牧师也可信度更高啊！还战士，你的武器在哪里啊？你的盔甲在哪里啊？但对方既然不想说，他也不好追问。 　　“看在大家对我如此瞩目、非要将我放在最后压轴的份上，我也勉为其难地介绍下，本人是个大师级的亡灵巫师。”山德鲁非常抢镜地跑到了众人的视线中间。“除此之外，我还精通各系魔法，除了、咳，除了光明神术，不过放心，就算是光明魔法我也是精通其原理的。另外，我还是个世间罕见的炼金大师，精通铸造，亲手打造过无数神器……” 　　“我没问你。”周枫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对方的夸夸其谈，他故意忽视掉这个骨头架子就是不希望对方说话讨人嫌，“你有几把刷子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我就知道我身为绝世高手的气质是藏也藏不住的。”山德鲁语气严肃，上下颚骨之间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响声，大概是骷髅的叹息。“其实有时候也有点让人烦恼。” 　　周枫揉了揉额角，一想到他一时不慎将这把骨头加成了队友，顿时感觉头更疼了。 　　“很好，你们的废话都说完了，那边那个小子，”山德鲁朝瞿飞招了招手，又在自己的腰间摸索了半天，才抽出一把纤细精巧的短剑，“转化不死生物的第一步，你要放弃你的生命。” 　　瞿飞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强作镇定地接过短剑，“我会转化成什么？吸血鬼？死亡骑士？我可不要转化成只有骨头架子的巫妖……” 　　“像你这样连魔力都没有的普通人，还得我给你的转化供应魔力，吸血鬼那是你能想的级别吗？”山德鲁骂骂咧咧地说道，“能转化成僵尸就算给你面子了，我挺欣赏你的聪明和识时务，看在你如此主动投诚的份上，我多贡献点魔力，将你转化为幽灵好了。” 　　“什么？”瞿飞立刻板起了脸，将短剑丢了回去，“那我不干了！” 　　“随你便。”山德鲁倒是很大方，“反正你迟早是要死的，到时候看看你身上的肉剩下的多不多，再决定是将你转化为骷髅兵还是普通僵尸吧。”说完，这该死的骷髅、不对，是已经死透了的骷髅还对着那边的新人嘎嘎地笑了两声，“你们也一样。” 　　“这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见新人好不容易被他鼓舞起的士气又被这家伙打消了下去，周枫也火了。“你的任务是让我们活着，而不是死掉变成你的手下！” 　　“我的任务，是确保队伍里至少有一个人活着，而他，是肯定可以活下来的。”山德鲁指了指贝尔克斯，“难道你有异议么？” 　　周枫一噎，的确，以贝尔克斯的实力，恐怕死神的那些伎俩，什么爆炸啊，高空坠物啊，机械故障啊，都无法伤到其分毫。如果死亡设计和原作里的相似，那么凭借周枫的超能力，就很难被死神杀死了，只怕死神不会只有这点手段。 　　“我不是很确定……”倒是贝尔克斯看上去有些忧虑。 　　“放心好了。”山德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如果那个死神敢动你，我就一刀切了他！” 　　“你有办法干掉死神？”警察小哥显得有些激动。 　　“以我丰富的弑神经验——” 　　“是丰富的弑神失败经验。”贝尔克斯小声纠正道。 　　“你可不可以不要拆我的台啊！”山德鲁立刻就恼了，“我弑神失败还不是因为你啊！要不是你三番五次地拦着我，我早就成功了好吗？！” 　　这对师徒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啊。周枫又往自己的脑补里添了几个精彩绝伦的剧情。 　　“我们还是按照队长你的计划来吧。”警察小哥也瞧出了山德鲁的本质，失望地摇了摇头。 　　“从机票上来看，我们现在应该前往伦敦希思罗机场，飞机在五个小时后起飞，而我们需要在24小时内抵达纽约，时间还算充裕。”周枫检查了下轮回之书送的身份道具，崭新的护罩和签证，里面还夹着一份伦敦的地铁交通图。“瞿飞，你看看车里都有什么。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应该要开着这辆车去机场。” 　　“随你的意。”不能转化为高级亡灵明显打击了瞿飞的热情，不过那个家伙还是哼哼唧唧地爬进了车里。“车钥匙，导航系统，智能手机，钱包里装着一沓现金和一张信用卡，还有一箱十二瓶矿泉水，主神很贴心啊。我已经帮你把导航弄好了，车程两个小时，要走一段高速。” 　　“查一下今天还有没有其他的航班去纽约的。180航班肯定不能坐了，我们得另找出路。”周枫朝其他人招了招手，“都上车，我们得抓紧时间。” 　　“180航班起飞后两小时，还有一班从柏林出发经停伦敦的飞机可以带我们去纽约，航班号既不是180也不是081，可以放心乘坐。有不少乘客会在伦敦下机，我可以订到票，不过座位可能会比较分散，毕竟是经停航班么。” 　　“先订了吧。”周枫将瞿飞赶去了后座，这辆商务车正好可以坐十个人。他将汽车发动起来，读了下仪表盘上的数字，油是满的，车还是新的，公里数为零，看来也是主神直接生成的东西，应该不用担心安全隐患。贝尔克斯坐到了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上，由于身材过于高大，后座对此人而言明显过小。 　　山德鲁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我没有机票，也能上飞机吗？” 　　“当然可以。”周枫回过头，露齿一笑，“我们可以托运你。” 　　“哦。”这家伙显然不知道托运是什么意思。“我突然发现我开始喜欢上这个世界了，有个敬职敬业的死神在为我源源不断地提供新鲜的尸体，而且还能够制造恐惧与绝望。你知道吗？临死前如果充满了负面情绪，是很容易自动产生怨灵的……” 　　“闭嘴！”他没好气地说道，脚下一踩油门，车就窜了出去。周枫打定了主意，一旦他看见了五金店，就要停下车来买个箱子，把这个碎嘴的骷髅塞进去，然后绑到车顶上去。 　　为什么他要招个亡灵巫师入队呢？这简直是不能更错误的决定了。 　　半个小时后，周枫如愿以偿了。 　　车里少了山德鲁，气氛顿时轻松多了。“他其实并不坏，只是理念和寻常人不太一样。”贝尔克斯柔声解释着，但车里没有人觉得这话有多少说服力。 　　“别以为我听不见你在说我坏话。”山德鲁的声音从车顶上传来，因为隔着箱子而有些发闷。 　　“专心扮演好你的角色，普通的货箱可是不会说话的。”周枫朝上面大喊道，然后关上了车窗。“好了，你们几个，为什么不介绍下自己呢？我们可都是把老底都透出去啦。” 　　几名新人纷纷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那个警察小哥叫做郝斌，实际上是个武警，在一次缉拿走私团伙的特大案件中不幸壮烈牺牲后被主神传送来的。穿西装的胖子叫做郭凯，说是做生意的，对自己的死因支支吾吾不肯多说。新人里唯一的女性叫做云莹，家庭主妇，死于煤气爆炸。另外两个人都是学生，分别叫做秦俊和施瑞，彼此是认识的，从周枫的观察来看，这两人应该是知道轮回世界的，所以不急着表现。 　　“队长，你把收音机打开吧。”瞿飞将手臂挂在他的靠背椅上，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听听看有没有什么死亡预警之类的。” 　　“都有180这个特大预警了，你还要什么？”话虽然这样说，周枫还是从善如流地打开了收音机。 　　“……下面请欣赏约翰·丹佛的《高高落基山》。”收音机里传出了甜美的女声。 　　“我就知道会是这首。”瞿飞一拍大腿，见几个新人有些不明所以，便解释道，“约翰·丹佛是个很有名的死于飞机事故的歌手。根据电影的设定，所谓的死亡设计，应该是有个设计的过程，死神为你设计死法的时候会显现一些不祥的征兆，这个就是凭天赋去判断了，判断的准就是预言大师，判断不准就是疑神疑鬼。其中180和约翰·丹佛的歌是公认的死亡征兆。你们听这句，‘火像雨点，从天而降’，说的就是180航班爆炸时的景象。” 　　其他人安静地听着。正好这时收音机里继续播着约翰·丹佛的歌，“……人们说他有次疯了，想要拥抱太阳，结果却失去了一个朋友，但他会一直记得……” 　　“其实是一首很好听的歌。”贝尔克斯将音量调大了一些，车内回荡着丹佛悠扬的歌声。周枫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考虑这首歌带来的不祥之感，它听起来还是很让人心情舒畅的，吉他的伴奏写意自如，丹佛的歌喉很容易就将人带入那种天高云阔的意境。 　　一曲结束，周枫才关掉了收音机，“既然是死亡预兆，为什么电台还要播呢？” 　　“因为约翰·丹佛是个很有名的歌手吧，在全世界都享有盛誉。也不一定是丹佛的歌，死神来了的预兆往往和电流、非自然产生的风和违背物理规律流动的水有关。无线电很容易受到死神的干扰，播放一些奇怪的歌曲片段，反正都不会是什么好词就对了。”瞿飞喝了口水，将矿泉水瓶盖捏在手上把玩着。 　　“红灯！”贝尔克斯突然出声警告道。 　　 　　☆、死神来了 　　周枫下意识地一踩刹车，一个前倾，幸好他系了安全带，否则就要撞到方向盘上了。没绑安全带的瞿飞则整个人撞到了他的椅背上，半瓶矿泉水全洒在了变速箱上。车里也是一阵惊呼，不少人对他的急刹车都没反应过来。 　　正准备换成N档，周枫却对着变速箱上的水迹有些发愣。如果他没记错，在电影的第二部中，连环车祸之前，也有个液体洒出来的镜头，这算不算某种预兆呢？或许算吧，毕竟等在他们前方的180航班确实是要出事的。 　　周枫安心挂上了档。他们现在停在一条辅路前面，等过了红绿灯，就可以沿着辅路上高速。“刚才真是吓我一跳，”他朝后面的人勉强一笑，“毕竟死神来了的世界里最忌讳的就是不遵守安全条例自己作死，要是以前，就这么个红灯……” 　　其他人都会心一笑。在国内交通法变严格以前，不少人都习惯轧红灯线闯过去，毕竟就那么一两秒，又不会出事，要是等个全长的红灯，好几分钟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我感觉不太舒服。”贝尔克斯打开了车窗，朝远处望去。 　　“怎么了？晕车？”周枫猜得到对方应该是从没有汽车的世界穿越来的，也难得能没有表现出多少不适。“要不要喝点水？” 　　“不，我想不是这个原因。”对方礼貌地回绝了。“也许我们不该去机场。除了飞机，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去纽约吗？” 　　“呃，这个么，我们现在所在的不列颠是个岛，坐船去纽约太远，要横穿一个大洋，24小时内肯定赶不到，所以只能飞过去。”如果可以，周枫也不想坐飞机，毕竟要是火车汽车什么的，出了事还可以挣扎一下，飞机要是出事了，真是往哪儿逃都是死。 　　“我认为我们该回去，想想看别的办法。” 　　周枫仔细盯着对方，说这话的时候，贝尔克斯像是被某种心烦意乱的情绪所困扰，但要说身体不适，却还真看不出来。“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我的意思是，就好像从未来回到了过去、同样的事情又经历了一遍？” 　　对方这表现，实在太像电影里那些有预言能力的主角们了，周枫很难不起疑心。 　　“看到？我没有看到什么。”对方用手扶着额头，修长的手指半掩着双眸。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周枫感觉对方的瞳孔好像是金色的。“或许就只是晕车吧，呼吸点新鲜空气让我感觉好了些。” 　　周枫半信半疑地瞧着对方。绿灯已经亮了，后面的车不住地鸣着喇叭。“叫什么叫啊！”瞿飞扒着他的椅子朝外面竖了根中指。“怎么样？队长，你觉得是预兆吗？” 　　哔哔叭叭的喇叭声让他烦躁不已，周枫瞥了眼后座的人们，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他。“我们得继续上路。”他摸索着变速档。启动了车子，“当然可能是预兆，就像刚才我们听到的那首约翰·丹佛的歌一样，它预示着我们即将遇上一场特大空难。不过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对策，不是吗？” 　　“下个航班的票已经订了，我们能赶得上。”瞿飞回到了座位上，对着后视镜翘起大拇指。 　　周枫正想回给对方一个微笑，却不知怎么的精神一阵恍惚，好像高度疲惫的时候还要强行工作，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他想努力集中精神，却在这半梦半醒的泥沼里陷得更深。某种倦意涌上心头，好像在劝说他，休息一下吧，就一小会儿，没有关系的。 　　“砰！”剧烈的撞击让他整个人骤然清醒了过来。周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车横了过来，堵在了路中央，后面的车没来得及踩刹车，直接撞在了他们的车身上。幸好也是刚启动马力不足，只是在他旁边的车门上撞出了个凹陷，就没什么别的影响了。 　　“队长，你搞什么？”没系安全带的瞿飞摔在了底座上，此刻正呲牙咧嘴地爬起来。 　　“我也不知道……”周枫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连忙望着副驾驶座上的贝尔克斯。对方正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顿时周枫就全明白了。 　　“你控制我！”他怒吼道，“刚才是你控制我停车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意见提出来不行吗？” 　　后怕的感觉还在一阵阵上涌，他是真讨厌这种被心灵能力者控制的感觉，那种身不由己、大脑无法主宰身体、灵魂无法主宰自我的感觉让他简直想吐，就好像他是某种工具，可以随时被人拿去使用。起先还对贝尔克斯存有的一点好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哪怕周枫知道对方比他强大，有资格控制他，他还是无法遏制地深深厌恶着这种感觉。 　　“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服你。”对方垂下头，很有诚意地道着歉，却没有让周枫的怒火消减下去多少。 　　“你是故意的！说抱歉有用吗？你这么做之前就知道它是不对的但你还是这么做了！”他气得一砸方向盘，汽车发出了哔的一声。 　　这会儿功夫，警察已经找到了他们，敲了敲他的窗户，看样子是找他问话。 　　该死！他要怎么解释？警察肯定不会相信什么他被控制了这种鬼话。周枫抓了抓头发，还是按照警察的指示下了车。其他人也知道这下子肯定走不成了，纷纷从车上下来，围在周枫旁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抱歉，他喝多了，跟我在车内发生了争执。”周枫强压下怒气，替对方圆着谎。 　　“哦？”警察抬起眼皮，很是嫌恶地瞧了眼穿着古怪长袍的贝尔克斯，“不是嗑药了？” 　　“不，不，没有那回事。”周枫连忙摆了摆手，“我们还赶着去机场，开个罚单就让我们走吧。” 　　“开个罚单？”撞了他们的那个司机顶着一头冲天的金毛语气恶劣地问道，“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么？我保险杠都撞坏了，你不赔偿我就想走吗？” 　　“我们去局子里谈吧。”警察同样没什么好感地打量着那个金毛，“要赔偿要上法庭都好商量。” 　　“有什么好谈的？他得给我全额赔偿！”金毛叽里呱啦地喊着。“那可是我新买的车！” 　　“就算他没打转向灯，你也该及时踩刹车。”警察从腰间取下个手机大小的酒精检测仪对准了金毛，“来，呵口气。” 　　“我没喝酒！”金毛立刻倒退了几步。 　　“我看这事儿不能善了。”周枫阴沉着脸对其他人说道，“就是不知道这警察要拖我们多久。” 　　“不能打晕他直接走么？”瞿飞满不在乎地将手插在口袋里。 　　“那样警察就会把我们都当成嫌疑犯，然后通报到机场那里，把我们拦下来，到时候我们更没法上飞机，还有一大堆问题需要到警察局去解释。”原来是武警的郝斌对流程倒是很熟悉。 　　“这些警察也要靠电子设备来进行通讯，交给我搞定就行了。”说着，瞿飞就无声无息地跟上了正要返回警车的警察。 　　周枫回过头，两辆车相撞将原本就窄的辅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后面不明所以的司机还在摁着喇叭，看得见情况的则跑出来叫他们先把车开到一旁让开通道。近在咫尺的高速公路上，一辆辆车飞快地驶过，让周枫又是心急又是羡慕。正要转头专心对付这个警察和爱生事的金毛，周枫的余光却瞥见一辆车辆运输车满载着小轿车轰隆隆地从路上开过，那漆成深蓝色的外观似乎有些眼熟。 　　“轰！”远处一阵剧烈的爆炸，火光冲天，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高速公路上少说飚到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的车全都来不及踩下刹车，一辆接一辆地跟前面出事的车撞在了一起，破裂的油箱被点燃产生的爆炸不绝于耳，让周枫心底不住地后怕着。 　　“天啊，竟然是连环车祸。”瞿飞捂住嘴，“死神居然在我们去机场的路上就开始下手了，幸好我们——” 　　“看车！”周枫一声大喝，下意识地用出了超能力。下车的时候，云莹没有跟着他们走过来，而是一直站在车旁。那辆商务车被金毛的车一撞，已经有一小部分进入了高速。就在这时，一个卡车司机因为刹不住车，连忙打了转向盘，正好撞向了他们的商务车。 　　“啊——！”千钧一发之际，云莹凭空飞了起来，安安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里，除了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倒还可以算是毫发无伤。 　　“好险！多亏了队长你。”瞿飞小步跑到他的身边，见云莹没事，才稍微松了口气，转而对她破口大骂起来，“你也是！怎么不跟紧大部队？明知道这个世界里到处都危机四伏，还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差点就被碾成肉泥了知不知道？” 　　“别说了。”周枫皱起眉头，云莹显然已经被吓破胆了，此刻正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糟了，我们把山德鲁忘在车上了。” 　　卡车撞上商务车，两辆车一起冲出了辅道的栏杆，沿着旁边的荒坡滑了下去。商务车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绑在车顶的装着山德鲁的纸壳箱一下子就被压扁了，头骨直接被挤了出来，在山坡上弹了几下，骨碌碌滚远了。 　　“山德鲁……他就这样玩完了？”周枫连忙抽出轮回之书一看，队伍成员数量已经由5/7变成了4/7。“我还以为他是有点本事的。” 　　“队长小心！”郝斌突然指着他的身后大喊道。 　　周枫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啊？就听“梆”地一声，一个还燃着火的轮胎砸到了他的头顶，却被一道浅金色的半透明保护罩给拦了下来。 　　好险！周枫只觉得背后冷汗都下来了，他的超能力对于没意识到的危险可是没法做出反应的。保护罩这种能力，该是圣骑士才有的，只是周枫从来不知道颜梅有这种本事，正想向颜梅道谢，却见对方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车祸还没有结束，又是几声爆炸，一些飞溅的碎片朝他们这里而来，却都被那浅金色的保护层给拦了下来。站在护罩下维持着法术的，却是浑身散发着圣洁气息的贝尔克斯。周枫这才想起来，如果不是对方的预感救了他们，或许他们已经死在连环车祸里了。 　　☆、死亡名单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片雨云，这英国的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淅沥沥的雨点很快就将高速公路上还在燃烧着的火焰给浇熄了。被接二连三的变故以及他们展现的超自然力量弄得目瞪口呆的警察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拿起对讲机呼叫起救护车来。 　　见危险已经解除了，贝尔克斯也撤掉了防护力量。周枫正要走上去道谢，对方却没有看他，“我去把山德鲁捡回来。” 　　“欸……”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想起自己之前还在朝对方大喊大叫，不由得有些赧然。 　　“依我看，他就是那个有预言能力的人，只是能力不强而已。”瞿飞走到他的身边，朝贝尔克斯离去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但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些事瞒着我们。” 　　“以他的能力，愿意救我们已经不错了。”周枫摇了摇头。“现在我们要怎么去机场？” 　　他们的商务车算是彻底报废了，身后还有一大堆群众演员惊恐万分地盯着他们，手里忙着拍照发推特和脸书交流。前方被还冒着黑烟的车祸现场堵得死死的，后面的停着的车有要超车的，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还是条单行道，就算借别人的车走，也很难退回去。 　　“队长，他刚才是用什么魔法控制住你转的方向盘么？”瞿飞低声问道，“我看可以让他再用一下这个能力，向警察借架直升机，咱们飞去机场。” 　　“我们的名字已经上了死神的计划列表，这种时候我还真不太敢坐飞机。”周枫已经忍不住脑补起他们飞在高空的时候，一个什么机械故障，整架飞机一起玩儿完的画面。“不过是可以跟他打个商量，我们借辆车走吧。” 　　“你要去纽约还不是得坐飞机啊。”瞿飞呛了他一句，却还是同意了，“行了，你自己跟他说吧，最好能从他那里问来死亡顺序。就刚才的情况来看，那个胆小的女人应该是第一个，队长你是第二个，后面有几个碎片被他拦了下来，不知道对应的都是谁。” 　　说话间，贝尔克斯已经抱着一捧骨头走了回来。“你还替他收尸？”周枫忍不住问道。“人都死了……不对，他本来就是死的。” 　　“用役亡术就可以让他再活过来。”对方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来到了一个忙着摆弄手机的路人大妈面前。这回周枫看得清清楚楚，那位大妈绿色的瞳孔瞬间放空了，一点深黑渗了出来，好像双眼被墨水染黑了一般。很快那股黑雾又褪了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然而这个外国女人的神情却始终是木然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她开着的小型运输车里，取了个帆布袋子出来。贝尔克斯将山德鲁的骨头、原本在那骷髅腰间缠着的锁链上挂着的短剑和面具都放了进去。大妈将口袋扎好，又塞回了车里。 　　“我们等下可以借她的车走。”对方重新转向了他，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容，让周枫一阵毛骨悚然。 　　“为什么你不立刻复活他？”周枫跟在贝尔克斯身后，小步跑着。“需要什么复杂的仪式吗？” 　　“不用，只不过现在复活他，他肯定又要说我在无谓的地方浪费魔力了。”对方叹了口气。这时雨已经停了，他们来到了湿漉漉的高速公路上。“帮忙把这辆车抬起来好吗？” 　　这是要清理路障？周枫看了眼前方堆着的十几辆辨认得出形状的车，顿时觉得压力很大。但他们也确实急着赶去机场，靠超能力清理掉路上堆积的废车，应该是最快的办法。 　　然而他刚一举起车，就见驾驶座上一具黑红相间的死尸还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一股人肉烧焦的恶臭传了出来，让他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超能。车窗玻璃已经坏的不成样子了，贝尔克斯踩着满地的玻璃碎片走了过去，拉开了已经变形的车门。 　　就在这时，车上的人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惨叫。 　　“天啊！”周枫倒退了一步，差点没吐出来，整辆车也都随着他的情绪晃了一下。“他还活着？” 　　“只是表皮严重烧伤，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死去。”贝尔克斯伸手抓住困住那个司机的安全带，用力一拽，就直接扯断了。这家伙说自己是战士，看来确有几分道理。那个倒霉的司机被对方平放在了地上，贝尔克斯半跪在司机面前，口中低声念诵着某种祷词一样的东西，就见对方手中亮起一道柔和的金光，那光芒一接触到濒死之人烧伤的皮肤，就将其复原成了新生的肌肤。很快，这具刚才还看不出人形的可怖肉体就变成了一个瞪大了双眼竭力呼吸着的中年男人，如果不是衣服被烧得只剩下一些残骸，周枫简直无法想象此人刚刚经历过什么。 　　“哦！上帝啊！”那个司机一活过来，就抓住了救命恩人的手臂，“你是上帝派来救我的吗？” 　　“是的，是神让我降临在这个世上。”贝尔克斯揽过那人激动得不住颤抖的身体，轻轻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神给了你第二次生命，请好好珍惜。” 　　“我会的……我会的。”当那个穿着白袍的男人重新站起身时，跪在地上的司机仍然闭着眼睛，双手交握着喃喃自语着，也不知在跟上帝交流些什么。 　　周枫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他刚才是看见对方居然在这种自身难保的关键时刻还忙着解救连镜头都不会给一个的路人中的路人么？ 　　“下一辆车……周先生？”对方轻声将他已经死机的大脑重新唤醒。 　　“你在做什么？！”周枫忍不住大吼道，原来这就是山德鲁会痛骂的浪费魔力吗？虽然他也不喜欢山德鲁，但他此刻真希望那个说话不讨喜的骷髅能替他好好骂一顿眼前这个圣母得过头的家伙。 　　“尽量多救一些人。”没有他的超能协助，贝尔克斯只能徒手将装在一起的车推开，还没有彻底降温的金属立刻在对方手上烙下了红痕。周枫看不下去了，只好用超能控制着车辆飘起来，再移到合适的位置。 　　“刚才那阵短暂的降雨也是你弄的？”他必须得努力遏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才行。 　　“是的，火势太大，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来灭火了。”说话间，贝尔克斯又治疗好了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而尚存一息的男孩，但男孩的父母已经彻底死去了，就算是神术也无力回天。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他绕过扶着父母的尸体嚎啕大哭的男孩，压低了声音问道。 　　“因为还有人被困在这些钢铁熔炉里，他们正在受苦。”对方打开了一辆车，却只有满车奇形怪状的死尸，好像被尖锐的东西贯穿过，又被烧得不成样子。周枫移开了视线，只用余光瞧着对方将死尸一具具放下来，检查起还有没有救治的可能。 　　“这些人都是列在死亡名单上的，你救的越多，就越容易引起死神的关注。他们应该死在这里！我们的处境已经够危险的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吸引仇恨了？”一看这种惨烈的死法，就知道这肯定是死亡设计的手笔，周枫猜测这些人大概都是上过一次死亡名单的，之前逃脱了，现在加倍奉还。 　　“周先生是认为……上了死亡名单的人，就都该死么？”没想到还真给对方从车里挖出了个失血过多却还勉强活着的女人，在神术的治疗下，那女人迅速恢复了原貌，劫后余生和同伴的惨死让那女人失去控制地抽噎着，大约已经悲痛到了无法出声的程度。贝尔克斯温柔地轻抚着女人的背部，帮助对方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又转向了下一辆车。 　　那是辆高大的货车，对方必须得踩着踏板把驾驶室的门打开，再将不知是死是活的司机拖出来。周枫心惊肉跳地听着滚烫的车身咝咝地灼烧着对方的皮肉，感觉脑子有些迟钝，“当然，他们是该死的……呃……”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问什么。 　　“你还在怪我刚才控制了你，将车子都拦了下来吗？” 　　“不，不是的。”周枫有些苦恼地回答道。刚才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如果死亡名单上的人都该死，那么他们同样该死，没有救的必要，这还让他怎么问对方死亡名单的顺序？“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检查完卡车司机的身体，贝尔克斯轻轻摇了摇头，帮那尸体合上了双眼，看样子是死透了。“在我的眼中，你们都是人。” 　　“我不是指这个。”周枫感到口中越发苦涩。“我们是可以活下来的，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彻底逃脱死神的追杀。但他们不能，你今天救了他们，以后他们还是会被死神追杀，下次就没有人来救他们了。” 　　对方站在那里，垂着眼，双拳紧握。周枫知道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可以救人一时，却无法救人一世，再怎么有能力的圣母，最终也要面对想要拯救的人尽数死去的结局。或许这就是死神来了这个系列的电影想表达的观念，人总归是要死的，何苦挣扎呢？ 　　阳光穿过长而浓密的睫毛，落入对方眼底，仿佛有一缕金色藏在瞳孔里。“也许你是对的，可我还是不能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受苦，却无动于衷。” 　　 　　☆、真神之眼 　　“我来帮你。”颜梅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身边，衬衫的袖子已经挽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大干一场。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他大喊道。贝尔克斯也就算了，新人，不知道轮回空间意味着什么，而且不知是哪个世界穿越来的土著，脑子里丝毫没有这只是一部电影的概念。可颜梅，她在加入他们小队之前就应该经历过好几次任务了，说起来可是比周枫还要老资历的存在，怎么还不懂轮回世界的规矩？ 　　“队长，或许在你眼中，我不过是真神的‘眼’，一个会说话会走路的道具，但对我而言，我还是个人。”颜梅一边帮忙将尸体搬下车，一边郑重其事地对周枫说道，“不仅如此，我还是和你一样、对活下去、对掌控自己的命运有执念的人，才会被主神招募进轮回空间。我自问我不是那种善心泛滥的人，甚至过于冷漠，才会被派来执行‘眼’的任务。是的，我想变得更强大，但我不能像你们那样去给自己谋取利益，只能靠自己修炼。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修炼好圣属性的力量，而在我面前，却有一个黄金级的圣属性修炼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也许就能从中学到些什么。” 　　周枫愣住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颜梅，不再是像个木偶一样站在角落里被人忽略，而是走出来，争取自己的命运。他从未见过对方身上是如此的富有朝气，生机勃发。难道是他错了么？ 　　真神，是他们这些冒险者当中最顶级的存在，是突破黄金级之后再进一步的结果。真神可以脱离主神的掌控，虽然还要依存于轮回空间，可对他们这些还在主神的任务下苦苦挣扎的冒险者而言，那就是绝对自由的象征。每一个真神都掌控着一方势力，像是他所属的神州势力，就是由若干真神联手组建的。周枫不是小队的创始人，但他从前任队长那里了解到，这个小队在最艰难的时候接受过神州势力的帮助，颜梅的加入则是真神开出的条件之一。前任队长被认为是很有希望突破黄金级的种子，而颜梅就是真神用来观察他的“眼”。如今前任队长已经殒命，颜梅的存在也就变得尴尬起来。 　　或许这便是促使颜梅改变的契机。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才上了车，继续朝机场驶去。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让新人们的心情都沉重了不少。周枫从驾驶室后面的小窗望去，被吓破了胆的云莹蹲坐在角落里，还在抽着鼻子，颜梅坐在她的身边，低声安慰着。两个学生都被吓得面色发白，商人郭凯则魂不守舍地东张西望，出了点动静就一惊一乍，郝斌算是最镇定的，却也是冷汗涔涔。 　　死神在他们还没上飞机之前就先下了毒手，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可不得不承认，按照原作的剧情，这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周枫记得，在原作的第三部和第五部里，主角们都连续经历了两场特大事故，第五部里主角们遇到的第二起特大事故恰好就是180航班。他们本该想到的，可是看到180就大意了，而忽视了这种可能。完全没有征兆的死亡给人的冲击更大，特别是近距离看过了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后，周枫对这种把握不住节奏的局势感到更加不安了。 　　“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任何预兆，能够告诉我们死亡的顺序？”他焦虑地问着副驾驶座上的贝尔克斯。“任何征兆都行，哪怕不确定的也可以，让我们来帮你分析。” 　　“没有。我只是事发之前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谁会出事，只是本能地觉得我们应该停车。”对方用车的原主人留下来的矿泉水清洗着手上红肿的烧伤。 　　“为什么不用你的神术治疗下？”他指了指那些看上去就疼的烧伤。 　　“又不致命，不需要浪费魔力。”对方痛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的魔力有限，这个世界里要自动恢复魔力也比较困难，能省则省了。” 　　“什么？！”周枫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在今天的反复考验下已经突破了上限，“你的魔力是有限的居然还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我们需要治疗的时候怎么办？难道对你而言，我们这些能够帮到你的同伴还不如那些再也不会见面的路人甲吗？” 　　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尽管对贝尔克斯的能力不是很了解，但降雨、治疗重伤，这不管怎么看都不是简单的法术，至少以颜梅的实力是做不到的。也不知道刚才为了救那些路人，到底浪费了多少魔力。 　　“不会有影响的，治疗并不是那种有每日次数限制的法术。”对方控制着水流落到车外，没在车里留下什么痕迹。 　　“你的意思是……有些法术不仅受到魔力的制约，还有次数限制？”周枫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跳个不停，“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啊？居然能兼具魔法值和法术位两种系统的最大弱点啊！” 　　对方默默地抱着山德鲁的骸骨，没有回答。 　　“你给我听好了，我是这个团队的队长，我要对这个团队负责。我们要一起活下来，一起！这不是个你想任性就任性、想作死就作死的世界！你没有能力救下所有人，如果你有，这另当别论。既然你不能拯救所有人，那么请拯救那些值得活下来的人！”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让颜梅帮你处理下伤口吧，别出了什么意外的时候刚好被影响到了。在死神面前，我们不能大意。” 　　“那么谁来决定什么人是值得拯救的？你么，队长？” 　　对方的反问让周枫愣了一下。他又如何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他有什么资格来替团队做决定？虽然他是队长，但他却不是团队内最强的那个人，他对贝尔克斯没有任何制约力可言。就算对方宁可去帮助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甲也要对他们见死不救，他又能怎样呢？ 　　“好，既然你认为我们这些人还不如那些注定连你的名字都不会记得的人重要，我也不能改变什么。”周枫强忍着怒气开着车，真希望这个任务能赶快结束，回到开放世界里他们就可以和平分手。太厉害的人，周枫驾驭不来，也不想去揽这个瓷器活。 　　“抱歉，我只是想到，以前山德鲁还在的时候，他也总这样说我，过于关心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却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对方微微垂下头，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流水般顺着肩膀淌下，落在膝头装着山德鲁骸骨的帆布包上。“如果他还在这里，也会说出和您一样的话。” 　　对方软绵绵的态度和有些怯生生的语气让周枫的怒火一下子萎靡了大半，明明有着比他更强的实力，明明可以揽过话语权和领导权，却像懦弱得不敢反抗领导的淫威的小职员一样只会道歉，这种极具冲击的反差让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嗨，别说的好像山德鲁他已经死了一样么。”周枫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话一出口，却又觉得有点不对头。“咳，我是说，他虽然已经死了，而且碎成一块块的了，但毕竟可以随时复活么……你确定他可以被复活吗？我的意思是，你会复活他吗？” 　　对方没有吭声，只是将那个帆布包抱得更紧了。 　　周枫重新转向前方，没有继续追问，然而一股透体的寒意却从他的心脏开始扩散，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前往机场的路程就在这种尴尬的氛围内度过了。 　　“我觉得你不该朝他发脾气。”到了机场，瞿飞才小声劝道，“我们比他弱这是现实，我们需要依赖他而不是他要依赖我们。我知道你恼火他的做法，但你就算发火也无济于事。” 　　周枫瞪着对方，他也只是想让更多人可以活下去而已，他不是个当领导的料，只是偶然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得肩负起对应的责任。现在队员只会怪他做的不好，他没有资格指挥，可难道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总归要有一个人得背负起别人的埋怨，队员都会希望队长英明神武，能够做好一切，可现实不总是这么美好。 　　他们只有一个包裹需要托运，就是装着山德鲁的骸骨以及遗物的帆布袋子。换好登机牌后，就是海关检查。“我们能不能再找一个有预言能力的人？”他压低声音问着瞿飞。“我不想依赖他，没错，我们比较弱小，但主神给我们安排任务不是让我们抱大腿的，就算不依赖他，我们肯定也有办法能逃脱死神的追杀。” 　　“我认为有可能。”之前总是满嘴丧气话的瞿飞这次却很有信心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在电影第一部里，就出现了两个有预知能力的角色，男主和女主。女主的能力非常弱，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正是她的预感让她相信了男主，从而逃过了180航班的浩劫。我估计贝尔克斯的预言能力大概跟那个女主差不多，有不祥的预感，但并不能准确预见到会发生什么。我不敢说剧情绝对会给我们提供一个男主这样的角色，但这种特大事故更容易被预见到，队长你可以留意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魂不守舍的人。” 　　周枫打量着四周，人们都一脸呆滞和麻木地办着手续。队伍很长，大部分人都在无所事事，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或者和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哪个都不像电影的男主。 　　 　　☆、10登上飞机 　　“不要总往那群说法语的高中生那里看。”在他身后排队的瞿飞将他的脑袋扳正了过来。“这毕竟不是原作里飞往法国戴高乐机场的180航班，别指望真能遇见正牌的主角。” 　　“好吧，我知道了。”周枫咕哝着。 　　在他们的前方，贝尔克斯正十分拘谨地等待着海关的检查。检查人员耷拉着眼皮，慢悠悠地翻着护照和签证。“看镜头。”那人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一个小的摄像头，目光在电脑、护照和贝尔克斯之间挪来挪去，“嗯……你在电脑上的图像似乎和照片上的不太一样啊。” 　　“出了什么状况？”他小声问着瞿飞。 　　“稍等，稍等，我正在接通那个海关人员的电脑……噢！这是怎么回事？”瞿飞将手机递给了他，“我还不知道有人的照片和真实相貌可以差这么多的。” 　　由桌上的摄像头拍下来的贝尔克斯看上去比肉眼所见的要瘦削单薄一些，五官轮廓更加精致唯美，却少了几分男性的阳刚之气，显得比较中性，甚至有种男女莫辨的感觉。或许是摄像头的分辨率问题，由于看不清面部的微表情，周枫总觉得手机上的人像带有一种非人的冷酷，与贝尔克斯本人柔和绵软的气质大相径庭。然而最显著的差异却是瞳孔，现在周枫抬起头，还能看见对方明媚的蓝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动人，可显示在手机上的，却是一对金属质感的暗金色瞳孔，威严而冰冷。 　　“或许是光线问题吧。”对方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然而手机上那个让周枫倍感陌生的人却显得矜持而傲慢，虽有笑容，却无笑意。“您看我和护照上的照片是一样的吗？” 　　检查人员抬起眼皮又比照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给护照扣上戳，通过了。 　　“我也开始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了。”周枫将手机还给瞿飞，抽出护照跟了上去。 　　到安检的时候，又出了麻烦。 　　“哔——”当贝尔克斯通过安检门的时候，代表检测出金属的红灯立刻亮了起来。 　　“站到这里来。”安检人员举着金属探测器招了招手，“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手机、钱包、钥匙……你这个戒指是什么材质的？先取下来。” 　　周枫走了过去，接过对方递来的戒指，他也是才注意到原来贝尔克斯左手的无名指上一直戴着这枚其貌不扬的指环。也不知这戒指是什么材质，放在手上沉甸甸的，看上去像是青铜，表面是黑的，麻绳一样的浮雕纹上沾了些铜绿色。他用手擦了擦，非常光滑，好像被人抚摸过千百遍一样。 　　“你结婚了？”周枫不确定在对方的世界里，无名指上戴戒指是不是已婚的标志。 　　“有一个性伴侣，但没有正式的婚姻。” 　　这种话从怎么看怎么像是禁欲主义的贝尔克斯口中说出来实在古怪，连举着哔哔直响的安检人员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呃……她现在怎样？你们有孩子吗？”他随口问道，感觉这个话题越来越尴尬。 　　“曾经有过，现在他们都去世了。” 　　虽然对方回答时的语气很平淡，周枫却不敢继续打探下去了。 　　“先生，你能将这件外衣脱下来吗？还有鞋子。”安检人员的态度看上去像是要发火。 　　“欸？”对于这样的要求，贝尔克斯明显愣了一下，却还是从善如流地解起了衣衫。对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罩袍做工精巧，解起来也有些费劲。周枫一直以为对方穿的是深蓝底衬的白袍，等对方将外面那层又轻又薄的用大量金丝绣着繁复图案的华丽白袍解下后，他才发现原来对方里面还穿了件蓝色缎面的袍子，而外面那件罩袍边缘上的图案是全镂空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真正让周枫感到浑身无力的是，对方袍子里面穿的不仅有那件蓝缎面镶金带兜帽的内罩袍，还穿了件类似古代骑兵会有的那种半身胸甲。 　　“哇哦，这身铠甲真是太帅了！”瞿飞吹起了口哨。 　　如果不考虑安检问题，这件胸甲确实是精美到了极致，主体是由纯银打造的三层板甲面，做成了可伸缩的形式，以便于活动。在板甲面的外层，还用纤细的暗金材质覆盖了一层骨架般的镂空结构。如果周枫没看错的话，那些嵌着蓝色泪滴状宝石的地方应该是可以活动的，换句话说，外面这层暗金骨架还能支起来，只是不知道用途是什么了。 　　“为什么你坐飞机还要穿上一身铠甲？”周枫有气无力地问道。“刚才托运行李的时候为甚不把这身脱下来一起托运了？！” 　　然而对方只是双手捏着脱下来的那件白绸罩袍，眼神无辜地瞅着他。 　　“你不能穿着这身、这身……嗯，上飞机。”安检人员也是无奈了，“请回到换领登机牌的地方托运吧。” 　　“我们的时间可能有点来不及。”瞿飞将登机牌递给他，“还有十分钟就要登机了，我们在高速公路上耽搁了太久，让他换下一班飞机吧，反正180这班我们也不会真坐上去飞走的。” 　　“你……”周枫正想向对方解释，贝尔克斯却先打断了他。 　　“我会想别的办法跟你们汇合的。”对方将罩袍重新穿上，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里面的那身铠甲。 　　“听我说，你赶下一班飞机，来得及的。”周枫劝说道。 　　“如果上飞机不能着甲的话，我还是考虑其他方式去纽约比较好。如果飞机上真出了什么事，连个阻挡的缓冲都没有，实在不安全。”对方小声说道，话里不祥的意味却让周枫一个哆嗦。 　　等他们坐上飞机了，周枫才回过味来。 　　“你说他要是对的怎么办？”他戳了戳旁边萎靡在椅子上的瞿飞。 　　“什么是对的？”瞿飞一脸茫然。 　　“飞机失事啊！”他用力摇晃了一下瞿飞的肩膀，“你看，死神安排我们的第一次死亡是在高速公路上，如果我们逃脱了，还有180航班等着我们。死神要是设计我们必死的话，完全可以安排下一个航班也出事啊！你听见他说的了，如果飞机上出了什么事，他会需要铠甲来保护自己，你觉得他会不会已经预见到下一个航班会出事了？飞机舱壁被撕裂，碎片□□人的体内什么的。” 　　瞿飞认真地瞧了他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一天内连续两个航班出事，这个概率太低了。” 　　“难道死神的死亡设计就是高概率事件了？哪次死神不是用若干个极小概率事件组合成的意外来谋害剧情角色的？”周枫急得一捶前座的椅子，结果啪地一声，小桌板自己掉了下来。 　　“这飞机可真够烂的啊。”瞿飞检查了下固定小桌板的螺旋杆，“这是多老的飞机了，难怪要出事。” 　　“对了，那个有预言能力的人！”周枫赶紧扒着椅子背站了起来，四处搜寻着有没有哪个乘客看上去像是预见到了飞机会失事。“阿飞，你也别坐在那里，快来帮我找找看有没有一个东张西望魂不守舍的家伙。” 　　“有啊，我已经看到了。”瞿飞很认真地回答，“就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呢。” 　　“去你的！”他踹了对方一脚，“事关我们的生死，你也能这么淡定？” 　　“队长，你放松点，如果那个人真的预见到了飞机失事，起飞前他肯定会下飞机的，我们跟着就好了。”瞿飞拽着他的衣服让他坐回了位置上。“比起这个，我倒觉得有件事必须得跟你讨论一下。” 　　“什么事？”瞿飞严肃的表情让周枫相信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我们都知道，主神布置的任务难度正常来讲会高于我们的能力。比如我们小队是白银级的，任务通常就是黄金级的，队长你是白银下位，那么你的个人任务至少应该是白银中位的，没错吧？” 　　“是这样。”周枫点了点头，这个在轮回世界是常识，不知为什么瞿飞现在要提起来。 　　“我们所有人的任务都是逃脱死神追杀，这是个黄金下级难度的任务，远远高出我们的能力，可以看做是受到了队伍评级的影响，但也算是正常情况。可是队长，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队里有个起码是黄金下位的家伙？” 　　周枫瞬间就悟了。以贝尔克斯那种人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复原到完美状态的治疗能力，却又不是专修治疗的牧师，那么整体实力确实很有可能达到黄金下位或者更高。既然如此，主神肯定就不会将只有黄金下位难度的逃脱追杀任务布置给贝尔克斯。“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的任务和我们不一样？” 　　 　　☆、空中旅行 　　“对，我是这样认为的。山德鲁和贝尔克斯的任务应该都和我们不同。山德鲁那个保住队内至少一人幸存，听上去只是我们的生存任务的亡灵版，实际上对亡灵巫师而言难度是很大的。主神之所以给我们黄金下位难度的任务，恐怕也是把山德鲁的保护算了进去。”瞿飞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至于贝尔克斯的任务，我就猜不到了，可能是从死神手下救出多少人，不过按他的能力，这似乎也够不上挑战，那么也有可能是杀死死神，或者干掉死神分、身什么的。” 　　“干掉死神？”周枫一惊，差点没咬了舌头。“这怎么可能？” 　　“轮回世界里的每个任务世界并不是照搬原作电影的，也会根据同人衍生作品的设定加入一些改变。”瞿飞手上不肯闲着的摆弄起手机来。“就我所知，有些死神来了的同人就加入了类似电视剧死神有约里的设定。说起来，死神有约那部电视剧真是不错啊，相当于是从死神视角拍的死神来了……扯远了，总之就是，同人作品为了让主角能够战胜死神，只好设计个比死神低级的死神分、身，这帮小兵才是实际干活杀人的苦力，可以被破坏掉。当然啦，如果死神分、身被解决掉了，死神还会派更多这样的虾兵蟹将过来的。” 　　“怎么破坏？”如果真有这样的设定，周枫突然觉得又有了希望。 　　“我不知道。”瞿飞摊了摊手，“反正死神这种东西么，肯定是负面属性的，对圣属性没有什么抵抗力，一般说来是这样。”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经过了两次任务，周枫只觉得瞿飞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也没什么可光彩的，就是在国外混了几年呗，对这些流行文化熟一点而已。”瞿飞含含糊糊地说道，侧过头去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 　　周枫打开自己的轮回之书，看着上面的信息。“阿飞，其实我是在考虑，等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们解散这个白银小队，重新组个普通的队伍，从青铜级开始慢慢往上升好了。”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瞿飞转过头来，像是有些惊讶。 　　“白银小队有很多特权，像是可以选定任务世界、提前查看任务世界的信息、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可以返回原本世界等等，但这种任务难度，确实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来的。”周枫盘算这件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直到任务信息出现后他才下定了决心，白银级的队伍暂时还不是他能玩的转的。“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去解决的。” 　　周枫来到轮回世界之前是个幸福的单身汉，虽然在工作上已经做到了比较好的岗位，但相对来讲他对原本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割舍不下的地方。很多人在轮回空间内想要拼命将小队升到白银级，就是为了返回地球的特权，然而周枫对这个特权却不是很看重。 　　“真要说起来，也算不上特别大的执念吧。”瞿飞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拦腰。“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没啥出息，在来轮回空间之前，我都不知道我这种人活在世上有什么用，特失败，真心的，不骗你。我觉得我高中的时候，算学习不错的，但高考不知怎么的就考砸了。我爸妈一狠心，找亲戚朋友借了钱，就把我送到国外去了，指望着我在国外镀层金，回来后好找工作。出了国，什么都不一样了，出去吃饭连点个餐都不会，完全没法和人交流，我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和轮回空间里的这些困难相比，区区语言障碍能算什么呢？但那个时候我怕了，我觉得我就是个失败者，每天就蹲在跟人合租的房子里看剧看电影，美其名曰学习英语。我就在那间房子里这样缩了四年，四年啊，一想到要跟外国人说话还是会紧张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这种情况，肯定是没法毕业的，我都没脸和家里人说，我父母还等着我回去工作还钱呢。” 　　“后来呢？你是怎么死的？”如果瞿飞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男，周枫倒是很难想象对方的死法。 　　“校园枪击案。”瞿飞耸了耸肩，“好笑吧？就那么一次，我鼓起勇气，决定不再害怕，好好读书，不要旷课了。结果那天刚好赶上了校园枪击案，那个疯子一枪就把我干掉了。以前我就很多次想过死亡，如果我死了，会是什么感觉呢？会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最后一个念头是老子还是处男啊。可死亡真的降临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却是我的父母，如果我还能再活一次，我一定不要再这么懦弱了，我要鼓起勇气，要活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父母，我要让他们为我骄傲，让他们没有后悔将我这么个儿子养大。” 　　“你做的很好了。”周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这个团队需要你，阿飞，你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我？我是最快放弃的那个。”瞿飞抱住头，显得很沮丧，“我一看到是死神来了的世界，就完全没勇气抗争下去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坐在这里等死。我不甘心死去，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对抗死神。” 　　“嘿，相信我，到了纽约就没事了。”他从椅背后面的广告杂志里随便抽了本出来。“快看这个！纽约康尼岛的美人鱼游、行！就在明天！你不想去看么？女生可以不穿上衣的哟。” 　　“什么？”瞿飞立刻打起精神，从他手里将杂志夺了去，“这个太正点了！我要去！” 　　“这就对了，我们按计划，躲过180航班的灾难，成功抵达纽约。然后就万事大吉了，如果主神没有立刻让我们返回开放世界，我们明天就去康尼岛好好玩上一把！”见瞿飞振作了起来，周枫也为对方感到高兴。就在这时，飞机发出了一阵低沉的轰鸣，他越过瞿飞向外望去，似乎是在测试引擎效果，但他从来没听过飞机引擎会发出这种噪音，襟翼展开时也稀里哗啦地响着，感觉飞机好像随时都会解体一样。“阿飞，原作里180航班是怎么出事的来着？” 　　“我记得好像是隔离层剥落，输油管破裂，电火花引起油管爆炸，怎么了？”瞿飞这才注意到飞机的异常，“我们得赶紧下飞机！这是要准备起飞了。” 　　“那我要揍你了啊。”周枫挥舞着拳头，准备要弄出点打闹事件，来确保机组人员会把他们赶下飞机。 　　“什么？”瞿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挨了一拳才捂着鼻子大叫道，“嗷！你还真打啊！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他们在座位中间的过道上扭打成一团，坐在附近的队员们纷纷过来劝架，所有人被一起送下了飞机。 　　“作战计划第一部分完成！”回到候机厅，周枫朝其他人竖起大拇指，“走，我们去下个航班。” 　　两个小时后，他们成功坐上了柏林经停伦敦前往纽约的飞机。 　　“噢，这才叫飞机。”周枫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感觉每一块肌肉都要舒服得呻、吟起来。“瞧瞧这崭新的呢绒布料，空气里还有股清新的香味。机舱壁上没有破损，没有剥落，没有锈蚀。我喜欢这架飞机！” 　　“只要它的起落架没故障就行。”瞿飞嗤嗤地笑了起来。 　　“闭嘴，别诅咒这美好的航班。”周枫笑骂道，向乘务员要了杯橙汁。“在死神发现我们已经离开180航班之前我们都是绝对安全的。到现在还没收到180空难的消息，按常理应该是要等五个小时后降落的时候才会发生故障吧？” 　　“不排除空中解体的可能。那架老爷机出什么事我都不会意外的。”瞿飞耸了耸肩，脸上也带上了笑容。 　　飞机顺利起飞，但贝尔克斯始终没有登机。 　　“你觉得他会用什么办法去纽约？”瞿飞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懒洋洋地瞧着窗外的景色。 　　“不知道，我更担心的是我们没有找到那个拥有强力预言能力的人。”周枫皱起眉头，“只靠他那半桶水的预言能力，我们未免太被动了。要是他没有成功抵达纽约而被主神抹杀，我们的麻烦就更大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也不能把他强行拖上飞机了。”瞿飞满不在乎地说道，突然一拍手柄，指着窗外大叫起来，“那是乌云吗？长的也太奇怪了！” 　　周枫应声望去，只见一片白茫茫云雾缭绕间，一道黑影时隐时现，轮廓有些虚化，看上去确实像是乌云的形态。可如果真是乌云，按这飞机的速度，早该把它们甩在身后了才是啊。 　　“你说会不会是死神分、身？”周枫想起刚才对方说的设定，原作里第五部似乎也有显示死神的本体就是这样一道追在主角身后的黑影，不由得心底发寒。 　　“想多了，死神的本体是看不见的，一切说死神是个黑影或者是个黑人的言论都是没有真正理解这部作品。”瞿飞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快看！它在接近这架飞机！” 　　那道黑影，不管它是什么，毫无疑问拥有自主意识。飞机外洒满阳光的云海就像是白色的戈壁滩，风化而成的奇形怪状的白色巨岩随处可见，而那道黑影就像是风驰电掣的骏马，穿梭在这些岩石后方。尽管周枫的实现时常被云雾所挡住，却还是能看出，比起最初，那黑影似乎变大了一些，换句话说，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坐在前后排的乘客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异象。 　　☆、货舱黑影 　　“队长，你觉得那是什么？”坐在前排的郝斌回过头来问道。 　　“想不出，死神来了这个系列里不该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才对。”周枫跟瞿飞换了个位置，将脑门贴在窗户上好努力看得更清楚一些。“但也不能排除跟其他作品融合的可能。” 　　“融合？”坐在郝斌旁边的胖子郭凯声音抖了抖。 　　“这种情况不算罕见，两部甚至更多部作品融合在一起，但轮回之书上只显示一部。”这些都是周枫听之前的队长讲的，他对此可没什么经验。“一般是同背景或者同主题的作品融合。比如死神来了系列的第一部主题是飞机失事，那么相似的作品，像是边缘危机的开场，也是飞机事故，说不定就会被融合进来。” 　　“队长你可别乌鸦嘴。”瞿飞打了个寒噤，“边缘危机里的东西太诡异了，咱们最好别碰上。” 　　这会儿功夫，那道黑影已经近到可以让他们看清大体轮廓的程度了。它的外观就像是一条在水中游弋的蛇，细长细长的，身体一起一伏的好像波浪一般。直到它扑扇了下翅膀，周枫才认出了这到底是什么。“龙！那应该是条黑龙……不对，是亡灵龙！居然是他们两个！” 　　现在那条亡灵龙几乎算是贴着飞机在飞行了，周枫终于可以看清楚它身上的每个细节。它的身上已经没有肉了，只有一副骨架，散发着幽绿的荧光，云卷云舒般的黑雾缠绕在骨架上，好像为龙骨穿上了一件薄薄的衣衫，那些黑雾随着龙的飞行而不断地变幻着形态，时而如同宽阔的蝠翼展开，被升力充盈着，好像灌满了风的黑帆，时而流散成寒潭上的水雾，体积膨胀起来，就像是那条龙还活着时鼓起身上的肌肉一样。长而有力的尾巴甩在后面，准确地控制着方向，既不会离飞机太近，也不会太远。 　　龙颈上骑在前面的是贝尔克斯。对方原本穿在外面的那件雪白长袍上身被半折起来，有点像是藏族人会穿的那种只有一只袖子的斜襟袍。上半身的那件胸甲已经完全打开了，金色的外骨骼框架竖了起来，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如同两只雄鹰般站在对方的肩头。洁白的外袍和深蓝的内袍在风中翻飞着，露出了踩在亡灵龙骨刺上的银质长靴，金色镂空的双翼贴在脚踝处，与同款造型的银手套相得益彰。 　　“原来这家伙是个龙骑士么？”瞿飞艳羡地望着窗外，就差没把口水滴到周枫的裤子上了。“这身装备，一看就是为空战设计的啊。” 　　相比之下，依然穿着那身破烂斗篷和平凡无奇的盔甲的山德鲁就显得有些其貌不扬了。 　　“这两人是从哪里搞到的龙？”周枫恶狠狠地磨着牙，要是早知道这两人能弄来龙，他们是何苦来坐飞机呢？ 　　“队长你不会想坐上去吧？”瞿飞用一种打趣的口吻说道，“相信我，不出十分钟你就变成人形冰棍了。” 　　那家伙用手轻触椅背上的屏幕，上面立刻显示出了航班的基本信息。“看这里，舱外温度零下二十七摄氏度，对地飞行速度800公里每小时。那两个人还没被吹散架，是因为他们前面还有一层屏障。” 　　周枫定睛望去，果然在贝尔克斯身前，一道淡金色的半球形光罩竖在那里，应该是和连环车祸时帮他们挡下碎片的是同一个法术。那层屏障阻挡住了大部分袭面而来的冷风，少量漏到后面的气流才是将贝尔克斯身上的那两件袍子吹得猎猎作响的真凶。 　　“真不愧是黄金级的强者，这体质也是够好的了。”周枫叹了口气。 　　机舱外的两个人应该也注意到了他们的位置，亡灵龙一振翅膀，就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机舱顶才传来的亡灵龙着陆时发出的低沉的响动，将其他的乘客都吓了一跳。 　　“他们要做什么？”瞿飞仰着头望着空无一物的机舱顶，像是准备锻炼出透视眼来一窥究竟似的。 　　很快，瞿飞的疑问就有了答案。一块白板被锁链挂着垂到了周枫旁边的窗户外，飞机飞行时带起的乱流将它吹得旋转个不停。周枫小心翼翼地用超能力隔着机舱控制住那块白板，将其固定住，才看清上面写的一坨鬼画符。幸好主神赋予了他们沟通无碍的能力，周枫立刻理解了这几行字的意思。 　　“他看到了未来的情景。”见其他人都探着头朝这里望来，周枫索性将白板上的话念了出来。“你们会在飞机降落的时候死去。货舱里的黑影会杀死你们全部。” 　　心里惴惴地转过头，周枫从瞿飞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不安。 　　“货舱里的黑影？那是什么意思？”他用超能力将白板送了上去，希望山德鲁能传给他们更多的信息。 　　“会不会是什么东西？”郝斌挠着剪得短短的头发问道，“那个黑影导致了某种事故，然后这个事故会让我们坠机？队长，你刚才也说了，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鬼啊怪啊之类的，但这两个人，他们显然对现代人类社会一无所知，即使看到了关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管是什么，我们最好去货舱看看。”瞿飞做出了决定，“如果我们发现了什么异常，也能及时阻止。” 　　“先等等看有没有进一步的提示。”周枫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兀自镇定地说道。果然死神连这架飞机也不肯放过吗？而且是在降落的时候坠机，就算有预言能力，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就像是第三部里的女主，虽然预见到了地铁会出事，可那个时候地铁已经启动，连紧急刹车都做不到，只能等死。 　　不，他们和原作里的主角们不一样，他们还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没准可以反败为胜。 　　没过多久，机舱顶上的两个人就又把白板送了下来。然而这次白板上却没有字，而是一幅图，乍看像个立方体，上面有些抽象的图案。周枫努力将其想象成货箱、盒子、柜子之类的东西，却还是毫无头绪。 　　“我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瞿飞拄着脑袋观察着白板上的图画，眉头紧锁。“队长你先把白板还给他们，看下还有没有别的提示。” 　　“那个盒子或者其他什么玩意儿的，应该就是导致坠机的罪魁祸首吧？”周枫猜测道，“你说眼熟是指？” 　　“它让我想起了什么。”瞿飞揉着眉心，像是嫌大脑运转的还不够快，正在手动加速。“但我又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货舱里会出现瞿飞熟悉的东西？毫无疑问，这个有着特殊图案的盒子应该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那东西，是电影里出现过的吗？”周枫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某种不好的感觉如同乌云般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不，我可以肯定，它跟死神来了这个系列的电影没有关系。”瞿飞一脸沉重，像是和周枫有着相似的体验。“队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别说。”周枫赶紧制止对方继续讲下去，他现在的感觉就已经糟透了。 　　白板第三次被送了下来。之前画的那个盒子被打开了，一个骷髅脸穿着斗篷的家伙站在旁边，双手如同野兽的爪子，旁边还有些纤细凌乱的线条，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画面的最下方还写了一句话，“他会冲破货舱的门。” 　　“这个……”周枫捏着下巴观察了半天，“是山德鲁的自画像么？” 　　“不是。”瞿飞的声音透着痉挛般的惊惧。周枫回过头，正好看见对方好像发了疯似的翻掏着口袋，最后双手颤抖地将揉成一团的登机牌展开来。“柏林前往纽约肯尼迪机场……肯尼迪机场！我早该想到的！那是血祖！” 　　“血祖？是跟吸血鬼有关么？”不知怎么的，周枫反而松了口气。 　　“是，又不是。”瞿飞严肃地说道。“这个世界应该是融合了美剧嗜血菌株的设定。那个盒子，其实是个棺材，里面装着血祖，他要去纽约繁衍他的下线，这架飞机里的所有人都会成为第一批受害者。嗜血菌株这个剧的设定，有点类似于依靠寄生虫传播的生化危机。那些线条应该就是血祖体内的寄生虫，如果被它们沾到表皮肌肤，它们就会钻进去大量繁衍，从体内将你吃光，转化成另一种生命体，也就是吸血鬼。” 　　“只要是科学的设定、有实体的敌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周枫摆了摆手，从刚才对未知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他觉得自己轻松得都快飘起来了。“颜梅，你跟我来，那东西既然名为吸血鬼，肯定有着与之类似的特征，用你的圣力对付再合适不过了。” 　　颜梅沉默地将安全带解下，来到了座位之间的通道上。 　　“别去！”瞿飞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底的恐惧丝毫没有消散。“队长，血祖的能力和属性，刚好克制你！你要是去打开了货舱门，我们就彻底没命了！” 　　☆、逃离机舱 　　“怎么说？”见瞿飞如此紧张，周枫也不得不慎重起来，虽然他确实很难想象所谓的吸血鬼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什么力大无穷、什么飞行能力，在他的意念移物面前都是被克制的份。 　　“队长，你的意念移物能力确实强大，但还是受到你的基本属性的制约。你的思维能力，也就是俗称的精神力，会制约意念移物的力的上限。而你的反应速度，则制约你的超能所捕捉的物品的最大速度上限。”瞿飞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血祖算不上强大，只不过是个白银级的BOSS，但移动速度却是一等一的，恐怕超过了队长你的反应速度。” 　　周枫仔细思索了一下，的确如此，他的超能力归根到底还是靠意念控制的，超出意念处理范围的他就无能为力了。如果这个血祖快到肉眼根本无法看清其移动轨迹，周枫就算有控制住对方的力，也捕捉不到对方的身影。而且他看不到的东西，也没法用超能力去抵挡。刚才瞿飞说那血祖可以产生一种寄生虫，沾到就死，像周枫这样的超能力者，最大的弱点就是肉身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寄生虫如果对普通人是致命的，那么对周枫也一样。 　　要在一片混战中，找到高速移动的血祖，还要提防可能落在他身上的细小的寄生虫，周枫自忖确实是捉襟见肘。 　　“那你说该怎么办？”能力上被克制，让周枫感到有些为难，却并没有对血祖产生多少畏惧。说到底，这种说得清道的明的东西都是有弱点的，是人可以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去对抗的东西。相比之下，连本质是什么都让人搞不清楚的死神才是更恐怖的存在。 　　“我认为我们该放弃这架飞机。”瞿飞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这个血祖没有强大到不能一搏的程度，但可别忘了，他是被死神安排来杀我们的。有死神的助力，别说白银级的BOSS，只怕青铜级的都能解决我们。” 　　对哦！周枫感觉心底好像遭受了沉重的一击。血祖并不可怕，但要是和血祖的战斗过程中，出点什么极小概率的意外事件……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迅速打消了战胜血祖的想法。 　　“我们没办法正面对抗死神，只能依靠预言洞察先机，躲过必杀的死亡设计。”见其他人也都离开了位置凑了过来，瞿飞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死神唯一的弱点，就是死亡设计存在时间差。一旦死亡设计被预见了，它就是固定的，就连死神都无法去改变。现在死神对我们的死亡设计是若干小时后让我们死于血祖的袭击，那么换句话说，在飞机降落以前，我们都是安全的，甚至还会因为死亡设计的规律而拥有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是怎么回事？”郭凯对这种能让自己活命的东西都特别有兴趣。 　　“死亡设计就像是一种宿命，你必须以确定的方式、在确定的时间死去，这是不可违抗的命运。没有轮到你死，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原作里不乏无法忍耐等死的煎熬而想要自杀的角色，但总会有各种极小概率事件导致他们自杀失败。”说到这里，瞿飞还忍不住唏嘘。“如果不是想到了这点，或许我已经扛不住压力找山德鲁转化成亡灵了。” 　　“根据这个原理，如果我现在去打开货舱门，血祖也不能杀我们了？”周枫心念一动，觉得这倒是个机会。 　　“可你也没法杀死血祖啊。”瞿飞摊了摊手，“没准你根本找不到他。” 　　“行吧。”周枫发现自己找不出漏洞，只好赞同了瞿飞的意见。“我们要怎么离开飞机？离开后又要怎么前往纽约？” 　　“答案就在我们的上面。”瞿飞指了指机舱顶，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我们坐那条亡灵龙走。” 　　“可你不是说外面零下二十七度，而且时速八百公里、罡风阵阵吗？”想到外面的气温，周枫就觉得浑身发冷，好像已经在冰窖里呆着了似的。 　　“别忘了，我们有不死之身呢。虽然不知道会怎么活下来，但肯定能活下来就对了。” 　　这种神神叨叨的说法让周枫很没有安全感，但按现在的情况，却又别无选择。他回到了窗边的座位上，用力敲了敲窗户，也不知上面那两个人能不能注意到。“我先问下上面那两个家伙，没准他们有办法。对了，还得叫他们把龙弄下来，我估计我们得从安全出口跳到龙身上去。反正按阿飞的说法，既然死不掉，那就怎么都能成功。” 　　他这一阵暴力敲窗，飞机上面的两人还没什么反应，空姐倒是被吸引过来了。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这位穿着深蓝制服的黑人女性语气不善，似乎下一句话就会是如果没什么事还是乖乖坐好吧。可周枫正好想到了用得到她的地方，将对方的潜台词给堵了回去。 　　“有，请给我一支笔。”他从放杂志的地方翻出了一个呕吐袋，从侧面撕开，展成一张白纸。这时空姐已经取来了圆珠笔递给他，周枫接过，在纸上写下他们的需求—— 　　“我们需要坐你们的龙走。请找到一种方式可以让我们离开飞机，并且能在机舱外存活下来。” 　　还没等他写完，机舱壁外就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周枫给纸上的信息补上最后一笔，才瞧见窗外山德鲁的头骨正在随风飘扬。 　　“他这个样子实在令我毛骨悚然。”瞿飞搓了搓胳膊露在外面的肌肤，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黑人空姐瞪大了眼睛，盯着不断敲打着机舱的头骨。“我要去和机长反映一下。” 　　“谢天谢地，她总算走了。”周枫用超能力固定住山德鲁的头骨，将呕吐袋上的文字放到对方眼前。“这个距离能看清吗？” 　　对方眼窝里的蓝色火焰闪了一下，也不知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估计着山德鲁差不多应该读完了他写的内容，周枫才用超能力将对方送回舱顶。 　　很快，对方就带来了答案。 　　“他可以用传送魔法将你们弄出来。”周枫念出了白板上新写的文字。“但剩余的魔力不足以传送你们全部。打开离你们最近的门，我们将队长传送出来，然后让队长用超能力将你们都吸过去。” 　　“他如果在高速公路上没浪费魔力去救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就不用这么费事了。”瞿飞嘟囔道。 　　“我看这个办法可行。”周枫将呕吐袋揉成一团丢掉。“最近的安全门在哪里？” 　　“在前面那个舱里，我登机的时候看见了。”颜梅指了指空姐离开的方向。 　　“慢着，既然他们可以把我们传送出去，为什么他们不能传送进来呢？”郝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放光，“他们可以打得过那个什么血祖吧？” 　　“我认为血祖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按照死神一贯的作风，如果角色想要破坏死亡设计，只会导致更大的灾难。本来血祖只要给我们每个人开个口子就好了，没准这一打起来，整个飞机都保不住。”瞿飞将手揣进口袋里，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别忘了，我们最终的敌人还是死神。” 　　“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不断逃命吗？”郝斌大喊道，但其他人都跟在瞿飞后面离开了。 　　周枫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拍了拍郝斌的肩膀，“我知道现在的局面让你觉得憋屈，但轮回空间并不是个冒险逞强的地方。没错，那两个人有可能打得过血祖，但却不一定能保护住我们每个人。没有人想用自己的命去赌概率，至少离开飞机，局面就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了。” 　　从郝斌怀疑的表情来看，对方显然是不大信这番话，但还是跟上了大部队。 　　“你们要做什么？”刚才那个空姐一看他们都围在安全门旁边，立刻急煎煎地走了过来。“这扇门是不能打开的。” 　　“大姐，你与其在这里废话，还不如赶紧发广播叫其他乘客都系好安全带，找到掩体躲起来，免得被吸到飞机外去。”瞿飞不留口德地说道。 　　“飞机飞行的过程中是不可以打开安全门的。”空姐张开手臂拦在了门前，“一旦打开，机舱内外的气压差就会将你们全部吸出去，外面就是万丈高空，你们可别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 　　“你就当我们是来劫机的好了。”周枫不耐烦地一挥手，那女人就悬在了空中，动弹不得。“反正我们也有这个能力。不过如果你肯配合的话，我们可以不伤害这架飞机里的任何一个人，虽然你们也就再能活上几个小时。” 　　见对方似乎是被吓呆了，周枫一弹指头，就将那空姐送去了前舱。没过多久，广播里就传来那女人尖得不正常的声音，“请各位乘客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停止使用。”代表气流颠簸的嘟嘟声也响了起来，周枫见前后舱的人都在座位上坐好了，连乘务员也一样，才最后叮嘱道，“一旦我离开飞机，你们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跳，我会接住你们。” 　　“没问题，队长。”瞿飞朝窗外望了望，“他们已经到了，开门吧。” 　　周枫深吸一口气，拉下了手闸，安全门缓慢地落下，强劲的风力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气压差带来的快速气流窜进了机舱内，所有座位顶上都亮起了黄灯，氧气面罩从乘客头顶上掉了下来。就在他开始因为呼吸困难而缺氧晕眩时，一阵强光淹没了它。 　　☆、高空坠落 　　转瞬之间，周枫眼前的景象就换了一幅。飞机如同蛰伏在他前方的庞然巨兽，吐出了安全气垫的机舱门好像兔子洞一样不起眼，罡风拂面的寒冷与背后和大腿上传来的温热造成的反差让他有点茫然。一抬头，周枫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贝尔克斯的怀里。 　　“哇啊啊啊啊！”他惊得整个人差点没弹起来。 　　“这个你抱着。”对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哪里不对，交给了他一个透明的淡金色圆球，里面还有一团橙红色的火焰，大约是用来取暖的。 　　“你没发现我们的姿势有哪里不对吗？！”周枫气呼呼地将圆球抛给了坐在后面的山德鲁。他现在就像是那种不会骑马的娇小姐一样侧坐在龙身上，而且只要往右一转头就要整张脸贴在贝尔克斯的胸甲上了。这么近距离和对方接触让他浑身不舒服，小心翼翼地扶着身下粗壮的脊椎骨，周枫往前挪了一格，左腿向外一摆，跨坐在了龙骨上。 　　唔……这滋味…… 　　周枫只觉得好像坐在了一块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寒铁上似的，两颗蛋蛋都快被冻成冰疙瘩了。 　　然而他的尊严决不允许他坐回贝尔克斯的怀里，只能铁青着脸，转向飞机的出口。 　　“队长，接住我！”瞿飞的喊声在飞机引擎的轰鸣下依稀可辨。 　　“来吧！” 　　亡灵龙位于飞机的下方，宽阔的蝠翼被机身所遮挡，如果没有意外，从安全门往外一跳，就能刚好落在龙身上。但机舱内外的气压差会在瞿飞向外跳起时将其往外多推一些，所以还要靠周枫的超能力给拽回来。 　　“嘶——”瞿飞坐在龙身上的反应跟他差不多，酸爽的滋味让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 　　“给，抱着，可以取暖。”周枫顺理成章地将圆球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这是帮你拿的。”瞿飞将飞机上摘下来的氧气面罩递给了他一副。“没有这玩意儿，过一会儿你就该因为缺氧而失去意识了。” 　　“多谢。”周枫还真把这茬忘了。几千米的高空上氧气稀薄，虽然不至于立刻造成什么影响，但他要是在接人的过程中精神恍惚一下，可就酿成大错了。 　　戴上氧气面罩，周枫感觉头脑清醒了一些。郝建也跟着跳了下来，非常安全地降落在了龙骨上，接下来是秦俊和施瑞，那两个学生。郭凯坐了上来后，不知是不是周枫的错觉，身下那只龙好像往下沉了几寸，翅膀奋力扑腾了一阵才回到了原位。 　　“云莹？”见下一个人迟迟没动静，周枫朝门口喊了一声，结果却是本该断后的颜梅先掉了出来。 　　“怎么回事？”其他人都往前面挪了挪，给颜梅让出了位置。 　　“她太害怕了，不肯下来。”颜梅戴着面罩，声音变得很古怪。“其他乘客当她是被挟持的，都抓着她，免得她掉出来。” 　　“她不想来我们也别管她了，快点降落吧，我受不了这地方了。”郭凯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显然是被冻的不轻。 　　“我将她传送出来吧。”贝尔克斯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忧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法值吃紧。 　　这次周枫总算看清楚了传送魔法是怎么回事，只见机舱门口亮了一下，一道耀眼的金光就在周枫旁边炸开，差点没把他眼睛给闪瞎了。光芒褪去，哭哭啼啼的云莹已经落在了贝尔克斯怀里。 　　……传送降落点是只能选这一个吗？ 　　还没等周枫开口说什么，一阵恐怖的失重感骤然传来，也顾不得两股间的寒冷，周枫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双手死命抓住□□的龙骨。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他们身下的亡灵龙不知是什么原因失去了意识，在空中打着转朝下方坠落着。 　　“啊——！”坐在最前方的瞿飞直接被甩了出去。 　　“阿飞！”周枫一瞬间忘记了胃里的翻江倒海，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瞿飞身上，无论视野怎么旋转，超能力都如同一条锁链，牢牢地将他们绑在了一起。此时亡灵龙才稳住了身形，所有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郭凯更像是一只过于肥胖的树袋熊一样牢牢缠在了龙的脊椎骨上，到现在都不敢爬起来。 　　“吓死我了……队长，我太爱你了！”瞿飞在他的帮助下回到了龙身上，立刻给了他一个感激的拥抱，“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呸呸呸！我才没有搞基的癖好。”周枫一把将对方推开，却从对方眼里的惊魂未定中看出，瞿飞大概是不会再说什么不如等死的话了。 　　没有经历过生死一瞬，就不会懂得什么叫做死亡。 　　“说起来，贝尔克斯呢？”周枫这才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在上面。”山德鲁干巴巴说道。 　　周枫迎着太阳抬头一看，贝尔克斯正横抱着云莹娇小的身躯悬浮在空中，强壮有力的宽阔双翼在背后展开，阳光从对方的背后照来，为每一根洁白笔直的羽毛都染上了一层虚幻般的光彩，好像天堂之门为他们而洞开，神亲自降临来拯救他们了一般。他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的圣洁、完美，纯洁如同新雪般的白发、纤尘不染的羽翼，仿佛幻觉般散发着金色的光晕，连那白绸织成的长袍都在风中有如吹皱一江春水般漾起了微澜，让他不得不为之窒息。 　　“天啊，他竟然是——”瞿飞感慨着，却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周枫可以感觉到身边之人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感受，这般纯美的画面，没有任何人间的语言可以形容。 　　“是啊，他是个天使。”山德鲁极其不爽地磨着牙说道。 　　周枫瞥了那个亡灵巫师一眼，突然觉得这对师徒的关系异常喜感。 　　大约是山德鲁的话特别有破坏氛围的能力，其他人也都从那种被神圣的气息所震撼的感觉中解放出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瞿飞抹了把汗，“为什么这条龙突然就掉下去了？” 　　“应该是因为超重吧。”山德鲁挠了挠头盖骨，“毕竟它不是为了运货而被设计出来的。” 　　“我想如果我回到它身上，它会再次因为超负荷而失控。”贝尔克斯轻盈地落在他们身侧，保持着和亡灵龙平行的高度。周枫这才注意到对方背后的双翼是多么有力，看上去只是轻轻振动几下，掀起的狂风却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困扰，对方又飞远了一些，“可我的耐力不足以支持长时间的飞行。” 　　这点周枫倒是可以理解。对方的翅膀构造应该是有利于空中的灵活转向和短时加速，从对方能够轻巧地控制距离和方向就能看出了，因此飞行时牵动的肌肉较多，肌肉运动也相对复杂，消耗的能量会很大。如果他们要从这里飞到纽约，估计还需要好几个小时，再加上这个高度一般也不是飞行生物的活动范围，对方可能加倍吃力也说不准。 　　“为什么我们不降落呢？”郭凯冻得直打哆嗦。 　　“因为下面是大西洋，白痴。”瞿飞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不能一直呆在高空。”周枫注意到秦俊和施瑞两个体格较差的学生也有些坚持不住了。“不然我们降低点高度，贴着海面飞行，如果看到岛屿或者轮船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你认得路吗？”山德鲁指了指前方离他们已经有些距离的飞机，“如果不需要它带路的话，当然，我们可以飞低一点。” 　　周枫一噎，他还真没试过横渡大西洋该怎么走。如果他们只管朝着西边飞，看见大陆就停下来，没准会在美国其他城市登陆，虽然最终也能抵达纽约，但多半会遭到死神的又一轮狙击，坐火车火车出事，走高速高速撞车。还不如在空中多坚持一段时间，到了纽约一切结束。 　　“他们坚持不了太久。”颜梅小声对他说道。“那些人只是普通人，没有经过强化，平时估计也没好好锻炼。而且还有云莹——” 　　没错，贝尔克斯没法抱着云莹飞行太久，周枫已经发现对方多负担一个人时的飞行姿势很不得劲了。 　　“让他们进去吧。”山德鲁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进哪里？”周枫还以为对方是说让一部分人回飞机上，可抬眼一瞧才意识到山德鲁不是在跟他讲话。 　　“那里不安全。”贝尔克斯语气柔软地回绝了。 　　“哪里？你们在说什么地方？”周枫在这两人间来回转移着视线。 　　“他的戒指。”山德鲁指了指贝尔克斯手上的那枚青铜戒指，“原本用来装这条龙的地方，可以把你们全都装进去了。” 　　“啊？！”周枫一时张口结舌，一大堆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先说哪句。你们居然有空间戒指却不早讲？我们都躲到空间戒指里还用得着担心死神吗？山德鲁你的亡灵龙怎么会在贝尔克斯的戒指里？还有，那不是婚戒吗？ 　　“那里冷吗？有氧气吗？”郭凯有气无力地说着，“如果比这里暖和，而且氧气充足，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这个小号的氧气罐也支撑不了多久的。” 　　“哦，那里环境适宜，如果不是没什么风景，可以算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山德鲁不无讽刺地回答。“唯一的问题是，既然它适宜生存，那么肯定会有些原住民在里面了。” 　　“那不是个空间戒指吗？怎么还会有人住在里面？”周枫傻傻地问道。 　　山德鲁只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作为回应。 　　“我们应该进去。”瞿飞摇晃了一下挂在氧气面罩下的化学制氧瓶。“郭凯说的对，这个罐子里的氧气很快就会用完，我们坚持不到纽约。既然这条龙可以长期放在戒指的空间里而不用担心原住民的破坏，我们应该也能才对。” 　　“显然你没注意到你和龙之间的巨大差异。”山德鲁发出了不屑的哼声。 　　“山德鲁，你也跟着进去保护他们。”贝尔克斯迅速做出了决断，将戒指抛了过来。 　　“保护他们，凭什么？”山德鲁立刻跳了起来，傲慢地说道，“像我这样的高手怎么能自降身价去管这些凡人的俗事？” 　　“就凭你是我的学生，而这是我的请求。”贝尔克斯柔和地回答。“难道你打算拒绝我么？” 　　山德鲁抱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才抓狂地大喊起来，“啊啊啊啊！可恶！太可恶了！哼，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吧！” 　　☆、冥府之门 　　尽管极不情愿，山德鲁还是打开了戒指。那枚放在旧货摊上绝对会被人忽略的平凡戒指悬在空中，悠悠地转了个圈，就骤然扩散成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传送门。周枫朝门内探了探头，算是理解了山德鲁所说的没什么风景是什么意思。这压根就是一片荒原，黑色的大地上没有植被，天空阴沉晦暗，仿佛夜晚，却又流动着迷幻的色彩。他惴惴不安地跨过了传送门，这种反常的东西总是让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安全，但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他脚踏实地地站在了那片黑色的土壤上。 　　事实上，这感觉比在龙背上好多了。周枫扯掉氧气面罩，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飘浮着海水的味道，然而放眼望去，却只有些许怪石矗立在地平线上。他寻觅了一会儿，才瞧见远处一道缓坡上有栋像是神庙的小房子。 　　“一切安全。”他朝门外的人招了招手。 　　其他人一个挨一个地进了传送门，也都纷纷摘下面罩，大口呼吸起来。 　　“嘿，这地方可真不错。”瞿飞进来的时候还跳了两下，“虽然我不恐高，但在龙骨上坐着的时候还是觉得两腿发软，以前从来没发现两脚都能踩在地上的感觉有这么舒爽。” 　　“所有人都到齐了是吧？”周枫清点了下人数，“云莹呢？” 　　“她在这里。”贝尔克斯轻盈地落在了龙背上，将怀中抱着的女人放下，见云莹安全地进入了传送门，才优雅地将双翼交叠在身后，如同覆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华美如同孔雀的尾羽。 　　“为什么我们平时看不到你的翅膀？”周枫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背后的羽翼，总觉得那雪白的绒毛好像很柔软的样子。 　　“我收起来了，以便接近你们人类的样子。”对方微微侧过身子，只见收拢的双翼一振，就散成了满天金色的碎片飘然落下。周枫伸出手接过了一片，才发现是光芒凝结而成的羽毛，精致而唯美。倏然之间，那些羽毛就都收回到对方的背部、外骨骼盔甲竖起的地方。他这才意识到那里就是翅膀与人体相连的地方，恐怕也是对方身体构造的弱点，所以才需要特别的保护。 　　“关闭传送门后，我会等抵达纽约再将其开启。我们身处戒指内外，无法彼此交流。队长，请好好保护自己。”贝尔克斯最后叮嘱道，便将戒指收回到手上。 　　少了通往外界的门，四周骤然暗了下来，一种诡秘的氛围渐渐弥漫开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对方最后留下来的那句话让周枫有种不安的感觉。为什么贝尔克斯坚持认为这里有危险？事实上，在死神来了的世界里，像这样空旷的原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山德鲁口中的原住民又是什么人？至少他放眼望去，这里不像有人的样子。 　　“快看！”瞿飞突然指着天空喊道，“快看天上！” 　　周枫抬起头，却恍惚有种自己倒悬在空中，向下望着海面的感觉。那是个黑色的漩涡，不是那么的急，而是缓慢地、仿佛有些粘滞地流淌着。淡蓝的荧光点构成了鲸鱼一样的庞然大物，顺着天空上五彩斑斓的水流游往漆黑的漩涡。不，那不是水流，周枫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那是无数变换着色彩的光点构成的各式各样的生物。散发这珍珠白的柔和光泽的水母，当它们接近时会为彼此染上粉紫色的光晕。深蓝色的飞鱼成群结队地从水中跃起，滑翔着越过其他的生物。而所有的这些，无论庞大或细微，它们都朝着那漩涡奔去，并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那是冥府之门。”山德鲁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怀好意，“欢迎来到隔绝之境。” 　　“冥府之门？隔绝之境？”周枫咀嚼着这两个词，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叫它冥府之门？”郝建声音古怪地问道，“我没看见牛头马面或者奈何桥啊黄泉水啊之类的东西……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天上的那道就是黄泉水吧？我以为它应该在地下的。” 　　“那是精魂。”山德鲁眼中的两团鬼火在这幽寂的环境下显得尤其可怖，配合上口中的话语更是鬼气森森，让人毛骨悚然。“人死了以后，灵魂会离开身体，通过冥府之门前往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像是怎样的？天堂吗？”郭凯汗津津地挤到了所有人的前面，迫不及待地问道。 　　“如果你说的天堂，是指与神同在，那么当然，它是。”好像生怕他们听不懂一般，山德鲁故意将每个字都说的很慢。“不过在这个世界，所谓的神就是……死神。” 　　一阵冷风吹过，周枫打了个哆嗦。 　　“你之前说的原住民该不会就是指死神吧？”瞿飞一脸木然，像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一样。 　　对哦，那亡灵龙可以在这地方呆的好好的，是因为它已经死了！可他们这些活人、而且还是上了死亡名单的活人，居然胆大包天地跑到了死神的家门口！简直是不知死活啊！ 　　周枫只觉得身上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为什么他们非得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还不是因为在高空活不下去吗？他们之所以会离开飞机跑到外面来，就是因为死神已经准备好了死法等着他们。可一连串的东躲西逃，最后竟然还是撞在了死神的面前！他已经可以想象某个一脸混蛋正坐在骸骨组成的王座上一脸阴笑了。 　　咳，他绝对不是在说山德鲁。 　　“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想到始作俑者，周枫就气不打一处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对方面前，他一把攥着对方的领子将那具骨架举了起来，“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们？我们死了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从头到尾，山德鲁打的主意都是要弄死他们！周枫恶狠狠地想到，他居然会相信这家伙能给出什么好建议，真是昏了头了！ 　　“是你们自己选择进来的。”山德鲁眼中的幽蓝鬼火明灭不定，透着一丝狡诈的意味。“我只不过是给了你们最坏的选择，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进来。” 　　“你可是答应了贝尔克斯，要保护我们的。”事到如今，周枫也只能牢牢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了。 　　不管怎么样，山德鲁确实是在乎贝尔克斯，不应该将承诺视作无物才对。 　　“啊，等你们都死了，我会告诉他我有尽力保护你们，但你们太过弱小，而死神又太过强大，终究非人力所能弥补，确实遗憾。”对方咂了咂嘴，“我只要流露出点悲伤和后悔，他就会相信我的。那个家伙，总是特别擅长体谅别人。” 　　周枫只觉得背后寒气直冒，便用力将对方摔在地上，害怕地大喊起来，“你不会得逞的！我们只要坚持几个小时就好了。到了纽约，我们就安全了！” 　　对方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嘲笑。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山德鲁碎掉了。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碎掉了。 　　像是一面廉价的镜子被人砸碎了一般，那具他以为是骷髅的东西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就裂成了无数的碎片。那些倒映着山德鲁的身体的每个部分的碎片在地上没停留超过一秒，就消隐无踪了，好像从来不存在过。 　　周枫愣愣地站在那里，还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你杀了他？”郭凯惊恐地叫了起来，“你把唯一一个了解这破地方的人给杀了？” 　　“冷静点！”瞿飞厉声呵斥道，“那东西不是山德鲁，不管它是什么，它都是个满口谎言、内心邪恶的骗子！它想吓唬我们、离间我们、削弱我们，然后将我们各个击破，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周枫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那个东西应该是变出了山德鲁的模样来骗我们的。”他沉着地分析道，“关键问题在于，山德鲁是什么时候被替换掉的，而真正的山德鲁又在哪里？” 　　这地方过于诡异，完全违背他们的认知常理，唯二知道这戒指里的空间是怎么回事的人，一个是贝尔克斯，目前跟他们分处两个空间，没法联络。另一个就是山德鲁，现在下落不明，但如果那东西是在他们进入这片空间后才替换掉了山德鲁，那么正主应该还在空间内才对。 　　“我认为他是进来这里后才被取代的。”郝建跟周枫的想法差不多。“山德鲁这个家伙，价值观确实跟常人相左，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总体说来还算光明磊落。他想要你死，他就直说，不会隐瞒的。没进这空间前，山德鲁的反应还比较接近我们的认知，但进来之后，你们不觉得那个人说话就透着股阴险狡诈的气息么？” 　　周枫点了点头，这话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我们才认识他不到一天，如何能断定他是个怎样的人？”瞿飞却显得忧心忡忡。“这件事有个很大的疑点，队长，山德鲁他是个亡灵，没错吧？按我的理解，亡灵这种东西是要靠亡灵巫术复活的。” 　　“没错，贝尔克斯也说过，用役亡术就可以将山德鲁复活。”周枫想起了高速公路上对方说过的话。 　　“那么问题就来了，谁会役亡术？”瞿飞摊了摊手，“谁把外面那个山德鲁复活的？贝尔克斯吗？一个天使？” 　　 　　☆、隔绝之境 　　周枫脑袋一懵，他确实没有想到这点。虽说贝尔克斯是山德鲁的导师，但用膝盖想也知道，山德鲁的亡灵巫术肯定不是贝尔克斯教的，正好相反，山德鲁很可能就是因为偷偷学习禁忌的亡灵巫术，才会被对方给逐出师门。而且贝尔克斯一身神术如此高超，怎么看都是跟亡灵巫术截然对立的存在，用役亡术复活山德鲁的，肯定另有其人。 　　会是谁呢？ 　　“我说下自己的猜测吧。”见大家都陷入了沉思，瞿飞索性直接说道。“我认为山德鲁从来就没被复活过，他的尸骨还藏在这片空间里。那个假的山德鲁，应该是贝尔克斯制造的，否则这个世界里还有谁会魔法？我观察过了，贝尔克斯所有的法术，都和光有关，包括他把队长传送出去，也是用的光。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幻影，同样是用光制造的，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 　　“如果只是光的话，假的山德鲁怎么会有实体？”在这个领域堪称队内专家的颜梅问道，“它应该就只是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幻影才对。” 　　“我觉得是有可能的。”周枫想到了贝尔克斯的双翼，那同样是用光幻化而成的。“虽然我不懂得原理，但我相信他能做到。” 　　“好吧，就算他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郝建摊了摊手，“我看他人挺好的，不像是故意害人的主。就算他要害我们，为什么？这对他有好处吗？我们有得罪他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郭凯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依我看，他路上非要救那些人，就是作戏给我们看，为的是麻痹我们的心理，让我们相信他做出决定都是为我们好。你瞧，他说飞机要出事，我们就巴巴地跑出来了，现在倒好，跑到死神门口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的预见是假的？”这个想法让周枫心里很没底。原作里多少不相信主角预言的人都毫无悬念地死去了，他可不想步他们的后尘。“可他的预言能力帮我们躲过了一次死亡设计，我们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 　　“我觉得话不能这么说。”郝建皱起眉头，像是对郭凯的话很不满意。“他是反对我们进来戒指的，记得吗？是山德鲁非要坚持——” 　　“如果那个假的山德鲁就是被他操纵的呢？如果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呢？”郭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郝建的申辩。“你怎么就不想一下，他那么厉害，要是真心想救我们，怎么不自己传送进飞机里，跟那个什么血祖打上一架？” 　　“他没有魔力了。”周枫揉着额头，越想越觉得头大。“他连将我们全部传送出去都做不到，没准不是血祖的对手。” 　　“那只是他那么说而已。”郭凯不屑地哼了一声。 　　“也许他也是被欺骗的呢？”郝建小声说道，大概自己也觉得不是很有说服力。“你们都说除了他没人可以使用魔法，可这个世界不是已经融合了另一个具备超自然力量的世界了吗？为什么不可能再融合一个？” 　　第三个世界？周枫望向颜梅，这种事只有颜梅才知道。 　　“有可能。轮回空间里确实有小队遇到过融合了三个甚至更多的世界。”颜梅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而且我必须说，仅凭原作里死神或者血祖的威力，无非就是普通程度的物理伤害，对于黑铁级的普通人而言确实可怕，却不至于对黄金级构成威胁，顶多就是白银级。主神说这是黄金级的难度，必然有其道理。” 　　“唉，不想这些了。”周枫叹了口气，“不管是哪种可能，我们现在都得找到山德鲁，这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没有，队长，但我认为我们现在有更需要关注的事。”瞿飞的声音透着惊恐，“快看天上！” 　　所有人都抬起头，那些刚才还鱼贯进入黑色旋涡的精魂们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好像捕食的猛禽一样倏地俯冲下来。这时周枫才发现山德鲁所言非虚，那确实是人的灵魂，每一个小小的荧光点都是。现在它们不再组成奇妙的图形了，而是像流星雨一样从天而降，划过暗沉的紫红色的天幕，发出凄厉得不似人间的回响。 　　“快跑！”周枫慌忙朝四周望了望，最终锁定了高处的那件房子。“去那间神庙！快！” 　　话音未落，他就带头冲了出去。其他人也赶紧跟上。“都别回头！全力向前跑！”即使没有回头，他也能从精魂们越来越近的尖啸声中分辨出它们正在接近。周枫转头一看，远处那些散发着荧光的精魂在空中划出闪亮的轨迹，纷纷调转方向，朝他们这里而来。铺天盖地的荧光点直教人头皮发麻，也不知这天上有多少精魂，而它们又对活人的血肉有着怎样的渴望或憎恨。 　　“呼哧，我不行了，呼哧……”平时缺乏锻炼的郭凯是第一个掉队的，反倒是胆小的云莹被身后追来的怪物吓得魂飞魄散，踩着高跟鞋都能冲在最前面。 　　“跟上！”周枫拽了郭凯一把，这胖子确实够重的，跑在上坡路的时候格外费劲。 　　“我做不到了，哎呀，救命啊！”郭凯往后一瞧，赶忙又迈了几步。 　　那些精魂已经近得能够看清楚他们被死亡扭曲的面容了，周枫当机立断，朝颜梅喊道，“圣骑士，护盾！” 　　“喝！”颜梅立即转身，对着空气全力挥出一拳，金色的圣力如同游龙般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随着这一击笔直射出，如同彗星般冲向了离他们最近的精魂，当即就将那生着姣好的女人面容的幽灵撕成了碎片。与此同时，一道淡金色的半透明盾牌在郭凯身边浮现，从侧面夹击他们的精魂甫一接近，就被护盾上附着的圣力所惊退。 　　眼见着围拢过来的幽魂越来越多，颜梅却是镇定自若，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的轨迹，就见无数金灿灿的符文字她身周涌现，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在他们的上空组成了一张金色的网，将所有的精魂都拦在了外面。那些女鬼悲鸣着，在空中盘旋着，却又拿这守护之力无可奈何。周枫依稀辨认出了几张面孔，那是在连环车祸中丧生的人们。 　　“快走！这结界支撑不了多久！”一完成结界，颜梅也飞速撤退。在她的身后，精魂们重新组成了一头大得离奇的鲸鱼，比他之前在天上看见的那只更大、更耀眼，好像所有的幽魂都参与了进来。通体散发着莹莹绿光的鲸鱼拍打着宽阔的尾鳍，一跃而起，携着仿佛万斤之重的硕大躯体撞在了结界上。无声无息却又极其震撼的，构成结界的符文轰然散去，掀起的风暴卷起了地上黑色的沙石，瞬间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全都进去！”顾不得自身安全，周枫利用超能打开了神庙的门，将队员一个个都丢了进去。颜梅则挡在了他的身前，以玄奥古朴的音节念诵着咒语，每个音节都仿佛是惊雷炸响，将那些如同子弹般穿透扬起的沙尘而来的幽魂击退。 　　“走了，不要恋战！”将最重的郭凯也丢进去后，周枫拔腿就跑。在他即将迈入神庙大门的一刻，他才发现颜梅并没有跟上。转头一看，却见那女人单膝跪地，周身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所有围拢过来的精魂瞬间湮灭！然而那些稍远的未被波及的幽灵却趁着颜梅回气的短暂瞬间袭来，周枫想也不想，便运起超能，将颜梅朝他所在的位置吸来。 　　可他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只见飞的最快的那只幽灵呼啸着穿过了颜梅的胸膛，当他控制着颜梅落进神庙内的时候，对方已经失去了意识，昏死在地。 　　跟在颜梅身后穷追不舍的幽魂直朝神庙大门冲来，就在它即将进入庙内的一刻，深紫色的光罩骤然将整座神庙包了起来，那幽魂甚至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净化成了虚无。 　　“好险。”瞿飞这才瘫坐在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见危机已经解除，周枫赶紧检查起颜梅的情况。呼吸和心跳都还在，只是比较虚弱，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但颜梅身上散发着的不正常的寒意却让他怀疑对方还能坚持多久。队伍里就这一个有治疗能力的人，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枫站起身来，打量起了神庙的环境。这间神庙既然能挡住精魂，想必有其克制之法，没准相似的力量也能作用到颜梅身上，将对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然而让周枫失望的是，这是间异常简陋的神庙。没有装饰繁复的浮雕，没有五颜六色的漆画，没有铭文，没有石碑，甚至没有窗户和灯。周枫拿着瞿飞的手机将这间不大的神庙边边角角都照了一遍，终于确定这间房子里就这一个厅，而这个厅里，只有一座雕像，一个祭台。 　　那座雕像算是这朴素的神庙里唯一恢弘震撼的存在，那是头俯视着下方的巨龙，双翼展开，上面尽是活灵活现的眼球。巨龙被漆成了深紫色，那些眼球的十字形瞳孔也是同样的色泽，让人倍感诡异。 　　“我一点都不喜欢同时被这么多巨大的眼珠子盯着看。要不是知道这种神像都会故意把眼睛的部分雕成对准信徒的方向，我简直会以为它们的目光在跟着我的步伐移动。”瞿飞抱着手臂来到了他的身边。“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这是祭祀邪神的地方。瞧瞧那些眼睛，它们还有触手呢。” 　　“不管它是什么神，它保护了我们。”周枫对神明没有多少敬畏之心，本着实用主义的原则，他对这个神还是很有好感的。“你认为它会需要什么祭品？” 　　他好奇地将祭台上很浅的圆形石质大碟子搬走，露出了一个圆形的洞口。周枫将手机屏幕对准里面照了照，却见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被塞在了里面。 　　 　　☆、意外陡生 　　“这东西我看着有点眼熟。”瞿飞也凑了过来，语气有些不确定。 　　周枫将帆布包取了出来，不太重，周围也没有桌子可以摆，干脆就放在了地上。“我把它打开，没人有意见吧？” 　　“无所谓。”瞿飞摊了摊手。“根据恐怖片的惯例，破坏祭坛的那个人才会遭受诅咒，其他人不会有事。” 　　“我想这个包里不会有什么诅咒。”周枫瞧着其他人恨不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表情，认命地叹了口气，将包裹拆开。 　　里面摆着的是一堆人骨。 　　“啊！”云莹立刻尖叫起来，往后跳了一步。其他人也纷纷后撤，好像那骨头上附着什么邪恶的诅咒一般。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大惊小怪？”他环顾四周，每个人看上去都吓的不轻。在骨头堆里翻翻拣拣，周枫拎出来了一条挂着短剑和面具的锁链。“你们没发现这是山德鲁吗？” 　　“呼。”瞿飞松了口气，“别说，我一直觉得他怪吓人的。” 　　周枫摇了摇头，打从他看见帆布包上的纹路，他就觉得里面装着的八成就是山德鲁。回到祭坛旁边，周枫拿手机仔细照了照，才发现斜支在里面的头骨法杖，连忙取了出来。“好了，这次你们应该没有疑问了，这家伙就是山德鲁，这是他的法杖，这是他的腰带。我们找到他了。” 　　“准确说来，我们找到了他的尸体。”郝建皱着眉头，“我们拿这堆骨头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好。鉴于他们中没有谁会亡灵巫术，山德鲁目前也只能继续保持尸体状。 　　“队长，让我来看看那把法杖。”瞿飞从他手中拿过法杖仔细检查了起来。那是把造型古怪的法杖，主体看上去像是打磨得光滑的木头，握在手上才会发现上面有着阴刻的纹路，一圈一圈细细密密的，如同蚯蚓表面的褶皱。法杖在靠近顶端的地方如同藤木般盘了几圈，形成一个倒圆锥形的稳固的基座，上面躺着个人的头骨，盘旋的藤木末端分成了三支，分别从这头骨的眼窝和口中穿过，打成了一个古怪的结。 　　“发现什么了吗？”如果不是必要，周枫甚至不想多看这恐怖的法杖一眼。 　　“我不是专家，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我可以做一些推测。”瞿飞在手中把玩着那柄法杖。“山德鲁是个亡灵巫师，那么他的法杖，应该跟他的看家本事有关才对吧？” 　　周枫瞬间觉得思路被打开了。 　　“你是说使用这把法杖就能将他复活？”周枫一阵激动，亡灵巫师的看家本事不就是役亡术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可没这么说。”瞿飞立刻否认道。“不过往坏了想，要么这法杖上没有附着法术，它是增幅用的，要么它有法术。假定它有法术，要么它是役亡术，要么不是。不管是哪种可能，我们用一用，最坏的可能无非就是把他的头骨敲碎了，不然就是没反应，但万一运气好，没准就将他复活了。” 　　“那还等什么？”周枫急忙催促道。“反正他也死的不能再死了，估计是不会介意我们将他的头骨敲成几瓣的。” 　　“咳，那我就试一下哈。这法杖拿在手上，我还真能感觉到自己触及了一些神秘的力量。”瞿飞装神弄鬼似的摆弄了一番，才将杖尖对准了地上的尸骨。“复活吧！” 　　神庙里沉寂了片刻。 　　毫无反应。 　　“没用吗？”周枫傻眼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山德鲁，难道就只能在这里眼巴巴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呃……可能是我方法不对。”瞿飞又换了几个跳大神的姿势，把各路游戏里复活亡灵的咒语都念了一遍，却没一个起作用的。 　　“没准那法杖就是拿在手里好看的。”郭凯早就累得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以山德鲁的能耐，估计也就是拿把木头杖子糊弄人了。” 　　“嘁，白费功夫。”或许是跳大神终于跳累了，瞿飞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没好气地将法杖一甩。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紫白色的闪电突然从法杖顶端的头骨上射出，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击中了法杖正好指向的秦俊。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秦俊就被定格在了诧异刚起的一刻，然后骤然炸成了无数的粉尘。 　　“秦俊！”队内唯一和秦俊要好的施瑞眦目欲裂，毫无理智地伸手想要抓住对方，却被炸开的闪烁着紫白色光泽的粉尘溅了一身。施瑞的手臂就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子弹打成了筛子一般，密密麻麻的小孔遍布整个手臂，甚至可以让人透过那些小孔看见施瑞身后的神像。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那些紫白色的粉尘仿佛是噬人的虫豸，一沾到人的身体就开始啃食起血肉。周枫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超出想象的一幕，不出几秒钟，粉尘沾得最多的手臂部分就被那些未知生物给啃断了，掉在地上的半截手臂很快也被那些跳跃着的紫白色粉尘吞噬一空。而落到施瑞身躯上的粉尘才开始缓慢扩散，在胸口和腹部蛀出了一个又一个鲜红的洞，露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蠕动个不停的肠子和其他的器官。 　　“队长，救我！我感觉不到我的手臂了！”施瑞哭丧着脸，低头瞧着身上正如同妖冶的血色之花一样绽放的血洞，颤抖着手想要捂住受了伤却没有一滴血液流出的诡异伤口。然而那些紫白色的粉尘立刻跳到了施瑞的手指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施瑞的手指一节一节地消失了。 　　“快救救我！你们是冒险者！你们是轮回空间的资深者！你们肯定有办法的！”施瑞步履蹒跚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些许粉尘掉落在了大腿上，那些可怖的伤痕再次出现在了施瑞的腿部。那个年轻的学生脸上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恐怖，向他们伸出了没有五指的手掌。“队长，你会救我的对吗？” 　　周枫定定地站在那里，好像脚下生了根。 　　封闭的神庙内，忽然起了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冰冷，阴森，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就好像死神正站在他们的身后。 　　周枫浑身打了个激灵，脑子突然清醒了不少。“别过来！”他一挥手，施瑞就整个人飞了起来，砸在了神像上。已经被那粉尘蛀蚀得差不多了的人体立刻四分五裂，施瑞的脑袋从身体上掉了下来，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脸上的恐惧被凝固成了永恒，眼中的不甘与惊惧冻结在了死亡的一刻。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尖锐刺耳得好像无数只老鼠同时被踩中了尾巴。神像翅膀上的眼球瞬间全部活了过来，挥舞着细小的触手支起身子，纷纷逃离施瑞的身体曾经碰到的地方。在那里，一只眼球正尖叫着扭动着身体，紫白色的粉尘已经附着到了它的身上，正一点点啃噬着他的血肉。 　　“瞿飞，快离开那里！” 　　然而瞿飞却还站在原地，整个人好像坏掉的机器人一样僵在那里，反反复复地念着同一句话，“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人。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人……” 　　“过来！”周枫心下一急，运起超能就将瞿飞拽了过来。就见那只已经被粉尘吃掉三分之一的眼球突然鼓起了虹膜，一道深紫色的射线堪堪从瞿飞身边擦过，将神庙的墙壁解离出了一个窟窿。 　　一落地，瞿飞才哆嗦了一下，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不是我！”对方大喊道，将法杖往地上一丢就朝外面跑去。其他的眼球像是被激怒了，也都挥舞起了触手，虹膜凸起，正是发射解离射线的前兆。 　　“都出去！”周枫大手一挥，似乎是被危机激发出了潜能，居然一次性将所有人都送到了神庙外，包括地上躺着的颜梅和山德鲁的尸骨。心念一动，那把造成了一切恶果的法杖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给我挡！”他大喝一声，迎着所有眼球同时射出的纵横交错的解离射线，举起了法杖。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光速仿佛变慢了，眼球射出的深紫色的光线好像蜗牛爬行时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地往外挪着，每一道光都被凝固在了半空中，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不留任何逃脱的空隙。然而法杖上迸射出的闪电却如同灵蛇一般后发先至，每一道紫白色的分叉都准确地击中一条眼球发出的射线。 　　只一瞬间，满天光网就被分解成了虚无。 　　而在这时，他刚才的喊声碰撞在墙壁上引起的回声，才传到了他的耳中。 　 　　☆、神庙逃亡 　　究竟是他变快了，还是时间变慢了，这个问题周枫没兴趣思考，也没时间思考。那些愤怒的眼球显然不打算放过他，又都鼓起身子准备再进行一轮齐射。周枫想也不想，就窜到了神庙外面。 　　在他的身后，神庙的墙壁轰然倒塌。 　　“快走，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周枫一把拽住失魂落魄的瞿飞，又用超能力挂住颜梅，朝另外三人招呼道。在他们的上空，那些原本已经回归冥河的精魂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异动，再次朝他们袭来。 　　“队长，颜梅就交给我吧，你专心对付那些敌人。”郝建将地上的尸骨袋甩给了郭凯，主动揽过了颜梅的身体，像扛麻袋一样将对方扛在肩上，居然还能健步如飞。周枫只能感慨，到底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就是不一样。 　　不过颜梅一个女孩子家的，也不重就是了。 　　不需要分神在超能力上，周枫终于可以集中精力观察起了战场。如他所料，那些眼球大概是神庙守护者一类的东西，一旦他们离开神庙范围，眼球就都偃旗息鼓了。然而天上那些不知凡几的精魂却是让人两腿发软，虽然从之前颜梅的战斗来看，那些幽灵一样的东西脆弱的很，可胜在数量无穷无尽，光是靠堆都能堆死他们。 　　山德鲁的那把法杖也不是无敌的。周枫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如果说最开始他将法杖取出来的时候那种丰沛的魔力波动代表的是能量全满，那么现在，它差不多已经耗去了一半的能量。能不能坚持到他们看到新的希望，不得不说是个未知数。 　　“队长，我们要去哪里？”离开神庙的时候他只是随便指了个方向，只求快点逃离眼球们的戒备范围。此刻跑了一会儿，郝建问起了，周枫才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 　　“朝着那块石头跑。”这黑色原野上没什么东西，神庙已经被他们毁了，那就只剩下远处的怪石。虽然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但总归是个盼头。 　　“它们来了！”郭凯惊慌失措地指着空中。 　　周枫抬头一看，如同滂沱大雨倾盆而下的精魂们已经近得可以看清楚了人形的轮廓。“你们快跑，我来阻挡它们！”他运起超能力送了三人一程，只留下还没有恢复清醒的瞿飞在身边。眼见着幽魂离他们越来越近，周枫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法杖。 　　“破！” 　　无数道紫白色的闪电从法杖的顶端喷射而出，像是将植物的生长加快了无数倍，这一簇闪电不断分裂出耀眼的分叉，每一道分叉又朝空中蔓延开去，分出了更多的闪电。几乎是一瞬间，隔绝之境的黑暗穹顶就被闪电照得一片明亮，整片空间里的万事万物都被闪电散发的浅紫色光晕染上了色彩。周枫像是高举着一棵参天大树，那些幽灵就是紫白色的树干上伸展出的浅蓝的碧绿的珍珠白色的叶子。 　　仿佛一秒钟由盛夏进入了深冬，所有的幽灵都瞬间被闪电所吞噬，化作无尽的虚空，凄厉的回响在这空间飘荡开去，久久不绝。闪电如同绽放着冷酷光芒的枯树，又像是这冥府之门被某种可怖的力量生生撕裂，裂痕出迸发出紫白的光芒。最终这光芒散去，冥府又重归完整，只是空寂的穹顶，寂静得分外恐怖。 　　周枫软倒在地。这一击耗光了法杖的全部剩余能量，连他的精神力也被抽干了。他们赢了！他消灭了所有的敌人！周枫露出了虚弱的笑容，想祝贺一下自己，笑容却突然僵住了。不知从何处涌来的精魂再次汇聚成了横贯天际的冥河，那些幽灵再一次朝着他的方向俯冲下来，而这次，他不仅没有法杖护身，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终还是只能等死吗？ 　　不、他不甘心！周枫恨恨地瞪着上方缓缓旋转的冥府之门，就好像死神正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嘲笑着他徒劳的挣扎。不，他不想死！他还没有输！然而穷尽周枫的智慧，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帮助他抵挡这必杀的一击了。 　　幽灵发出邪恶的尖啸，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他的血肉了一般。周枫紧紧抓着瞿飞的手，对方依旧茫然地望着空中，像是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上个世界里他们约好了一起活下去，可谁能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可恨！还是……不够强吗？ 　　女鬼空洞的面容已经近在咫尺，周枫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死亡究竟是怎样的滋味。突然一阵耀眼的光芒占据了整个世界，让他无需睁开眼就能看见外界的光明。 　　发生了什么？周枫张开双眼，却见身前的女鬼已不知何在，一道光华灿烂的剑气刺破苍穹，一圈圈震荡开的波纹仿佛朝阳初升时洒下的万丈光芒，所有的女鬼都在这明亮得几乎无法直视的光芒中如同烈日下的新雪般消融。 　　“喝呀！”郝建的呼喝声响起，周枫扭头一看，对方正双手握着一把与其体格完全不匹配的巨剑，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着。然而每一次剑刃从空中划过，都会斩出一道新月形的剑风，在空中迅速扩散成了金色的涟漪，将波及的幽灵尽数净化。 　　“队长！队长你还好吗？”郭凯抱着颜梅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抱着帆布袋子的云莹。 　　周枫瞪着这群人，完全没有力气回答。 　　“你绝对不敢相信我们找到了什么！”郭凯满面红光，看上去喜气洋洋。云莹放下了手里的袋子，将他扶了起来。 　　空中的幽灵被清理出了一大片空档，郝建也就拖着手中的巨剑走了过来，将那柄散发着金色光晕的重剑笔直地□□土中。周枫这才注意到剑身和护手刚好构成了十字形，而在十字交错的中心，一个金属环将其圈了起来，整把剑的造型，就像是一个十字架画在了日轮之上。 　　随着剑身入土，剑柄末端的红色菱形水晶骤然朝空中射出一道纤细的光柱，在他们头顶上扩散成了一个浅金色的透明的半球形结界。周枫眯起眼睛，这种防御形态，让他觉得分外眼熟。 　　“那些石头……它们不是石头。”郝建抹了把汗，“那是个类似祭坛的地方，上面放着各种物品，每一样东西都好像蕴藏着无穷的魔力。我选择了这把充满神圣之感的长剑，它果然很好用。” 　　“我们还找到了一把法杖，看上去也像是亡灵巫师的东西。”郭凯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 　　“你们还准备再尝试一次？”周枫不可置信地问道。瞿飞还在那儿精神恍惚呢，这些人这么快就忘了刚才在神庙里发生的事。 　　“这次不一样了，我们有这把剑。”郝建指了指天上，那些幽灵并没有像试图突破颜梅的防御时一样构成一股合力，它们全都逃之夭夭了。 　　“好吧。”周枫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八成又是倒霉的那个。 　　他们在结界内休息了一会儿，周枫很快就恢复了体力，颜梅也幽幽转醒，看上去没有大碍了。如果他所料不错，这结界应该还有治愈和复苏的效果，就连瞿飞也神智清明了一些，虽然还是蔫巴巴地不说话，但至少能自主行动了。 　　休息完毕，他们来到了祭坛。这里有八个圆碟，上面分别悬浮着有着光与暗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息的宝物。和郝建手上那把巨剑匹配的是一把造型相似的圆环十字杖。周枫挨个瞧了瞧，最后在一把散发着墨绿色幽光的深黑法杖前站定。 　　这柄法杖与他手上的那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杖端都有个骷髅头，只不过这把的头骨是金属铸成的。与其说是头骨，其实更像是鬼面蜘蛛，有着八只脚，每四只分别构成了一个四棱锥的框架，整体看上去则像一个造型尖锐的沙漏。惨绿色的薄雾环绕着法杖，静静地飘浮着。周枫小心地碰了一下那股雾气，发现没什么危害，就将法杖拔了起来。 　　“唔，这东西可真够沉的。”这么大一根金属棍，拎在手上都觉得手指酸痛。周枫不得不运起超能力，将法杖横过来观察。很快，他就在法杖的底端找到了几行小字—— 　　“此为山德鲁专用法杖。 　　由古往今来最强大的亡灵巫师、天才的炼金大师、完美的铸造工匠山德鲁制造。 　　擅自使用者皆会遭受山德鲁的诅咒。” 　　嗯，果然是那骨头架子的风格。 　　周枫将法杖握在手上，最后瞟了眼全部缩在长剑保护范围内期待地望着他的队员们，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抡起法杖指着山德鲁的那堆骨头，大喝一声，“起！” 　　 　　☆、亡灵复生 　　随着他的声音消逝在旷野的风中，如同绸带般缠绕在法杖上的惨绿薄雾仿佛有了生命，好像蛇一样身体摇曳着，钻进了那堆尸骨里。绿雾像是有神智一般，将山德鲁的骨头挨个组装起来，重新拼成了一具骷髅，大功告成之后便幻化成一件破破烂烂的披风，搭在了骷髅的肩上。 　　周枫屏息凝视着那副骨头架子，只听头骨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响声，随即全身的骨头都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遍，两团蓝色的火焰在骷髅的眼窝中重新燃起。山德鲁又回来了。 　　“为什么你们都站在这里？”山德鲁用细长的指骨挠了挠头顶，稍微摆动了下头部。“嗯，想起来了，这是他的私人藏宝库，我来过一次。噢！你们居然没给我准备合身的铠甲，真是丢三落四，不过还记得帮我找回了这把法杖，总算不至于混乱得一塌糊涂。” 　　对方很顺手地将那把用于复活的法杖从周枫手中抽走，又拎起放在地上的腰带，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祭坛的中央，用法杖的末端敲了敲地板上刻有蜘蛛图案的黄金圆碟。暗门应声而开，露出了下面的石梯。“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上来。”山德鲁用法杖朝他们这里一指，就走了下去。 　　“唔……不管怎么说，我们把他给复活过来了。”周枫望着空无一物的手中，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件好事。 　　并没有让他们等得太久，山德鲁很快就全身披挂地回来了。“来解释下吧，为什么你们会跑到贝尔克斯的戒指里？” 　　“你不知道？”周枫狐疑地打量着对方，然而从骷髅脑袋上能看出什么？山德鲁不管是什么情绪都是万年不变的那张脸。“是你建议我们进来的，你的亡灵龙承受不住我们的重量，要想抵达纽约，我们得先在戒指里躲一会儿。” 　　“我不知道我有条龙。”山德鲁大大方方地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朝那群躲在结界里的人一招手。“你们那群弱鸡，别躲在保护罩里了，这儿没有危险。” 　　“我们刚才差点团灭在那群女鬼手上。”郝建瞅了瞅四周，见确实没有精魂来袭，才从地里拔出宝剑，走到他们旁边坐下。“颜梅险些就没命了。” 　　“如果你们在冥府之门下乱跑，当然会触发那些灵魂的防御本能。”山德鲁接过能量耗尽的法杖，抬头望了望天空。“看来你们果然傻乎乎地跑过去了，消灭了不少准备转世的灵魂？嗯，倒是没我以为的那么无能。” 　　周枫盘膝坐下，用力捏着膝盖才克制住一拳把那具骷髅揍散架的冲动。什么叫傻乎乎地跑过去？他们一进来就在冥府之门的正下方好吗？无能是怎么个意思？好吧，如果没有山德鲁的法杖，他们确实对付不了那么多的幽灵。 　　他尽量不去想准备转世是什么含义。 　　“咳，那条龙，好像只有骨架的，身上缠着黑雾，个头不小，不是你放在这戒指里的？”周枫清了清嗓子，将话题导回正轨。 　　“自从我上次偷偷溜进来拿走了这个，他就时时刻刻戴着那枚无悔指环了。”山德鲁摆弄着腰间挂着的面具。“这里放着许多被他严加看守的古代宝物，没有他的允许，没有谁能进来或者出去。”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让周枫好好消化了一阵子。 　　戒指的空间，确实是由假的山德鲁打开的——假设真的山德鲁确实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进戒指避难，那么可以推断之前的就都是假的。他不确定这样算不算是在贝尔克斯的允许下进出戒指的空间，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贝尔克斯有心暗害他们，那么从他们进入空间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既然只有冥府之门附近存在危险，那么假的山德鲁为什么要将空间入口开在冥府之门的正下方，也很值得玩味。 　　“那个面具是干什么用的？”他注意到了一个疑点。“还有，既然贝尔克斯有这么多的宝物，为什么他只是放在这里，却不使用？” 　　“他有些十分有趣的观点。”山德鲁不无讥诮地说道，好像有趣的意思就等同于可笑。“比如说他认为一些宝物的威力过于强大，人类没有足够的道德与智慧去驾驭，却会被力量所迷惑，盲目地去追求。” 　　周枫一阵默然，有些心虚地瞥了眼瞿飞。 　　“至于这个，它叫做易容面具。你们跑来跑去的时候注意到那边有个神庙了吗？那座神庙原本是用来守护这张面具的。我干掉了那里的无面者导师，拿到了他们的圣物。”山德鲁将面具戴在脸上，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寻常人类。蜡黄的肌肤，瘦弱矮小的身躯，配上一窝亚麻色的稻草头以及跟任何美的形容词都不沾边的五官，就组成了个丢在人堆里绝对会被忽略的不起眼的路人甲。“我原本想靠这个面具跟你们一起混上飞机的。” 　　周枫正想感叹这面具神奇，很适合做间谍工作，山德鲁却摘下了面具，用平板的语气补充了一句，“这是我本来的相貌。” 　　对比戴上面具后的毫无特点，蓝焰骷髅的模样竟然被他瞧出了几分酷帅拽狂霸。周枫扶着额头，不得不感慨，难怪山德鲁要变骷髅啊！只剩下骨头后颜值居然能翻一倍啊！ 　　啊，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悲剧吧。 　　再想到山德鲁和贝尔克斯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以及贝尔克斯那让所有人都自惭形秽的美貌，周枫顿时就觉得，这岂止是悲剧，简直是惨剧啊。 　　“你说的那条亡灵龙，应该是龙怒吧。”山德鲁突然冒出了一句。“那不是我的，那是我的导师最得意的作品，阴魂龙，他管它叫龙怒。” 　　“哈？”周枫刚觉得自己终于把脑子里的结给解的差不多了，现在却发现它们又都缠上了。“你说的导师，是指贝尔克斯？” 　　“难道还能是指埃瑟里克吗？”山德鲁没好气地呛了一句。 　　周枫没有去想那个埃瑟里克是谁，他的思绪被更大的疑惑占据了，“你是在暗示，贝尔克斯，一个天使，竟然会亡灵巫术？” 　　“亡灵巫术就是他发明的！怎么可能他自己不会用？”山德鲁的口吻好像在跟弱智解释一加一等于二就是天理一样。 　　“哈？！”周枫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罢工了。这是什么见鬼的设定？难道光明和黑暗不是对立的吗？亡灵巫术这种怎么看都该是邪术的东西，居然是由侍奉神的光之天使发明的？在所有的作品里，亡灵跟教会，不都是死敌吗？ 　　“为什么他要发明亡灵巫术？”周枫其实想咆哮，怎么能这么做！难道贝尔克斯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善良？ 　　“学术研究啊。”山德鲁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他那时候麻烦缠身。他在学院里任教，你也知道的，教授这种职业，要申请研究项目啊，评职称啊什么的，这就需要发表学术论文。按我的导师那种死板僵化的性格，又不肯拿学生的毕业论文过来挂个名字就说是自己的，也不肯翻译一些外语论文改一改材料当成原创的发出去，就搞得几百年都没有完成过学术指标。要不是看在他是学院创始人的唯一亲传弟子的份上，他早就被扫地出门了。但就算如此，那个时候学院经费吃紧，准备裁员，还是想把他给开除了。” 　　周枫目瞪口呆地听着，感情异界当教授也不容易啊。 　　“其实魔法这门学问，发展到现代已经没什么可研究的了。几个热门领域，像什么炼金术啊，召唤术啊，□□啊，都被几个大的学术团伙给垄断了，他们资源丰富，人脉势力雄厚，我的导师哪里能从他们的手中抢到名额？所以没有办法，只好另辟蹊径，发明个亡灵巫术出来交差了。”山德鲁拨弄着骨头，发出了或许代表着唏嘘感慨的咔哒声。“不过评委会那帮浅薄无知的老不死，最后还是把他给开除了。” 　　周枫一脸呆滞地听完，才想起来哪里不对，“贝尔克斯他不是个战士么？” 　　“是啊。”山德鲁很肯定地晃了晃脑袋，“研究魔法只是他的业余爱好。” 　　如果他的面前有一张桌子，周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它给掀了。 　　“你刚才说，他有几百年没完成过学术指标，”郭凯弱弱地举手，“那他现在到底多少岁了？或者说，天使的寿命究竟有多长？” 　　“我也不知道。”山德鲁回答得非常干脆。“他诞生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时间。时间诞生以后，世界上还没有历史。历史诞生的时候，史前的辉煌文明已经走过了从无到有、由盛转衰、最终灭亡的全部人生。而直到现在，他看上去还无比年轻，好像还能再活过几个文明的兴衰存亡。你觉得他有多少岁，又能再活多久？” 　　周枫仔细咀嚼着这番话的含义。如果贝尔克斯拥有无尽的寿命，那么亡灵巫术对其而言根本没有意义。难道真如山德鲁所说，亡灵巫术的发明最初只是纯粹的学术研究的结果？ 　　“我有个建议。”郭凯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别人。“既然杀掉一个人就可以得到他的剩余寿命，为什么我们不挑那个命最长的下手呢？” 　　☆、20充当诱饵 　　“哈，你真是被长生不死诱惑得昏了头了。”郝建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别忘了，他和我们一样，都是死亡名单上的人。对死神而言，他的寿命已经到头了。” 　　这点周枫倒是不敢肯定。如果瞿飞推理的没错，贝尔克斯的任务不是逃脱死神追杀，那么或许死亡名单上也没有贝尔克斯的名字。就算不考虑任务，以对方的强大，死神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将其杀死？这个答案根本是无解的，这是个完全遵守科学规律的世界，仅凭纯粹的物理手段，只怕没有什么能伤到贝尔克斯分毫。 　　“何以见得？”出声反驳的却是山德鲁，“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的任务都是逃脱死神追杀吧？但他的不是，他的任务是杀死死神，奖励是10000点积分。” 　　“什么？！”周枫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没错，他想起来了，任务刚开始的时候山德鲁看过贝尔克斯的轮回之书，的确知道贝尔克斯的任务是什么。 　　“那怎么可能？弑神？还是死神？”连瞿飞都从恍惚状态中被惊醒了，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怎么可能实现？”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山德鲁语气诡秘地说道，“为什么你们会跑到他的戒指里来？把所有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 　　尽管不爽对方的语气，周枫还是耐着性子交代了车祸之后的所有事情。 　　“所以他告诉你们一个预言，把你们从飞机里弄到了他的龙上，结果龙承受不住你们的重量，这时我的镜像就跳出来告诉你们可以进戒指里躲一会儿，于是你们连脑子都不转一下就进来了？”山德鲁发出了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啧啧声。“这真是我见过的最笨的计谋，而你们居然还都上当了！” 　　“嘲讽我们让你很爽是么？”周枫将手指捏得嘎嘣响。 　　“让我们来看下这里面有多少疑点吧。他说你们在飞机上有危险，死神会来杀你们，你们甚至都不怀疑一下他的话的真伪？” 　　“我怀疑了！”郭凯立刻跳出来支持道。“我就觉得他不怀好意！” 　　“他的预见之前帮我们躲过了车祸，如果他想让我们死，早在高速公路上就可以实现了，但他救了我们。”周枫沉吟片刻，还是决定站在贝尔克斯的那边。“再说他没有任何动机杀死我们。他的对手是死神，其实与我们利益一致。” 　　“我很怀疑这一点。”山德鲁竖起了一根手指骨，“首先，根据你们的描述，他在预言车祸的时候预感模糊不清，但在预言飞机上的灾难时细节却非常丰富。你们不觉得这有些前后矛盾吗？” 　　“呃……”周枫承认这是个疑点，但预言能力，本来就很神棍，没什么科学规律可言，以这点来断定贝尔克斯欺骗了他们，他认为证据不足。 　　“其次，如果他和你们利益一致，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不告诉你们他的目标是杀死死神？显然干掉了死神，你们就安全了，你们不仅不会反对他，还会支持他，他有什么必要瞒着你们？”山德鲁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骨。 　　“唔……”的确，如果换成是周枫接到干掉死神的任务，肯定会说出来，怂恿大家帮忙。哪怕是最自私自利的人，也会觉得如果能利用别人来帮自己对付敌人就算没有好处，至少没什么坏处。 　　“你不也没说出来吗？”郝建语气很冲地说道。“我们怎么能确定你没打什么坏主意呢？” 　　“我没有揭穿他是因为我很好奇他打算做什么。现在我已经看到了他的做法，就没必要向你们隐瞒了。”山德鲁的回答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疑点。 　　“也许他只是不想我们替他担心。”之前都不怎么发言的云莹语气柔弱地说道。 　　当然没人理会这种可笑的说法。 　　“而第三个疑点，也是最明显的疑点。阴魂龙是他的，他可以完全控制那条龙。”山德鲁以一种恨天下蠢货看不见如此显而易见的真理的口吻说道。“你们也看见了那条龙有多大，拜托用你们僵化得快要转不动的大脑想象一下它生前的模样，那些骨头上能挂住多少重量。你们才几个人？你们加起来能比一头巨龙还重？它怎么可能负担不起你们的重量？！” 　　对哦。周枫立刻醒悟了，如果阴魂龙并非不能承重，那么他们必须进戒指的空间里避难的理由就是贝尔克斯自导自演的戏码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颜梅轻蹙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失望。“他到底想从中得到什么？” 　　“我们的死亡！”郭凯一副大获全胜的得意模样。“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借刀杀人！诱骗我们进入这个危险的地方，故意把我们放在冥府下方……以那个什么主神的僵化死板，我们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都不会扣他的分数！这样他就可以兵不血刃地除掉我们了。” 　　“难道把我们害死对他有什么好处吗？”尽管从逻辑上讲，贝尔克斯的表现似乎动机不纯，但要说刻意加害他们，周枫却想不到对方这样做的理由。 　　“我不认为那算是诱骗。”瞿飞轻声说道，“他对飞机失事的预言没有可能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郭凯的语气颇为不善。 　　被人这样一呛，瞿飞立刻就嗫嚅着不肯言语了。周枫瞧得出，之前瞿飞想用法杖复活山德鲁结果却害死了两个新人所留下的阴影到现在还存在对方心底，否则要按对方的性格，早就跳出来侃侃而谈了。 　　可现在正是需要瞿飞的分析能力的时候，山德鲁固然脑筋很好，周枫却不会忘记这具骷髅一开始就打着把他们都变成不死生物的主意。见瞿飞确实有想法，只是不敢说出，周枫不得不开口劝道，“阿飞，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吧。决策的人是我，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很简单。”听了他的话，瞿飞像是放下心来，便朝山德鲁问道，“你看过电视剧吗？” 　　这回轮到山德鲁愣住了，“什么是电视剧？” 　　“瞧，他们两个来自的世界跟我们不是同一个。”瞿飞一拍手，好像这就什么都清楚了。“导致飞机出事的因素来自于另一部作品，既然他们连电视剧是什么都不会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那部作品里的细节？甚至连血祖棺材上的图案都画的出来？” 　　“也对。”周枫用力抓了抓头发，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按照瞿飞的说法，关于飞机的预言肯定是真，但从山德鲁给出的信息推断，他们不能乘坐阴魂龙前往纽约是假。如果贝尔克斯三番两次地将他们从死神手中救下，那又何必用如此曲折的手法将他们杀死？ 　　倘若山德鲁没有欺骗他们，贝尔克斯最终的目的是除掉死神，这一系列的布置又是为了什么？ 　　“慢着，先慢着。”郝建突然伸出手压制下准备反驳的郭凯，脸上憋得通红，好像是用脑过度的表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只能被死神杀死？如果不是死神亲自出手，我们想死都死不掉？既然如此，我们凭什么认定他将我们至于危险中就是要杀我们呢？” 　　“呃啊！”周枫抱着脑袋，直接倒在了地上。每当这种时候，他就特别希望队伍里能有个智囊，破解一切阴谋诡计，直接告诉他们真相，他们只要按照智囊的计划去行动就好了。 　　“他要保护我们，却又将我们置于危险之中，难不成是要锻炼我们吗？”瞿飞低着头自言自语着，“不，这太扯了，他应该是为了……为了……” 　　“诱饵。”山德鲁直接了当地揭开谜底。“他把你们放在这里，是为了将死神诱骗到这里来杀你们。”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山德鲁的语气好像这事儿很简单，可周枫却觉得脑子里只有一团糨糊。“我不理解，为什么是这里？死神又没有形体，它只是一种规则，就算我们死在了这里，又能怎样？” 　　“啊！”这回轮到山德鲁抱着脑袋头疼了。“我要怎么解释你们这群笨蛋才能听明白？！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将你们思维的疆域放得广阔一些？！一样东西，它有实体，看得见摸得着，这是一种存在。但它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对有实体的东西产生影响，就像空气一样，难道就是不存在吗？” 　　“所以你是认为，这个死神，它可以被攻击到？”周枫绞尽了脑汁，才从对方这一串抱怨中抓到了要点。 　　“当然！他有范围，不是吗？”见所有人都一脸茫然，山德鲁不耐烦地解释道。“刚开始的时候那个寻死觅活的蠢货说什么来着？‘我们中的一个会提前预见到我们的死亡’！重点在于，‘我们中的一个’，为什么不是别人？既然每一次都是全灭的结局，每一次都会出现个拥有预言能力的人，并且他们还蠢到去救别人，那么为什么这些可以预见死亡的人没有预见过与其无关的人的死亡，并且做出对应的毫无意义的举动？死神的影响力是有范围的！他制造了一个名单，他就只能对这个名单上的人施加影响。如果我们将影响视为存在的痕迹，那么是的，死神的存在是有范围的。这就意味着，它可以被瞄准！如果死神无处不在，与世界同一，我们就得破坏整个世界才能消灭死神。既然他不是，我们就能集中力量去干掉他！” 　　☆、谋杀死神 　　周枫目瞪口呆地听完，还觉得自己的大脑处于当机状态。 　　这个家伙，脑筋也太好了吧？居然能从瞿飞一句话里的细节推导出这么多东西来。然而即使如此，周枫也没感觉到丝毫的轻松，就算他们知道死神有影响范围了又能如何呢？无非就是死神忙着杀他们的时候没工夫去管别人，出于效率考量，毫无疑问死神会专注于将他们迅速弄死再去收拾其他的，他们对自己绝望的处境已经认识得够清楚的了，没必要继续强调。 　　“好吧，死神有范围，我们可以瞄准它，攻击它，那又如何呢？”不仅是他，郝建也是一脸崩溃的表情，“这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吗？” 　　“任何事物，只要它存在，则必有它存在的反面，也就是虚空。只要将死神的存在转变为虚空，他就不存在了。”山德鲁轻描淡写地总结道，好像杀死死神就像给硬币翻个面一样轻松。 　　“呵呵。”对此周枫只能干笑两声，居然相信山德鲁能有什么可行的意见他真是傻了。 　　“唉，我就知道哪怕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你们讲了，你们这群榆木脑袋也无法理解本人深奥的智慧中的一分一毫。”山德鲁叹了口气，朝瞿飞招了招手。“罢了，用你们听得懂的语言来讲吧。那边那个看上去最有头脑的小子你过来，我借你的记忆一用。” 　　“你借我的什么……唔……”瞿飞皱起眉头，但还是往前凑了凑，却被山德鲁一指头点在了眉心，眼神立刻就涣散开来了。 　　“你做什么？！”周枫大惊，噌地站了起来就要将两人分开。 　　“没有关系。”只是一瞬，瞿飞又恢复了正常，而山德鲁也收回了手。瞿飞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眉心，似乎想要说什么，张着嘴停了半天，最终却还是那句，“没有关系。” 　　“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智慧。”山德鲁的话里一股阴谋得逞的味道。“居然能想到用我的法杖来复活我，可你以为这种神器是谁都有资格用的么？” 　　这话一出，瞿飞的脸唰地就白了。 　　“闭嘴！如果不是阿飞，你连在这里大放阙词的机会都没有！”见好不容易打起了精神的瞿飞又恢复到之前那种萎靡的状态，周枫也急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队长，别说了。”瞿飞摇了摇头，难过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是我的鲁莽害死了秦俊和施瑞，他们还那么年轻，本来拥有无限的可能，结果却……” 　　“这不是你的错！”周枫大吼道，“你们每个人都给我听好了！是，我们可以什么都不做，在神庙里呆着等死，那或许可以让秦俊和施瑞多活上几个小时，但也意味着我们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我们无法断定其意图的陌生人手上！你们是想像猪猡一样龟缩在安全的角落里祈祷着死亡不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还是想做自己命运的主人？如果你们掌控自己的命运，那么我告诉你们，这是有风险的！在轮回世界里，没有谁可以顺顺利利地成为真神、不再受到任何制约！如果你们怕了，出去！死神就在外面等着你们，它会给你们确凿无疑的命运！” 　　周枫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并且他相信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如果没有足够强的执念，这些人都不会被选中进入轮回空间，因此他们都不会反对有风险的尝试。当然如果秦俊和施瑞还活着，那两个学生或许会有不同观点，不过既然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意见也就无足轻重了。 　　“很打动人的演说。”众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山德鲁不轻不重地鼓着掌，也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讽刺意味更多。“看在你有如此觉悟的份上，我来告诉你怎么干掉死神吧。” 　　周枫重新坐了下来。虽然他认为山德鲁只是在说大话，但不得不承认这死骷髅脑子不是一般的好，没准听听对方的说法还能得到什么启发。 　　“其实道理早就有人说过了，只是你们这些愚昧的凡人从来没意识到那是怎样的智慧罢了。”两根指骨一捻，一小团幽绿色的火焰就出现在了山德鲁的指尖。随即对方又用法杖上那些散发着荧光的绿雾勾勒出一些倒吊着的人的轮廓，将它们放在了火焰的一侧，而在它们的另一侧，绿雾组成了一面墙，上面有些人形的空洞，衬着漆黑的夜色，就像是火焰将那些倒吊人的影子投射在了墙上一般。 　　仅这一手控制力，就让周枫自叹弗如。这骷髅虽然大话说的不少，真本事倒是有一些的。 　　“这是……柏拉图的洞喻？”或许是因为这图像出自瞿飞的记忆，所有人当中，瞿飞第一个看明白了山德鲁在画什么。 　　“说下去。”那骷髅继续着手中的创作，现在那幅用绿雾构成的图案越来越像个山洞了。 　　“呃……应该大家上学时都学过的吧。”瞿飞瞄了眼其他人，才迟疑地说道。“就是说有个山洞，一群人从生下来就被固定这里，面朝墙壁，背对火焰。火焰将他们、还有这里的一些物品的影子投射到了墙上，那些影子就是它们认识到的真实的世界。有一天，一个人挣脱了束缚，才发现原来过去他以为是真实的东西其实都是影子，然后他走出了山洞，看真正的世界。” 　　随着瞿飞的讲述，一只绿雾构成的小人从绳索上掉了下来，绕过了火焰，顺着山洞的缓坡爬了出去。而洞穴外，却站着个穿斗篷拿镰刀的家伙。 　　死神。 　　周枫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根据柏拉图的说法，你们所看见的世界里的一切事物都是完美理念的不完美投影。就像死亡，无数种死法都是死亡这个理念在凡间的投射。而死神，就是完美的死亡，是死亡这个理念本身，或者用你们的说法，一种规则，像是凡人皆有一死，死亡必定存在，诸如此类的。”山德鲁控制着死神挥舞着镰刀割掉了跑到洞外的那个人的脑袋，又让死神走进了洞穴，拿着镰刀的身影被火焰投射在了墙壁上，那些吊着的人们立刻挣扎了起来。“你们就是这群被捆起来的人，你们能看见的，只是死神的影子，却看不见死神本身。对着死神的影子胡乱挥舞手中的武器，也不可能伤到他分毫。” 　　“所以我们只要转过身去就好了？”周枫想起施瑞被紫白色的粉尘吞噬的时候，他好像察觉到有谁站在了他的身后，那种冰冷的不祥的感觉，几乎可以让他断定那就是死神。 　　“那是个愚蠢的答案。”山德鲁挥了挥手，构成洞穴的一团绿雾就被打散了，重新组成了一个棱朝上的立方体，解开绳子的小人们站在一个面上，而死神则站在与之相邻的另一个面上。小人们用绿雾建起了高楼大厦，飞机和汽车，然而每个人、每样东西上都有一根丝线直接与死神相连。“墙壁和洞穴外就像是两个世界。即使你们转过身，也无法抵达洞穴外的世界。你们中的有些人，那些预言家，他们就转过了身，看见了死神，但他们不能拿死神怎么样。最终，所有的人都还是会死。” 　　话到这里，只见死神动了动丝线，小人就被拖到了汽车面前，被汽车碾死了。 　　“可是呢，现在有一些人，也就是你们，发现了命运和死神的秘密。” 　　一个小人抓住了连在自己身上的丝线，将它卷了起来，并被缩短的丝线拖着朝前走着，它穿过了高楼大厦，来到了自己所在的面和死神所在的面相交的棱上。理所当然地，它看见了死神。 　　“假设你们所处的面叫做物质界，而死神所处的面叫做灵界。你们就像是爬在立方体上的蚂蚁，因为只有二维的视野所以看不见也无法想象位于三维的另一个维度上的死神。然而即使如此，在你们的二维平面上，依然有这么一个位置，你们可以触及，并且能够让你们直接看到死神，更有甚者，你们可以杀死死神。” 　　站在立方体边缘的小人拽了拽丝线，死神就被拖到了它的面前，接着被它一刀捅死了。 　　如此简单，却让人心底发寒。 　　“这个位置，我管它叫做——隔绝之境。”山德鲁用一句话做出了总结，便将绿雾挥散了。 　　“哦天啊哦天啊哦天啊……”周枫站了起来，抱着脑袋焦躁得在原地打着转，“你说的隔绝之境，该不会就是指——这里？！” 　　“如果不是这里，你认为贝尔克斯为什么要把你们放在这个位置当饵？”山德鲁抱着手臂，好像这是个再明白不过的答案。 　　☆、挑拨离间 　　“我说什么来着？他想让我们死！”郭凯激动得满脸通红，一开口就是唾沫星子横飞。“他用假预言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现在我们在他的掌控之中，逃都逃不掉！只能坐在这里等死！这就是他的阴谋！那个虚伪的混蛋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完成主神的任务！” 　　周枫颓丧地坐了下来，真相已经大白，可他对贝尔克斯却恨不起来。如果换成是他接到了谋杀死神的任务，而他又恰好知道这个办法能杀掉死神，他会怎么做呢？是的，他会采取和贝尔克斯一样的做法，把弱小的新人推出去当饵，自己躲在旁边准备伏击死神，当死神忙着追杀别人的时候，他就可以跳出来将死神一举干掉。 　　至于那些当饵的人的感受……反正他杀不掉死神，那些人也会死，自己这么做，也算是保护他们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然而现在，身为饵的周枫却无法如此豁达。早知真相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进来。主神不会布置必死的任务，除了干掉死神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能够逃脱死神的追杀，与其将命运交托到对他们毫无怜悯之心的强者手上，不如自己去争取。想来贝尔克斯也猜到了他们的心思，所以才玩了这么一出，将他们蒙在鼓里，被卖了还得乖乖为对方数钱。 　　“我觉得吧，往好了想，如果我们帮他解决了死神，不也解除了我们的危机吗？”郝建眉头紧锁，大概是自己也做不到自己所说的往好了想。 　　“哼哼。”山德鲁冷笑两声。“见过蠢的，还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蠢的。你怎么不想想看，为什么你会在死神的名单上？你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是主神将我们的名字放上去的。”颜梅沉吟片刻，嗓音沙哑地说道，“如果我们本就在死亡名单上，那么死神便会永无止休地追杀我们，永远不得解脱。这样任务就没法完成了。只有主神将我们的名字移除，我们才算真正摆脱死神的追杀，而移除的条件，恐怕就是第二个任务，抵达纽约。”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到了纽约，就彻底安全了？”郭凯攥着拳头，整个人充满了斗志。 　　“不见得，如果第二个任务还有后续，那么得把后续任务都完成了才行。非主线任务要么确认成功、要么确认失败，否则不能离开任务世界，这是轮回空间的铁则。”颜梅解释道。 　　“但我们被困在这里，就算抵达了纽约，也出不去啊！”郝建摊了摊手。“或者那边那个骨头架子，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你们出不去是因为贝尔克斯控制着无悔指环，但如果他死了，这指环就是无主之物，想出去还不容易？”山德鲁半真半假地建议道，语气虽然和蔼，却让周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山德鲁想杀贝尔克斯？这是为什么？他知道这对师徒之间有些私人恩怨，但看他们对待彼此的态度，却真瞧不出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们该怎么做？”郭凯热切地问道。 　　“我劝你们打消这个主意。”颜梅瞪了郭凯一眼，正色道，“先不提我们和他隔着戒指的空间，根本碰不到他。就算他在我们面前，一个黄金级的强者，是我们这群最高白银级、最低黑铁级的凡人能杀的吗？而且他还是治疗型的黄金级强者，就算我们能伤到他，给他一秒钟的时间，他就能恢复到完美状态。” 　　“他有弱点。”山德鲁压低了声音，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专心听着。“在他的翅膀根部，当他收起双翼时，这个弱点是不存在的，我们必须诱使他飞起来，然后在那里制造一个伤口。那个部位，怎么形容呢……大概就像是精灵的耳尖一样，非常敏感，只要有个足以流血的创伤，就会让他痛不欲生，无法专注于施展神术，也就不能治愈自己了。这个时候，我们再补上致命一击，和人类一样，他的心脏也长在左胸腔里。” 　　山德鲁话中渗透出危险的含义让周枫感到不寒而栗，可杀死黄金级强者、摆脱被对方操纵的命运的诱惑却又让他热血沸腾。他环顾着四周，郭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自是不用说了，郝建紧绷着脸，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瞿飞依旧低着头，像是没在听他们说什么，颜梅的表情最为复杂，似乎内心挣扎良久，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只有云莹还是那副怯怯的模样，完全不想参与到这个计划中。 　　“那就这么办。”周枫已经瞧出了大部分人的态度，“我们具体该怎么做？至少，我们得先让他进到空间里来才行。” 　　“你们这些饵，迟早能将死神钓过来，死神来了，贝尔克斯也必然现身，与死神决一死战。这就是我们下手的时机。”山德鲁朝他们招了招手，让众人坐得更近一些。“他了解我，我的性格、我的能力，因此他会提防我，让我没机会出手。因此我要做的，是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相信我们没有察觉到他的阴谋，或者察觉到了但愿意参与进来。这样他就会对你们放松警惕。在他眼中，你们都是弱者，不构成威胁，我们就要利用他的这种心理，偷袭他，给予他重创，最终消灭他。” 　　“可你们别忘了，杀死自己人是要扣积分的。”被排斥在外的云莹颤抖着声音说道。 　　周枫沉默着。实际上他在解说规则的时候玩了点小花招。只有谋杀队友才会被扣积分，而这些新人，事实上他们还不属于小队的一员。这种做法也是资深者间的惯例了，要是新人不听话，贸然招进队伍里，杀又杀不得，岂不是麻烦？但如果明白告诉他们，你们跟我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想杀就杀，新人难保不会为了自身的安全偷袭资深者，同样是麻烦。因此周枫就将谋杀队友的概念偷换成了谋杀自己人，怎么才算是自己人，就交给新人判断了。从情理上讲，一起战斗，互相保护，这都不算自己人，什么算自己人？但主神只是个系统，系统不懂人情，只认数据，轮回之书上显示三个新人不是队友，但一开始就被周枫招募进来的贝尔克斯和山德鲁却算，因此在主神的判断中，这就是不相干的两拨人。 　　“咳，其实……其实你们几个新人，暂时还不算我们队伍里的，要等任务结束时才能加入。因此如果你们杀了贝尔克斯，非但不会被扣分，反而会因为越级挑战而得到大量的积分、乃至他的能力。”事到如今，周枫不能继续隐瞒了，虽然存在着新人被利益诱惑将资深者反杀的风险，但大敌当前，想来这群新人也没有利欲熏心到不顾贝尔克斯的威胁、先将周枫或者颜梅杀了夺取能力的地步。 　　果然，他这话一出，郭凯的小眼睛立刻就亮起了精光，而郝建则对他投来了不信任的眼光。 　　“别这样。”周枫被郝建的眼神瞧的有些心虚，“换成你们是资深者，也会这样做的。大家都想活下去，有时候多留个心眼，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再说我们队伍是真缺人，秦俊和施瑞已经死了，如果成功击杀了贝尔克斯，那就只剩下七个人了，这是队伍的最低人数限制，再少一个人，我们队伍就要面临降级的危险。如果可以，我会希望这里的每个人都能成功活过这个任务。” 　　“好吧，你的动机我懂了。”郝建从鼻子里重重地喷出一口气，转向了山德鲁，“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想杀你导师？如果你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人，我可不放心跟你做队友。” 　　“呵，明明是贝尔克斯先将你们置于死地，我来救你们，却成了我的不对了？”山德鲁讥讽道，“也不瞒你们，我被他算计过不止一次了，那个家伙，表面看着纯良，切开一看里面全是黑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跟他当队友。再说我的任务是保住你们的性命，你们每多活下来一个人，我就可以多得500积分，有这种好处，我为什么不帮你们？” 　　“好了，大家既然利益一致，就不要再有什么纷争了。”周枫压下了争执，严肃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盟，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我们要彼此帮助，彼此信任，只有团结一致，我们才能共度难关。” 　　见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周枫也就站了起来，“既然没人有异议，我们先把自己武装起来……” 　　他没能说下去。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的前方不远处，一扇空间门被打开了，贝尔克斯正站在戒指外面，像往常一样带着礼貌的微笑。然而过去让他感到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的笑容，现在只让他遍体生寒。 　　好像对方在说，你们的计划，我全部都听见了。 　　 　　☆、任务完成 　　其他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脸色难看。没错，他们刚才是希望贝尔克斯能够出现，这样他们就能将对方干掉了。可对方难道不该是在死神现身后才会进入空间的吗？现在就来了是为什么？莫非真是听到了他们的密谋？ 　　只这样一想，周枫就觉得背后冷汗直流。尽管贝尔克斯现在和他算是队友关系，并且没有队长的许可不能离队，但主神要求的只是不死，在不死这个基础上，还是可以玩很多花样的。想到对方神乎其技的治疗能力，周枫就觉得对方那副笑容似乎在暗示着某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恐怖未来。 　　“为什么你们都站在那里？”对方清冽的嗓音一如既往地醉人，可在他听来却有如魔鬼的低语。“我们已经到纽约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周枫吞了吞口水，在得知贝尔克斯只是想用他们的性命引诱死神现身后，他是一点都不想呆在对方的身边。其他人也大多如此，颜梅紧咬着嘴唇，却不肯挪动一步，郝建往后退了退，神色犹疑不决，郭凯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倒是云莹瞧了瞧他们，又往空间门外看了看，最后狠下了心，抛开他们走了出去。 　　“遇到什么危险了吗？”贝尔克斯和善地问道，“好像少了两个人。”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愣？周枫阴沉着脸，双拳紧握，还是带头走了出去。不管怎么说，离开隔绝之境，就算死神现身，贝尔克斯也无法攻击到死神，那么他们和对方之间的利益冲突也就不复存在了。 　　至少暂时，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然而一踏出空间门，主神的系统提示就响了起来。 　　“任务：逃脱死神追杀已完成，奖励生存点数1000点。任务：24小时内抵达纽约已完成，奖励生存点数2000点。所有任务均已完成，24小时后将离开任务世界。提醒：小队成员不满7人，请在离开任务世界前招募满7人，否则将被自动传送至开放世界。” 　　“任务……完成了？”跟在他身后离开空间的郝建愣愣地问道，“就这样结束了？我们活下来了？” 　　“是的，主神一旦宣布所有任务完成，可以离开任务世界，就意味着全部的危机都已经解除了。”颜梅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剩下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也算是给自己的假期了。” 　　“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郭凯那胖子高兴得手舞足蹈，身上的肥肉都跟着颤动个不停。 　　“我实在很难相信……”周枫望着贝尔克斯，就在前一刻，他们还想着怎么阴谋害死对方，而现在，他们却又成为队友了？ 　　不对。所有任务都完成才能离开任务世界，不是指一个人，而是指一个小队。从来没有一个队伍里一部分人完成了任务先被传送走、留下剩余没完成任务的人继续在任务世界里的先例。如果贝尔克斯的任务是干掉死神，他们应该不能离开任务世界才对啊！ 　　“呃……我们在戒指里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只好红着脸向对方问道。 　　“为什么这样问？”对方看上去有些困惑。“飞机没有爆炸，没有坠毁，它还停在机场，不过里面的人似乎都出不来了。我以为你不关心他们的。” 　　贝尔克斯话语中暗含的指责执意稍微刺了他一下，但此刻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我是说，你没有干掉死神什么的？” 　　“没有。我也很意外，降落后就听到了一个声音，说任务已经完成了。”对方摇了摇头。 　　“你的任务不是干掉死神？”周枫不可置信地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样以为？”对方显得同样惊讶。 　　周枫脖子僵硬地转向了山德鲁，那只骷髅站在一群欢呼雀跃的人里更显沉默、与阴冷。山德鲁骗了他们？的确，从山德鲁复活开始，就在言语里各种下套，先是暗示他们杀了贝尔克斯可以得到无尽的寿命，见只有郭凯心动又试图说服他们相信贝尔克斯准备害死他们，让他们不得不反击。可贝尔克斯确实像山德鲁说的那样打算利用他们当饵吗？如果对方并没有杀死死神那个任务，所有的这一切就都不成立了。 　　而贝尔克斯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不过是山德鲁一句空口无凭的白话罢了。 　　现在主神判定小队内所有成员的任务都已完成，那么山德鲁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那骷髅算计的精巧，却没料到主神一招釜底抽薪，就让山德鲁的计划泡汤了。 　　“我注意到了你们将山德鲁复活了，想来是他和你们说了什么吧？”贝尔克斯叹了口气。“我不想他复活也是这个原因。” 　　“你没有将他复活？所以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叫我们进戒指的山德鲁是假的？”想到这点，周枫就觉得火气噌地上来了。如果不是假山德鲁骗他们进的戒指，他们也不至于会去怀疑贝尔克斯。 　　“算不上是假的。镜像魔法实际上是制造一个灵魂的投影，用少量的魔力维持住它的物质形态，实际上镜像拥有和本体完全一样的性格，以及能力。”贝尔克斯温和地解释道。“如果复活了山德鲁，难保他不会策划什么阴谋，我这个学生，我还是心底有数的。只是镜像的话，随时可以将其打碎，倒是不担心他兴风作浪。” 　　末了，对方又叹息一声，“可你们到底还是将他复活了。” 　　周枫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打开空间门的是山德鲁的镜像，也就是说，是山德鲁将他们放在了冥府的下方，然后又激怒他，让他打碎镜像，从而将疑点转嫁到贝尔克斯身上。如果不是怀疑贝尔克斯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他们或许不会执意复活山德鲁，秦俊和施瑞也就不会死了。 　　事到如今，后悔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过去的就过去了，至少大部分人还活着。”对方轻声安慰道，“队长，是时候考虑一下小队的未来了。” 　　没错。周枫振作起了精神。小队现在还差两人，郝建的表现不错，态度积极，身体素质又强，尽管没什么特殊能力，但可以招募进来慢慢培养，算是一个人选。剩下郭凯和云莹，老实说，周枫哪个都不想要。云莹就不说了，太过脆弱，一看就是炮灰的命。而郭凯，所有人都倾向于相信贝尔克斯的时候，郭凯却把人往坏的方面想。固然在轮回空间里，防人之心不可无，但郭凯的存在，却是小队的不安定因素，没准哪天郭凯感觉到了危险，就在背后捅他们一刀呢？ 　　罢了，再继续观察观察，明天再决定要谁吧。 　　想到这里，周枫就打开了轮回之书，先给郝建发出了邀请。 　　“新人郝建已加入神州云鼎队。” 　　郝建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似乎也知道了他的意思，没有声张，只是默默选择了同意。 　　“还有24小时，我们考虑一下去哪里玩吧。这里可是纽约！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没去过纽约吧？”郭凯一副显摆的样子，好像纽约就是自己家一样。“需要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吗？” 　　“我在复仇者联盟里已经在纽约城上空飞过一圈了。”颜梅抱着手臂，兴致缺缺。 　　“我们队上个任务世界也是去的纽约。”周枫摊了摊手，“谁让很多美国大片都把纽约当成战场呢？” 　　“好吧。”郭凯尴尬地傻笑两声，“队长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康尼岛！”他想起飞机上的那本杂志，“康尼岛上有个游乐园，想玩什么都可以！明天在康尼岛还有美人鱼□□，你们肯定喜欢的！到处都是不穿上衣的白人辣妞！” 　　郝建和郭凯都会意地露出了□□的笑容，颜梅则翻了个白眼，“男人啊。” 　　“我记得死神来了有一部就是从游乐园开始的。”云莹细声细气地说着扫兴的话。 　　“我们已经打败死神了！现在它威胁不到我们了！”周枫突然想到了个绝妙的点子，“走吧，去康尼岛，我要坐云霄飞车！在死神来了的世界里坐云霄飞车，肯定特别刺激！” 　　“我就喜欢这种感觉！”郝建竖起了大拇指，“我们去吧！” 　　“帮我们订下酒店，阿飞，我们今晚在康尼岛附近过夜吧。”周枫看了看天空，夜色已深，估计他们得先去酒店办理入住手续才行。 　　“听你的，队长。”瞿飞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只是蔫巴巴地掏出手机来订房。 　　“打起精神来，”他揽过对方的肩膀，“等下坐云霄飞车的时候坐我旁边，我还没看过你尖叫的样子呢。” 　　“去你的。”瞿飞捣了他一拳，笑骂道。“会尖叫的是你才对吧？到时候可别尿裤子！” 　　 　　☆、游园惊魂 　　康尼岛的游乐园算是纽约本地人很喜欢去玩的一个地方，外来的游客往往对自由女神像、中央公园、第五大道、华尔街这些大家耳熟能详的地方更感兴趣。不过这种地标性建筑，以后他们有的是机会去玩，谁让老美的电影里不管是外星人还是恐怖分子，最热衷搞破坏的地方都是这几处呢？倒是一些相对休闲的、在大荧幕上出镜率很低的地方，值得他们用这一天的时间好好游玩一番。 　　“我简直不敢相信，玩个云霄飞车还要排队！”当他们每人一杯冰沙在游乐园里大排长龙的时候，周枫忍不住抱怨道，“都这么晚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 　　“门票上写说购票后四个小时可以无限次数地乘坐云霄飞车。”瞿飞检查着门票，向他解释道，“你看前面那群激动得跟疯了一样的傻妞，八成就是坐过一次还嫌不过瘾，又跑来坐第二次的。” 　　“唉，我怎么就脑子一热跟你们一起买了全票呢。”郭凯满脑袋都是汗，不住地吮吸着差不多见底的冰沙。“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患上了心脏病。真羡慕那两个不用排队的家伙。” 　　贝尔克斯和山德鲁都没有买全票，他们对云霄飞车丝毫提不起兴致。 　　“从高处下落的体验对你们人类而言或许很刺激，但对我……”贝尔克斯没有说完，但周枫已经理解了。 　　“你们热衷于云霄飞车，是因为它模拟出的危险感能够刺激你们的身体分泌肾上腺素，从而产生兴奋反应。说到底，那只是一种化学信号在身体内的作用效果。我既没有分泌肾上腺素的器官，也没有供肾上腺素进行化学反应的部位。”山德鲁捏着冰沙杯，干巴巴地说道。“简单说来就是，我坐上了云霄飞车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可以不用费事了。” 　　现在这两个人正在不远处玩气枪射击，山德鲁打算赢取最大的那个奖项，一只耳朵上绑着蝴蝶结的特大号兔子玩偶。不幸的是，这个家伙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枪法臭的要命。 　　“谢谢，这是你的安慰奖。”店员塞给了山德鲁一只比巴掌还小一号的扁扁的兔子形钥匙挂坠，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眼窝里的蓝色火焰正危险地跃动着。 　　“哇哦，这是你赢到的奖励吗？”两个穿着露脐装超短裤的女生从山德鲁身边走过，咯咯笑个不停。“好逊哦。” 　　“你们再说一遍试试看？”要不是那兔子是棉花填的，估计已经被山德鲁捏碎了。 　　“嘿，帅哥，别这么大火气嘛。”那个金发的女生用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调戏般地戳在山德鲁的胸甲上。“你这身装扮好酷哦，是为了明天的□□准备的吗？” 　　“我从远处看还以为你真是个会活动的骷髅呢。”旁边一个黑色长发画着烟熏妆的女生笑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个头盔吗？好逼真啊！” 　　那就是个会活动的骷髅。周枫扶着额头，对这些神经大条的女生已经无语了，就他们排队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有至少一打的女生过来找山德鲁求合影了。 　　山德鲁动了动下颔，才发出咔哒一声，就被那个金发女生打断了，“哦，别理她，当她没问吧，我可不想听到什么这个电路板接上那个开关，什么什么元素和什么什么元素加在一起之类的书呆子才会知道的事情。我们来玩点有趣的吧，呆子，你能把那只兔子赢到手给我吗？我愿意用一个吻跟你交换哟~” 　　“美女，我把兔子赢下来给你，你愿意给我个吻吗？”郭凯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那女生很拽地送了根中指给郭凯。 　　“老板，再来一局。”山德鲁非常爽快地付了钱。 　　“我来吧。”贝尔克斯从店员手中接过气枪，“最高难度。” 　　“我警告你，这可是很有挑战性的游戏，一般人是玩不转的——”山德鲁话还没说完，就见贝尔克斯熟练地给气枪上膛，打开保险，接着就是一连串砰砰砰砰的射击声。 　　“太厉害了！”店员鼓起了掌，“那兔子是你的了！它在这里摆了好久都没人领走它。” 　　说着，店员就将兔子塞进了对方怀里。 　　周枫嗤嗤地笑了起来。山德鲁还僵在那里，好像突然熄火了一样。那兔子雪白雪白的，看上去柔软好捏，被贝尔克斯抱在怀里特别有种软萌的感觉。刚才山德鲁执意要把兔子赢到手估计也是看中了这点。只可惜…… 　　“给你。”贝尔克斯将兔子递给山德鲁，“这是送给你的。” 　　山德鲁恼怒之极地揪着兔子耳朵，一把塞到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金发女生手上，“拿去吧！别来烦我了，我受够了！” 　　说着，那个恼羞成怒的骷髅就迈着步子走开了。 　　“嘿，别走啊，我的冰沙已经喝完了，你的还没动过吧？”郭凯连忙朝山德鲁招着手，“给我吧，我帮你解决掉。” 　　为了让山德鲁看上去更像是个活人，他们点冰品的时候也帮对方点了一份。不过骷髅既没有食管也没有胃，当然是没法喝冰沙的，因此山德鲁从头到尾都只能攥着那杯冰沙当装饰。 　　“你太欺负他了。”周枫无奈地摇着头，“你都知道他是个可悲的不死生物了，就别拿生者的特权在他面前炫耀了。” 　　“这叫做物尽其用。”郭凯接过冰沙，突然惊叹道，“哇，这杯好凉啊！我的都化成水了。” 　　“就当是不死生物的特权吧。”山德鲁阴测测地说道，指骨往冰沙杯上一搭，就见拿杯子表面凝结的水珠瞬间冻成了霜。 　　郭凯咬着吸管吸了两口，却皱起眉头，“你把冰沙冻成冰坨了我要怎么喝啊？” 　　然而山德鲁已经走远了。 　　“小气鬼，一句坏话都不许别人说的。”郭凯朝对方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将红色的空杯子随手往树丛里一丢，便拿着结满了霜的杯子贴在脸上。“嘶——真爽啊！” 　　周枫打量着那个挂在树丛上的纸杯，不知怎的有种不好的感觉。死神来了这个世界里，很多的死亡就是由这种不良习惯造成的。不想了。他晃了晃脑袋，就算随手乱丢垃圾又能怎样？他们已经安全了，哪怕死神是处女座的也拿他们没办法。 　　“队长，我觉得我大概猜到山德鲁是谁了。”山德鲁走后，瞿飞才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什么叫做他是谁？”周枫对这句话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轮回空间里的世界，都出自一些知名的娱乐作品，像是电影、动漫、游戏、小说，等等。这两人从其他世界穿越而来，应该也是虚构作品里的角色。而山德鲁这个人物，在一些宅男圈子里可以算得上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了。”瞿飞把玩着手机，有点心不在焉。“不过山德鲁只是个普通的意大利语名字，就像什么哈利啊，汤姆啊之类的，十分常见，光凭一个名字不足以让我做出判断。可相处下来，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就是那个山德鲁。” 　　“哪个？”周枫完全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亡灵法师山德鲁啊。”瞿飞挑起一边的眉毛，“你不知道？他应该算是最有名的亡灵法师之一了。” 　　“我只知道阿尔萨斯。”说到亡灵法师，周枫只能想到这个名字。 　　“那是死亡骑士，跟法师没有半毛钱关系。”瞿飞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就算了，反正这个山德鲁，可不是什么好人。和很多古早奇幻作品一样，亡灵法师的身份注定了他就是个反派，残忍、冷酷，野心勃勃。我一开始还不敢确定，但他提到了埃瑟里克，我就知道肯定是他没跑了。” 　　“埃瑟里克又是什么人？”周枫费了点脑筋才想起这个名字，他们问山德鲁口中那个发明亡灵巫术的导师是指谁的时候，对方反问了一句，不是贝尔克斯，难道还能是埃瑟里克吗。没想到竟然是这里暴露了对方的身份。 　　“山德鲁的导师。”瞿飞简单地解释道，“我对贝尔克斯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埃瑟里克我可是记忆犹新。因为在游戏里，山德鲁欺骗别人去帮他凑齐神器配件时，就说是他导师埃瑟里克要对付亡灵政权，因此要研究亡灵的弱点，需要类似性质的物品。结果那些神器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他利用诅咒铠甲和鬼王斗篷组建出了一支不死大军，推翻了原来的亡灵政权，自己称霸一方，并打算征服整个大陆。” 　　说到这里，瞿飞也是一脸悲愤，“一想到我当年，好不容易替那个混蛋凑齐了配件，结果到头来都变成了给敌人作嫁衣，我就有种砸了电脑的冲动啊！不过也正是因为玩家怨念不已，才让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山德鲁声名鹊起。虽说按照邪不胜正的定理，最终山德鲁还是阴沟里翻船，被自己亲手培养的学生给算计了，但不妨碍山德鲁成为游戏里最受玩家欢迎的角色。” 　　“哈？”周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山德鲁？受人欢迎？玩这游戏的人都是刚才那种胸大无脑的金发靓妞吗？还是你哪里弄错了，你说的那个山德鲁不是我们认识的这位吧？” 　　“你别说，他还真的特别有女人缘，不仅在游戏里总是美女相随，连在游戏外，也有大批的女粉丝为他着迷。”瞿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就他那要身高没身高、要相貌没相貌、要性格……嗯，有性格，但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格，他到底哪里好啦？”周枫暗暗地将自己跟山德鲁做了个比较，发现自己在各方面都比对方强，再想想过去二十多年的单身汉生活，别说被女生表白了，连绯闻都没传过，这种差别待遇，让他不由得悲从中来——这帮女生，真是瞎了眼了！ 　　“我不是女生，我也不懂为什么女生就觉得他特别帅。”瞿飞耸了耸肩，“至于说他哪里讨人喜欢嘛，大概是因为游戏里他全程嘴炮毒舌、高能作死吧。” 　　“哦，这倒像是我认识的山德鲁了。” 　　“队长，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提防一下山德鲁，不可再像之前那样轻信他了。”瞿飞严肃地说道。“如果他确实是那个山德鲁，我得说，挑拨离间、谎话连篇是他惯常行径，借刀杀人、渔翁得利更是他的常用伎俩。如果这次不是运气好，只怕我们已经被他利用了！” 　　“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杀贝尔克斯？”这才是周枫最困惑的地方。 　　“我不知道，但山德鲁从来没将什么人真正放在过心里，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贪婪而已。” 　　 　　☆、云霄飞车 　　“你们两个别在那里说悄悄话了，轮到我们了。”郝建在前面喊道。“郭凯，你发现没有？刚才那两个靓妞好像排到我们前面去了！” 　　“老外也插队吗？”郭凯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好像是有人跟她们换了位置吧。”郝建也探着脑袋，“等下我们两个坐在她们后面？顺便跟她们深入交流下人生什么的。” 　　“正有此意。”郭凯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还是有点害怕。”两个猥琐男的身后，云莹正小鸟依人地躲在颜梅的怀里。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颜梅豪气万千地说道。 　　“队长，我觉得就是有颜梅这种女汉子的存在，才会导致我们这些苦逼的单身汉一直找不到对象。”瞿飞打开手机，将前面那对蕾丝边的背影拍了下来。短发的颜梅配上长发及腰的云莹，从背后看还真挺般配。 　　“我来瞧瞧。”周枫接过手机，也不知是因为手机内置的摄像头品质一般，还是刚才瞿飞拍的时候手抖了，游乐园里五颜六色的灯光在照片中显得模糊不清，竟有种鬼影重重的感觉。“阿飞，你以前有没有听过老人讲的关于照相机的鬼故事？” 　　“什么鬼故事？”瞿飞表情夸张地捂着胸口，“队长，我胆子小，你可别吓我啊。” 　　他用拇指在屏幕上一划，照片就跳到了上一张，瞿飞在机场里用手机黑进海关电脑时保存的截图，照片里的贝尔克斯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即使隔着屏幕也让他感到一阵冰冷。 　　身后一阵阴风吹过，周枫打了个哆嗦。 　　“就是……就是透过照相机，可以看见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他含含糊糊地说道，关掉了程序，将手机还给瞿飞。 　　“那不是鬼故事，那是零·红蝶。”瞿飞一本正经地说道，将手机收进口袋里。“如果我们真的进入了零系列的世界，不用担心，我有经验，游戏我都打通关了。” 　　“我不是说那个。”周枫摆了摆手，尽管没玩过游戏，但零系列的除灵照相机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在公共世界里的黑市中算是抢手物品。毕竟很多人的强化路线都是超能力或者修炼，对鬼魂、灵异事件之类的情况缺乏应对手段，借助道具弥补自身不足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就是以前清朝的时候，不是很多人不敢拍照么？当时人觉得照相机会把人的灵魂吸进去，束缚在照片上，久而久之就成了怨灵。” 　　“这都是什么年代的迷信啊。”瞿飞嗤笑道，“就算当鬼故事听也只有喜感而没有恐怖好吗？” 　　“算了，忘掉吧。”周枫挥了挥手，却没觉得自己的心情有变好一点。“我只是感觉不太好。” 　　“队长，这回你可真的是在讲恐怖故事了。”瞿飞抱着手臂哆嗦了一下，“在死神来了系列里，感觉不好、有不祥的预感、觉得不对劲，可是预言系主角们的口头禅啊。”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也知道死神已经放过我们了，主神把我们的名字从死亡名单上划去了，能不能不要再提了？”不知怎的，往常在他听来会觉得是玩笑话的说法，现在却让他有些心烦。“不说了，我们上车。” 　　前面的两个靓妞胆子很大地坐在了第一排，周枫猜测她们其实觉得山德鲁长得很恐怖，才会想要勾搭，拍个照片证明下自己特别有种，贴到推特或者汤不热跟人炫耀一番。郝建和郭凯则跟在她们的身后坐在了第二排，这几个人已经热络地聊了起来。云莹和颜梅则跟他们隔了几排。等到周枫和瞿飞上车的时候，整辆车已经差不多满了，他们只好坐在最后一排。 　　“运气真不好。”瞿飞咂了咂嘴，还是给自己扣上了安全装置。 　　“怎么？难道你想坐在第一排体验一把什么叫做生死时速？”周枫打趣地问道。 　　“队长，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瞿飞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很多人都以为过山车最具挑战性的位置是第一排，其实第一排是最爽的，最后一排才是最恐怖的。因为过山车在翻越小坡的时候，最后一截车厢会有种轻微的被甩脱的感觉。记得死神来了3里的女主吗？她是个控制狂，而最后一排的体验对她而言恰恰是最致命的，因为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失控’。” 　　“我觉得我快变成她了。”过山车已经开始缓慢加速，周枫紧张地攥着扶手，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瞿飞意味深长地笑着，“之前提议说一定要在死神来了的世界里坐过山车的可是你啊，队长。” 　　“我才没有怕！”周枫脸一红，扭过头去。 　　“放轻松，坐云霄飞车出事的概率比玩桌游玩到侏曼棋的概率还低。”瞿飞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是在说勇敢者的游戏么？”周枫只觉得自己的牙齿咯咯直响。“请不要在我酝酿情绪的时候提这种和疯狂的兔子有的一拼的童年回忆啊！” 　　“那是你的童年回忆，队长，我比你可是小上好几年啊。”瞿飞恶作剧得逞般地笑了笑，“好了，我们已经被推到最高点，接下来就是垂直俯冲了，准备好尖叫吧！” 　　“咕。”周枫吞了吞口水，已经在心中后悔不迭了，他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才会提议来玩云霄飞车啊！更可恶的是，居然他的队友都比他要胆子大，这让他这个队长该怎么当啊！ 　　云霄飞车在最高点短暂地停了一下，仿佛是不怀好意地让他将恐惧的感觉酝酿得更深沉一些，然后才大头朝下地笔直坠了下去。 　　“啊呀呀呀呀——！”周枫牢牢扒住扣在身上的固定装置，直勾勾地瞪着距离他们大约有上百米的地面，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他发誓刚才他们通过最高点的时候，这节车厢脱轨了！ 　　“哟呵——”身边的瞿飞倒是轻松自如。当他们降落到最低点的时候，脱轨的车厢砰地一声摔在了轨道上，震得他屁股发疼，更让他对旁边看上去欢快得很的瞿飞咬牙切齿。 　　“死神来了3里的云霄飞车事故是怎么回事？”前面的人都在大呼小叫，再加上车厢运行速度极高，呼啸的风声都要将他的声音吞没。“我没记错的话，就是车厢脱轨吧？” 　　“错，是输液管破裂，导致固定装置的压力不足，无法将人固定在云霄飞车上，否则单纯只是脱轨的话，不至于造成这么大的伤亡。”瞿飞大声喊着，才勉强将话语送进了他的耳朵里。“队长，刚才我们这节车厢没有脱轨，只是你自己被往外甩出了一点，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什么？！”他才不相信刚才那是见鬼的错觉！然而云霄飞车现在行到了大回环的部分，他整个人头朝下地吊在空中，只顾得上咬紧牙关挺过这一段。 　　“这段最过瘾了！”和他的紧张截然相反，瞿飞却很放心地松开了固定装置，朝下面的人挥着手，尽管那些游客在他看来就只是一些面目不清的模糊小点而已。 　　“你疯了吗？”周枫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手里的固定装置，便朝旁边的瞿飞大骂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啊？！” 　　“不，完全不危险。”列车再次下降的时候，瞿飞又握住了固定装置。“即使没有链条，我们也会被牢牢固定在轨道上。离心力你懂吗？” 　　“我物理没及格！”他没好气地吼了回去。周枫当然知道离心力，也知道云霄飞车没什么可怕的，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和对未来的不祥预感却如同阴云般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这不算什么。钢制的过山车行驶过程中非常平滑，要是坐木质的过山车，那种木头结构随时可能散架的感觉岂不是要将你吓破胆？”瞿飞还有闲心跟他开玩笑，“想想看吧，那些木板在你身下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 　　“别说了！”周枫惊恐万分地发现他确实听见了喀拉喀拉的响声。“你有没有听见？这架过山车不会真的要散架吧？” 　　“那是防倒滑装置发出的响声。”瞿飞朝他喊道，“死神来了3里防倒滑链条断掉了，所以男主才能把车往回推，结果送掉了自己的性命。否则车厢会一直被卡在原位，而两个主角也会安全地被固定装置牢牢绑在车厢里，根本不会发生后来的惨案——哦该死！队长你快看！” 　　周枫朝对方指着的方向转过头，却见一个红色的东西从侧面飞过，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是什么？！”他不由得想起电影里的云霄飞车事故也是从摄影机掉落开始的。 　　“我想郭凯大概把他手里的冰沙杯弄掉了。”瞿飞摇了摇头，“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看安全须知？” 　　“那些安全人员难道都不检查一下的吗？”周枫只觉得一腔愤怒都涌向了安全人员，就是这群玩忽职守的人才导致了种种事故！“那瓶冰沙被甩出去砸坏了轨道该怎么办啊？！” 　　“你想多了，就算云霄飞车给了它很大的惯性，里面的冰沙也会在瓶子飞行过程中被甩得一干二净的。” 　　“可那瓶冰沙被山德鲁冻成了结实的冰块啊！”他近乎绝望地大吼道。 　　这下连瞿飞都找不到说服他的理由了，只能有气无力地说道，“队长，你要相信死神现在正忙着弄死别人呢，没空来管我们这辆云霄飞车。” 　　周枫抓紧了扶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相信这个世界的死神是个超级控制狂，不在死亡名单上的人想死也死不掉，他也不会来坐什么云霄飞车了。 　　下次、下次他绝对不会再提这么作死的主意！ 　　然而就在这时，主神的系统提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更正：逃脱死神追杀任务并未完成！已扣除1000积分。任务完成前不可返回开放世界。” 　　☆、连环死亡 　　什么？！ 　　主神出错了？ 　　绝对不会犯错的主神，居然出错了？ 　　是死神的死亡设计造成的吗？ 　　连主神都可以被纳入到死亡设计中，死神岂不是比主神更强大的存在？ 　　而他们正面临着死神的追杀，连主神的强制抹杀都逃不过的他们，如何能逃过死神的追杀？ 　　周枫越想越感到绝望。难怪死神来了系列号称无人可以生还的世界！原来以主神的威能，在这里都不过是死神手中的一枚棋子！他一直以为主神是所有世界的主人，正是因为主神是掌握所有世界的终极力量，他们这些轮回小队才能毫无顾忌地在任务世界里施展拳脚，为了完成任务，哪怕是毁灭世界也在所不惜。反正主神一定会将他们传送去安全的世界里的，只要活下去，撑到任务结束就可以了。 　　然而现在，死神却打破了他的这层认知。 　　既然主神的任务系统都会遭到死神的破坏，那么何以见得、他们完成任务之后，主神就能将他们传送走呢？如果主神也对他们的处境无能为力，他们岂不是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里、被死神追杀到死？ 　　而他们这些无力反抗主神的凡人，又有什么资本去跟死神抗争？ 　　车厢一阵颠簸，将周枫的意识唤回了当下。“队长，快抓住他们！”瞿飞正攥着他的领子使劲晃着他。 　　抓住谁？周枫茫然地望着前方。他们还有什么可挣扎的？无非就是死得快一点还是死得慢一点罢了。死得慢了，死之前还要饱受折磨，被死神的威能吓得魂不附体，想要挣脱却依旧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有什么好的？放弃吧，坦然地迎接死亡吧，起码还能少受点罪。 　　“快看第一节车厢！他们要坚持不住了！”瞿飞几乎是在哭喊，“队长，你醒醒啊！我还不想死，我们都不想死啊！” 　　对方话音刚落，就见最前面的车厢突然砰地发出一声巨响，整节车厢带着一车尖叫声骤然飞了出去。后面的车厢还在继续绕着大回环转圈，周枫浑身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急忙运起超能力，在云霄飞车被惯性推到回环顶上的时候，整个人头朝下抓住了坠落的车厢。 　　“我抓到他们了！”周枫一手勾住有些松脱的固定装置，一手向下伸着。他不得不集中精力才能用超能力挂住那截车厢，然而不断运动的云霄飞车却让他频频分神，无法将轮子朝上的车厢翻转过来。只听几声惨叫，车厢里坐着的四个人纷纷掉了下去。 　　“别！”他立刻甩开车厢，再次向下一抓。云霄飞车还在不停旋转，他就算半侧过身子，也没法看清自己抓住的到底是谁，只能模糊地判断着高度将对方放下去。 　　“小心！”瞿飞突然扯着他的衣服将他拽回了原位，“快趴下！” 　　周枫只来得及一瞥，就见前方又是一截车厢脱轨，不仅脱轨，还解体了！钢板呼啸着朝他们飞来，却梆地一声撞在了颜梅制造的圣盾上，直接被弹飞了。 　　“好样的！”瞿飞刚一叫好，就见云莹身上的固定装置毫无征兆地松脱了，那姑娘尖叫着被甩脱了出去，一条腿磕到了后面的车厢上，直接断成了两截，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 　　周枫想也不想，随手一抓，就将差点飞走的云莹抓了回来。“可恶，她又晕过去了！”眼见着对方软塌塌地在空中不省人事，周枫也顾不得抱怨对方的心理素质，只得全神贯注地控制着云莹朝他的车厢飞来。一路让过所有从前方袭来的障碍物，好不容易将对方拖到离他们只剩下一臂的距离，周枫正准备将对方拉进车里，一具香软娇躯却从另一个方向飞来，撞得他七晕八素，超能力瞬间失控。 　　“怎么？！”他恼怒地大叫，只觉得脖子差点没被拗折了。如果不是生死关头超能力自动护主，只怕他已经在这一击下颈椎断裂，直接断气了。 　　“快帮我抓住她！我要撑不住了！” 　　瞿飞的喊声让他回过神来，只见颜梅正挂在他们的车厢上，大半边身子都悬在空中，如果不是瞿飞抓住了对方的一只手臂，只怕颜梅已经撞在了后面钢筋上，断成两截了。 　　“不用管我了，圣盾！”颜梅含着泪，另一只手朝前一推，就在他们身前构筑了一道金色的弧面，挡住了前面解体崩溃后飞来的零件。 　　然而这一分神，瞿飞手里一滑，颜梅就飞了出去，被尖锐的钢筋削出了一蓬血花，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周枫的反应能力。 　　“该死！”周枫愤怒地一砸车厢，接连几人的殒命让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顾不得思考，他便朝只剩下三截的车厢一抓，“给我停！” 　　然而过山车却没有在超能力的控制下成功刹车，反倒是最前面的乘客惊惧地尖叫起来——车厢的车头由于他的用力过猛被抓成了一团废铁，扭曲的车轴让轮子无法和滑道匹配，在惯性作用下被推着强行碾过去，顿时溅射出了一连串的火星。 　　始料未及的结果让周枫一愣，下意识地朝瞿飞问道，“我该怎么做？为什么超能力不起作用？” 　　“别管车子！扭曲钢管轨道将车厢固定住！”瞿飞大喊道，“你的超能力不能作用于自身，当你坐在车上的时候，超能力会将你和车厢视为一体！” 　　听到瞿飞的解释，周枫目光快速扫过前面的轨道，对准他认为适合的地方一拉，轨道立刻弯曲成一个契合车厢的凹槽。即将通过此处的过山车携着万钧之力撞了上去，早有准备的周枫和瞿飞都握紧了固定装置，被卡在了座位上，倒是最前面的那两个乘客直接被甩飞了出去，撞得头破血流才掉了下去。看得周枫一阵心惊，不知自己的超能力是不是也成为了死亡设计的一环。 　　“后面！”见他出神，瞿飞赶忙提醒道。“防倒滑链条断了！我们正在往后滑！” 　　一想到电影里过山车倒滑后男主惨烈的死法，周枫便浑身一哆嗦，迅速将后方的轨道也拉起。然而还没等他把钢管塑造成他想要的形状，他们的车厢就撞了上去，顺着拱形的斜坡直冲天际，动能重新转化为势能后又高高落下，他们前面的那截车厢头朝下地倒栽在了轨道上，固定装置瞬间松脱，两个乘客惨叫着掉了下去。而他们这截车厢也没好去哪里，整个翻倒过来，周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扶手，一阵肌肉拉伸过度的撕裂感当即从手臂上传来，可他却怎么也不敢松手。 　　“阿飞！”眼见着瞿飞从车厢中坠落，周枫伸手便是一捞。然而不知何时翘起的一根钢管却将瞿飞戳了个对穿，尽管对方的身体因为超能力的缘故不会下落，可洞穿胸口的致命伤却让瞿飞仅仅挣扎了几秒钟，就魂归天外了。 　　“不——！”他悲痛欲绝地大喊道。就差一点！如果他的反应能再快上那么半秒，或许瞿飞就不会死！ 　　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如此？ 　　为什么怎样都逃不过死亡？ 　　再也无力握紧扶手，周枫从云霄飞车上坠落。 　　他在空中翻滚着，脱轨的车厢和他一起下坠着。他知道自己会在地上摔得脑浆迸裂、四肢折断，然后那沉重的过山车会补上最后一击，将他破碎不堪的残躯砸成一团肉泥。 　　他仿佛能够看到死神残酷的笑容，为他们命中注定的死亡。 　　周枫闭上眼，不再去看这游乐园里的光怪陆离。 　　在飞机上的时候，瞿飞曾说起死前会想起什么。上一次死亡的时候，周枫心底只有不甘，他还年轻，他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要落得这样的结局？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尽管有那么多可以后悔的事、有那么多没有完成的遗憾，他的心中却没有了怨恨。 　　事实上，他的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他的灵魂和瞿飞一起留在了天上，只剩下一具空壳漫无止境地下坠着，直到粉身碎骨。 　　突然眼前一暗，下坠的速度陡然止住，周枫睁开眼，却是一件造型华丽的胸甲。 　　“抱歉，我来晚了。”贝尔克斯将他打横抱在怀中，绕过云霄飞车的轨道支架，缓缓降落在地上。 　　或者说，落在尸体中。 　　整辆云霄飞车大概有几十个人，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周枫，还有吓得尿了裤子的郭凯。他麻木地望着地上那些残破的尸体，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被凝固在了最可怖的一刻，仿佛是摔碎的人偶浸在了血泊之中。他找到了云莹和颜梅的尸体，又掀开了过山车的残骸，看见了郝建血肉模糊的身躯。 　　风轻轻掠过他的身侧，贝尔克斯已经带着瞿飞的尸体回到了地面。“对不起，我们走得太远了，听到主神的消息后我就赶来了，可还是——” 　　“道歉？道歉有用吗？！”周枫简直想仰天狂笑，“呵，你说的倒轻巧，走远了……我们被死神追杀的时候，你们两个倒是轻松惬意的很啊！这话你对那些死去的人说啊！看看他们能不能够原谅你！罢了，对你这种强者而言，我们这些人的性命都不值得你放在心上吧？你又何必道歉呢？不觉得这种惺惺作态很让人恶心吗？！” 　　“你怎么说话呢！”山德鲁一个踏步上前，用法杖朝他胸口一杵，就将他推得倒退了两步。“他刚刚救了你！就算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恩戴德也别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出事的时候你在现场！为什么你没救下他们？你倒是说啊？你不是有超能力吗？你都做了什么？！自己没本事救人，别人没救上来你倒是有脸去骂，懦夫！我看你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日升月落 　　你都做了什么？ 　　你都做了什么？ 　　你都做了什么？ 　　周枫怅然若失地望着满地的尸体，只觉得这句话如同被锤头一遍遍敲打的凿子，在他的心上凿出了一个永远无法填补回来的空洞。 　　他就在那里，他应该救出他的同伴，但他没有做到。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造成的，是他亲手断送了这些人的性命。 　　周枫跪在瞿飞的尸体前，就好像对方还在下坠，而他还有机会去挽回。然而对方胸口那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却提醒着他，他失败了。 　　他想起对方曾经告诉他，唯一的心愿是让父母为自己骄傲，然而对方永远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亲口告诉父母自己变了。 　　他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凑够七个人，就能重新获得白银小队的权限。 　　然而他们却止步于此。 　　这是他的失败。 　　曾几何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相信自己得到了性价比最高的超能力，相信自己能够应付一切困境，相信在轮回世界里他才是主角，机遇、实力二者兼备。 　　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连主神都会出错的世界，还有什么可以去相信？ 　　他抬头看了眼哆哆嗦嗦的郭凯。他们是幸存者，但也活不了多久了。死神将会消灭他们所有人。 　　如果瞿飞还在，肯定会有主意的。 　　没有了瞿飞，周枫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或许，他应该什么都不做，坦然接受死亡的命运。 　　颤抖着手从瞿飞的口袋里取出电话，曾经对方只要靠着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就能玩转整个信息世界，现在电话的屏幕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不管他怎么按着启动键，都无法让漆黑的屏幕亮起一丝光彩，好像这支忠心耿耿的电话已经随着它的主人一同逝去。 　　“我很遗憾你需要经历这些。”贝尔克斯嗓音低沉，好像真能体会他的痛苦一般。一想到对方的态度，周枫就恨意丛生。这个虚伪的家伙，救那些无关紧要的路人时一副悲悯天人的模样，真到了队友需要帮忙的时候却是这副作态！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对方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弥补一些。” 　　“弥补？人都死了，还怎么弥补？！”周枫冷笑道。虽然轮回世界里没有无法实现的愿望，就算是死者也能够复生，但条件实在太苛刻了。白银小队才拥有选择世界的权利，但这种选择，不是任意挑选，而是在有限的世界里进行选择。这是要多大的运气，才能刚好赶上有复活能力的世界，又要多强的实力，才能争取到复活的机会？就算贝尔克斯是个黄金级的强者，难道就能从主神手里讨得到好处吗？ 　　更何况，他们能不能活过这个世界都是未知数。 　　可还没等贝尔克斯回答，山德鲁却先叫了起来，“为什么你要为这些人付出那么多？他们注定是要死的，你救了又有什么用？他们甚至不会感激你，只会责怪你，为什么你不能做的更多。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好救的？” 　　“他们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死亡。”贝尔克斯没有理会山德鲁的劝阻，从戒指里取出了郝建用过的那把阔刃巨剑，双手握住剑柄倒持于身前，闭上双眼喃喃念诵着某种祷词，垂落的双翼如同曳在地上的披风一般，更为眼前的画面平添了几分庄重。 　　“他们永远不会准备好的。”山德鲁哼了一声。 　　“他要做什么？”周枫倒退了两步，“他以为像个神父一样念几句神神叨叨的经文就能弥补了吗？” 　　“不，他是要干一件蠢事。”山德鲁摆弄着颚骨，发出不高兴的咔哒咔哒声，“蠢到家了。” 　　随着祷词的终结，天空中荡漾起了恢弘的极光，变幻着的瑰丽色彩有如天堂的倒影，一道光芒从空中径直照射了下来，落在云莹的身上，仿佛有某个金色的虚影顺着光筑成的通道降落到了地上，潜入了云莹的体内。只消片刻，对方折断的脖子就恢复成了原样，短腿上的骨茬收了回去，血液逆流回体内。当一切伤痕都消失时，云莹突然睁开了双眼，竭力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她惊声叫道，将双手举到眼前，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我以为我死了！摔在地上的感觉痛极了！我甚至还在庆幸死亡来得如此之快，我并没有经历太多的痛苦。” 　　云莹摸索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尤其是那些曾经折断的地方，面带惊喜，“是我的幻觉吗？” 　　“不，你死了，可你的信念又让你得以重返人间。”贝尔克斯微笑着将对方扶了起来。 　　周枫直勾勾地瞪着眼前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复活？！竟然是复活！这下他可真的是捡到宝了，多少黄金级小队都渴求的终极圣系能力！之前对贝尔克斯的怨恨瞬间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就算性格比较让人抓狂，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了这样一个队员，他还需要怕什么死神？！死神能杀人，我们就能复活，谁怕谁啊？！ 　　这样一想，周枫就觉得浑身都热血沸腾了起来！死神的死亡设计确实难缠，但只要能活下去，他们就能找到应对的办法！他才不相信有什么无解的任务，之所以认为无解，都是因为不够强而已！ 　　在脑子里意淫了半天，周枫的情绪也渐渐冷却了下来。见贝尔克斯还在低声安抚着云莹的情绪，他又有点生气了，为什么对方不赶紧复活其他人？ 　　突然，他的心沉了下去。 　　在复活云莹之前，贝尔克斯说的是，“我可以弥补一些。” 　　一些。 　　“你……你还可以复活其他人的对吧？”他嘶哑地问道，心脏怦怦直跳，生怕对方说出那个可怕的答案。 　　“我每天只能向神祈求一次复活之术。”对方声音柔和，在他听来却不啻于钝刀割肉。“只有等到太阳再次升起，我才能再次获取神术。” 　　“也就是说，你要等天亮才能复活其他人？”他的心底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月亮升起又落下，灵魂便会穿过冥府之门，那个时候复活之术也无力回天了。”对方摇了摇头。 　　周枫站在那里，只觉得被一桶冰水从头泼到了脚。复活术一天只能用一次？只能复活当天死去的人？周枫茫然地望着四周，瞿飞，郝建，颜梅，云莹，这四个人里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 　　而贝尔克斯选择了云莹。 　　“为什么是她？！”前所未有的愤怒瞬间冲进了他的大脑，几乎让他双目失明。“这个除了尖叫就是拖后腿的娘们儿到底有什么资格活下来？！为什么你不把活命的机会留给阿飞？他为队伍做了那么多的贡献！或者颜梅，她崇拜你，愿意追随你！也是她用生命换来了我和阿飞能够躲过一次死亡设计！再不然郝建也行啊！他那么有正义感，愿意帮助队友……为什么偏偏是云莹？！” 　　如果他在对方复活云莹之前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他说什么都会去阻止的！ 　　“因为她相信我。”贝尔克斯彬彬有礼地回答，语气似乎有些冷淡。“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他们都不应该死去，但他们都不相信我，因此在他们死亡的那一刻，我无法凭借信念的联系保护住他们的灵魂。没有灵魂，就无法复活。让云莹复活，不是我的选择，而是他们共同的选择。” 　　周枫愣在了那里。在隔绝之境的时候，他们受山德鲁的挑唆，怀疑贝尔克斯是有意将他们送到冥府之门下方，好引诱死神现身。虽然在离开空间后，主神的系统消息让山德鲁的谎言不攻自破，可这份芥蒂与疑心，却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深深地埋在了心底，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遭到报应。 　　“复活术并非一次只能复活一个人，它可以复活一群人，但前提是这群人能够彼此信任。就算他们不相信我，只要他们相信云莹，我也可以凭借他们灵魂之间的联系，将他们从冥府之门引回人间。不过很遗憾，他们也完全不信任云莹。” 　　谁会去信任云莹？周枫几乎想要大笑。那么个没用的女人，只会惹人生厌，所有人都恨不得她赶紧消失好吗？谁活着都不容易，不求别人帮助，只求别拖后腿，云莹不仅对整个队伍没有帮助，还特别能惹麻烦，到头来还需要别人分神去救她，谁要去信任她啊！ 　　到头来，这反而成为他们该死的理由了吗？ 　　“你认为这都是他们的错？”他无法忍受这种侮辱，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那些死去的同伴。“你认为他们就活该去死？！这就是你想说的吗？你有没有想过死者的感受？！” 　　“抱歉，虽然他们的死亡充满了遗憾和不情愿，但那是他们的命运。而你的命运，就是去经历这些。”对方冷冰冰地抛下一句不负责任的解释，便转身离开了。 　　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从来没有哪一刻能像现在这样，让他如此渴望去消灭眼前这个存在。 　　☆、借刀杀人 　　毫无预兆的，旁边钢铁支架上一根钢管突然断裂，如同长矛一般，斜截面造成的锐角直刺贝尔克斯的身后。像是有所察觉，对方忽然转过身来，让开了即将贯穿心脏的必杀一击，然而钢管却依旧洞穿了对方的翅膀根部。 　　“呃……”对方脸上一阵愕然，漂亮的蓝眼睛因为剧痛而呈现出一片空白，接着便捂着肩膀后方倒了下去。 　　周枫震惊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导师！”山德鲁一个跨步跑上前去，接住了对方的身体。贝尔克斯完全没有了往日强大的气场，软软地倒在了山德鲁的怀里，头枕在那具骨头架子的肩上，雪白的长发无力地顺着颈侧垂下，凌乱的发丝掩盖住了面容，却依旧能让人瞧得出脸上痛苦不堪的表情。殷红的鲜血顺着钢管尖锐的顶端一滴一滴落下，打在尘埃之中。 　　“你在做什么？！”山德鲁朝他咆哮道，手掌轻轻搭在钢管上，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如果那骷髅有表情，大概现在也是心痛不已吧。 　　“我不知道……”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大脑空白，“我没打算这么做，我只是很生气，应该是超能力失控了，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闭嘴！”对方朝他呵斥道，搂紧了怀中之人，又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我把它拔/出/来，你忍耐一下。拔/出/来，你就可以自己治疗了。” 　　然而贝尔克斯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咬紧了牙关，山德鲁用力抽出钢管，喷溅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那身洁白的祭司长袍。当啷一声，染血的钢管落在了地上，山德鲁连忙捂住怀中之人的伤口，然而鲜血却从指骨的缝隙间漏了出去，殷红继续扩散着，仿佛要吞没所有的洁白。 　　“快醒醒啊！”山德鲁大喊道，可对方依旧没有动静。 　　钢管从地上被捡了起来，郭凯双腿颤抖着站在了山德鲁的面前，手里紧紧攥着那支钢管，“很抱歉，他的命是我的了。” 　　说罢，郭凯便握着钢管狠狠朝着贝尔克斯的后背刺下。 　　周枫僵在原地，头脑突然清醒得可怕。 　　没有任何人阻止郭凯，钢管从盔甲后方的开口穿了进去，刺入了贝尔克斯的心脏。鲜血如同喷泉般直冲天际，山德鲁抱着怀中人的身体，全力束缚住对方的挣扎。大约半分钟，对方再没了声息。 　　一个黄金级强者，就这样被他们三人联手击杀。 　　郭凯松开钢管，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山德鲁温柔地将怀中的尸体放在了地上，沉默地站了起来，眼窝中的幽蓝火焰快速闪动着，仿佛即将被强风吹熄的蜡烛。他们三人望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在他们三人的中间，贝尔克斯的身体突然瓦解成一团黑雾，那黑雾如同被光线放大的影子一般，越长越大，迅速离开了原处，直奔过山车的钢铁支架。 　　“那是什么？”他虚弱地问道。 　　“死神。”山德鲁突然拔腿就跑，“还愣着做什么，等着被杀吗？！” 　　过山车的支架顿时摇晃了起来，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所有的支撑点突然都开始崩裂，螺丝钉被吐了出来，钢管发生了错位，好像这么个庞然大物马上就要崩溃一般。 　　“你是怎么发现的？”周枫急忙跟上山德鲁的脚步，迅速逃离这片危险之地。 　　“靠脑子发现的！”山德鲁没好气地喊道，“他的轮回之书上，第一个任务确实是杀死死神！但那个任务后面却显示着已完成！原本的死神已经死了！” 　　“我不懂……”周枫快速转动着大脑，山德鲁查看贝尔克斯的轮回之书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才刚刚加入小队，那时他还在解说轮回空间的基本规则，贝尔克斯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击杀了死神？ 　　然而离奇的现状却让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山德鲁说的每一句话。 　　当他们杀死贝尔克斯的时候，理论上来讲，系统应该提示他们击杀成功，获得积分多少能力卡多少，蓄意谋杀队友扣除积分多少，但主神却完全没有反应。这就说明，他们并没有成功杀死贝尔克斯，只是迫使对方转化成了另一种形态。 　　死神的形态。 　　“他是半灵体，所有的天使都是。当他们的肉体被消灭时，他们的灵魂会化作一道光，回归天堂。”山德鲁一边跑一边说道。“灵魂没有被消灭就不算是彻底的死亡，然而这个世界里没有天堂，理论上来讲他应该会像人类一样，灵魂穿过冥府之门，重入轮回才对。” 　　“所以你就控制我们杀了他？就为了试探他的灵魂本质究竟是不是死神？”周枫到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他刚才究竟是超能力失控，还是中了山德鲁的摄魂术，遭到了控制，就像曾经贝尔克斯控制他刹车一样。 　　师父会的，徒弟八成也会。 　　山德鲁没有回话，倒是身后的郭凯大叫起来—— 　　“队长，快救我！” 　　周枫回过头，想也不想就运起超能力拽住郭凯，将对方拖出过山车压倒的范围，并且灵活地躲开那些被弹飞的金属零件。然而就在郭凯的后方，过山车的废墟上，弥漫着的黑雾重新聚拢，再次凝聚成了贝尔克斯的模样——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仿佛散发着柔和金光的白翼天使，他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依旧是白发笔直，却散发着死寂的气息，雪白的祭司长袍已经换成了肃杀的黑甲，墨色的袍底散成无数绣着深绿符文的飘带，身后双翼每一根羽毛都被染得漆黑，几乎融在了夜色之中。然而最可怕的却是对方的双眼，暗金色的瞳孔仿佛是金属铸成，冷酷、威严，充满了非人之感。 　　正如瞿飞的手机曾经拍下来的一样。 　　贝尔克斯的手中并没有拿着那柄长剑，而是换成了一把比人还高的镰刀，两米多的长柄仿佛是由人的臂骨一根根接成的，看着瘆人。对方悄然落在从黑雾中现身的亡灵龙身上，扬起的气流让那些自腰间垂下的飘带如同不受重力一般安静地荡起。只见那亡灵龙骤然一个俯冲，立刻逼近了他们，贝尔克斯放下镰刀，朝着奋力奔跑的郭凯轻轻一勾，还在呼哧呼哧喘气的郭凯就突然僵住了，瞬间散成了无数的尘埃，消失在了风中。 　　周枫脚下一个趔趄，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镰刀根本没有碰到郭凯，这不是死亡设计，这是指谁杀谁的即死法术。 　　无法逃脱，无法抵抗，无法破解，比死亡设计更加可怕。 　　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个温和得算是软弱的外壳下藏着的是这样一个灵魂，大概是没有勇气在对方面前抬高声音说话的。 　　“他拥有了死神的神格，有无数神力可供调遣，又没有遗忘属于灵魂的知识，我不是他的对手。”山德鲁也停下了脚步，仰望着空中曾经熟悉的人。“现在他不再受到肉体的约束，没有了情感，也就不会顾惜你们的生命了。清除你们这些名字列在死亡名单上的人才是他的使命。” 　　“这都是谁惹出来的啊！”周枫不由得破口大骂。 　　“他选择以肉身出现，必然有他的目的，我破坏了他的计划。”山德鲁依旧冷静沉着，与空中的死神对视着。话说回来，一个骷髅，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死神没有能力篡改轮回之书，是他动用虚空之力，短暂蒙蔽住了主神，可惜主神在虚空之力的运用上终究技高一筹，让他露出了破绽。”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周枫瞥了眼山德鲁手上那把曾经释放出无数紫白色闪电的可怖法杖，又看了看天上似乎还在寻找他们破绽的贝尔克斯，估摸着这两大强者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起来，也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让我们杀死死神。”山德鲁简单地说道。 　　“杀了他？”周枫不解。“还是说死神不止一个？” 　　“不，死神只有一个。假设我们不知道他是死神，就会让他去谋杀死神。你看见刚才他杀死郭凯的那招了吗？那是他的成名绝技，大虚空斩，斩谁秒谁，就算神也不例外。”山德鲁握紧了法杖，杖端的骷髅头闪烁着紫色的光晕。“我从他那里学过驾驭虚空的法门，但终究比不上他的造诣。” 　　“让他杀死他自己，意义何在？”周枫越听越糊涂了。 　　“那样就完成了一个因果的闭环，因就是果，果就是因，自成因果，再也没有人能够通过斩断因果来抹杀他的存在了。即使是主神也不可以。”山德鲁低头看了他一眼，“算了，按你那发育不良的大脑，估计是无法理解这些，回去吧，趁着他还没有完成因果闭环，回去阻止他！” 　　“回到哪里去？”周枫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然而山德鲁已经举起了法杖，点在了他的胸口。周枫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仿佛落入了深渊之中，而山德鲁的声音还回响在他的耳畔—— 　　“过去！” 　　☆、重生过去 　　“你们两个，站在圈子里别出来。” 　　当周枫重新能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站在山德鲁的面前。 　　“你们在死亡名单上，死神必定会为你们而来，一旦它对你们下手，周围的五座石碑就会束缚住它。”那骷髅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负责主持阵法，困住死神，然后由贝尔克斯将其一举击杀。” 　　“我不是很懂……”周枫困惑地瞪着对方，贝尔克斯不就是死神吗？还有，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旁边就多出了五块石碑了？他打量着身边的景象，有点眼熟，黑色的荒凉大地，阴沉晦暗的天空，这不是戒指里的空间吗？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云莹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好像刚刚哭过，眼圈还泛着红。这女人真是命大，居然这样还不死。他恶狠狠地想到。随即他看见了贝尔克斯，对方正悬浮在空中，翅膀已经恢复成了白色，可手中依然是那把人骨镰刀。 　　周枫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的神经回路打结了。 　　“算了，按你那发育不良的大脑，估计是无法理解这些。”山德鲁嘀咕着，“你站着别动就行了。” 　　这一句话让他仿佛大梦初醒，无数记忆涌现在脑海中。 　　两个过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山德鲁和贝尔克斯依旧在他的身边，他邀请他们加入小队，两个人欣然同意。然而当他向新人解说轮回之书的时候，贝尔克斯告诉他们自己的任务是谋杀死神。 　　而在另一份记忆里，贝尔克斯什么都没说，山德鲁查看了对方的轮回之书，也没有透露任何消息。 　　谋杀死神的任务将所有人分成了两派。瞿飞和颜梅是小队的成员，队友没有完成任务，他们不能离开任务世界。然而其他的新人却是散户，精明的商人郭凯察觉出了这一点，声称他们只要自行躲过死神的追杀，就能脱离这个世界。于是新人们在郝建的带领下，和他们分头行动。 　　新人团队的情况不得而知，他们这边却由于贝尔克斯具有预言能力而占尽了优势。死亡名单的顺序是秦俊、施瑞、郭凯、郝建、云莹、周枫、颜梅和瞿飞。对照另一份记忆，云莹遭遇危险后，下一个要出事的总是周枫。云霄飞车事故更是完全按照这个顺序来的，周枫救了郭凯，因此郭凯被跳过，颜梅替周枫阻挡住了一次袭击，因此周枫被跳过，瞿飞死后，死亡设计终结。而他们逼迫贝尔克斯现出原形后，死亡设计再次从郭凯开始。 　　原本的记忆中，他们躲过180航班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乘坐那趟从柏林飞往纽约的航班。没有血祖，没有融合世界，但当贝尔克斯给他们解释隔绝之境这个概念时，读取了瞿飞的记忆。 　　假预言的真相似乎已经一目了然。 　　到了纽约，他们按照山德鲁的要求筹备五座方尖碑的时候，郭凯和云莹却找到了他们，两个人都惊魂未定，而其他三个新人已经死去，死得非常离奇。 　　将新人护送回空间的途中，死亡设计再度开始，周枫只成功救得了云莹一个。 　　现在，他和云莹正站在五座方尖碑组成的阵法里，等待着死神的袭击。 　　周枫捂着脑袋坐下，两个记忆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现在他和云莹正在这里按照山德鲁的计划行事，看上去好像和现在对接得上的记忆才是真的。那么另外一个记忆就是假的吗？或许是，但如果不是呢？ 　　他记得在另一个记忆里，山德鲁最后告诉他的那个词是过去，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要查看时间，然而手机的屏幕却已经碎裂了，不管怎么按启动键都没有反应。 　　仿佛被人敲了一棒子，周枫突然惊醒，如果另一个记忆是假的，为什么他会拿着云霄飞车事故后瞿飞的手机？ 　　两个记忆都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他想起了所谓的平行世界理论，现在他的感觉就像是有两个平行世界，而他不幸得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记忆，或者干脆魂穿去了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不管是哪种，两个互相冲突的记忆都把他的脑子搞得一团乱。 　　不，不对，山德鲁说要把他送回过去，也就是说，这里就是过去？ 　　对方还说，贝尔克斯的轮回之书上显示着谋杀死神的任务已完成，而他们现在，不正准备着要干掉死神吗？ 　　周枫恍然大悟，却又觉得更多的谜团纷纷涌现，干掉死神之后呢？时光倒流回任务开始之时？他们所有人都没有了这段记忆，除了贝尔克斯？这真是太荒谬了！ 　　“慢着、慢着！”他赶紧叫住了山德鲁，“我有个疑问！” 　　“活人就是事儿多。”山德鲁骂骂咧咧地转了过来，“让你站在那里有这么麻烦？” 　　不过他已经学会了无视对方那些难听的话语，“杀了死神之后会怎样？” 　　“这个嘛，有可能是皆大欢喜，我们都完成了任务，被主神传送走。”山德鲁含含糊糊地说道，继续朝方尖碑外走去。 　　“其他可能呢？”周枫立即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成功弑神过！”对方瞬间暴躁起来，好像被戳到了痛脚。 　　“会不会我们杀了死神，却又冒出了新的死神？”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取决于死神的神格是先天还是后天的。”这次却是贝尔克斯回答了他的问题。周枫抬起头望向对方，依稀可以从对方的容貌上辨认出金眸死神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发怵，倒退了一步。 　　“什么叫先天后天？”周枫瞥了眼山德鲁，发现对方也盯着贝尔克斯。 　　看样子那个带翅膀的家伙留了一手没教给徒弟啊。 　　显然贝尔克斯也意识到了山德鲁对这个话题兴趣盎然，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所谓神，其实就是规则的人格化。起初，世界上只有虚空，而后虚空中诞生了魔法，或者用你们的话来讲，就是物质或能量。这些能量有两种趋势，一种让它们以一定的规则运转，像是万有引力，一种让单一宇宙这个孤立系统始终趋于熵的最大化。这两种趋势的纷争形成了我们如今认知的世界。伴随着魔法诞生而诞生的规则所形成的神格，便是先天神格。先天神格的拥有者可以被抹杀，但神格本身与世界共存，一旦拥有者死去，它便会选取最合适的人选，令其登上神位。” 　　周枫仿佛看到了山德鲁眼窝里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后天神格则不然。后天神格是通过人为的方式，从既存世界中提炼规则凝聚而成的，一旦拥有者被抹杀，神格就会消散。虽然神格会消失，但规则却依然存在，可以再次被凝聚成神格。”说到这里，贝尔克斯特意瞧了他一眼，“队长，我认为你所说的主神拥有的，应该是后天神格。” 　　“唔？”他倒是从来没想过主神到底是什么。其实从他的角度看，他觉得主神压根就不是神，而是某种机器，或者说程序。“这么说来，主神曾经也是个人？” 　　“某种拥有智慧的存在，是的，很有可能。”对方点了点头。 　　这样就清楚了。死神的神格应该是先天的，贝尔克斯斩杀死神后，就立刻得到神格的认可，晋升为新任死神了。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从贝尔克斯的轮回之书上显示任务已完成开始发生的事情，都是相对于此刻的未来。山德鲁确实将他送回了过去。可为什么，时间仿佛重复走了一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再次上演？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徒弟会的东西，师父估计也会。 　　既然山德鲁能够将他送回过去，贝尔克斯为什么不能自己穿越回过去呢？回到一切开始之前，重新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事情的走向！和穿越回来的周枫一样，未来的贝尔克斯拥有着全部的记忆，只要让弑神一事再度上演，就能够完成因果闭环。 　　周枫想起了山德鲁说过的，因就是果，果就是因。 　　贝尔克斯成功弑神，因此晋升为死神。前者是因，后者是果。 　　而死神穿越回过去，对他们构成威胁，迫使他们布下陷阱，让贝尔克斯谋杀死神。死神是因，弑神是果。 　　弑神成功，贝尔克斯再次晋升为死神，就完美实现了因果的闭环。 　　可周枫抓破头也想不明白的是，在最后一个环节，贝尔克斯岂不是要杀死自己才能成功弑神？可如果对方杀死了自己，又怎么才能晋升为死神呢？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山德鲁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都准备好，死神来了！” 　　☆、30别无选择 　　周枫立刻站了起来。和在外面不同，在隔绝之境，死神的出现所带来的征兆肉眼可见。先是一道阴风刮起，飞沙走石，天色仿佛暗了暗，地面颤抖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是地震？确实，隔绝之境里只有这么一片平原，其他什么都没有，就算死神想弄颗流星砸死他们都做不到，只能靠这种方式了。 　　另一边，五碑阵外的山德鲁已经激活了法阵，方尖碑上阴刻着的字符挨个亮了起来，银色的粉尘从碑顶喷涌而出，组成了五道银色的缎带，它们都散发着瑰丽的紫罗兰色光晕，可周枫深深了解这美丽的外表下潜藏着怎样可怖的力量。银色的缎带在空中拧成了一道螺旋，如同树干般向上伸展着，分出的无数枝丫探入了冥府之门，没入黑色的漩涡中再不可见。又像是一棵倒立的植物，无数根须深深地扎入位于他们上方的土壤之中，而五座方尖碑正是这植物在地表上长出的新芽。 　　“它跑不了了，快上！”山德鲁下达了命令。 　　只见贝尔克斯双翼一振，便朝冥府之门飞去，手中的镰刀已经扬起，仿佛随时可以将位于门那边的死神击杀。 　　就像对方秒杀郭凯时一般。 　　周枫浑身一个激灵，脑海中浮现起山德鲁对他的嘱托—— 　　“回去！趁着他还没有完成因果闭环，回去阻止他！” 　　“不可！”他用尽全力喊道，“你不能杀死死神！” 　　他相信此时此刻，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山德鲁正在和贝尔克斯进行着他无法理解的决斗。山德鲁之所以将他送回来，而不是亲自回来，恐怕是为了防止贝尔克斯二度穿越，抢在他逆转未来之前将他消灭。 　　如果他没能实现山德鲁的计划，他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正准备对着死神斩下，贝尔克斯突然停住了动作，朝他这里望来。 　　“别理那个多事的人！”山德鲁朝着空中大吼道，“干掉死神！否则我们谁也无法离开这里！” 　　“如果你干掉了死神，你就会立刻晋升为死神，比现在这个更强大、更不可战胜！”周枫顾不得隐瞒，只得说出了真相，“山德鲁，就是未来的你将我送回来阻止他的！” 　　山德鲁立刻停下了动作，银色粉尘构成的触须正在一根根从冥府之门的对面收了回来。“未来的我？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粗声粗气地问道，头一次表现出了真正的焦虑与急躁。 　　“你说他拥有了神格，可以支配无限的神力，你不是他的对手。”周枫突然想起了山德鲁的任务，“死神会杀死我们所有，如果我们死了，你也会被抹杀！” 　　“我们得住手……”山德鲁还没说完，贝尔克斯却已经开始了行动。 　　“抱歉，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对方再次挥起了镰刀，朝着冥府之门的方向虚斩而下。 　　“还有别的办法！”山德鲁大喊道，果然让对方停下了动作。“我不能接受你被困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你封神了，你就会与神格融为一体，永永远远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就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五座方尖碑所喷涌出的银色粉尘已经消失殆尽。贝尔克斯望着冥府之门，放下了镰刀，“它逃掉了。你的办法是什么？” 　　“我想想看。”山德鲁盘腿坐了下来，拄着头骨思考起来。 　　“你还没想？”周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骨头架子信口开河到了一种境界啊！居然在刚才那样的紧急关头都能编出让人完全没法怀疑的谎言！ 　　“我要不那么说，他不就干掉死神了吗？”山德鲁咂了咂嘴，一点害臊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另一个办法是什么。”贝尔克斯在他们旁边落下，“你们两个被死神杀掉，山德鲁被抹杀，我留在这个世界继续跟死神慢慢耗着。不过也许你们都死了以后主神就会判定我任务失败了。” 　　“这算什么办法？！”周枫跳着脚，“这不就是没办法必须迎接死亡的命运了吗？” 　　“如果我成了死神，我也会杀死你们两个。事情还是一样的结局，唯一的区别是我会留下来。”贝尔克斯沉思片刻，“我想主神大概还没有能力把死神传送走，因此才会派我们来消灭他。” 　　“就没有一种办法，能让我们都活下来吗？”周枫捂着额头，实在受不了对方那种淡定的语气。 　　“有。”山德鲁突然开口道，“我们毁灭这个世界，毁灭所有的规则，包括死神的神格。这样既算是消灭了死神，完成了任务，又不用担心后续影响。” 　　周枫愣在那里，几乎想咆哮，你说的可是“我们毁灭世界吧”，而不是“早上吃煎鸡蛋吧”，语气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平淡啊！ 　　这可不是彗星撞地球那种级别的毁灭，而是彻底抹杀一个宇宙的意思啊！ 　　连主神都做不到好吗？你以为你谁啊？比主神还强吗？！ 　　如果你比主神还强，又何必担心主神的抹杀呢？ 　　“我不能接受。”贝尔克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只是四个人，为了我们的存在却要牺牲整个世界，我宁可自己死去。” 　　“你真的认为他能毁灭世界？”周枫愕然，这种慎重考虑毁灭世界会有什么后果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啊？ 　　“我当然可以！”山德鲁用一种深受侮辱的口吻强调道。 　　“呵、呵呵……”他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然而那两个人却已经严肃地讨论开来了。 　　“假设死神的神格是先天的，那么要消灭死神必然存在的规则，就必须将世界还原到□□之初，一切规则未生之际。”山德鲁挠了挠下巴，“如果有苏生王座在就方便多了。” 　　“你在探讨的是消灭一个世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包括它独特的规则构成，包括这里的每一个生灵曾经创造以及将要创造的文明。你不理解你究竟破坏了什么，那么这种破坏就是不负责任的。”贝尔克斯谴责道。 　　“慢着慢着。”周枫觉得自己越来越难跟上这两个人的思维了。“为了彻底消灭死神，我们得屠杀这个世界的六十亿人，你们是这个意思吧？而你，”他指着贝尔克斯，“你认为只要我们了解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那么这种行为就是可以被允许的？” 　　他震惊地望着这两个人。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个现实的人，用某些人的话来讲就是比较自私。如果有人问他，牺牲你一个，可以拯救全世界，但你如果不肯牺牲，全世界就得为你陪葬，你会怎么选择。周枫会给出一个非常标准的答案，我不死世界也是要毁灭，没差别，还是牺牲了吧。但他自问那只是场面话，内心深处他绝对不肯付出自己的生命。如果他死了，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就不存在了，那么这个世界实际上存在还是不存在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种牺牲是毫无价值的。 　　然而当这个选择真的摆在他面前时，他发现自己并不是这样想的。 　　如果你想活下去，就要屠杀六十亿人，那你是杀还是不杀？ 　　周枫发现，他手软了，腿软了，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 　　他想活下去，但屠杀六十亿人，他做不到。 　　他不想死，但也不想造成这么大的杀孽，两个选项他都不愿意选。 　　就算这六十亿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他们毕竟存在于他的面前，他还跟其中的一些说过话，打过照面。如果这些人死在他的面前，他不会为他们伤心，也不会想去救他们，但让他去杀这些人，不是一个，不是十个，不是一百个，是六十亿，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冷酷。 　　这是某种藏于深处的善良吗？ 　　或者只是被吓到了？ 　　被那种六十亿人生死握于一手的无上权力吓得浑身发抖？ 　　周枫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他只知道他做不到。 　　“我说，你该不会真以为你旁边那个带翅膀的家伙是什么良善之辈吧？”山德鲁嘎嘎怪笑起来，“他杀过的人，可能比你见过的都多。” 　　周枫望着贝尔克斯，对方到底是亡灵巫术的发明者，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而进行的研究，可以想象对方至少不会介意多死一点人。亡灵巫师这种存在，就是跟生者截然对立的。 　　贝尔克斯既没有辩解，也没有赞同，只是沉默着。 　　“他们怎样都是要死的，不管是六十亿还是多少。”山德鲁摆了摆手，好像这只是件小事。“或者说，正是因为死神的存在，他们怎样都是要死的，不仅他们，他们的后代，后代的后代，也都是要死的。我们消灭了死神，世界回归最初的虚空，重新诞生规则，没准死神就不存在了，新诞生的人也不用死了，从这个角度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听了这话，周枫倒是感觉到了一点安慰。他们做的事情固然可怕，但毕竟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或许主神将他们送到这个世界，也就是这个用意吧。 　　“你不知道将世界还原为虚空是怎样的后果。”贝尔克斯依旧不肯松口。“山德鲁，不要将你的推测当做事实讲出来去误导别人。你从来没有毁灭过世界，也没有见其他人毁灭过，你不知道你的推测是否正确。” 　　“难道你毁灭过吗？或者你看别人毁灭过？”山德鲁停了一会儿，见对方说不出什么，又难听地笑了起来。“瞧，你没有，所以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毁灭一次试试看呢？” 　　周枫恍惚觉得自己面前站的是个疯狂科学家，手上捏着足以毁灭世界的武器，然后怪笑着说，我来试验一下会发生什么吧。这种时候，身为主角的他，难道不应该立刻上去将其打倒，彻底消灭那可怕的武器吗？ 　　貌似他已经可耻地跟对方同流合污了啊。 　　☆、终极毁灭 　　“我不会参与你的计划。”贝尔克斯放下武器，抱着手臂，似乎打定主意不会帮忙了。 　　“虚伪，真是虚伪。”山德鲁大声嘲笑道，“你不阻止我，就等同于你决定让这个世界毁灭，和帮助我一起毁灭它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你没做，仅仅站在一边束手旁观，你的双手就是干净的吗？” 　　喂喂，这种时候不应该适可而止吗？难道你还真想贝尔克斯来阻止你啊！ 　　周枫想了想师徒俩的关系，觉得大事不妙，如果贝尔克斯坚决不同意去毁灭世界，山德鲁确实是会让步的。 　　然后他们就得一起死在这里了。 　　“你说的对，每个人都是会死的，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贝尔克斯沉吟片刻，才解释道，“人生短暂，大部分人只是碌碌无为，不知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死。他们死在今天，还是死在明天，都只是宇宙混沌的一部分，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从这个角度看，你毁灭世界，或者不毁灭，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周枫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冷，看贝尔克斯的态度，竟然不像是在说笑。莫非这人真认为毁灭一个世界也没什么关系？ 　　“但总归，有些人能够超越这种局限性，其生命不再是宇宙的偶然。山德鲁，如果在你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你所在的世界被人不负责任地抹杀了，你会是什么感受？” 　　贝尔克斯这一句话让他们都沉默了。 　　周枫瞅着山德鲁，那骷髅眼窝里的火焰闪动不停，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而对周枫，这却没什么好思考的，他当然不会高兴别人这么做，如果他知道有人要把他彻底抹杀，他说什么都要逃出去，如果可以，把那些混蛋干掉自然是最好。 　　“我不会有任何感受，因为我已经死了。”山德鲁干巴巴地回答。 　　“呵呵。”这个笑话好冷啊。周枫扯了扯嘴角，骷髅不会有感觉，他总是忘记这点。 　　“如果我没有成长到超越时空、超越规则的程度，我就一文不值，和其他的人类没什么区别。”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陡然心惊。“我知道你想说，这些人看上去像是一团垃圾，毁灭了就毁灭了，无所谓，但他们都有成长的无限可能性。但我要说，可能性终究只是可能性，不是现实，就像我们毁灭了世界，可能虚空可以再度诞生规则，也可能不会，这两种猜测都不是现实，因为它们都还没有发生。如果他们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他们也就不需要担心我们的抹杀了，不是吗？” 　　“他们只是比较弱，算不上垃圾吧。”周枫弱弱地插嘴道。 　　两个人谁也没理他。 　　“多元宇宙中有无数个像这样的世界，每个世界有无数个拥有潜力的人，也不差这一些，就算我们毁灭了世界，他们也会跟野草一样，过段时间又开始蓬勃繁衍了。”山德鲁总结道。 　　“但其他成长起来的人，终究不是那些被你毁灭的人了。”贝尔克斯摇了摇头，语气忧伤。 　　“我没看出他们有什么区别。”山德鲁诚实得让人想揍一拳。 　　“何时你才能理解个体的独特性呢？”贝尔克斯叹了口气。“之所以我们要尊重每个生命，让他们去尽可能地开发生命的潜力，是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是宇宙中无可取代的独一无二的个体。你消灭了一个，无法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去顶替，因此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无可弥补的遗憾——” 　　“既然如此，”山德鲁抬高了声调，“我们每个人的分量都是相等的，凭什么为了那六十亿人，去牺牲我们几个呢？” 　　说的就是。周枫在心底为山德鲁的机智默默点赞。 　　“难道为了我们几个人，牺牲六十亿人就是可以的吗？”贝尔克斯的反驳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既然两个选项没有差别，那么最终决定应该选哪个的就应该是我的个人意志。”山德鲁大声说道，“而我的决定，就是我不允许你死在这里，不允许你被囚禁在这个位面！在我看来，这个世界六十亿人，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你的存在，让我为了他们去牺牲你，绝不可能！如果将你和整个世界放在天平的两端，你的分量也绝对比那个世界要重！” 　　“欸？”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会这样说，贝尔克斯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表白吗？周枫也是一脸呆滞，他怎么记得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山德鲁算计起贝尔克斯可是下手毫不留情啊。 　　“都别废话了！帮我把石碑都搬到外面去，在隔绝之境是没办法毁灭世界的。”山德鲁挥舞着法杖指挥道。 　　“以我们的实力，在物质界破坏原始规则恐怕是力有未逮，我们得去灵界。”贝尔克斯拦住了对方。 　　“你知道怎么去？没有神替我引路，我是去不了的。”山德鲁歪了歪脑袋。 　　“是的，我知道。”贝尔克斯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剩下的事情就和周枫没有关系了。他们离开了隔绝之境，贝尔克斯引导着山德鲁进入冥想状态，就见那骷髅背后亮起了一道银色的光圈，紫色的光晕向外扩散着，直至将整个天空染成了诡异的紫色。他们位于一栋高楼顶上，下面的市民纷纷驻足仰头观赏起天空奇妙的色泽。周枫可以想得到那些人会怎样谈论这天象，他们只是觉得有趣，好看，对于沉闷无聊的一天而言算是个额外的惊喜。他们丝毫察觉不到其中蕴含的危险。 　　然后这个世界开始崩溃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龙卷风。深紫色的云团在空中盘旋着，一道旋风从天上直垂地面，快速移动着。而且不止一个旋风，四面八方到处都是，行驶的路线毫无规律。当那旋风离他们越来越近时，他才发现那是银色粉尘组成的沙暴。现在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虚空之力了，它们吞噬一切，龙卷风只能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沟壑，而这银色的沙暴却扭曲了时空。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那沙暴从他们的面前横穿而过，他们却看到了遥远的草原，几个黑皮肤的非洲人正开着冒着黑烟的卡车夺路而逃，在他们的身后，另一道银色沙暴正在追逐着他们，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绞成了碎片。那道沙暴再次刮开了新的空间，这次出现的是城市和街道，熟悉的方块字和黄皮肤的亚洲人…… 　　“我们做了什么？”他喃喃自语道，无法再直视眼前的景象。 　　物质界和隔绝之境的维度划分已经被打破，现在他们抬头就可以看见冥府之门。精魂如同躲避着天敌的鱼群，正快速朝冥府之门涌去，但它们躲不过狂暴的旋风，迅速被吞噬掉，化作了新的虚空之力。现在那些银色沙暴已经不是最初细细长长的龙卷风的模样了，它们像是移动的幕墙，在他们身边穿梭来穿梭去。很快，他们脚下的大楼也消失不见了，只是受到山德鲁的保护，才没有被银色洪流所卷走。 　　“如果你再不告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贝尔克斯出声提醒道。 　　“告别？和谁告别？”和这个世界吗？他望着眼前的景象，因为太过不真实而无法触动他分毫。 　　“他们。”对方指了指天上。 　　或许是山德鲁对规则的破坏让距离不再具有意义。周枫一抬眼，就看见仅存的几个灵魂还在试图逃离银色的沙暴。它们的面容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周枫一眼就认了出来，“阿飞！还有其他人……他们都还在！快救救他们！” 　　贝尔克斯伸出手，仿佛有一道光落入了对方手中，其他灵魂却被沙暴所吞噬。 　　“你救下他了吗？”周枫焦急地望着对方。 　　“我已经尽力了。”对方垂下手臂，神色黯然。 　　“你这算哪门子的尽力！”怒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周枫猛地推开对方，“你刚才为什么不早点出手？既然我们不会受到虚空之力的影响，为什么他们就会？” 　　“当他们的灵魂被死神收走的时候，他们就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一员，变成了被规则支配的能量。他们需要被毁灭，你我才能离开这个世界。”对方叹了口气，“我无法将他们活生生地还给你，只能留下些许精神印记。” 　　贝尔克斯从他手中抽出电话，不知附上了什么法术，才还给了他。“好好保管。” 　　他接过电话，莫名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宛若天堂 　　“为什么要有死神呢？”他不由得问道，如果没有死神，他们也就不必如此了。 　　所有的毁灭，所有的死亡，都是因死神而起。 　　“那只是世界规律的一部分。”对方温和地回答，“它可能让人不喜，但世界之所以存在、规则之所以存在，不是为了讨人喜欢，而是因为那是它们存在的方式。” 　　“也许你有很多大道理可以证明人必须要死，但这一点也不能让我感到安慰。”事实上，他最恨别人在他不想理智的时候劝他要理智。 　　凭什么你就可以高高在上，什么事都淡然处之？ 　　凭什么我就得经历这么多痛苦，无法自持？ 　　“抱歉，我以为如果你能够理解死亡的意义，会感到好受一些。”对方低下头，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你总是在道歉呢？”他特别受不了对方这点。“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也没有起到什么正面作用罢了。” 　　“因为你对我有期待，至少期待我能起到正面作用，而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周枫愣了一下，认真地打量起对方的神色，确认这句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后，才问道，“我的期待很重要吗？” 　　他会怨恨对方，但怨恨来怨恨去，他还是会承认，只是因为他在生自己的闷气罢了。 　　恨自己没能够救出同伴。 　　恨自己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世界毁灭。 　　恨自己被无法主宰命运，只能被迫在两难中进行选择。 　　所有的恨意都需要有一个出口，而对方就是这样一个出口。 　　他受不了对方身上那种无懈可击的完美，好像任何事都无法伤到其分毫。只要站在对方面前，他就能清醒而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凡人，一个任何事情都能伤害他、动摇他、改变他的凡人，或者如同山德鲁所说的，宇宙的偶然。 　　在那样一个存在的眼中，自己这种人，想来就像沙尘一样无足轻重吧。 　　就像他们摧毁的那六十亿人的存在。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期待，他的想法，他的情绪，对于这个人而言，会是有分量的。 　　对方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所有人的期待对我而言都是重要的。” 　　他就知道会是这种没劲的答案。 　　“那这些人呢？”周枫指着外面支离破碎的世界。“他们都不想死啊！如果他们的期待是重要的，你怎么能同意山德鲁的做法？你可以阻止他的！” 　　“他们的这种期待并不会得到实现，不管怎样，死亡都会如期而至。”贝尔克斯摇了摇头，“你们人类，想要的总是太多，并被自己的欲望折磨着。我没法满足所有人的愿望，我只能让你们尽量不被自己的欲望所折磨。” 　　周枫悚然一惊，察觉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冷酷含义。 　　“我之前还奇怪，为什么你会是最符合死神神格要求的人。我以为山德鲁才应该是那个被选中的人。”他倒退了几步，站在对方身边让他很不自在。“现在我明白了。山德鲁再怎么铁石心肠，不顾他人死活，他终究还是不想自己死去的。而你，你连自己的死亡都不在乎。”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而我坦然接受死亡作为我人生的句点。”对方语气轻柔，并没有丝毫难过或者遗憾。“重新回到这世上并非我本意。如果你想要原因，我得说，山德鲁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再也无法被任何神格所接纳了。” 　　“因为他是不死生物？”周枫望着悬浮在空中的山德鲁，对方的灵魂还在灵界与死神搏斗，似乎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不，因为他选择了虚空，并与之融为一体。” 　　“是他复活的你吗？”他想起山德鲁逆转时空的能力，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事情是对方办不到的。 　　“是的。”对方简单地解释道。“所有跨越冥府之门的灵魂都无法再以任何法术复活，除非神明修改规则，否则他们就只能以虚空之力，扭曲时间，将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提炼出来，构成一个新的实体。这就是山德鲁创造我的办法。” 　　周枫沉默。他相信山德鲁确实是在乎贝尔克斯，能够狠下心来合谋与他和郭凯联手刺杀对方，只怕是出于一种狂妄的信心，不管对方死去多少次，都能将其复活的信心。 　　“死亡，对你而言究竟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盘桓良久，现在问出，或多或少还有点好奇的成分。周枫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他死过一次，就像是痛过一场，然后就醒来了。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死亡，或者说抹杀。这就是为什么他非常恐惧主神所说的抹杀。 　　而眼前这个人，是真真正正地死过。 　　“死亡，只不过是生命的下一个阶段。就像是一根有限长度的丝线，你捋着它捋到了头，发现那里有一个结，仅此而已。”对方望向冥府之门，声音听上去遥远如同自云端传来。“我诞生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时间。它不意味着万事万物都是静止的，但它们不会变化。没有出生，没有死亡，我们好像是雪花球里的摆设，甚至没有办法去思考，只能按照既定的规则去运转。” 　　“我已经没有多少关于那个时期的记忆了。当永恒不变的规则被打破，万事万物都有了生与死、有了存在和消亡之后，就像是终于从梦中醒来，发现世界是如此的鲜活、真实。时间，就是变化的过程，因为有了时间，才会有出生和死亡，因为有了时间，人才能去思考。当我有了自己的意志、而不再只是规则的傀儡后，我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个疑问，是种好奇：为什么会有死亡？它是必要的吗？对于生命而言，死亡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你得到答案了吗？”周枫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回答他的问题。当死亡发生时，人会发现它其实很简单，它就是一种现象，像是一个人生命中会遇到的所有现象一样，它没什么特别的。 　　但真正令人困惑的是，这种现象存在的意义。 　　“我以为我得到了答案，但也许并没有。”对方朝他笑了笑，“终其一生，我都在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且将我所领悟到的教给我的学生们。或许我并不算是个好的导师。” 　　他大概理解了为什么贝尔克斯会被学院开除，换成他，也不会想雇佣这样一个教授。 　　“我……其实，还是一点都没觉得更好受。”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不过我会尽量活下去的，去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扬了扬手机，“如果我不了解死亡的意义，我该怎样去面对死亡这个现实？” 　　沙暴停止了。他们站在一个到处都闪耀着刺目的白色的世界里，如此明亮，宛若天堂。 　　可对于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而言，或许最糟糕的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任务：逃脱死神追杀已完成，奖励生存点数1000点。小队现有人数3/7人，不满足白银小队的最低人数要求，无法解锁白银小队权限，全体队员将被传送回开放世界-苍空之沙漏年代记。由于两次任务后小队成员均未达到最低要求，三天后将自动进入团队保级任务。如保级任务中未能达到白银小队要求，小队将自动解散。” 　　“现在开始传送，倒计时：五、四……” 　　听到主神的通知，周枫手忙脚乱地从轮回之书里摸出一个徽章抛给云莹，“接着！开放世界选择苍空之沙漏年代记！我们最后归宿见！” 　　虽然他对云莹没什么好感，不过好人做到底，新人指引的最后一步，他还是得帮一下。 　　最后看了眼这个白茫茫的世界，一瞬间周枫的脑海里闪过了种种思绪，但它们最终无法形成一个明确的念头，是解脱，是遗憾，是震撼，还是更加复杂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情绪？ 　　他无暇思考，眼前的景象已经换了一幅。 　　☆、开放世界 　　出现在周枫面前的，是一片灰败的、充满创伤的土地。树木倾倒腐烂，少量人类的建筑物被压垮只剩废墟，而在这些残骸前面，站着个笑嘻嘻的胖子。 　　这个胖子叫做老乔，是神州势力的新人接引者。周枫曾经跟对方打过一次交道，那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果然，一看见他们，这个欠揍的胖子就颇有讽刺意味地鼓起了掌，“欢迎，欢迎‘死亡小队’归来！” 　　“死亡小队是什么意思？”周枫恶狠狠地磨着牙。 　　“字面意思喽。”胖子做了个难看的鬼脸。“现在所有势力都知道你的队伍里有两个黄金级强者了，并且你们还彻底摧毁了一个位面。” 　　周枫一惊。颜梅不是死了吗？为什么真神还能知晓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不知道？”对方咋舌道，“看看你自己的轮回之书吧。” 　　周枫急忙翻开轮回之书，前面几页没什么变化，但到了历史任务记录，却多出了一行小字—— 　　通过彻底摧毁位面来完成任务将会被扣除20000积分，从下次任务开始生效。 　　这……这是主神专门为他们做出的规则修订吗？莫名觉得好感动啊是怎么回事？ 　　在心底冷笑两声，周枫合上了轮回之书，知道这下肯定有不少真神盯上了他们这支队伍。 　　虽然因为机缘巧合继承了白银小队，自身实力也勉强达到了白银级的末位，但周枫对于整个轮回世界而言，依然算是个新人。尽管从前任队长那里得知了不少轮回世界的秘辛，但过去有没有人让主神改变过规则，他还真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这肯定很了不起就对了。 　　“这位是你准备交给组织培养的新人吧？”老乔笑眯眯地朝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的云莹招了招手。“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相貌不凡，命有异数，要不要伸出手来让我给你算个命啊？” 　　云莹双手握着缩在胸前没敢动，而是眼神犹疑地朝他这里看来。 　　“别理他，他就是个江湖骗子，靠这个揩油的。”周枫翻了个白眼，这妞真不是一般的蠢，这种话都信啊？ 　　“哎，小周啊，你怎么就不上道呢？”老乔摇了摇头，“我一个接引员容易吗？算啦算啦，我给你们讲下开放世界的事情吧。这两位高手也是第一次来吧？如果不嫌弃，不妨听听。” 　　“麻烦您指点了。”贝尔克斯礼貌地回应道。 　　“新人如果没有加入冒险队伍，都会在第一个任务结束后被传送到开放世界。通常完成了一个任务，你手上至少能有1000点积分，而在这里生活，每天要消耗10点积分，也就是至少能活100天。这段时间，你可以考虑加入组织势力，在他们的帮助下学习一技之长，提升自己的综合实力。然后你可以选择加入冒险小队，去任务世界获取奖励，或者找一份工作，赚取生存点过活，比如我就找了接引员的工作。如果积分比较多，也可以去集市上直接购买能力卡、血统卡和道具卡。” 　　虽然老乔是这么说，但很少有活过第一个任务的新人选择工作而非组队冒险。毕竟活下来的人，或多或少都觉得自己运气爆棚，再加上力量的诱惑，认为自己可以更进一步。如果给人打工，就相当于是把自己的命交给雇主保管了，处处低人一等，看人脸色过活，在有别的选择的前提下，周枫是很难接受这种生活的。 　　像老乔这样打工卖命的，多数是经历了很多次的任务，看着同伴死了一批又一批，怕了，绝望了，再也没有勇气进入任务世界了，才会做此选择。 　　“你们在死神来了的世界里应该没有得到任何强化吧？”老乔上下打量着云莹，似乎是要确定这妞是不是就一普通人。“我个人是建议你加入我们神州势力，我们是华人中最强大也最老资格的势力，手上资源很多。你接受我们的训练，帮我们做点事换取积分，等修炼得差不多了，看你自己的意愿，如果想加入冒险小队，我们可以给你安排，想打工，我们也有活儿给你干。” 　　“我还能回到这个小队里吗？”云莹不住地拿眼角瞟着贝尔克斯。 　　“姑娘啊，我说你能跟着这个死亡小队、在死神来了这种必死任务当中活下来，应该运气与智慧缺一不可的才对啊？怎么还不明白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呢？”老乔一阵长吁短叹。“这任务世界的危险程度，取决于小队里最强大的那个人，你一个啥能力没有的新人，跑到顶级强者都需要死中求活的任务里，不是找死是什么？” 　　“云莹，你听老乔的吧。”周枫也点了点头。“你也看见其他人是怎么死的了，任务世界里，我们照顾不到所有人，这次你能活下来纯属运气，以后不见得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神州势力是咱们中国人组建的帮中国人的组织，不会害你的。” 　　事实上，势力之间也有争斗。本着老乡一家亲的原则，真神的势力往往跟人种和国籍挂钩。中国是人口大国，被挑选进轮回空间的人也多，但往往长于内斗，不善对敌，因此存活率不高，才有了神州势力的组建——通过刻意培养新人和保护本国冒险者来增强中国人在轮回空间的整体实力。不过神州并不是唯一一个中国人的势力，只能算是规模最大、风评最好的。 　　“至于两位，像你们这样的强者，屈居在一个半残的白银小队里实在太可惜了。只要你们一句话，我们神州势力就愿意拿出我们所有的白银级小队，让你们随便挑人，自己组个队伍，岂不更妙？”老乔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的模样，“你们需要什么样的能力卡、道具卡，只要我们有，都愿意提供给你们。” 　　“条件？”山德鲁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 　　“条件嘛，自然是你们加入我们神州势力。像你们这个层次的高手，轻易是不敢毁约的吧？” 　　这算盘打的好。贝尔克斯和山德鲁的能力极为罕见，估计真神也非常好奇，就算不谈这两个人的特殊能力，用一些白银级小队换两个黄金级强者，怎么看都是件划算的事。再说那些白银小队拆散了，也还是神州的人，这分明是稳钻不赔的买卖啊！ 　　“队长，你的意见呢？”贝尔克斯却转向了他。“我们继续留在队伍里，恐怕对你也是个威胁，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我们继续留下。” 　　如果从安全角度考虑，周枫当然想把这两个瘟神甩的远远的，老乔管他的队伍叫死亡小队，意思就是任务难度太高了，根本没人敢在这里混。可如果跟这两人散伙，这支白银小队里就只剩下周枫一个人了，如果他执意参与三天后的保级任务，一个白银末位对抗黄金下位的任务世界，纯属找死。那样他就不得不解散队伍，重组一个青铜级的团队，慢慢积攒实力来升级队伍。 　　然而青铜升白银的任务据说难到没有黄金级压阵，根本无法完成的程度。周枫选择超能力的路线，固然初期强悍，但几乎没有可能升到黄金级。要他从头开始，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重新拥有白银小队的权限，没准等不到那一天他就已经死在险象环生的任务世界里了。 　　至于加入别的白银小队，周枫自问还没那个分量。冒险队伍的组建不仅要看能力，更重要的还是看人品，没法彼此信任组队也没有好处。像周枫这样的散户，很少有队伍愿意收的。 　　可如果没有白银小队的权限，周枫就无法返回原本所在的世界，也就无法找到瞿飞的父母，完成瞿飞最后的遗愿了。 　　这是他来到轮回空间后第一个让他真正愿意为之奋斗的目标。 　　“说句自私的话，我希望你们能留下。”他低头望着手里握着的瞿飞的手机，“我想保住这个白银小队，我想恢复它应有的权限，我想回到阿飞的家乡，告诉他的父母，他们的儿子没有让他们失望。为了这个目标，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只有你们才能帮我完成三天后的保级任务。” 　　“很高兴你愿意邀请我们。”贝尔克斯露出了微笑，“留在这个队伍里是我荣幸。” 　　“他去哪，我去哪。”山德鲁语气平板地说道。 　　“这该是我的荣幸才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两个黄金级强者愿意留下，周枫也有些受宠若惊。“我想我在你们眼中，应该是要实力没实力，要人格魅力也没有魅力的才对。我应该不算是个合格的队长吧……” 　　至少神州势力开出的条件确实优厚，换成他肯定是要动心。 　　“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这个团队要达成什么目标，又让我们愿意聚集在这个队伍里，去实现那个目标。你已经做到了一个队长需要做的全部工作，还有哪里不合格呢？”对方温柔地鼓励着他。 　　“咳，两位可以不必这么快下决定。”还没等他说什么，老乔就先插嘴道，“我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来接待两位自然是不够资格。这两天陆续会有黄金级的强者与二位接洽，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不必了，我们既然说要留在这个队伍，就不会中途翻悔。”贝尔克斯摇了摇头。 　　老乔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有句话，我说可能不合适。这位先生，你的体、气、心、魂四项属性都是黄金上位吧？” 　　“不错。”贝尔克斯表现得不卑不亢。周枫不由得侧目，他知道对方肯定是黄金级，但没想到竟然是黄金顶级！在此之前他还没见过黄金顶级的存在呢！ 　　“这四项如果都能突破黄金上位，达到真正的大圆满境界，就可以成为真神。可神门四天关，却能将有些人一辈子拦在外面，想来你也停滞在这个境界很久了吧？”老乔笑得异常狡猾。“寻常的危险已经不能再刺激你突破了，需要来自真神的指点才行。我们神州势力里有一位真神，也是走的规则系路线，对你可能会有很大的帮助。小周的云鼎队，充其量只能算是我们神州势力的外围，可接触不到真神这样的核心力量啊。” 　　神门四天关的说法，周枫曾经听前任队长提过，但具体指什么，却不太了解。所谓的突破，他一直以为就是获得更强的力量，现在听老乔这么说，似乎另有玄机。 　　“我想您大概弄错了一点。我生来便是如此，从未寻求过力量上的突破，现在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愿。”贝尔克斯温和地答道，却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生来就是黄金上位？！”老乔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显得扭曲异常。 　　就连周枫也要羡慕嫉妒恨了！他们拼死拼活，拿命去换，都很难修炼出黄金级的实力！轮回空间多少冒险者，才多少人达到黄金级？万中无一！而到了黄金级，距离黄金上位、还是各方面均达到黄金上位也依然是十万八千里！这个家伙，居然生下来就是黄金上位？！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本来就是□□神最完美的造物，生来就具有一丝神性。如果不是没有神格，早就封神了，还需要什么突破？”山德鲁哼了一声，口吻那叫一个酸不溜秋。 　　“好吧。”老乔一脸的杀气腾腾，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会转达你们的态度。” 　　说完，对方就拽着云莹离开了。 　　☆、任务奖励 　　“说起来，上个任务结束后，我好像收到了其他的奖励。”等老乔走后，贝尔克斯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翻开了轮回之书。“嗯，主神给了我一张血统卡和一张技能卡。” 　　“我才是毁灭世界的那个，我咋什么都没有？”山德鲁不高兴地说道。 　　“血统卡？”周枫眼角抽搐，“怎么还会有血统卡？” 　　贝尔克斯很大方地将轮回之书交给了他们，这一看，周枫简直就想摔书了！ 　　血统卡：虚拟神格-死神（无级别） 　　说明：使用后，获得死神神格，可以无视世界规则，成为该位面的死神，掌握死亡领域的一切规则。 　　使用条件：拥有神性 　　技能卡：死亡设计（无级别） 　　说明：使用后，可以修改目标生命体的命运，设定其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如被对方逃脱，则可再次设定。一旦使用该技能，在目标死亡前，使用者都必须追杀目标，不死不休，无视世界限制。 　　使用条件：拥有死神神格 　　周枫真是要吐血三升！这两张卡加起来，不就是翻版的死神吗？估计那个穷酸的死神能爆出来的东西也就这两样了，居然全被对方给得了去，简直不公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张卡确实也只有贝尔克斯才能用，主神的分配倒也算是合理。 　　“话说回来，这死神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存在？”他原来猜测死神应该是黄金下位，但看这两张卡片，估计黄金下位还没这么强悍。而无级别这个说法也很诡异。 　　“算是真神吧。”贝尔克斯收起了轮回之书。“我得到主神的提示时，说的是成功击杀真神级别的死神。” 　　“我怎么只收到了已完成任务的提示？”山德鲁又开始跳脚。 　　“为什么说‘算是’？主神说是不就是了吗？”他觉得对方的说法也很奇怪。 　　“冒险者所说的真神，恐怕是指能够自成宇宙的存在。”对方思索片刻，才回答道，“自立规则，不受其他规则的支配。而死神，终究还是世界规则的产物，顶多算是世界的代言人而已。” 　　周枫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我听说真神都是不死不灭的存在，死神既然能被你杀死，那肯定就不算是真神了对吧？” 　　“真神所谓的不死不灭，和死神也相差无几。”贝尔克斯却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死神就算被杀，神格和神位也不会消失，其继任者即使刚刚登上神位时还有自己的意志，也迟早会被神格同化，成为神格的躯壳。” 　　所以如果山德鲁没有阻止贝尔克斯弑神，那么封神的结果，就是贝尔克斯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消失，以及死神的借尸还魂？ 　　周枫大概理解了山德鲁所说的不允许对方死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但就像山德鲁可以抹杀死神的存在一样，真神并非真的永恒存在。真神也只是规则化的能量，它们同样可以被虚空否定。只是如果你以能量去对付能量，以规则去对付规则，并不会有结果罢了。封闭系统内，能量始终守恒，而达到完美境界的规则是不会真正被消灭的，因此才有真神不死不灭的说法。” 　　“听上去好高深啊。”周枫挠了挠头，完美规则什么的，反正他是想不出来。所以他才只是白银级吧。“不过这样说来，山德鲁应该算是真神的天敌吧？” 　　“哼，所谓的神，也不过就是强大一点的法师。敢挡着我的路了，我一样切了他们！”山德鲁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 　　喂喂，那是神，不是芹菜，可不可以不要用切这个字啊？ 　　“算不上天敌。那些真神能够脱离主神的束缚，必然知道一些对抗虚空的法门。”贝尔克斯一句话就将对方打回了原型。“死神并没有对抗虚空之力的经验，所以才会轻易被我们抹杀。” 　　“等我再研究研究，总有一天所有的神都不是我的对手！”山德鲁不甘示弱地说道。 　　如果在过去，周枫对山德鲁的狂妄只会呵呵两声，不会当真，但见识过对方的实力后，他就知道，这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不过这个家伙能把真话说的跟假话一样，也是挺了不起的。 　　“你们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我带你们去集市吧。上个任务你们应该拿到了不少积分，可以看看要买什么……嗯……”周枫突然想起了贝尔克斯戒指里的藏宝库，光是地面上摆着的就有一堆神器，地下他还没去看过。似乎买东西什么的，对这家伙而言还真没有吸引力啊。 　　“我才4000积分。”山德鲁的口味听上去非常不快。“消灭死神不仅没给我卡片，连积分都不给一个，这混账主神，我迟早要把他灭了！” 　　周枫脑子里不知为啥出现了一幅神奇的脑补——丁零当啷的骨头架子拽着收银员的领子使劲摇晃：说好的买一送一呢？赠品在哪里？赠品在哪里！信不信我砸了你们店！ 　　“我们去集市看看吧。”贝尔克斯做出了决定。“如果我想的不错，不同的任务世界会有不同的需求。我们的团队仍有短板，所以在上个任务里才会如此艰难。” 　　你们直接毁灭世界已经够强的了好吗？周枫满头黑线，却忽然想到了个可能，“难道死神来了的任务还有其他解法？”至少就他了解，什么武力侧、魔法侧、科学侧，都拿死神没办法。就算是规则系，也很难找到符合任务需求的技能。 　　“那个任务其实不难，但需要的技能比较偏门。”对方微笑了一下，“比如预言技能就是有用的。” 　　“这个我知道。”周枫挠了挠头。预言能力的分级往往不高，通常是白银级，但极为罕见。至少据他所知，苍空之沙漏年代记这个开放世界的市场里，是没有预言系技能卡卖的。而且类似占卜、算命之类的技能，对实战帮助很小，一般只有修炼特定功法的人会带有宿命通的能力，但很少有人会专门修炼。“但就算预见到了死亡，也不能彻底摆脱死神的追杀啊？” 　　“你们会被追杀，是因为你们的名字在死亡名单上。或者说，你们命中注定要死亡。可如果你们的命运被修改了呢？”对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的导师在这里，或许他能为你们改命，可惜我只从他那里学到了一点皮毛……” 　　对哦。只要篡改了死亡名单，就可以逃脱死神追杀，不需要预见危险，也不需要干掉死神，这才是任务的真正解法。可改命的技能要上哪里找？周枫想了半天，只想到了一个血统——猎命师！可以夺取他人命格的存在。如果夺取了一个万寿无疆命格，将自己原本的命格转嫁到别人身上，不就躲过了死神的追杀了吗？ 　　不过这种偏门能力，确实鲜少有人修炼，难怪死神来了的世界会被称为必死任务。 　　“你觉得我们有哪些需要补充的东西？”将任务解法抛到一边，周枫浏览着集市上各个临时商铺上挂的牌子。由于开放世界是青铜小队及散户活动的区域，这里的集市上没有太高级的东西。不过有时候一个青铜级的技能，却可以在关键时刻发挥妙用，比强力的白银技能甚至黄金技能更合适。因此来淘一淘有没有什么好货也算是一种乐趣了。 　　“我需要魔力源泉。”山德鲁挨个牌子打量着。“三天的时间太紧张了。” 　　哦，对，这两个家伙用的是魔法值系统，需要点蓝瓶啥的。“你们的魔力恢复方式是怎样？”他问道。 　　“看用什么能力了。像是虚空之力，基本不受限制，但一般的元素魔法消耗还是很快的，连续使用的话，大概不超半天就魔力枯竭了。”贝尔克斯眉头轻蹙，似乎想到了什么。“正常情况下，每天大概能恢复总能量的十分之一，但必须经过充分的睡眠。” 　　“你别告诉我你在上个世界里把魔力都耗光了——算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懂了。”周枫扶着额头，“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你能不能少浪费一点魔力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不过我现在拿到了死神的神格，可以研究下如何获取神力，这样或许可以缓解魔力紧张的状况。”对方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让人看了更加无力。 　　“这样吧，你留在技能区看看有什么能力能让你们快速恢复魔力。我和山德鲁去道具区逛一下。”他指了指集市的另一个方向。“正好我要去修一下手机。” 　　☆、集市采购 　　将瞿飞的手机从任务世界里带出来消耗了他500点积分，贵得周枫肉痛。毕竟这手机没啥战斗力，最多就能用来砸核桃，或者放在衬衫前襟的口袋里挡子弹，500积分，相当于一个基本任务的一半奖励了。但这到底是瞿飞的遗物，周枫说什么都要留下来的。 　　这类电子器械，在道具区有一家店专门负责维修的。这里的几家店卖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很少有人光顾，显得颇为冷清。周枫将手机递给店主，“修好这个要多少积分？我还要配个充电宝。” 　　“什么牌子的手机啊？”店主眯着眼睛，将手机翻来覆去地检查着。 　　“主神牌。”周枫半倚在柜台上，打量着在隔壁挑选饰品的山德鲁。这高手选货跟常人果然不同，换成周枫肯定要挨个物品翻翻拣拣的，拿在手上感应一下能量。这集市由几大势力罩着，不怕偷窃抢劫，店铺主不会介意这些行为。可山德鲁就杵在那里，挨个瞧着，完全没有伸手的意思。 　　“我懂了。”他这边的店主拉开抽屉，取出了一块玻璃板还有一堆手机外壳。“你这手机主要是外壳受损，按键失灵了，屏幕、壳子和保护层换一下就行了。选一个壳吧，都是主神牌的。” 　　周枫望着柜台上一排的土豪金外壳，不由得给主神的品位跪了。“你就不能眼睛一闭，心念感应一下，把这手机完美还原吗？” 　　“你以为我是土狼啊。”店主没好气地说道，举起机械制的左臂，手指立刻变形成各种螺丝起子。“我要是土狼，早就去任务世界里大喊我是剑骨头了，还用得着在这里替人清理手机上的X液吗？” 　　“算啦。”周枫选了个看上去比较不壕的外壳推了过去。“就这个吧。” 　　“这是你要的充电宝，可以插电充能，也可以手握充能。”店主麻利地修好了手机，从抽屉里取出了个圆滚滚的充电宝。“大概握住两小时就能把你这手机的电充满了。维修费我就不算你钱了，单这个，500积分。” 　　“太贵了吧？”周枫口上抱怨着，心底却清楚这是行价，只是还抱着一丝砍价的希望。 　　“这已经是贱卖了！”那店主唉声叹气道，“要不是过段时间要搬家，我想多甩出去点货，好减轻点负担，我至少给你翻一倍的价钱！” 　　“搬家？这里怎么了？”周枫朝四周望了望。集市其实更像是一大片营帐，来自不同时代的便携式居所五花八门地堆在一起，从房车、帐篷到变形金刚，应有尽有。但这片土地，却早已没有了生机。在过去，这里有一片古老的枫树林，人们把房屋建在粗壮的树干上，将木板用绳索连起来，在树枝上铺成小路。 　　这里是索拉斯，龙枪英雄们的传奇开始的地方。 　　曾经，这里也是个任务世界。 　　所有的开放世界，都是任务世界转化而成的。一个任务世界如果团灭了三支冒险小队，或者被彻底颠覆了原本的命运，就会变成开放世界。任何级别的冒险者或者冒险小队都可以在任务结束后选择传送至开放世界，不过白银级以上的小队可以有自己的空间，所以一般就不会再来开放世界了。 　　之前死神来了的世界已经彻底摧毁了两支冒险小队，如果他们也团灭了，那里就会变成开放世界。死神虽然可怕，但也不是见人就杀，而一个跟地球相似的开放世界，估计也会受到很多人的欢迎。 　　他们现在所在的苍空之沙漏年代记，是龙枪世界转化成的开放世界。第一支进入龙枪世界的小队是群笨蛋，区区青铜级别，任务难度也不高，帮助主角卡拉蒙阻止其双胞胎兄弟雷斯林封神即可，简单到只要确保没有什么意外因素扰乱原本的剧情发展，这就是妥妥能完成的任务。可这群贪心不足的脑残居然将主意打到了大法师费斯坦但提勒斯身上，想杀了这个法师夺取对方的力量。 　　这个名字又长又拗口的黑袍法师是什么来头呢？这货其实就是雷斯林的过去。雷斯林号称现世逝时之主，意思就是指这人可以掌控分属两个不同时空的灵魂。现世的雷斯林在法师试炼时融合了费斯坦但提勒斯的残魂，从而获得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之后，为了真正掌控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灵魂，雷斯林先用龙珠将对方的残魂封印住，然后穿越回了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年代，成为了对方的徒弟。老费身为一根正苗红的邪恶法师，收徒弟当然不是打的什么好主意。原来老费有黑暗之后赐予的血玉髓，可以吸取别人的性命来为自己延寿，那些徒弟都被吸成人干了。可轮到雷斯林的时候，这位狡猾的徒弟用装有老费残魂的龙珠代替自己成为血玉髓的吸取对象，反过来融合了老费的全部力量，并且顶替了老费的名号，继续扮演着老费在历史上的角色。 　　如果没有被那群作死的冒险者篡改了剧情，接下来应该是雷斯林重现费斯坦但提勒斯的远征，去无底深渊杀掉黑暗之后封神，结果被卡拉蒙阻止，为了拯救世界而选择自我牺牲，完成从终极反派到悲剧英雄的完美转变。可由于那群冒险者想要挑战老费结果挑上了雷斯林cosplay版的老费，任务难度瞬间从白银下级跳到了黄金上级。最终战果当然是冒险者悲剧团灭。而心生警觉的雷斯林自然不会再相信哥哥的劝解，果断封神，屠尽克莱恩世界的所有旧神，成为了唯一真神——法师之神。 　　这个例子，后来就被所有的队长当成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血的教训，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咳，老乔没跟你讲吗？哎，你真该去投诉他。”店主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就是……法师神的脾气，你也知道的，我们在索拉斯已经呆的太久了。前线那边说暗云风暴正在边境处汇集，可能准备要一击摧毁索拉斯的防护罩。大概下次你们任务回来——如果你们还会回来的话——我们就得搬了，下一站是帕兰萨斯，先遣者几天前就出发了。” 　　雷斯林完成苍空之沙漏星座之前，中立之神吉力安曾警告对方，倘若屠尽旧神，将导致造物之平衡被彻底颠覆，也就是世界秩序完全紊乱的意思。对于这等罗里吧嗦之神，雷斯林的态度非常简单，杀。然而当法师之神消灭了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旧神帕拉丁后，人们发现吉力安只说对了一半——雷斯林确实摧毁了旧的秩序，但也建立了新的秩序。 　　暗云风暴和光风暴正代表着法师之神毁灭与创造的两种力量。暗云风暴摧毁覆盖范围内的一切事物，而光风暴则会修复它们，或者创造新的东西。就好像这个世界只是法师神手中的沙盘，今天看这里不顺眼了，毁掉，明天有了新的构思，再捏点新玩意儿出来。总有一天，对方会创造出一个满意的世界，而暗云风暴和光风暴也会彻底消失。 　　法师风暴给生活在这里的冒险者带来了无尽的困扰，摧毁一切的暗云风暴自不必说，光风暴会创造什么完全随机，有时候会创造一些很恐怖的怪物，各大势力还得雇佣兵去消灭它们。但这个开放世界很受欢迎，却也是因为法师风暴。光风暴创造的怪物，如果被冒险者所杀，也是会掉落积分和卡片的。光靠猎杀怪物，冒险者们就能维持生计，更别提很多罕见的卡片只有这里才能出现，苍空之沙漏年代记的冒险者集市也是欣欣向荣，不少冒险者愿意带着货物来这边交换当地特产，间接促进了商贸繁荣。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是唯一可以无条件免费复活的开放世界。 　　因为光风暴有一定概率将死者复活，一些冒险小队如果减员了，又不敢去挑战超高难度的复活任务，就会把队友的尸体丢到防护罩外面，祈祷光风暴能够路过尸体，劈一道闪电下来，把队友给复活了。虽然希望渺茫，但好歹也算是个盼头。至少周枫就打听到，老乔以前的队友还在帕兰萨斯城外躺尸呢。 　　不过以法师神的傲慢，自然是不能容忍一群蝼蚁在自己的地盘占山为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暗云风暴摧毁一次冒险者的聚居点。考虑到法师神是个念旧的人，冒险者们通常会将聚居点放在让对方想下手又下不了手的地方，像是雷斯林的家乡索拉斯。不过对方的容忍度终究有限，为了防止彻底触怒法师神，到时候了也就得搬家了。 　　“我们得走了，你挑到什么好东西了吗？”周枫将手机和充电宝揣进口袋，朝山德鲁那边问道。 　　“我要这个。”山德鲁从摊子上拣起一枚深蓝镶银的绸带，上面似乎还用银线绣了些符文。 　　“2000积分，谢谢惠顾。”那铺主不知道多久没开张了，上来就狮子大开口。 　　“你宰人吧？就这条破带子你敢要2000积分？”周枫立刻骂了回去。 　　“什么叫破带子？真是有眼无珠！”那铺主立刻跳了起来，“这可是佛法大师开光过的绸带，绑在身上可以驱邪避鬼，在什么贞子啊之类的恐怖片里，可是能保人一命的！” 　　“呵呵！”周枫简直不知从何槽起，“你瞎了吧？没看见你眼前站着的是个亡灵巫师啊？他怕鬼？鬼怕他还差不多！你这是给和尚卖梳子还漫天要价啊！” 　　那铺主老脸一红，吭哧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们队总有分头行动的时候吧？别人怎么办呢？” 　　“哦，我们队的另一个人是满级牧师，抬手就能把人复活的那种。”周枫翻了个白眼。 　　“我买了。”还没等铺主再想出什么扯淡的理由，山德鲁已经爽快地付了钱。 　　“你是嫌积分太多吗？买这东西有什么用啊？”周枫正想跟铺主理论，却见山德鲁已经走开了，连忙跟了上去。“话说回来，这不是驱鬼用的吗？我怎么没看你有什么反应？不会是假货吧？” 　　对方吱嘎吱嘎地转过头骨，“你看我像鬼吗？” 　　周枫上下打量了一番，“挺像的。” 　　“愚昧！这绸带上不过是附了点比较精纯的正能量，对那些靠负能量维系自身存在的幽灵而言，就好像是火焰一样，不见得能伤害它们，但就像正常人不会没事把手伸进火里一般，它们也不乐意靠近罢了。”山德鲁将绸带挂在虎口上，手掌骨泛起了丝丝黑雾，那些黑雾一靠近绸带所在的位置，就立刻被弹开了，好像那里有一道看不见的结界一样。“我早已拥抱虚空，那是比负能量更进一步的存在，区区一根丝带能把我怎样？” 　　你直接说你这个超浓缩的鬼魂已经无法被一根带子驱散就得了，拽这么多专有名词是做什么？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没用的道具。”周枫摇了摇头，“你买它做什么？” 　　“它上面的蓝色很漂亮。”山德鲁给出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理由。“别讨论这个了，你说你是穿越回来的，那么你还记得穿越前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你怀疑你导师就是死神，他谋杀了死神，然后被神格选中，再穿越回起初，迫使我们再次谋杀死神，完成什么因果闭环。所以你就操纵我们，我不确定，总之你、我、郭凯，我们干掉了贝尔克斯，然后他就真的变成死神了。郭凯被他杀了，我被你送回过去，就这样。”周枫简略地解释了一下。“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主神没有通知我干掉了死神，我没有收到任何奖励——” 　　“别为这事儿耿耿于怀了，主神的判定很奇怪的。”他摆了摆手，“主神考虑的是谁起了决定性作用，如果没有贝尔克斯，你也没办法毁灭世界吧？” 　　“如果我确实没有干掉死神呢？”山德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如果我毁灭世界的时候，死神已经被摧毁了呢？” 　　☆、第36章 真相大白 　　周枫愣住了，完全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可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消灭了死神？贝尔克斯吗？我们都看见了，他没动手。” 　　“并不是只有一种方式能够消灭死神。”对方的指骨有节奏地敲打在法杖上，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声。“神战也可以。” 　　“神战？那是什么？”如果从字面意思去理解的话，周枫会认为那应该是神和神之间的战争。 　　“只有一个死神——” 　　“——是啊，你说过了。”他记得那个已经被消灭的平行世界里的山德鲁也是这么说的。 　　“可你那冥顽不灵的榆木脑袋根本没有理解！”山德鲁咆哮道，“神格是从规则中提取出来的！如果两个人同时从同一条规则里提取出了完全一样的神格，会发生什么事？神战！神格只有一个！它是规则的最高境界，是独一无二也是囊括万千！所以要封神需要先弑神，必须让神位空出，才能占据神格。两个人争夺一个神格，他们之间必然发生冲突，冲突的结果是一者被另一者吞噬，因为封神的道路上没有退路，你必须将全身心投入到神格当中，要么活下来成为神，要么死掉谁也不记得你！” 　　“你了解的好清楚啊。”周枫听得目瞪口呆。 　　“咳，这是我根据自身经历推理出来的——” 　　“我就知道。”他撇了撇嘴。对方似乎不懂得去区分自己的妄想和世界的真实。 　　“你说过，未来的我说我不是死神的对手，所以必须要把你送回来扭转一切。”山德鲁毫不害臊地跳过了上一个问题。“那么在你被送回来之后，我就会被死神干掉吧？” 　　“我觉得你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周枫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对方一点鼓励。“如果不是你在未来拖延时间，我们大概还没来得急改变未来，未来的贝尔克斯就已经穿越回来了？” 　　“虽然我从来都对你那毫无逻辑的大脑不敢报任何希望，但你还是能一次次刷新我对愚蠢这个概念的认知。”山德鲁干巴巴地说道。“不管未来的我是拖延了五分钟，还是五十万年，只要他被消灭了，贝尔克斯就可以穿越到你穿越回来的那个时间点上——这很难理解吗？！” 　　“啊……”他恍然大悟，“所以呢？” 　　“我发现我做过最愚蠢的事就是跟你说话。”对方嘟嘟囔囔着，挥了挥手杖，大步离开了。 　　“你不能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啊，这样谁听得懂？”他摊了摊手，对这家伙的脾气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慢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该不会…… 　　心念一动，他打开手机，选择查看照片。最后一张照片是瞿飞在游乐园拍的，上面是云莹和颜梅的背影，过山车的轨道仿佛一条划过二人的线。死亡预警！如果照片上出现了一条线，还穿过人像，就代表那个人在死前将于被线穿过的位置受伤。过山车向下的轨道指向了颜梅的上半身，然后从云莹的腿部穿出，似乎正预示着过山车上将要发生的事故。这个说法周枫还是在1976年的凶兆那部电影里看到的，而在死神来了3里，也被主角引为依据来证明照片就是死亡预警。 　　可他们当时太大意了，竟没有发现这么明显的征兆。 　　鬼使神差的，周枫在屏幕上划了一下，之前在机场保留的截图又跳了出来，拥有金色瞳孔和非男非女之貌的正是死神的模样。手一抖，周枫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 　　如果他们早能看出这张照片代表的含义，或许就能避免死亡了。 　　周枫摇了摇头，那个未来已经被消灭了，不管是其他人的死亡，还是贝尔克斯成为死神，都只是平行宇宙里一个不会发生的未来。 　　对吧？ 　　“……有人，走在你身后，转过身，看着我。有人，注视着你的脚步，转过身，看着我……” 　　风中送来一首悠扬的歌曲，周枫骤然转身，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然而背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阵诡异的风，呼啸而过。 　　“不好意思！”刚才给他修手机的店主大声喊道，“那台破收音机又抽风了！我去踹一脚让它闭嘴！” 　　收音机？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出现在他心底，死神来了3里，这首歌正是死亡预警之一，曾多次出现在电影当中。难道，死神并没有被山德鲁消灭，而是跟着他们来到了开放世界？ 　　“等等我！”他立刻朝山德鲁喊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死神没有被消灭？” 　　“那你怎么解释贝尔克斯的任务？主神可是判定他谋杀死神成功了。”山德鲁眼中鬼火明灭，与其说是不解，倒更像是在考验他的智商。 　　这种感觉让他异常不爽。 　　更不爽的是，他还想不出答案。 　　“你肯定猜到了什么吧？”周枫只好压下心底的不甘问道。 　　“未来的我跟你讲过因果规律吗？算了，就算讲了，估计你也没听懂。这样说吧，因果律有一条最基本的原则，就是有果必有因。”那骨头竖起一根手指，“你还记得你穿越前的经历，对吧？” 　　“是啊，我说过好几次了。”周枫感到十分困惑，为什么对方总在重复这些细节呢？ 　　“你记得你的穿越是果，那么造成它的因呢？” 　　“你把我送了回来？”他不确定地问道。 　　“嗯，我送你回来是果，那么它的因呢？” 　　“你不是死神的对手？” 　　“正解。既然你还记得你穿越了，那么未来的死神就一定还存在于时空的某处，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因为如果它从来不存在过，那么就没有未来的你穿越回来这个果了。” 　　“这个我可以理解。”周枫小心翼翼地说道，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接近了真相。 　　“你应该知道贝尔克斯的经历吧，他诞生于时间出现之前，这说明，时间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它是某种秩序，而秩序需要依附于存在。纯粹的虚空既没有存在，也没有时间。我毁灭世界，是将所有的存在尽数抹杀，将一切还原成虚空，换句话说，当我们完成任务时，那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了时间，也无所谓空间，我们受虚空之力的保护，处在一个时空的碎片里，而一旦我们离开，就什么都不剩了。但直到现在，你依然记得你的穿越，那么你来告诉我，未来的死神，他究竟存在于哪个时空里呢？” 　　“啊……”周枫顿时傻眼了。“那按你这种说法，如果我们彻底消灭了贝尔克斯变成死神的那个未来，我就会忘记它？” 　　“是的，按照我过去的经验，改变未来或者改变历史，必然改变当事人的记忆。”那骷髅很肯定地晃了晃头骨。“你的记忆既然完全没有受到影响，那么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个未来应该并没有被毁灭。而未来的死神，也依然存在。” 　　“但贝尔克斯的轮回之书上，确实显示的是已经消灭了死神。”他恼火地发现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未来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贝尔克斯的第一个任务是已完成？” 　　“欸？！”周枫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记得我没说过？” 　　“你说他穿越回起初，也就是说，从任务一开始，他就是死神。而我，在拿到轮回之书后，一定会检查他的，而他也绝对不会拒绝。”山德鲁挠着下巴，“轮回之书可以随主体穿梭各个时空，因此不受到时间回流的影响。未来的我看见任务已完成，必然起疑，然后尝试收集更多信息来确认自己的猜想——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出手阻止我了对吧？” 　　“呃……是。”他刚想说不是，是一场车祸意外造成对方的粉身碎骨，可转念一想，连环车祸不是死神的手笔吗？死神不就是贝尔克斯吗？那场连环车祸，根本就是贝尔克斯用来阻止山德鲁调查真相的！ 　　这对师徒…… 　　周枫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寒。 　　“既然未来的死神拥有的轮回之书上显示任务已完成，那么他穿越回来，现在书上显示的还是已完成，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稍等，我有一点没想明白。”一谈到这些让人头晕脑胀的时空穿梭问题，他就想到了那个让他最晕的。“你的未来说贝尔克斯是希望完成一个因果闭环，这样就可以防止有人通过斩断因果律来抹杀他的存在了。” 　　“从你给的信息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对方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很难想到他还能有什么目的。” 　　“可是如果他就是死神，而死神只有一个，他要怎么才能完成这个因果闭环呢？杀死自己吗？” 　　“神格的存在决定了他不能自杀。我想我大概在这里犯了个低级错误。”对方挠了挠头盖骨，“不好意思。” 　　“你……”周枫一口甜血闷在胸间，差点没喷出来。这个家伙，之前一副神机妙算的模样，每次都能推理出常人难以想到的真相，结果居然在最关键的地方出错了！简直是……简直……找不到词来形容他现在的郁闷…… 　　太坑爹了吧！ 　　“好吧，他不是为了完成因果循环，那是为了什么？”周枫满肚子哀怨地问道。 　　“从结果来看，大概是为了让我们毁灭世界来解放他吧。而且他肯定猜到了过去的自己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同意毁灭世界的，所以他穿越回来的时间，就是……” 　　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可恶！”那骷髅突然暴躁起来，端着法杖怒气冲冲地大步朝集市外走去。“居然敢利用我！太可恶了！那个混蛋，我要去杀了他啊啊啊啊！” 　　“啊……”周枫独自站在原地，望着对方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第37章 血书警告 　　当他们找到贝尔克斯的时候，对方正站在离集市不远的边境处，遥遥望着远方。 　　克莱恩的天空上没有日月，也没有昼夜之分，寂暗的天幕上只有十三颗璀璨耀眼的星斗，组成了沙漏型的星座，那正是法师神的象征。星辰之下，旷野平缓，一切挺拔突兀都被暗云风暴所摧毁。而在这无垠之地与无界之天当中，矗立着他们所熟悉的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边界处风暴带来的乱流被防护结界削弱，吹拂起那如同倒映着星辰之光的缱绻长发，以及轻盈得恍若一羽的雪白长袍。 　　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接近，对方拢起被风吹乱的发丝，转过身来，露出了暖融融的微笑，却让周枫遍体生寒。“你们来了。有找到什么合意的物品吗？” 　　刚才还怒气槽满的山德鲁陡然刹住脚步，沉默了半天，才语气平板地回答，“我帮你挑了件，你先转过身去。” 　　“嗯。”对方从善如流地转了回去，背对着他们。 　　只见山德鲁从口袋里掏出那条丝绸带子，走到对方身后，举起臂骨抚平风中飘荡起的长发，试图将绸带绕过发丝，可不管怎么踮起脚尖，也够不到对方后颈的位置。 　　这……这悲剧的身高差。周枫在旁边扶着额头，为山德鲁默哀。 　　“需要我蹲下来吗？”大约是猜到对方要做什么，贝尔克斯轻声问道。 　　“……嗯。”山德鲁不情愿地吭了一声。 　　贝尔克斯撩起长袍的下摆，半跪在地，两人的高度总算和谐了，山德鲁这才将发带为对方缠上。 　　那骷髅眼光不错。绸带上的蓝色确实很美，美得令人窒息。 　　三天后，他们在最后归宿旅馆的废墟前等待传送的时候，又见到了老乔。 　　这次老乔后面还跟着个人，一个看上去被吓坏了的女孩。 　　“这是送给你们的队员。”老乔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已经忘记了上次的不快。“既然二位没有兴趣加入神州势力的核心，真神也不会勉强。不过朋友还是可以做的嘛，考虑到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我们特意为你们准备了个生命系魔法师。郁玲，别躲着了，出来打个招呼。” 　　那女孩怯怯地从老乔背后走了出来，对他们点了点头。 　　“我们不需要。”周枫抱着手臂，语气不善。“前任队长和你们之间的交易在他死后就结束了。我们可不欠你们什么，这只‘眼’，你们还是收回去吧。” 　　“让她留下来吧。她的能力对我们有用，而我们也确实缺人。”贝尔克斯语气柔和地劝道。“下个任务主要对抗的敌人是环境，这位女士擅长操纵植物，正是合适的人选。” 　　“不愧是完美黄金级，竟然已经窥到了些许天机。”老乔抚掌称赞。“先祝你们任务顺利了。” 　　目光在老乔和贝尔克斯之间来回移动着，周枫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对那女孩说的，“好吧，你进来吧。” 　　等老乔走后，他才拽过贝尔克斯压低声音问道，“那女人明摆着是真神用来观察我们的工具，为什么要让她进来？” 　　“真神要研究我们，而我也想研究真神。她就是媒介。”对方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让他不由得畏缩了下。 　　周枫打量着对方。他记得对方说过，拥有神格后，假以时日，人就会被神格同化。或许如今对贝尔克斯而言，正需要来自真神的启发以避免被同化。 　　“既然你需要，那就让她留下。”他点了点头。 　　而这时，正好一阵白光落下，眼前景色变换，他们被传送进了任务世界。 　　世界：饥荒：尖啸（近代/奇幻） 　　挑战等级：白银上位 　　任务： 　　一：离开小岛 　　奖励：生存点数1000点 　　二：保级任务 　　任务目标：离开世界时，队伍内有七名成员 　　任务奖励：恢复白银小队权限 　　失败惩罚：小队强制解散 　　备注：该任务未完成时也可离开任务世界 　　“啊——！” 　　一声尖啸，将周枫从传送失调中惊醒。他揉了揉脑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只有一堆篝火、一支帐篷、一个手提储物箱以及一个包袱卷。 　　其他就是一片黑暗。 　　周枫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这好像不是他熟悉的任务世界啊…… 　　队员呢？新人呢？怎么只有他躺在这里？其他人都抛弃他走掉了吗？就算那两个黄金级强者会比他先醒来，那些新人也应该还躺着才对啊。 　　他打开轮回之书，发现自己的确已经在任务世界了，队伍成员数4/7，一切正常。 　　不过饥荒这个世界，他没听说过啊。 　　从标题来看，这个世界的主要难点，在于没吃的，难怪贝尔克斯会说郁玲的能力对他们有用。有个生命系魔法师在，就算没吃的，只要有土地，就能弄出粮食来。至于奇幻嘛，大概是说这个世界有些怪物，或许这就是白银上位的难度来由。 　　合上书，他感觉镇定了一点，但队友不在身边的不安感还是挥之不去。 　　而且刚才那声尖啸，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让他心里发怵。 　　“山德鲁？”他抬高音调喊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四周的黑暗寂静得可怕。 　　“贝尔克斯？”他又试探性地喊了一下，也没有反应。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有人吗？不管是谁都行……听见的能不能麻烦给个回应？”他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弱。 　　抱着手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周枫越等越是心焦，其他人不知道都在哪里，站在原地干等着让他很不自在。这地方寒气挺大，他得靠近火堆才能觉得暖和，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火堆好像越来越小了。 　　“我得去找他们。”他自言自语道，“先看看主神都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他走到离他最近的包袱卷前面，将那堆脏兮兮的帆布打开。 　　里面有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写着—— 　　“别看它！” 　　周枫吞了吞口水。它？它是什么？为什么不能看它？看了它会怎样？ 　　不管怎么说，这是主神给他的第一条提示，虽然他感觉更加不好了。 　　它字的下面还画了一道横线，旁边有些被颜料抹过的痕迹。周枫将指头轻轻地印在感叹号的那个点上，刚好吻合。那点也不像点，倒是更像指纹。他将纸片靠近鼻子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钻了进来。 　　就好像有人蘸着血，写下了这句话，然后还用纸的边缘擦了下手。 　　谁写下的这句话？用意是什么？那个人现在在哪里？这些血是怎么来的？ 　　他只觉得困惑更多了，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一般恐怖片出现这种桥段，留下血书的人要么是幕后黑手，要么就已经死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他觉得，要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绝对不是吃饱饭就行了的。 　　“好吧，已经拿到了第一枚彩蛋。”他努力让语调听上去轻快点，却不知怎么的好像更加扭曲了。“让我们来看下还有什么。” 　　便携储物箱里，只有一支手电筒，以及一节电池。 　　周枫抚摸着手电筒的表面，这种做工和设计，像极了改革开放前拿票领的那种手电筒，电池也是。以前周枫家里就有，不过那也是童年记忆了。而帐篷和包袱卷——实际上是行军铺盖卷，都是土黄色的帆布做成的，也很有那个年代的味道。 　　他差不多可以判断自己大致处于哪个时代了。 　　将电池填进手电筒里，将开关滑块往上一推，手电筒就亮起了昏暗的黄光，能见范围不大。周枫四处扫了扫，旁边是茂密的松树林，林子一片寂静，没有风，也没有昆虫或者动物活动的迹象，一切都安静得像舞台布景一样，让他觉得很不对劲。不远处有一条小路，似乎在指示他朝那个方向走去。 　　周枫关掉手电筒，明显发现篝火又暗了一点。 　　从上衣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掏出手机，来之前他给电话充满了电，现在正好可以充当手电筒。他打开手电功能，黄黄的光照在草地上，好像比主神送的手电筒更亮一些。 　　“我应该把两个都拿在手上，更保险一些。”他对自己说道。手电的黄光让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有种老照片的感觉，一想到老照片，他就满脑子都是鬼啊冤魂啊之类的灵异事物。 　　周枫打了个哆嗦，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关掉手机的手电功能，他瞥了眼右上角的剩余电量—— 　　99% 　　“有没有搞错？！主神你是找苹果进的货吗？电池怎么耗得这么快！”就在他骂骂咧咧的这会儿功夫，电池量又往下跌了一格—— 　　98% 　　周枫悚然一惊。这绝对不正常！莫非这个世界有加快电池消耗的属性？如果确实如此，那支主神牌手电筒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如果篝火熄灭了，会发生什么事？ 　　周枫不敢去想。任务世界设计成这样，就说明光肯定是重要的东西，就像沙漠里的水一样，稀缺，但没有就活不下去。即将熄灭的篝火和电池消耗极快的手电筒已经告诉了他，在他耗尽所有的光源前，他必须找到下一个光源。 　　☆、第38章 瘦长鬼影 　　当余涛醒来时，他不由得舒了口气。 　　那个漫长而又逼真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余涛是一名商人，在苏赣一带做着石材生意，家里有点积蓄，都被自以为精明的老婆拿去做买卖了。前段时间由于经营不善，老婆的买卖赔的厉害，两人每天从早到晚吵个不停，余涛自觉心烦，就借口谈生意，出门旅游散心了。 　　为了远离人群、电话和网络，余涛特意找了个偏僻的山沟沟，玩起了自助野炊。他小时候是在山里度过的，经验丰富，开着车满载着野营需要的工具找个清静地方一住，还能过得有滋有味。谁想到，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他居然还能遇上劫匪！匪徒将他一绑，开着他的车跑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就联络他家人要钱，否则撕票。余涛不知道老婆怎么跟这群匪徒说的，反正几天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后，匪徒们很干脆地撕票了。 　　不过这种不合逻辑的事情，只是他刚刚做的一个噩梦而已。 　　他从篝火旁坐起来，打了个呵欠。四周寂静无声，和山里蝉鸣蛙叫此起彼伏的热闹完全不同。不仅如此，他的帐篷也换了，从亮丽的全封闭防虫帐篷，变成了个土黄色的旧帐篷，火堆旁还放了个简陋的行军铺盖。他带来的折叠椅和烧烤炉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便携储物箱和一袋垃圾，就好像他不小心走错了营地一样。 　　可这附近除了他还能有谁？大概是他记错了吧，虽然余涛认为以自己的品位，绝对不可能买这种帐篷。 　　他肯定是把梦中的经历和现实混淆了。 　　站了起来，余涛伸了个懒腰，又硬又冷的地面硌得他浑身不舒服，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做恶梦吧。从地上捡起铺盖，他朝帐篷走去，准备在舒服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走到储物箱前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储物箱，装什么的呢？ 　　打开箱子，他发现里面放着一支手电筒、一节电池，还有一张纸—— 　　“直升飞机将我们放下来后就离开了。这地方挺不错的，导游也很和善。附近非常安静祥和，可能方圆好几里内都没有人烟。” 　　这张写着字的纸条是从一个记事本上撕下来的，上面还有格子。字迹他不认识，而且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余涛很不喜欢圆珠笔，手感太滑了。可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写的这张纸条？他已经很多年不写字了，现在都是电子办公，除了签名就不需要再碰到笔了，没准现在他写字就这样。这可能是他构思的一个故事。小的时候他就很喜欢鲁滨逊漂流记，有时候会幻想如果自己在孤岛上求生会怎么做。说不定来这里露营刺激了他的灵感，让他想写点什么。 　　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管它呢。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把刚才那个恶梦忘掉。 　　抱着铺盖进了帐篷，他才发现这帐篷没他以为的那么简陋，从里面可以拉上，防止风漏进来着凉。他将铺盖卷摆弄好，正准备躺下，却突然发现，如果帐篷拉起来，里面就一点光都没有了，要是半夜想起来上厕所，还得在黑暗中摸索拉链，憋得急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他还是出去把手电筒装好，放在了铺盖旁边。 　　这样好多了。他合上帐篷门，安心地躺了下来，准备进入梦乡。 　　突然，余涛猛地睁开眼，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帐篷里，还有别人！ 　　而且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就躺在他的身边！ 　　他进来的时候帐篷里明明没有人！ 　　再说这么偏远的地方，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屏住呼吸，自己的心跳在黑暗中清晰可闻，然而身边那人却没有一丝呼吸的声音。 　　没有呼吸声！ 　　他不敢确定，自己身边躺着的，到底是什么了。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够那支手电筒，余涛下意识地觉得他需要开灯，然而身边的那个东西，突然动了！ 　　他看不到，但他能够感觉到，那个东西动了！而且直朝他袭来！ 　　“呃嗬嗬嗬——” 　　他吓得尖叫起来，然而那东西瞬间撕破了他的气管，让那声尖叫变成了诡异的气声，喷溅而出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和前襟上。窒息让他无法自控地想要捂住喉咙，温热的血液从指间渗出来，止也止不住，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肺却没有得到丝毫氧气。他开始感到恐怖的眩晕，好像死亡已经离他不远了。 　　他要离开！离开帐篷！离开那个东西！ 　　谁来救救他？！ 　　任何人都好！ 　　一只手捂着喉咙，另一只手在帐篷上摸索着。拉链！拉链！拉链在哪里？！他要出去！ 　　又是一道撕裂的痛楚，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烈。 　　余涛支撑不住地倒在帐篷上，手指不停地抓挠着帆布，他要出去！ 　　他要出去…… 　　…… 　　离营地不远处的小路上，一个孤单的身影正在缓慢前行。 　　“山德鲁？你在附近吗？我发誓，如果等下被我发现这是你搞出来故意整我的，像是什么把新人都挪进戒指空间然后玩消失……我会跟你没完的！” 　　周枫打着哆嗦，将外套又拽得紧了一点。 　　这地方诡异得很，没有风，可寒气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不住地往他体内钻着。在路上走了一会儿，他只觉得手指都要冻僵了，真怀念那个温暖的火堆。 　　“嗒嗒嗒嗒……” 　　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周枫赶忙握着手电筒到处照了照，只有一棵棵看上去完全一样的松树。难道是树枝风吹动的声音？他仔细分辨着，但那声音的源头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 　　有那么一会儿他还以为那是脚步声。 　　“山德鲁？是你吗？”他大喊道，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好吧，如果这么说你乐意听的话，你确实吓到我了！所以可不可以停手了？难道这样让你觉得很有趣吗？” 　　事实上，周枫不敢确定这是那骨头架子的主意。山德鲁确实满脑壳坏心思，但这不像是对方的作风。周枫毫不怀疑如果有必要，山德鲁会将他卖得一干二净，但让他在这黑漆漆的林间小路上担惊受怕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又咒骂了一阵子，才扯着外套继续往前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他对这永无变化的松树林彻底崩溃的前一秒，手电筒的光捕捉到地面的一丝变化，好像是个燃尽的火堆留下的痕迹。周枫快速朝前走了几步，和他之前呆的那个营地相似的场景出现了，一个土黄色的帐篷，一个储物箱，没有铺盖卷，但多了个圆滚滚的袋子，像是装垃圾的。 　　他是该说主神的没创意呢，还是该痛骂主神大概把每个人都分开放在单独的营地里了？ 　　周枫蹲了下来，抓了一把篝火的余烬，还有点烫，似乎刚熄灭不久，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他没有熄灭火堆就离开了营地，或许原本在这里的人早就走了。手电筒的光闪了闪，发出嗞嗞的声音，好像是电压不太稳定。或许这是快没电了的征兆，他朝储物箱和垃圾袋走去，心中抱着一线希望——万一新人不知道该检查物品呢？ 　　让他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的是，储物箱里并没有手电筒和电池，却留下了一张纸条。 　　“直升飞机将我们放下来后就离开了。这地方挺不错的，导游也很和善。附近非常安静祥和，可能方圆好几里内都没有人烟。” 　　这是第二条线索。直升机、导游，这些可能都是引导他们离开小岛的要素，也是他应该去找寻的。有了方向，周枫顿时觉得安心许多，将纸条塞进口袋里，和之前那张血书放在一起。 　　正准备离开，手电筒的光却突然扫到草地上有什么污渍。 　　周枫用力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将手电筒对准了帐篷边缘处，蹲下来用手指蘸了蘸那一小滩深色的东西，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确实是血迹，而且像是从帐篷里渗出来的。 　　他倒退了几步，拿手电筒照在帐篷上，土黄色的厚实帆布完全不透光。深吸一口气，他集中注意力在指尖，对着帐篷的方向竖着虚划一道，只听一声裂帛般的脆响，某个人形的东西摔在了他的面前。 　　一具尸体。 　　一具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的尸体。 　　“啊啊啊啊——！” 　　啪嗒一声，手电筒掉在了地上，光线从那死尸被无法形容的恐惧所扭曲的脸上离开，周枫才稍微冷静了一点。他不是没见过尸体，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尸体！面部因为窒息而憋成了青紫色，双手抓着正在溢出浓稠的黑血的喉咙，好像是自己用手指生生将气管撕裂一般。最恐怖的是那尸体的双眼，好像死之前看到了什么极端可怕的情景。 　　联想到那帐篷在被他撕开前是全封闭的，周枫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杀死了这个人。 　　“糟糕，手电筒……” 　　他这才想起自己掉落的手电筒，侧过身回头一看，早就骨碌碌地滚远了，到现在还余势未了，在地上打了个转。 　　周枫抬起手就要召回自己的手电筒，余光却瞥见刚才被手电筒的锥形照射范围扫到的地方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干瘦干瘦的人。 　　“谁在那里？！” 　　他收回手电筒，朝前方照去，小路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好像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周枫吓出了一身冷汗，又用手电筒照了照那具死尸，诡异的死法让他不寒而栗，赶紧挪开了目光。是刚才那个瘦长的人影干的吗？他之前听到的脚步声也是那个瘦长人影的吗？紧张地朝黑暗的四周望了望，就好像会有什么闪着红光的双眼盯着他一样，但周枫什么都没看到。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寂静的黑暗—— 　　“啊——！” 　　☆、第39章 惊声尖叫 　　穆薇相信她一定是被绑架了,而且还是被一群日本电影看多了的变态绑架了。 　　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她和丈夫华鸿坐动车回家。旅程持续好几个小时，列车走走停停,外面下着暴雨,一片漆黑，她觉着发困，就枕在老公肩上睡着了，恍惚间好像听见下一站是福州站。等她再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旁边生着一团篝火,老公的外套还盖在自己身上,但人已不见踪影。 　　穆薇相信自己的丈夫绝对不会抛下自己不管，他们一定是被绑架了,而且还被匪徒分开放在两个地方。 　　她必须找到丈夫华鸿，然后想办法从匪徒手中逃脱。 　　做这种事的匪徒，无外乎就是想看人性之恶，好证明自己的坏才是人性的真实,别人的好都是虚伪。既然如此，他们要的就不是纯粹的杀戮，而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不得不去做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情。而要实现这个目的，匪徒们必须制定规则——如果杀人对幸存者没有好处，那么谁会去这么做呢？ 　　在她醒来的地方，只有一团篝火、一个帐篷、若干木柴和一只双肩包。她打开那只土黄色的双肩包，里面放着一支手电筒，一节电池，还有一张纸条。看来这就是能帮她找到丈夫的全部物资了，而纸条想必是匪徒留给她的“求生提示”。 　　她打开纸条，上面用血写着一行字—— 　　它狩猎那些盯着它看的人 　　穆薇咬了咬嘴唇，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它？它是什么？狩猎……听上去带有一种强者凌驾弱者的快感，难道匪徒只打算享受看着他们挣扎逃跑的乐趣吗？游戏的规则似乎比她以为的更残酷。 　　不管怎样，她打算相信这句话，在她没有彻底搞清楚这里的状况前，遵守规则才是明智的举动。 　　她背起双肩包，将手电筒装填好，然后熄灭了篝火。 　　暂时，她还不想跟其他被绑架的人接触，谁知道那些人怀着怎样的目的？ 　　距离营地不远处，有一道小路，像是有人在草地上踩出来的一样。路的边上还有个指示牌，上面用红色的涂料画着一个大号的H，外面还加了个圈，最上面有个箭头，代表朝前走。H肯定具备某种含义，但她想了半天，只想到直升机停机坪，可答案会这么简单吗？ 　　她用手电筒照了照小路的另一个方向，两边看起来都差不多，旁边都是松树林，给她的感觉更加危险。思索了一会儿，她决定还是按照指示走。如果前面还有更多这样的指示，或许她会在终点看见自己的丈夫。 　　小路并不是直的，而是带着少许的弧度，路的前方经常被松树林遮住，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会不会走到最后才发现只是兜了个圈？如果真是那样她也不会意外的。 　　找到第二块指示牌后，她绕过了一处树林，手电筒的光却落在在了一个身材瘦长的人上。 　　只一眼，她就瞧了出来，眼前站着的，不是人！ 　　“啊——！” 　　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侵占了她的脑海，让她不由自主地尖叫了起来。 　　它狩猎那些盯着它看的人！ 　　纸条上的血书立刻从记忆里跳了出来，穆薇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整个人蹲在地上，手臂紧紧捂着脑袋，不让自己有任何看到外界的可能。她咬紧了牙关，努力想要让自己变得冷静，可软弱无助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她完全想错了！ 　　这不是大逃杀，是发生在现实的鬼片！ 　　这怎么可能？ 　　可站在她面前的，的确不是人！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像有某种力量将她对那东西的记忆全部擦除了，她越是想回忆，就越想不起她究竟看见了什么。她只记得那东西长得很可怕、比一切恐怖片里的鬼都要吓人，而她对那东西的唯一印象，就是瘦长的身影，似人而非人。 　　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啜泣声，仔细聆听着外界的动静，可她既没有听到那东西离开的声音，也没听到接近的声音，好像对方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此之前，她也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就好像对方一直站在那个位置…… 　　等着她！ 　　她该怎么办？如果对方就是冲她来的，她该如何逃脱？穆薇越想越是绝望，心底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华鸿，你在哪里？ 　　…… 　　听到尖叫声后，周枫就全力朝前跑去，沿路上他的手电筒还照到了别的东西，但他顾不上去检查了。他敢肯定那是个女人的叫声，也许是个新人，也许对方和他一样，看见了尸体而饱受惊吓。他尽量不去往最坏的方向想。 　　比如对方看见了那个瘦长的人影。 　　比如尖叫的女人或许已经死了。 　　比如他会看到两具尸体…… 　　打住！ 　　周枫使劲晃了晃脑袋，止住了不断涌出的胡思乱想。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光亮，一个吓得浑身直哆嗦的女人蹲在那里，好像是在哭泣。周枫这才松了口气，不管怎样，人还活着就行。 　　“嗨……？”他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这女人身上穿着件男款的夹克衫，背着双肩包，看发型也不像是郁玲，很有可能会是新人，至少他不认为原住民会是这种反应。“这位小姐，我叫周枫，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困惑，而且非常害怕，我可以将这一切解释给你听。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是被主神选进来的，而我已经经历了不止一场，可以算是资深者吧。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护你，我们要去找其他失散的队员——小姐，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周枫站在那里好像傻子一样自言自语了半天，才注意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有些恼火，用手指碰了碰对方的肩膀，“你还好吧？” 　　“啊——！”那女人飞快地朝他这里瞥了一眼，就立刻尖叫着跑开了，好像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而周枫的手还僵在那里，没有收回。 　　“难道我长得很丑吗？”他感觉异常受伤，“能把妹子吓成这样？” 　　不，这不合理，他又不是山德鲁，长得再丑也不会让人有这种反应啊？ 　　莫非……吓到妹子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电筒，难道他背后有鬼？ 　　就算不是鬼，也肯定是什么可以无声无息地接近别人、没法和活人交流、而且长得极其吓人的……鬼。 　　事实上，周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妹子可能之前尖叫也是被同一个东西吓到的。 　　现在那东西就站在他身后，不知道有没有离开。 　　看那妹子的反应，大概是不会离开了。 　　他打了个哆嗦，极其缓慢地向后转去，尽量不去想他背后站着的究竟是个满脸黑血的女人、还是个长发把脸遮住的女人、还是什么更加恐怖的…… 　　别看它！ 　　血书上的字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僵在那里，想转又不敢转。有什么它不知道的、很可怕的东西站在他的身后，但他又不能看它。看了它会发生什么事？周枫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具尸体，被自己的双手撕裂的喉咙里冒出了浓稠的黑血，死前极端惊恐的表情死后依然挥之不散。如果他看到了背后站着的东西，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还是会有更加恐怖的死法？ 　　不，不对，帐篷不透光，里面也没有光源，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 　　可万一那东西自带光源呢？ 　　或者即使不需要光也能看见呢？ 　　甚至有可能那个男人是死后才被装进帐篷，再被某种力量关在了里面。 　　或者这个地方……不止一种鬼。 　　没准他们来到了住满了各种怨灵鬼魂的的小岛上。 　　“别、别想了！”他严厉地命令自己，却发现连声音都在打颤。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个不停。 　　只要看一眼就必定会死，什么力量都派不上用场，完全没办法与之战斗，只能不断逃命、躲避诡异恐怖的死亡……这就是他们的任务吗？ 　　这种时候，他更加怀念山德鲁和贝尔克斯在他身边的感觉了。 　　那两个人，一个牧师，一个亡灵巫师，怎么看都是对付鬼的专家啊。 　　为什么在集市的时候，他没去买一条佛法开光的驱鬼绸带呢？ 　　而主神肯定瞧出了他们的弱点，所以将每个人都分开放置。 　　“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我只要找到他们，然后、然后我就安全了……”他对自己念叨着，又缓缓转回了原本的方向，“这样就对了，我继续往前走，没准能遇上他们。” 　　慢着，刚才那个女人抬起头的时候，肯定看见了他的背后，但对方还活着啊。 　　也许……只是瞟一眼没有关系？ 　　别看它！ 　　别作死！ 　　继续往前走！ 　　他的脑子里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尖叫着，阻止他愚蠢的作死行为，但他必须看一眼，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看看那个鬼到底长成什么样…… 　　他迅速转过身，瞪大了眼睛—— 　　空的。 　　他的背后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也许对方早就离开了。 　　可周枫丝毫没有感到放松，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这地方似乎越来越冷了。 　　他是应该去追那个女人，还是应该往回走一点，看看他遗漏的东西是什么？ 　　这附近似乎已经安全了，虽然危机远还没有解除。 　　或许他应该收集更多的信息。 　　犹豫了半天，周枫还是决定往回走。 　　☆、第40章 无面女尸 　　之前被手电筒照见的地方是另一个营地,篝火明显有被人为破坏过的痕迹,或许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呆过的地方。主神应该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样的营地，但装备略有差异,至少周枫就很郁闷地发现自己没有双肩包。力营地不远处,还有个牌子，上面写着个大大的H，还有个箭头来指示方向。 　　而面对这个红色的H，周枫想破了头,也只能想到大众喜闻乐见的那个含义。 　　放在这种恐怖片的环境下,实在有种莫名的喜感。 　　他沿着指示牌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段,又发现了另一个指示牌。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这是要他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的意思。 　　这条路肯定有个终点，虽然他总觉得终点估计是个更大的陷阱,但想来其他人看见指示牌应该也会按照上面的方向走才对，他们应该可以在终点汇合。 　　虽然这样想很没面子，但现在周枫觉得哪怕他找到了山德鲁也会多一点安全感。 　　大概又过了两个指示牌，他找到了另一处空营地。和之前发现尸体的营地类似,篝火是自然熄灭的，但周枫仔仔细细探查了半天，确定这里并没有血迹，而且东西都被拿走了，没给他留下任何线索。 　　往好处想，至少原本呆在这个营地的人可能还没死。 　　也不知道这个岛究竟有多大，而且刚才那个女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周枫继续沿着路朝前走着，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前方的路时常会被松树林遮住一点，每次绕过去的时候，他都害怕前方会有一只鬼在那里等着他。 　　然后他就死了。 　　手电筒的光闪了闪，发出了电压过低时会有的嗞嗞声，毫无征兆的黑暗让他突然刹住了脚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骤然清空。在很多惊悚片里，不稳定的电压都是鬼或者其他超自然力量接近的征兆，不管是寂静岭还是死神来了，都有类似的设定。 　　难道，鬼就在前面等着他？ 　　周枫冷汗涔涔地盯着那片树林，他要继续朝前走吗？ 　　万一不小心看到鬼该怎办？ 　　“这……这没有什么联系。”他大着胆子试图说服自己，“只是电池快用完了的提醒而已。” 　　他离开营地时就发现了，这里电池耗的特别快。想也知道，任何恐怖片都要留给主角们一线生机，这样才有看点，要是电池用完手电筒就不声不响地关了，不就太没有戏剧性了吗？既然手电筒闪了闪，那就是催促主角赶紧去找下一节电池，或者其他光源。 　　为什么这种想法一点都没有让他好受一些？ 　　不过他早有准备，打开手机，上面的电量只剩下93%了，按理来讲，待机状态应该几乎不耗电才对，这更证明了他的猜想。手机闪光灯亮起后，他将手电筒关掉，以节约能源。 　　“好吧，不管前面是什么，我来了！”他举着手机，深吸一口气，朝前迈出了一步。 　　绕过树林，前面却不是他以为的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又一具尸体。 　　郁玲的尸体，面朝下地卧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周枫一眼就认出了郁玲身上穿着的衣服，却没想到，一个资深者，还是真神派来的眼，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 　　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杀害了她？ 　　他想起老乔曾经说过，他们这是死亡小队，因为任务世界的难度取决于最强大的那个人，而郁玲在加入他们队伍时，那表现与其说是害羞，不如说是害怕。真神预测到了他们的任务是什么，郁玲肯定知道一些，才会怕成那样。 　　而他，现在还一无所知。 　　“呃……嗯……”倒在地上的郁玲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你还活着？”周枫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在对方面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对方娇小的肩膀试图将其翻过身来，“千万坚持住，我这就——啊啊啊啊啊！” 　　那具躯体翻了过来，却是个没有脸的女人。 　　她的脸皮已经被撕去了，双眼也被挖走，只剩下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对着他，而这么一具肉体，还在发出细微的喘气声。 　　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周枫一屁股跌倒在地，死死瞪着那具躯体，有什么东西在郁玲还活着的时候取走了她的面皮！ 　　一个资深者！ 　　如果说刚才他只是觉得这地方比较吓人，现在就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怖！ 　　别看它！ 　　看了它会怎样？ 　　就像这样！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浑身颤抖个不停，周枫努力了几次才勉强站了起来，他必须得找到其他人，“我得走了，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跨过了郁玲的身体，他必须得扶住右手，才能勉强拿稳手机。然而当他往前一照，却发现前方路上站着个人。 　　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活着的人。 　　“哇啊啊啊啊——！”周枫吓得赶紧转过身，朝向松树林，“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在鬼吼鬼叫什么啊？”山德鲁的声音响了起来，“难道我长的很可怕吗？为什么你们每个人看到我都是这种反应？” 　　欸？ 　　不是鬼？ 　　周枫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看到的，似乎确实是一具骷髅啊，而且还是个眼眶里闪着幽幽蓝焰的骷髅。 　　“你他喵的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他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在这个闹鬼的地方走在路上遇到一具会活动的骷髅是怎个感觉啊？还有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出现在我前面了？” 　　“是你太专注了。而且我认为你大概得了失心疯，至少我很难想象你这样的人会对着一具尸体自言自语。”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这么怀念山德鲁的刻薄话。 　　“忘掉刚才那些吧。”他呼出一口气，重新转了回去，“你醒来的时候——呃啊啊啊啊！” 　　“又怎么了啊？！”对方没好气地问道。 　　再次转向松树林的周枫惊魂未定，这回他没看错了，山德鲁的身后，确实站着个瘦长瘦长的东西！ 　　那东西藏在阴影中，他看不清模样，只记得有一对探照灯般的圆眼睛，而他只要望着那双眼睛，就好像有一道深红的鬼影直朝他扑来！ 　　取他性命！ 　　“它在你后面——别看它！”周枫大声警告道，“你看到郁玲了吗？在你前面躺在血泊里的那个！我敢说她就是看到你身后的那个东西才变成了那样的！” 　　“哦，她变成什么样了？”山德鲁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有多么危险。 　　“她的脸被撕走了！现在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死去——” 　　“我想她已经死了……” 　　“那她就已经死了！你懂了吗？只要看一眼你身后的那个东西，就会死！” 　　“好吧。”对方继续用那种平板的语气陈述道，“我理解了为什么你会吓得跟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但我想你可能忽略一个重要的事实——我不会死。” 　　似乎生怕他智商有限无法理解，对方还认真地又补上了一句，“因为我已经死了。” 　　“……”他收回前言，他一点都不怀念这个该死的骨头架子。 　　虽然对方已经死了。 　　“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我认为我们应该赶紧找到贝尔克斯。” 　　“只是几分钟不见，你就无法忍受对你的导师的思念了吗？”他忍不住讥讽道，虽然他也知道找到贝尔克斯的重要性，但他就是不想听这个骨头架子的指挥。 　　“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光源，这个岛上的原住民很讨厌光，它们正在不断吞噬我手上有限的光。” 　　“啊？”周枫瞧着自己的手机，他可没看见什么吃光的小精灵。 　　“我猜你那可怜的大脑估计无法理解什么叫做修辞手法。好吧，那么至少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熄灭了光，很快就会被黑暗中的东西袭击吧？” 　　“呃嗯……知道啊。”他大概猜到一开始看见的那具尸体是怎么死的了。 　　“光可以保护我们免遭袭击，相对的，黑暗中的那玩意儿并不想我们一直呆在光的保护下——” 　　“所以不管是手电筒还是电话，耗电的速度都特别快？”周枫看了眼手机上的电量格，只剩下80%的电了。 　　“总之，如果我们没有光了，那么大概会寸步难行。黑暗中全是那些东西，或者干脆说，就是那些东西制造了所谓的黑暗。” 　　“好吧，我们——我勒个去！”他刚转向山德鲁，又立刻转了回来，“它还在！我觉得它盯上我们了！” 　　那个瘦长的东西依然站在山德鲁的背后，纹丝不动。 　　“既然你这么怕它，我们能不能换个方向？” 　　“好。”周枫立刻背对着山德鲁，朝前走去，他一点也不想继续和那个想要他命的鬼呆在一起了。“你说我们该怎么找到贝尔克斯？” 　　“你像刚才那样多嚎上几嗓子，估计他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周枫闷闷不乐地说道，“就没有——啊啊啊啊啊！” 　　他的手电筒对着的方向，又出现了个人影！ 　　☆、第41章 地图玄机 　　“你又叫什么？”山德鲁不耐烦地问道。 　　“快转过去！”他面对着松树林喘着粗气,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前后都有！” 　　“我看上去很可怕吗？”贝尔克斯的语气异常受伤。 　　欸？ 　　“别理他，他看到什么都要鬼叫一阵子。”山德鲁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 　　“等、等一下。”周枫重新转向贝尔克斯,“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来的方向？还有,你难道不受那个瘦长的东西的影响？你正朝着它的方向呢！” 　　“除了你们，我没看到别人。”贝尔克斯抬起手电筒，往山德鲁背后照了照。 　　周枫也转了过去，确实,山德鲁背后已经没有那个东西了。 　　“借我点光。”贝尔克斯关掉手电筒挂在腰间,借着他们的光在郁玲身上翻找了一下,搜出了一张纸条,又打开了对方攥着的手电筒，取出里面的电池抛给了周枫。“我们边走边说吧,我认为那只猫头鹰是被尸体吸引过来的。它刚才闪现走了，但等一下说不定还会回来。” 　　“猫头鹰？闪现？”周枫接住电池，却发现竟然有两枚，不禁感到越来越糊涂了,“猫头鹰是什么？” 　　“这个。”山德鲁举起一张纸条，上面用黑色和红色的水笔画着一幅图——几棵松树间站着只细长腿的猫头鹰，没有翅膀，却有两只爪子，像极了他两次瞥见的那个瘦长的东西。 　　虽然他一直认为他看见的是个人形的东西。 　　“这是你画的吗？”周枫不可置信地指着那张纸条，松树和猫头鹰的身后被水笔涂成了红色，给人以不祥的感觉。他甚至记不住那个瘦长人影的模样，没想到对方还能画的这么形象。 　　“你看我像是会画这种幼稚涂鸦的人吗？”山德鲁一副深受侮辱的态度，“我在箱子里找到的它！” 　　“我在一具男尸附近遇见了猫头鹰。”贝尔克斯从山德鲁手中接过手电筒，四处照了照，距离郁玲不远的地方他们又发现了一滩血迹。“它的表面有一层魔力，会让人受惊，如果一直盯着它看，普通人可能会被活活吓死。” 　　“而你不是普通人，对吧？”周枫赶忙跟了上去，他现在只想离尸体越远越好。 　　“我仍然具备血肉之躯，所以……是的，它有办法杀了我，虽然不会像杀了你们那么容易。”贝尔克斯的语气十分无奈，“我想山德鲁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既然如此，我们就该确保你不会看到它。”话音未落，山德鲁就跳起来扯掉了贝尔克斯的发带，又递还给对方，“灯给我，你蒙上眼睛。” 　　“你们不觉得我也需要保护吗？”周枫眼馋地盯着那条发带。 　　“你的尖叫预警有助于我们发现一些被遗漏的细节。”山德鲁不怀好意地说道。 　　“我只能猜测也许亡灵可以免疫这种精神攻击，但如果不能，山德鲁被摧毁之后，我就需要靠你来带路了。”贝尔克斯将几张叠在一起的纸递给他，又将手电筒还给山德鲁，然后用发带严严实实地蒙住了眼睛。 　　“咕。”周枫吞了吞口水，暗自祈祷那种情况不要发生。 　　“有我就够了。”山德鲁轻轻牵起对方的手，“你来照亮前路，我带你走。” 　　“嗯。”贝尔克斯抬起一只手，一团明亮而柔和的光瞬间将他们四周照亮。 　　周枫从来没发现光是这么美好的事物。当手电筒只能照亮前方一点点的距离时，他总担心再往前走两步就会撞到鬼，现在他大概可以确定往前走四五步都没问题了。 　　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你们还是得准备好手电筒，以防万一。”对方轻声叮嘱道。 　　“把我的另一支法杖给我。”山德鲁将手上的闪电法杖递给了贝尔克斯，“我认为我有必要回去把那两具尸体都转化了。” 　　“很有道理。”周枫嘀咕道。如果那个瘦长的东西确实会被尸体吸引的话，最好山德鲁能把所有的尸体都消灭掉。 　　“别。”贝尔克斯拽住了山德鲁，“它们被尸体吸引，就意味着尸体对它们有用，我想知道它们到底要做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周枫对这个想法一点都不感冒。“万一它跟丧尸一样，能把尸体转化成跟它一样的存在，那岂不是很糟糕？” 　　一人一鬼都转过来看着他。 　　“别、别这样啊……”他有些发怯地倒退一步，“我说错了什么吗？” 　　“我只是很惊讶原来你也会说出有见地的话啊。”山德鲁挠了挠下巴。“是啊，很有可能。那猫头鹰也不是凭空诞生的，或许它们就是靠这种方式繁衍的呢？”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赞同也听上去像是损人呢？”周枫不高兴地说道。 　　“我仍然对这个岛上的生态环境有些困惑。”贝尔克斯从戒指里取出法杖，递给山德鲁。“在弄清楚之前，我认为我们最好不要随意破坏它。” 　　“那东西可是会要了我们的命啊！”他对这个家伙的逻辑已经无力了。 　　“看任务，我们得找到离开岛的办法吧？”山德鲁打开了轮回之书。 　　“别忘了还要凑齐七人啊。”周枫弱弱地说道，这两个人有没有保护新人的自觉啊。 　　“每个人醒来时都会得到提示，应该能力越弱的人，得到的提示就越明确才对。那猫头鹰只要不看它，它也不会主动伤人，新人如果不能自救，我们能救他们一时，也救不了他们一世。”贝尔克斯的话倒是让周枫清醒了许多。 　　的确，这个任务世界对新人而言也算是友好了，瘦长人影的能力对资深者和新人都是同等的杀伤力，只要拥有强烈的求生意识、反应够快、脑子够灵活，新人也能活下来。而活不下来的，熬过这一场，也熬不过下一场。 　　周枫不由得想到了上个世界的云莹，没什么能力，心理素质又差，但这姑娘有一点确实不错，不管什么时候都牢牢抱住最强的那个人的大腿，也算是具备了幸存者的素质吧。 　　“说到提示，我记得新人的提示里好像有提到要怎么离开小岛。”他翻了翻贝尔克斯给他的那摞纸，夹在最里面的染血的那张应该是从郁玲的尸体上拿到的，上面用黑色水笔潦草地写了几行字，“‘我无法再等下去了，我得想办法呼叫直升机。我把手电筒留给你了，以后见。’” 　　“我们应该去找直升机，你们觉得呢？”他对另外两人说道，又翻开了下一张纸条。 　　那是张乘客列表，上面写着九个人的名字，包括他们队伍里原本的四个成员，以及五个陌生的名字。 　　联想到之前在男尸的帐篷外找到的那张纸条上写着，“直升飞机将我们放下来后就离开了。”另外的五个人应该就是全部的新人了。 　　现在已经确认死亡的有两个，如果再死一个，他们的保级任务就无法完成了。 　　“是不是你已经认为我们无法实现保级了？”周枫闷闷不乐地向贝尔克斯问道。“郁玲旁边还有一滩血，对吧？还活着的人只剩下六个了。” 　　“我不知道。”对方柔声回答，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我有一种预感，这个任务会比我们想象的要长很多。” 　　他想起在开始任务之前，贝尔克斯曾经说过，他们需要对抗的是环境，就在刚才，对方也再次强调了还没有弄明白这里的生态环境。或许他们要对付的，不止是猫头鹰而已。 　　周枫打开了最后一张纸。 　　这是最复杂的一份材料，它看上去像是张手绘的旧地图，地图边缘的空白处还写着一连串含义不明的数字，在地图上还用红色的水笔涂抹着两只乌鸦、化学反应方程式、算式和函数图、以及一些看似疯狂的话语。 　　更加接近了！ 　　总是有出路的！ 　　他们看见我了！ 　　再也不会孤单了！ 　　最后，他在地图的左上角找到了一行小字—— 　　必须去！ 　　“这条路……”他将地图倒过来看，在那行字的旁边，有一条小路，旁边都是松树林，“你们觉不觉得很像我们在走的这条？” 　　“我看看。”山德鲁一把夺过地图，扫了眼，“没有营地，你凭什么认为它是指这里？这张地图是哪里来的？” 　　“当我醒来时，它就放在篝火旁边的草地上。”贝尔克斯解释道，“连同那张名单一起。” 　　“我觉得我们好像掉进了一个疯子科学家的险恶阴谋里。”周枫有些不舒服地抱着手臂。“‘再也不会孤单了’，怎么听都像是个给自己注射了超级血清成为半人半猫头鹰的科学家被世界所排斥，于是跑到个孤岛上搞实验，要把全世界的人类都变成半人半猫头鹰。我们就是他的第一批试验品。” 　　“没准不是第一批，想想那些纸条吧。”山德鲁将地图翻了过来，“灯光调亮点，这后面好像还有字。” 　　贝尔克斯手中的光将他们附近照得有如白昼，周枫看了看远处的黑暗，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感觉。 　　“看上去像是某种机械设计图。”山德鲁又把地图塞到了他手上，“嘿，你个机械文明来的家伙，认识这是什么吗？” 　　“呃……它们看上去像是一堆齿轮。”周枫仔细瞧了瞧地图反面线条纤细的蓝图，态度诚恳地回答。 　　“废话！我都能看出来它们是齿轮！” 　　“我觉得看构造像是手表。”这设计图太复杂了，而且还是个圆盘，他能想到的就只有手表。 　　“嗯，手表，你认为它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呢？”山德鲁语气讥诮地问道。 　　“我觉得我们还是去找直升机吧。”周枫不自在地撇过头，“这个比较实在。” 　　“如果坐直升机就能离开，这就不是白银上位的挑战难度了。”贝尔克斯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好吧，所以我们必须得把这只手表造出来……哦草！”周枫大叫一声，前方营地附近竟然有两具尸体！ 　　“尸体两具，已死透，没有抢救的希望。”山德鲁径直走到血泊前开始摸起尸体，“脸皮都被撕下，其中一具上面有纸条，周枫，你去检查下营地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好……啊！”他刚一转身，就看见帐篷后面正站着个瘦长的人影，没有瞳孔的白垩双眼正盯着他！ 　　周枫迅速背过身去，多遇上几次后，他对这种恐怖感已经慢慢适应了。 　　然而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瘦长的人影站在那里，拦在了他们来的路上。 　　“不止一只！”他惊叫道，连忙转向山德鲁的方向，可那个方向上竟然也有一个瘦长的影子！ 　　他们被包围了！ 　　无处可藏！ 　　“熄灯！”山德鲁厉喝一声。 　　光，骤然消失了。 　　☆、第42章 死亡频率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华鸿一定不会选择乘坐那趟死亡列车。 　　他和妻子穆薇去杭州探访亲戚，回家的时候考虑廉价舒适，没有选择飞机,而是乘坐了动车。沿途暴雨不断,穆薇上车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却没想到在经过大桥时，列车突然故障，停住不动了。就在乘客焦躁不安之际,另一辆列车撞上了他们，华鸿只顾得上将妻子护在怀中,然后一阵剧痛,就不省人事了。 　　死亡比他以为的更加突然,和简单。 　　当他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不是天堂，不是地狱,也没有奈何桥和孟婆汤。 　　我在哪里？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样一想,眼前就凭空出现了一本书，虽然封面上没有字，他却知道这本书叫做轮回之书。 　　好奇地打开书，里面像是游戏的人物菜单一样，显示着他的个人信息和属性，和刚进游戏的新手一样，所有属性都是最低级的。 　　他又继续往后翻，上面显示着他的任务——逃离这座岛，还有奖励积分。 　　尽管华鸿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本书，但他相信这种不符合科学原理的现象证明了他过去的经验不再适用于当下，在获得更多信息之前，他最好按照任务说明去操作。 　　而且他需要找到自己的妻子，穆薇。 　　剧烈的撞击将整截车厢都推下了桥，妻子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这就是死后的世界，那么穆薇也肯定在附近。 　　搜索了一下自己所处的营地，华鸿找到了一张纸条—— 　　紧急求助频率：1640.4 AM 　　AM的意思是调幅广播，这说明他需要找到一个收音机，然后发出求助信号。 　　离营地不远处，有一条小路，路的旁边还有块直升机停机坪的指示牌。他沿着指示牌一路向前，不仅找到了一个造型古老的无线电收发装置，还有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他妻子的尸体。 　　“穆薇！”他跑到对方的尸体旁边，在列车上他担心对方着凉而特意为其披上的外套还穿在妻子身上，这说明来到这里后，他的妻子肯定还短暂存活过一段时间。然而当他翻过尸体，看见的却是张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 　　好像有人将他妻子的面皮生生撕去。 　　华鸿跪坐在地上，什么词语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在结婚前，穆薇曾经问他，你会陪我一生一世吗？ 　　他当时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之中，欣然答应。 　　接着，对方又说，可是我们中总有一个人会死去，剩下的一个人就要面对巨大的哀伤和孤独。 　　他想也不想，就说，我愿意做那个承担哀伤的人，如果有一天你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我会握着你的手，将我全部的勇气传递给你，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誓言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亲爱的……”他颤抖着握住了妻子的手，泪水模糊了双眼。就在前一刻他还想着带着妻子离开此地，现在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为对方复仇，可却不知道是什么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他到底该怎么做？ 　　他抚摸着妻子左手上的戒指，却突然发现，对方手中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却是一张纸条，上面用血写着一句话—— 　　它狩猎那些盯着它看的人 　　它？华鸿仔细琢磨着这句诡异的话，穆薇平时很喜欢看恐怖片，可是胆子又小，每次都要拖着他一起看。在妻子的耳濡目染下，华鸿对鬼怪传说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联想到妻子的死状，他不禁怀疑这座岛上有某种鬼怪，专门杀人取面皮来满足自己的执念。 　　当他抬起头时，那鬼怪就站在他面前。 　　不需要思考，华鸿直接转到另一个方向，瞅着别的地方，心脏怦怦直跳。 　　目光瞥过那鬼怪的时候，一种极大的恐惧毫无来由地占据了他的脑海，仿佛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会死！ 　　就好像妻子的灵魂还没有消散，还在保护着他。 　　他相信，那张纸条就是穆薇留给他的最后的警告。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热泪盈眶。他没能完成自己的誓言，没能陪妻子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可穆薇却没有怪罪他，而是继续保护他，帮助他。 　　他一定要带妻子离开这座岛！再找人来灭了这里的鬼怪！ 　　等了一会儿，他再转回去，那鬼怪已经不见了。从口袋里掏出纸条，将无线电收发装置调到1640.4，无线电滋啦啦地响了一会儿，传出了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 　　你们？你们都包括哪些人？犹豫了一下，华鸿还是谨慎地回答，“我妻子死了，有某种可怕的东西夺去了她的性命，其他人我不知道。我需要带着她离开这座岛。” 　　无线电的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们这就派直升机来接你们。你去打开发电机，让指示灯都亮起来。” 　　“好。”他简单地答道，关掉了无线电，拽着妻子的手臂将对方背在肩上，就像是每次他们去逛街，对方走累了，他也是这样将对方背起来，手里拎着大包小裹地往家走。 　　只不过这一次，对方再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了。 　　停机坪离无线电不远，他四处搜寻了一下，在角落里找到了发电机。款式也是很古老的，他得拽着绳子抽几下，才能成功发动起来，而且噪音还很大。很快停机坪上的指示灯就都亮起了红光，将整片场地都照亮了。正中央是个大写的H，代表直升机的支架要降落的地方，外面有个圈，是安全范围，他只要站在圈外耐心等待，直升机就会降落在他面前，将他们接走。 　　突然，发电机停止了轰隆隆的响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场地上一片漆黑。 　　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了华鸿的心底。 　　…… 　　离停机坪不远的地方，另一片漆黑中—— 　　“我们该怎么办？”周枫吓得魂不附体，黑暗让他们免于遭到那些猫头鹰的谋杀，也就是说不会被撕走面皮，但却会被黑暗中的另一种怪物袭击，被撕开喉咙。二者都是死，而无论哪个周枫都不想选。 　　“我来吸引火力。”山德鲁突然打开了手电筒，照向了一处，“你转过去！” 　　周枫立刻面朝黑暗，瞪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前方。 　　一声尖啸，就像他刚醒来时听到的那声一样，接着是一连串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某种钝物锉着骨头的尖锐刺耳的响声，让他浑身毛骨悚然。更糟糕的是，山德鲁的旁白解说还夹在其中—— 　　“这只笨鸟扑到我身上了！” 　　“哦该死……怎么有两张嘴？！” 　　“滚开！别啄我的头盖骨！” 　　“笃笃笃——” 　　好吧，最后那是啄头盖骨的声效。 　　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周枫在心底默念道，尽量不去想那些猫头鹰把山德鲁分尸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后方战况依然激烈—— 　　“我想我打中了它一下……” 　　“移动速度好快——我的法杖！” 　　“混蛋！把我的肋骨还给我！” 　　“我的头骨、我的头骨……” 　　就在周枫提心吊胆着，准备如果面前突然出现一只猫头鹰他就要闭着眼睛用超能力将对方甩出去，后面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接着树林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枝叶晃动的声音，山德鲁平板的语调又响了起来，“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它们已经跑了。” 　　周枫僵硬地转过身，贝尔克斯也重新点亮了光，让他能看见支离破碎的山德鲁正操纵着那些绿雾将自己的骨头重新拼凑起来。当头骨重新回到脊椎上后，对方调整了下关节的角度，发出嘎嘣一声，就活蹦乱跳地捡回了远处躺在草地上的法杖。 　　“瞧，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一群胆小的猫头鹰而已。”山德鲁拍掉了身上插着的几根羽毛，“不过我得修理下我的盔甲了。” 　　“为什么它们要跑掉？”周枫有些不解地望着树林，“虽然它们没占什么上风，但也没有落入下风，不是吗？” 　　“或许是因为它们怕了。”贝尔克斯带着笑意回答道。 　　“怕？”山德鲁停止拍打身上的羽毛，“我很可怕吗？” 　　“不是你，而是你的凝视。”贝尔克斯像是觉得很有趣，语气中的兴味盎然怎么都掩盖不住。“它们是跑走的，之前你们有谁听过它们跑动的声音吗？” 　　没有。周枫也意识到了这个很不寻常的细节，那些瘦长的影子总是毫无征兆地出现，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才特别吓人。甚至在此之前，周枫还以为那东西是没有实体的，只是个鬼影而已，所以从来没想过用超能力去对付。不过话说回来，他看着那猫头鹰就会死，即使超能力有效，他也不敢用。然而刚才听山德鲁大战三只猫头鹰的动静，那玩意儿不仅有实体，而且动起来还挺响的。 　　这就意味着，袭击山德鲁以前，这些瘦长的东西从来没动过。 　　可既然没有动，它们又是怎么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的？ 　　他不由得想起了贝尔克斯曾经提过的一个词，“闪现”。 　　“你之前说的闪现，是指范冰冰演的那个角色吗？”他记得X战警里有个变种人可以制造相位门链接不相连的两处空间，而那个变种人就叫这个名字，闪现（blink）。 　　“谁是范冰冰？”山德鲁很不合时宜地问道。 　　“类似的能力吧，那些猫头鹰应该是可以进行相位移动的。不过它们的相位移动应该有局限，比如不能在别人的注视下进行相移。”贝尔克斯解释道。“我认为这就是为什么它们要杀死一切注视着它们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至少周枫是一点也没看出来。话说回来，对方蒙着眼睛，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才对啊？ 　　“为什么它们要破坏人脸和眼球？破坏人脸倒还容易理解，因为需要‘换面’，如果它们要将人转化成同类的话，就要将人面换成鸟面，这个过程需要个仪式。那么眼睛呢？你要怎么解释？” 　　“它们没有瞳孔。”周枫还记得这个细节，“没有瞳孔，就意味着看不到东西，破坏眼球也是同样的用意？让人看不到——唔，看不到？它们害怕被看见？！” 　　他不得不承认这很有道理，最强大的地方往往也是最脆弱的地方，这些猫头鹰害怕被看见，所以它们会有对应的自卫机制。 　　那就是看到它们的生物，都会死。 　　☆、第43章 最后三人 　　“不像我们那么怕它们,但……是的，我认为它们也会害怕。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每一抹色彩，每一片枝叶,它们的存在不是为了取悦人类,而是为了取悦神。神认为这样的规则是好的，因此叫世上的一切物质去构成那些规则。为什么看见它们的生命会死？这个机制为什么是必要的？它们的存在对这个世界的意义、对创造这个世界的神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仔细思考着贝尔克斯的话语，忽然醒悟道,“你篡改了约翰·加尔文的名言！他说的是每一抹色彩、每一片枝叶，无不是为我们的喜乐而存在的。” 　　“是的。”对方微笑着回答。“我认为这样说更适合我们面对的处境。我们是外来者,在我们来到这座岛上之前,这里的一切存在、不论你是否喜欢它们,都怡然自得、各安其分。对它们而言,我们是入侵者,像是病毒之于生命体，一种破坏性的力量,会遭到细胞的自发性驱逐。” 　　“可我们也没做什么啊？”周枫摊了摊手,“没有砍树，没有捕杀小动物，我连蚊子都没打死一只，当然是因为我一只都还没有发现。我到这里以后，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打开了手电筒，这也叫破坏？” 　　“对于黑暗生物而言，是的。”山德鲁挠着下巴，“没想到换成神棍的思维来考虑，事情居然变得很简单。这座岛上有两种会主动袭击人的东西，一种我们已经确定它可以制造黑暗，并且会被光驱散，另一种在我的注视下不能闪现。所谓注视，无非就是光在它们身上被反射，落入了我的眼睛里而已。二者害怕的，都和光有关！” 　　“所以当我们制造了照射范围更大的光后，它们就上来一大群来围殴我们了。”周枫总结道，“我们让它们感到了威胁！而一个无法被消灭、也就是看到它们却不会死亡的骨头架子，就是它们最大的天敌？！” 　　“我对此毫不惊讶。”那骨头架子一点起伏也没有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得意洋洋。 　　“这种逻辑是合理的，没有人操纵的光，很快就会被黑暗所吞噬。而有人操纵的光，则会吸引那些猫头鹰，只有当光存在的时候，人才会被猫头鹰攻击。因此与这些生物和平共处的方式，就是不使用光。”说着，贝尔克斯就将手中的光团缩小了一点，让周枫赶紧往光照范围内挪了挪。 　　“可是没有光，我们也会被黑暗里的那个东西弄死啊。”周枫觉得这才是最不给人活路的地方，开灯关灯都是个死。 　　“或者我们换个思路，彻底干掉那些东西，这个世界也和谐了。”山德鲁杀气腾腾地说道。 　　“喂，别忘了，这次主神可是明确说了，直接毁灭世界要扣两万积分的，我们可都没有那么多积分拿去扣……唔，都没有吧？”他突然想到贝尔克斯可是干掉了死神又拿到了奖励，不知道现在拥有多少积分。 　　“也不是只有毁灭世界那一种办法……哦，快看，又有个傻瓜在作死了。” 　　周枫顺着山德鲁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树林好像藏着什么散发着血色光芒的东西，映得天空一片诡异的暗红。想到刚才他们只是把光的范围放大一些，就引来了三只猫头鹰围攻，这么强烈的光，连远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无论是谁造成的，那个人估计都活不下来了。 　　突然，远处的光闪了闪，彻底消失了。 　　“我们已经发现了四具尸体，还有一滩血迹，估计是被带走或者转化完成的尸体，现在大概又死了一个。”周枫计算着，“这是不是意味着……呃，这座岛上的活人只剩下我们三个了？不对，山德鲁也是死的。” 　　那骷髅扭过头，不怀好意地回答道，“我认为这意味着，它们可以集中力量来对付我们了。” 　　“这个，呵呵……”他紧张地干笑两声，“刚才你说还有别的办法来着？” 　　“现在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山德鲁小心地牵着贝尔克斯的手，闲庭信步地往前走着。“在这样一片静谧的森林里散步，其实挺浪漫的对吧？” 　　他才不相信这个没有丝毫人性的骷髅会在乎什么浪漫！这混蛋分明是故意的！山德鲁这家伙，都已经是黄金级强者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啊？！ 　　“好吧，我错了，骨头大爷，来分享下你的高见吧。”他红着脸说道。 　　“队长，你这么没诚意，可是很难打动别人的。”贝尔克斯微笑着戳中了他的要害。 　　“别、别拆我台啊……”周枫简直要泪流满面，身为一只圣母属性的天使，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帮忙吗？ 　　“山德鲁，如果你有办法，还是说出来吧。”大概是看他可怜，贝尔克斯还是柔声劝了起来。 　　“哼，凭什么？”没想到那骨头居然傲起来了。 　　“队长是我们这个队伍里仅存的人类生物了，为了维持团队内的物种多样性，我认为我们还是有必要保他一命的。”贝尔克斯认真地回答道。 　　等一下，物种多样性是怎个意思？ 　　“原来人类在这个团队内已经是濒危物种了吗？”周枫欲哭无泪，想到已经死掉的其他人类，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还真没错。 　　没想到那骷髅居然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道理，保留一具活的躯体作为储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周枫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像是被某个阴笑着的骨头架子当成了僵尸制作材料的存货一样。 　　“既然你有兴趣，我也就说说看我的见解好了。这些黑暗生物，它们就像亡灵和恶魔一样，跟光明是对立的，既然光明圣言可以驱散亡灵和恶魔，那么应该也能驱散黑暗才对。” 　　听了山德鲁的说法，周枫立刻望向贝尔克斯，说到光明神术，到底天使才是专家，其他人只能推测而已。 　　“光明可以驱散亡灵和恶魔，是因为它们都不依靠秩序之力而存在于物质界。光明代表的，只是极端的秩序，因此对非秩序存在，比如虚空、比如混沌，会有否定效果。黑暗也是秩序的一部分，甚至在这个世界，黑暗才是秩序的核心，它主宰一切，因此无法被光明所驱散。”贝尔克斯很快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嗯，可你并非诞生自这个世界的秩序，你所代表的秩序，和这个世界所代表的秩序，是两个体系。你完全可以根据你的秩序，对并非属于你所代表的秩序的存在进行否定。”那骷髅挠了挠下巴，“反正就是改个字符而已，没那么难吧？” 　　“我觉得口齿灵活地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再念一遍比较难。”周枫适时插入一句冷笑话以缓解自己完全听不懂的抑郁。 　　“我可以尝试下，但可能会失败。”贝尔克斯谨慎地说道。 　　“如果失败会怎样？”周枫瞧着对方的态度，开始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了。 　　“光明圣言，本质上是以光为载体，行使秩序之力。你可以理解为，当我使用时，必定会产生大量的光。”贝尔克斯斟酌了一下词句，“你认为这座岛上会有多少只猫头鹰？” 　　“好吧，我懂了。”周枫立刻明白了，这招是不成功则成仁，如果失败，他们会被瞬间蜂拥而至的猫头鹰撕碎。 　　“我的魔力是有限的，三天的休息不足以让我完全恢复，我恐怕使用不了几次圣言术。如果要让驱散的效果达到最大化，我必须在敌人最密集的地方使用。” 　　这个时候你想起来要节约魔力了？周枫翻了个白眼，“看来我们得去那片散发着红光的地方了。” 　　“你带他去。”山德鲁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们。” 　　“为什么？”周枫老大不爽地问道，“你又不会死，为什么不是你去？我可不想跑到一群猫头鹰里去。” 　　“圣言术存在失败的可能，如果猫头鹰太多，我也会被摧毁，甚至贝尔克斯也无法幸免。毕竟我们不知道那些猫头鹰是否能被物理手段或者魔法手段消灭——” 　　“所以送死我去好处你拿？”他早该想到这骷髅的思路会是这样的。 　　“如果你死了，贝尔克斯活着，他可以复活你。你们都死了，我还活着，我还能想办法逃离此地。但如果我和贝尔克斯都被消灭了，你活着，你能做什么？你可以复活我们吗？你可以靠你那愚钝的大脑找到破解任务的办法吗？你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你就当个引路人吧，带他去找散发红光的地方。”山德鲁大手一挥，指向了道路的前方。 　　周枫瞪着那骨头架子，居然找不到半点可以反驳的地方。 　　☆、第44章 光明圣言 　　“我得把戒指留给你。”说着,贝尔克斯从手上取下了那枚青铜戒指。“还有积分。如果我们没能回来，你就消耗两万积分离开吧。” 　　“别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好吗？”周枫抱着手臂，对方这交代后事的架势让他更加觉得这是个送死的任务。 　　“我想要它已经想很久了。”山德鲁碰了碰戒指,却没有拿。“有那么多人都想得到它,最后我却用这种方式将它拿到了手。我认为你亲自为我戴上会更正式一些。” 　　“那不是婚戒么？”周枫插了句嘴。 　　两个人都沉默地望着他，好像他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你误会了。”最后还是贝尔克斯向他解释道。“这是古代文明留下来的威力强大的宝物，我是它的守护者，仅此而已。” 　　可眼前这一幕,贝尔克斯摸索着山德鲁的指骨为对方戴上戒指情景，怎么看都像婚礼上…… 　　咳咳,打住,周枫觉得自己最近糟糕的联想越来越多了。 　　“我们走吧。” 　　交接完毕,他和贝尔克斯就上路了。 　　路上他们又遇到几次猫头鹰,为了保险起见,周枫改用了手电筒，反正他电池富余。他们还在路上找到了一处汲水口,几处营地,一个无线电收发装置，以及一滩血迹。 　　“奇了怪了，如果每滩血迹算一个人的话，我们就有十个人了。”周枫嘀咕着，还是打开了无线电，想试试看能不能调出什么来。 　　一按下开关，无线电就发出了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 　　周枫望了望贝尔克斯，但对方似乎没兴趣理会。 　　“呃……嗯……”他犹豫了半天，也没想到该问什么。无线电的那头是谁？和他们这些岛上的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以为他们都死了？至少据他所知，其他人都是在刚才死的。 　　还没等他开口，那个男人又说话了—— 　　“我们这就派直升机来接你们。你去打开发电机，让指示灯都亮起来。” 　　“哈？”他愣了一下，纸条里提到的直升机就是这个吗？周枫若有所思地关上无线电，可指示灯什么的，肯定会招来猫头鹰吧？没准他们需要先驱散猫头鹰，然后再打开指示灯，让直升机降落，接着就可以离开了。 　　“你再打开它一次。”贝尔克斯突然出声道。 　　“你有事要跟对方说？”他觉得有些奇怪，刚才开着的时候怎么不说呢？不过他还是按下了开关。 　　“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模一样的语气吓了周枫一跳。 　　等下，难道…… 　　“我们这就派直升机来接你们。你去打开发电机，让指示灯都亮起来。” 　　周枫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悟到了什么。他关掉无线电，再次按下开关—— 　　“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 　　“我们这就派直升机来接你们。你去打开发电机，让指示灯都亮起来。” 　　…… 　　他反复按了几次，结果都是如此。 　　“这是个陷阱。”贝尔克斯冷淡地说道，“走了，这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周枫木然地关掉无线电。他们应该不是第一个打开无线电的，上一个听到这些信息的人，大概已经兴冲冲地跑去了发电机那里，打开了指示灯，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红光的来源。 　　“其实那个人应该活下来的。”他不知怎的感到有些难过，还有惶恐，“他根据纸条上的提示找到了无线电，然后弄清楚了怎么才能离开这座岛，还能躲开所有的猫头鹰，一直活到了最后。作为一个新人来讲，他已经做的够好的了。可主神却安排他死去，为什么要这样？” 　　周枫自问，如果他是个新人，没有资深者带领，独自一个人死后重生到这样一个环境下，他有没有能力做到这些？ 　　他不得不羞愧地承认，他没有。 　　作为一个资深者，他都被这种看到就死的规则吓得魂不守舍，这个新人要有多冷静，才能立刻接受穿越的现实，独自一人从主神给出的极少线索中分析出离岛的办法，并且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成功实现？ 　　这不仅是冷静了，还必须心志坚定、反应迅速，简直是所有队长都想要的优秀新人。 　　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是死亡的结局，而……而云莹那样没用的废柴却活了下来？ 　　“你觉得一个人优秀、各方面表现杰出，他就值得活下来？至少值得比其他人过得更好？”贝尔克斯柔声问道。 　　“难道不是吗？”他不禁反问。“如果各方面都做得很好的人没有得到好的回报，而那些一无是处的人却处处占优，这岂不是……岂不是太荒谬了！我的意思是，主神也不想要一堆废柴吧？它把我们放到轮回世界里，应该是要让我们进化、成长，所以它给我们分级，安排任务让我们去突破自我的界限。如果它的任务奖惩机制最终导致有潜力的新人活不下来，没价值的新人可以混吃等死，那么这个系统就是错误的！” 　　至少不论生前死后，周枫都相信一条真理，勤奋的人一定有回报。只要努力去拼搏，努力变得更优秀、更强大，那么就一定能够比别人过得更好。而他也相信，他迄今为止所有的成功，都是这条真理的证明。 　　而现在，他却突然觉得、很可笑。 　　好像主神在嘲弄他的信念一样。 　　“你让我想起了我儿子。”对方忽然叹了口气。 　　“啊？”周枫被这神转折弄得愣了一下。难道贝尔克斯对他比较特别，是因为一直将他当成晚辈看待？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的后代早已入土。 　　“我的小儿子。自从他的兄长战死沙场后，他就失去了对神的信念。他不再相信这个世界是公正的，而是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怨恨。为什么一个优秀的人最后会是那样的下场？他始终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无法走出。”对方轻声解释道。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周枫有些不是滋味地问道，突然不太想听到对方的答案了。 　　“优秀的人得到配得上他们的回报，这是很理想化的观点，但不是现实。”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儿子肯定恨得想将你一刀捅死。” 　　至少周枫认为，如果他小的时候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却没有回报，他的父亲跟他说，做的好就有回报只是你的痴心妄想，现实才不是这样，他大概已经长歪成了反社会人士，而非后来的五好向上青年。 　　“所以我给了他解脱。”对方语气平淡地说道。 　　周枫回味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被震在了原地，“你亲手杀了你儿子？” 　　“某种意义上来讲，是的。”贝尔克斯毫无感情地回答。 　　周枫瞪着对方，这才想起山德鲁曾经说过，对方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良善。 　　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岂止是不良善，简直是冷酷无情！ 　　难怪会被称为最接近神的男人、难怪贝尔克斯会被死神的神格选中！ 　　“呃……”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不会杀了我吧？我的意思是，我毕竟也有着相似的看法么。” 　　“就算你拒绝接受现实，又能造成什么危害呢？”对方微笑着回答道。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你还没有被杀的价值”啊。周枫有些郁闷地想到。 　　不过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 　　他闷声不吭地用手电筒照着前方，却发现小路上有少量血迹，不断延伸向前。 　　就像是有人挪动了尸体。 　　“我在想，之所以会有两滩血迹，是不是猫头鹰将一具尸体挪到了另一个地方？而这具尸体后来又被人搬走了，所以到现在我们都还没看见它？”周枫推断道，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找到尸体后，或许我们就知道答案了。”贝尔克斯对这个话题似乎没多大兴趣。 　　“咕。”周枫吞了吞口水，他总觉得如果他们找到了尸体，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路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地面上写着个大大的H，边缘处有几盏信号灯，已经熄灭了。周枫举着手电筒四处查看了下，果然找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周枫认得，是一开始那个看到他就尖叫的妹子，另一具则是男尸。两具尸体的脸皮都被撕去，更诡异的是，那个男人死的时候还握着女人的手。 　　“这个应该就是发电机了。”他走到场地上唯一一台机器前面，将其启动。所有的信号灯都亮了起来，将整片空地染成了红色。 　　周枫迅速跑回贝尔克斯身边。突然间，所有信号灯都灭了。周枫反复拨弄着手电筒的开关，也没有反应。 　　“它们来了。”他意识到了这种不正常的黑暗正是闪现的前奏，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下一秒，信号灯又再度亮了起来，而他们的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身材瘦长的鸟头人身的怪物！那些怪物或蹲伏，或站立，无不尖啸着朝他们的方向扑来。周枫下意识地运起超能力将它们往外一推，然后赶紧闭上眼睛，大声喊道，“还不动手？！” 　　忽然腰间一紧，周枫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往上一提，双脚已经离开地面。睁眼一看，贝尔克斯竟然单手揽住他的腰便将他拽到空中，而下方的怪物似乎根本没受到超能力的影响，纷纷朝他们的方向跃起。被绸带蒙住双眼的贝尔克斯随便挑了个方向，朝下一指，就见一点光芒自指尖绽放，骤然明亮得如同正午的太阳，刺眼的光线如同超新星一般朝四面八方射出，周枫连忙用手臂护住眼睛，却还是感到眼球一阵酸痛。 　　就在这时，贝尔克斯威严如同神祇的声音已经响起—— 　　“圣言术·灭！” 　　☆、第45章 分头行动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冻结,飞跃在空中的怪物细长的爪子几乎已经碰到了他的裤脚，却在如同水纹般荡出的光晕下瞬间化为飞灰。刚才还如同蚁群般密集的鸟头人尽数湮灭，空旷的场地上只剩下孤单而渺小的两具尸体丝毫不受影响。 　　“起作用了！”周枫正要欢呼,却发现事情还没有结束。 　　以他们为中心，光明如同滔天巨浪般朝四周涌去,黑暗在这股浩大的力量前不堪一击,纷纷如同烈日下的露水一般悄然消散。挤挤挨挨挺立在一起的松树一棵接一棵地被洗去笼罩在身上的黑雾，立刻变得鲜艳而明亮起来。草地不再是灯光照射下的枯黄，而变成了生机勃勃的嫩绿。天空为之一阔,高远的淡蓝如同北方的秋季。极目眺望,比树林更远的地方，是广阔无垠的大海，碧蓝的波涛翻涌，仿佛可以听见浪花拍打在海岸上的声音。 　　他开始感觉到风，属于清晨的凉爽微风拂过他的脸颊。树林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他朝林间望去,一个又一个的营地被松树包围着，小巧而玲珑。他开始听到清脆的鸟鸣，鸟群从林间惊起，扑扇着翅膀从他们身边掠过，宝石般红艳的羽毛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焕发着光彩。当他们降落后，他才闻到泥土和草地的清新，好像整座岛屿终于苏醒了过来，每一处都散发着生命的活力。 　　“这里确实是度假胜地。”他帮对方解下绸带时，还忍不住赞叹道，“我感觉我已经爱上了这座岛屿。” 　　有那么一瞬间，周枫甚至不想离开这里了。危险已经解除，而主神又没有限制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他们完全可以永远住下去，永远不离开这座岛，在这里度过余生才心满意足地死去。为什么要离开它呢？轮回世界里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甚至不知道成为真神后是否还有更漫长的征途等着自己。何不在一座无人打扰的孤岛上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去追求变得更强，到头来也是疲于奔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突然发现，或许这个任务最致命的地方，就是这座岛的魅力。 　　“大概几天之后，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贝尔克斯的笑容染上了一丝阴翳。 　　“你什么意思？”他正想伸个懒腰，听到这话不由得放下了手臂。 　　“它们会回来的，迟早的事。”对方望着自己的双手，阳光照在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耀眼。“而我不一定还有能力再次驱逐它们了。” 　　“你已经摧毁了它们！我看到了！”周枫大声申辩道，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我们去消灭剩余的尸体，就不会再诞生新的猫头鹰了！” 　　“圣言术并不能消灭什么，它只是让不该存在的东西回到属于它们的地方上。亡灵是破坏生死轮回规律的产物，圣言术可以将它们送去往生，而恶魔来自地狱，圣言术也能让他们回到家乡。那些袭击我们的黑暗守护者，它们属于黑暗，我只是让黑暗回到了它们原本所在的地方，一旦黑暗回归大地，猫头鹰也会回来。”贝尔克斯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解释道。“可我没有魔力了。” 　　“什么？！”周枫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你说过休息一晚可以恢复十分之一的法力，你在开放世界休息了三个晚上！怎么可能一个法术就……” 　　“这同样是我没有料到的。”对方苦笑着，“融合了神格规则的圣言术超出了我的掌控能力。而这个世界，没有死神的席位，我不能凭借神格来补充能量。” 　　“什么叫做没有死神的席位？”周枫感到越发困惑，“如果没有死亡的规则，其他人就不会死了啊！” 　　“严格说来，他们并没有死去。”对方闭上双眼，显得沉静而肃穆，仿佛在感应着某种规则。“他们被传送到了其他岛屿上。” 　　“啊？”周枫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我们的任务，还有希望？” 　　“除非我们将他们从这个世界的规则中解放出来。”贝尔克斯睁开双眼，像是注视着无限遥远的地方一般眺望着天空。“死亡并非终结，然而死去的人，却会脱离我们的队伍，无法被主神传送回开放世界。因为主神的能力是有限的，当我们处在他的规则保护下的时候，他可以控制我们。而一旦我们被另一种规则所捕获，他就无能为力了。真神可以摆脱主神的掌控，也是同样的原理。”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去他们的岛上？”周枫突然想到了他们的任务，“是不是我们去其他岛屿上找到了他们，我们就算完成了任务——逃离这座岛？” 　　“我不知道。”贝尔克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他们那里，也不知道主神会如何判定。” 　　周枫正想再继续追问，山德鲁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看来圣言术很管用啊，连同黑暗里的那些生物也一起驱逐了。” 　　“它们会回来的，当黑暗再度降临之时。”贝尔克斯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而黑暗，迟早会再度笼罩大地。” 　　“所以对我们而言，安全的时间只有白天？”周枫抱着手臂打起了哆嗦，不需要几天了，他现在就对这座岛失去了所有的好感，一秒都不想多呆了。 　　“只有当所有自然产生的光明都消失后，猫头鹰才会回归。”像是看出了他的焦躁不安，贝尔克斯低声安慰道，“那个时候，我就不得不再次使用圣言术了。” 　　“还有几天？”山德鲁直接抓住了要害。 　　“需要根据今晚的情况计算。” 　　“如果低于三天，你就没有足够的魔力再次将它们驱散？”周枫惊恐地问道。 　　“以三天为界限，要么我们找到延缓黑暗降临的办法，而贝尔克斯也能顺利恢复魔力。要么我们找到方法，离开这里！”山德鲁竖起三根指骨，“都没有异议吧？” 　　“咕~咕咕咕……”周枫正想说没有，肚子却抗议了起来。“呃，我想这三天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得找到食物。把天上的鸟打几只下来就行了，我不挑食的。” 　　另外两人都望着他，没有言语。 　　“我看我们还是把这个麻烦的人类转化为亡灵吧。”山德鲁咂了咂嘴，显得很不满意。 　　“我们先探索一下岛屿。”贝尔克斯从戒指里召唤出了亡灵龙，那庞然大物一振翅膀便直冲天际，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外。“常规的离岛方式都是不切实际的。这座岛屿的边缘就是这个空间的边缘。整个位面是由若干不连续的空间构成的。要么我们通过探索找到其他离岛方式，要么我们破解主神留给我们的线索。” 　　说完，贝尔克斯指了指山德鲁手上拿的地图。 　　“所以我们应该把这台机器造出来？”周枫感觉有些头疼。按那机器的精密程度，首先，他们需要在这座岛上把工业发展起来才行啊。 　　“现在我们来分配下工作。”山德鲁将地图打开，“你们两个去收集材料，不管是制造机器需要的材料，还是喂饱这个人类的材料。我留下来处理营地里的那堆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废物回收再利用的。” 　　“你是指尸体么？”周枫一猜就知道山德鲁这是准备制造亡灵了。 　　“当然，尸体是很重要的材料。”那骷髅露齿一笑，让周枫浑身抖了抖。 　　“出发吧。”贝尔克斯解开长袍，露出里面的盔甲。只见对方，手指轻按盔甲正中的深蓝宝石，外置的金色镂空图案便像是活起来了一般，纷纷变形重组，构成了一套全新的外骨骼框架。洁白的双翼从背后竖起的护甲内侧展开，如同披风一般罩在身后，贝尔克斯朝他伸出手，“我们得飞越那片树林才行。” 　　周枫犹豫了一会儿，才握住对方的手，弱弱地问了句，“可以不要公主抱吗？” 　　“这个姿势比较不妨碍飞行。”对方温柔地笑了笑，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双翼一振，便腾空而起。 　　我知道这样对你比较不碍事，但却会损伤我的尊严啊！ 　　周枫扒住对方的盔甲，满脸通红地想着。 　　 　　☆、第46章 丛林火鸡 　　他们在一片树木稀疏的草地上降落,四周随处可见低矮的灌木，上面结着小小的红色的果实，看上去像是山莓,但又略有不同。周枫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这个东西……你确定能吃么？”他从灌木上揪下了一颗红莓，“万一有毒怎么办？毕竟现在你没有法力了,如果我不幸被毒死,你也救不回来。” 　　“山德鲁可以帮你解毒。”贝尔克斯微笑道，“他在魔法上的造诣并不输于我。” 　　不，我确定如果我不幸中毒,你那个混蛋徒弟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让我去死,然后把我转化为亡灵生物。周枫怨念地瞪着对方，然而看贝尔克斯始终温和不变的表情，大概他内心的想法一个字都没有传递过去。 　　算了，他还是认命吧。周枫摇了摇头，解下上衣外套铺在地上，开始挨个揪起小红莓来。 　　“可我也不能只吃水果过活吧？”周枫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抗议起来。身为一个连西餐都不太吃得惯的中国人,周枫一顿饭如果不吃点米饭啊、面啊，他就不会有吃饱的感觉。“就算没有肉，也要有饭啊。” 　　“从侦查的结果来看，这片岛屿上并没有谷类植物。”贝尔克斯的语气透着遗憾，“如果你想丰富菜谱的话，地里还有胡萝卜。” 　　周枫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去，地上果然冒着个胡萝卜头，只是藏在草丛里很容易被忽略掉。 　　“你当我是兔子么？”然而胡萝卜丝毫不能安慰周枫悲愤的心情，“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除了肉类以外，还有一种选择是蘑菇。”对方指了指另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不过我想你是不会喜欢的。” 　　周枫瞧了瞧那朵又大又艳丽的红蘑菇，毫不怀疑那玩意儿的毒性。 　　“当我什么都没说吧。”他只好继续摘着红莓。 　　“噜噜噜噜噜噜——” 　　突然，他面前的灌木丛里跳出了一只跟半大孩童差不多高的褐色鸟儿，竖着的小扇子似的尾巴上还缀着白色的花边。周枫跟这只鸟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天，顿时醒悟—— 　　这不就是一只鸡么！ 　　还是只肥嘟嘟圆滚滚的鸡！ 　　一瞬间，这只肥胖的鸡在周枫眼中就变了个样子，两只小巧的、绝对没法带着这么圆润的身躯飞起来的翅膀被拔光了羽毛，涂上了各种酱料，在烤箱里被烤成了油汪汪的模样，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而那两只矮胖的小短腿，则在油锅里过上了一遍，就变得外酥里嫩。至于那顶着一撮棕红色的毛的呆萌脑袋，则在放着姜、葱、大料等调味品的咕噜噜地冒着泡的汤汁中和蘑菇炖在了一起。而那挺括的被羽毛层层叠叠覆盖着的鸡胸脯，则被去毛切片，用料酒将肉质煮成白色，摆在盘中，旁边放着若干小碟，里面放着各类酱料…… 　　啊，好饿啊…… 　　“来，我的晚餐，到锅里来。”周枫再也顶不住诱惑，蹑手蹑脚地接近那只傻呆呆地站在草地上的鸡。却不料，这只看上去又蠢又笨的鸡突然撒丫子就狂奔了起来，周枫顿时急了，大喝一声，“晚餐你哪里跑！” 　　然后便跟了上去。 　　谁能想到，这只鸡看着笨拙，跑起来竟然奇快无比。周枫在后面穷追不舍，那只鸡噜噜噜噜噜地一路叫着，翅膀和尾巴随着身体摆动着，居然怎么都追不上。 　　“呼哧——好累。”然而在各路高能的任务世界里被锻炼成短跑健将的周枫也有挺不住的时候，不得不停下来扶着膝盖喘上一会儿。没想到，那只鸡见他不追了，也调皮地停了下来，拍打着翅膀，好像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可恶！”周枫哪里能忍得了，果断趁着这笨鸟炫耀之际，一下子扑了上去，结果那鸡贼溜的很，居然扑扇着翅膀又跑掉了，还趁机从旁边的灌木上撸了一把浆果，全送进嘴里吃掉了。 　　“居然敢偷吃我的浆果！”周枫登时就怒了！“那是我的！你小子有种别跑！” 　　“噜噜噜噜噜~”那只肥肥的鸡欢快地拍打着翅膀，继续一路狂奔。 　　“队长，你用超能力就能抓住它了。”贝尔克斯在远处提醒道。 　　“口胡！对付一只鸡都要用出超能力，岂不是有损我们变种人的尊严！”周枫撸起袖子，他就不信，他连一只鸡都抓不到！“你也来帮忙！晚上给你加个鸡腿！” 　　人比鸡优越的地方就在于，人有智慧！追了半天，周枫也算瞧出来了，这鸡纯属是在调戏他，他不动，鸡也不动，顶多撸一把浆果吃掉气死他。然而他一追，那只鸡的两条小短腿就在他前面跑的奇快无比。瞅准了贝尔克斯的方位，周枫心生一计，便驱赶着那只鸡朝对方所在之处跑去。 　　“它朝你去了，快帮我拦住它！”见那只鸡果然笨头笨脑地按照他预计的方向逃去，周枫连忙喊道。然而就在快要接近贝尔克斯之际，那只鸡顿时智商上线，一个急转弯，直奔周枫放在地上的外套而去，翅膀一带，就将他刚摘好的红莓全部送进了嘴里。 　　“可恶啊啊啊啊！那是我的晚餐！你给我吐出来！快点吐出来！”这下周枫再也不顾什么超能力使用者的尊严了，对着鸡尾巴就是一抓。尊严能当饭吃吗？吃到嘴里的才是实在的！ 　　“咕！”那只鸡尖叫一声，被他的超能力揪掉了一撮尾巴毛。 　　“可恨！”看着到手的羽毛，以及跑远的鸡，周枫怒得将羽毛往地上一摔，头一次后悔选择了他这个难控制的超能力。 　　“好像是只贪吃的火鸡呢。”贝尔克斯不知什么时候揪了些红蘑菇下来，放在了地上，然后躲得远远的。只见那只鸡贼眉鼠眼地往四周瞅了瞅，见附近没有威胁，便跳啊跳地挪到了蘑菇旁，一甩翅膀就将蘑菇全吞了进去。 　　“咕……”蘑菇一下肚，火鸡就打起了摆子，没一会儿，便倒在了地上。 　　“看来蘑菇确实是有毒的。”贝尔克斯这才回到躺在地上挺尸的火鸡旁边检查起来，“它已经断气了。” 　　喂！你那充满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反正它下锅之前也是要断气的。”周枫从地上捡起死掉的火鸡，以防万一，还是嘎嘣一声拗断了它的脖子。见对方面色不太好，他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吃素的吧？” 　　“我是半灵体，不需要进食。”对方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进食。” 　　“哦。”他将死鸡背在肩膀上，忽然想起他们谈论猫头鹰的时候，对方说过自然界的每一种设计，都是因为神的意志。“我不明白，如果你不需要进食的话，那么你的消化系统为什么会被设计出来呢？” 　　“为了看上去和你们比较像。”他们继续搜寻着其他还没被火鸡糟蹋掉的浆果。“我们天使生来便背负着一种使命，那就是侍奉光明之神。神说要将正义与秩序散播到世界每个角落，不论是什么种族，都应当信奉神，追随神的意旨。而为了传教，我们需要生活在你们当中，融入你们的习俗与文化，否则你们便不会接受我们的思想。” 　　“我有点理解了。不过你其实不太乐意我杀生吧？”他不由得恶意地脑补起对方如果跑去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广东人当中去传教该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在我看来，你和你背上的那只火鸡没有多大的差别。你们都是神的造物，却互相残杀。” 　　“嘿，我和这只笨鸟差别还是很大的好吗？”周枫用力戳了戳背后的死鸡。“起码我能听懂你在讲什么。” 　　“何以见得它就听不懂呢？”贝尔克斯抚摸着火鸡褐色的羽毛，“它是这么有灵性的一种生物。” 　　“哦是啊，它把我们耍的团团转，还吃掉了三人份的浆果。”想到这里，周枫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决定毁灭一个世界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多愁善感呢？” 　　“因为多愁善感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对方叹了口气，“但为那些逝去的生命感到悲哀却是必须的。尽管我知道它不会真正死去，它的精魂会在某处浆果丛里重生，但这不改变你在戕害它的生命的现实。” 　　“我只是在尝试填饱我的肚子。”周枫浑身一阵鸡皮疙瘩迭起，“如果我不杀它，它就会吃光所有的浆果，你也看见这只鸡有多么贪吃了。要么我吃了它，要么我被饿死，别说的好像我有多么罪大恶极一样。” 　　至少他认为自己比那两个可以随手毁灭世界的人要良善多了。 　　“你还在怨恨我和山德鲁的决定吗？因为被摧毁的人当中有你熟悉的，以及让你感到亲切的。”对方语气轻柔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将死掉的火鸡丢在地上，重新摘起浆果来。“如果你们不毁灭世界，我就得死。我不知道哪个更糟糕一点。我只是……只是没办法像你们那么轻易就做出决定。” 　　周枫自问不是个英雄，但这个世界有时候是需要英雄的。当山德鲁说要毁灭世界的时候，他确实在心底隐约期盼着贝尔克斯能够阻止对方，结果却事与愿违。“你很虚伪，你知道吗？既然你不在乎去摧毁生命，又何必假惺惺地表示不忍呢？” 　　“因为我可以看到未来。”对方抱着手臂，远眺着天空。“一百年，一千年，对我而言都是一瞬。当我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我看着那六十亿人，看着他们注定的命运，发现我们要做的事情和他们的命运是殊途同归的。你怎么去定义生命？怎么去定义存在？如果一个人死了，他还存在吗？过去我以为，人的生命当中唯一不那么令人绝望的，便是记忆。即使死去了，也会有人记得你，你曾经过活的痕迹，因为你造成的影响，而继续活在其他人的生命当中，并借由其他人的生命，传递给更多的人。这才是可以超越时间的力量。” 　　“然而当我看着那六十亿人的时候，我只看到了虚无。他们会被遗忘。他们生命里的一切，都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落入水中，好像掀起了一丝涟漪，却终究归复平静，仿佛不曾存在过。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会被不断稀释，直到和命运的洪流融为一体，再无分别。当我看着千万人的命运交织成一张大网，我便再也看不到那千万人，我只能看到死神，所有的命运都通往死神，无论过程如何，唯有死亡永恒不变。” 　　“然而我们给那个位面带去的，并不是只有毁灭，还有重生。我们打破了它既定的命运。山德鲁并没有真正摧毁所有的时间和空间，我们依然记得它的存在，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的记忆还在，那些人就没有真正死去。他们还存在于时空的某个碎片当中，等待着我们将其唤醒。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拥有了真神的力量，可以自立规则，自成宇宙，是不是我就可以将这个世界的记忆化作真实，让他们重生在另一个位面当中？” 　　“所以你开始研究真神。”周枫想起对方希望郁玲留下，说要借此探查真神的力量。“你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你犯下的罪孽？” 　　再造一个宇宙，将一切被摧毁的悉数复原，这是何等的手笔，何等的宏愿？难道当对方决定去毁灭一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背负起复活那个世界的责任？ 　　“我不知道我可以弥补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背负什么。” 　　周枫沉默地摘着浆果。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只会嘲笑对方中二可笑。什么背负罪孽，什么弥补过错，好可笑啊，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做什么？可对贝尔克斯，他不敢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对方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迟早有一天就是能做到的。这没什么道理，但就像是一种盲目的信任，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对方不可能做到的。 　　既然对方可以摧毁一个世界，可以让时光倒流，可以彻底改变未来……谁知道还能做到什么超出世人想象的事情来？ 　　也许这就是他讨厌贝尔克斯的原因。 　　讨厌那种让人无法怀疑的无懈可击。 　　完美黄金级，这五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这种天生的强者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身边？对方不会懂得他的感受的。背负一个世界的毁灭，背负六十亿人的死亡，怎么可能呢？呵呵呵哈哈哈，怎么可能呢？他只是一介凡人啊！他什么都背负不了。同伴死了，他只能说他尽力了，可他还是太弱小，主神太残酷，任务世界太危险。必须得去杀人，他也只会说，他没有办法，他不想死，这是人之常情。说到底，他只是想求原谅求接纳，他不完美，他有很多弱点，但他做不到完美，为什么不放弃呢？为什么非要证明他这样是不对的，然后逼着他去做得更好呢？他只是想……就这样活下去而已啊！ 　　周枫知道实际上没有人逼他，没有人会说你不能这样你必须那样。可当贝尔克斯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对方散发出来的那种从容不迫的决断力，那种不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能够去承担其后果的属于强者的自信，那种不需要任何人理解、不需要任何人原谅、不需要任何人让步或者付出什么的遗世独立，无时无刻不在反衬着他的弱小与悲哀。甚至于此时此刻被迫和对方独处，他都有一种冲动，要切开那只死鸡的喉咙，将脏血溅上对方的袍子，仿佛这样就可以打破对方的完美。 　　他知道自己只是幼稚而已。 　　他只是想证明他杀只鸡没有错，但结果却只证明了他才是弱小的那个。 　　他甚至连杀鸡的指责都背负不起。 　　慢着，这只鸡又不是他杀的！ 　　这样一想，周枫就觉得更郁闷了。 　　“我们回去吧。”他将最后一颗浆果甩在外套上，然后将衣服上的一小堆浆果包起来。继续呆在这个让人讨厌的完美黄金级身边只会让他胸闷气短，还没被饿死就先被抑郁死了。 　　他将死鸡和那一包浆果都挂在背后，摆明了姿态要走回去。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在林间清理出一条小路，否则每次出来收集晚饭也是够麻烦的了。”周枫将满心抑郁都化作超能力，发泄在了密集的松树林上。 　　“你好像在生我的气？”对方跟在他身后问道。 　　“没有，我只是……嗯……”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突然冒出了个念头。“为什么你会对山德鲁那么好？” 　　周枫思来想去，才发现贝尔克斯并不是绝对的完美。对方身上唯一的污点，就是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却教出了山德鲁这样脾气很坏、性格差劲、学艺不精还到处骗人的徒弟。 　　换成其他人，早就被这不肖徒弟气得七窍生烟了吧？ 　　“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们的理念差挺多的吧？你瞧啊，虽然你做事也比较，呃，吓人，但你毕竟还是把其他人纳入考量的，山德鲁其实只考虑他自己吧？”至少周枫还没见过像山德鲁这样能够完全把自私自利当天经地义的人。一般人再怎么自私，心底都会有一丝潜在的不适，担心自己会被社会批判、会被群体抛弃，所以必须不断给自己找理由——我是迫不得已的，我不自私别人也会自私，与其被别人伤害不如伤害别人……但山德鲁表现出来的自私，却是不惧任何批判的。 　　这对师徒，就像是两个极端。贝尔克斯是因为考虑的太广阔、太长远，而显得冰冷无情，山德鲁则是完全只顾自己，只能看见和自己有关的那一点事。这样的两个人，怎么想都不该是师徒关系啊！ 　　而贝尔克斯，不仅对山德鲁很容忍，似乎还挺喜爱的？ 　　“大概是因为他很可爱吧。”对方笑了笑，简单地回答道。 　　可爱……周枫嘴角抽搐，他是一点都没看出那个骨头架子哪里可爱了。然而当贝尔克斯提起自己徒弟时，眉眼间所流露出的温柔与宠溺，却让人无法去怀疑这句话的真伪。 　　至少，他从来没见过贝尔克斯对其他人露出这样真实而富有人情味的笑意。大部分时候，对方脸上的笑容都是礼貌的，谈不上虚伪，但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好受一些了？”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对方又问道。 　　“算是吧。”周枫咧了咧嘴，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谈起山德鲁，确实让贝尔克斯看上去更像是个人了。好歹，不会再让他产生那么强烈的对非人感的排斥了。“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执意要留我一命呢？别拿物种多样性那种鬼话来搪塞我。我知道杀了我对你们而言并不会造成什么负担，还能免除不少麻烦。” 　　“因为你是个有趣的人啊，队长。”对方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周枫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份笑意中有一抹狡黠的色彩。 　　其实……这只天使切开来是黑的吧？ 　　☆、第47章 世俗之上 　　当他们回到停机坪的时候，这里已经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停机坪的正中搭了个简易的石头篝火堆，旁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杂物,从堆在一起的储物箱，到按部就班码放着的铺盖卷,离篝火不远处，还有一叠薪柴,以及一只盛满水的铁桶。 　　“队长,欢迎回来。”远处一个扛着斧子的娇小人影朝他挥了挥手。 　　“颜梅？！”周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你不是……” 　　他话没有说完,就看见走进的颜梅眼中隐约闪烁着的一丝红光。 　　“是啊，我献祭了那个新来的小妞的血肉，重铸了她的肉身,加上贝尔克斯留在戒指里的灵魂印记,足以让她再现世间了。”山德鲁嘎啦嘎啦地走了过来,身后几个长的差不多的骨头架子正用支架和绳索搭建起一排晾衣架，将湿漉漉的帆布挂了上去。 　　周枫瞪着看上去活力无限的颜梅,“这样的话，是不是阿飞他也可以变成亡灵？” 　　“看来队长一直没发现呢。”贝尔克斯从他的上衣外套里取出手机,按住启动键几秒，只听滴的一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队长，好久不见啊！” 　　“阿飞！”周枫喜出望外地接过手机，“你怎么、怎么在手机里？” 　　“我现在是你的手机里内置人工智能语音服务系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异能还是可以继续使用，无论你是要订机票还是订酒店，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比过去更爽朗了。“不过队长，你现在在的地方没有网络也不在通讯信号的覆盖范围内，至少打电话要求上门服务什么的，我是办不到啦。” 　　“阿飞……你回来就好。”周枫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而是转向了贝尔克斯，“谢谢你！对不起……我是说，我之前对你太刻薄了。” 　　“没有关系。”对方微笑着说道。 　　不知怎的，周枫突然发现对方的笑容暖融融的仿佛有着某种治愈效果。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被安慰到了！ 　　“废话少说，你们都找到什么了？”山德鲁端详着他手里的东西，“别告诉我只有晚餐啊。” 　　“还有四枚零件，用途不明。”贝尔克斯回答道。只见一阵强风袭来，树林哗啦啦地响着，紧接着体型庞大到仿佛可以遮天蔽日的亡灵龙一个轻盈的俯冲，将爪子里抓着的一堆机器零件放在了空地上，又飞远了。“刚才它绕着岛飞行了一圈，大致探索完了整座岛的地形。” 　　“我得研究研究。”山德鲁挠了挠下巴，打开一个储物箱，取出笔和地图，“来说说看吧，岛上都有什么？” 　　周枫解开外套，将里面包着的浆果全都倒进了水桶里，开始清洗起来。“来一个吗？”他挑了枚长得饱满健康的红莓抛给了贝尔克斯。 　　“味道还不错。”对方拈着红莓咬了一小口，“可以用来做果酱。” 　　“你们两个吃货！别想着改良伙食了，先来讨论下怎么才能离开这座岛！”不能吃东西的骷髅立刻跳脚了。 　　“目前没有在岛上看见任何类似门或入口的东西。”贝尔克斯打开地图，挑出里面包着的一张纸片，用黑色水笔画了个大致的轮廓出来。“这座岛的大体形状，像是围绕一个中心点延伸出去的八条支线。我们目前处于其中一条支线上，算是在岛的比较边缘的位置上。” 　　周枫捧着水桶也凑了过来。对方正参照着原本地图上的标记，重新画了个完整版的出来。 　　“我们手上的这幅地图并不是小岛的全貌，只画出了其中的两支。我们的这支上几乎全是松树，刚才我和队长去了中心地带，那里的树木相对稀疏，食物要更丰富一些。从这里走，穿过一片桦树林，就可以到达另一支。这支的地形非常古怪，好像是一些原本不在一起的土地被强行拼接起来的一般。这一支最大的特点是，它的中心有一片坟场。” 　　“坟场？也就是说有人住在这里？！”周枫嘴里塞满了浆果，听到这里不由得惊叫道，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也许过去有人，但现在，谁知道呢？”山德鲁哼了一声。 　　“这座岛上确实有原住民。”贝尔克斯在纸上画出了第三条支线，“在这里，和我们所在的地方差不多，大部分区域都覆盖着松树，以及另一个品种的常青树。但这片树林被人工砍伐出了两片空地，建造有若干木板屋。从天空上看，一片空地上种植着作物，一片空地上则有祭坛，两片区域间有铺路。这是个完整的社会。” 　　“有社会分工是吗？也许我们可以去询问一下当地的居民。”周枫瞧着对方在空地上画着灌木丛，猜到了为什么对方断定浆果是可食用的。显然当地居民也把浆果当成食物。 　　“我不敢肯定这是个好主意，因为从外表上看，这里的居民……不是人。”对方轻描淡写地说道，将纸转了个方向，继续画起了第四支。“这支是草原，上面有些牛群，还有兔子。” 　　“我觉得我们可以搬过去。”听到牛和兔子，周枫就觉得口中嚼着的浆果索然无味。 　　“第五支是桦木林，天空上看不大真切，不过应该里面藏有一些雕像。第六支则是沼泽，沼泽里也有居民，同样不是人，而且非常好斗。沼泽里还有些其他的怪物，龙经过的时候它们正打得不可开交。” 　　“这里我们可以不去。”周枫虽然不觉得那些怪物能对他们造成困扰，不过这地方显然也没有什么探索价值。 　　“第七支类似于中心地带，灌木为主，不过在这片区域大量分布着蜂巢，只有一小片临海区域没有蜂巢。这里有个巨大的棋盘，上面还有一些机械棋子，它们似乎在守护着一个圆盘。” 　　“我猜我们得越过那些蜂巢去棋盘看看。”山德鲁挠着下巴，“其他地方听上去都很无趣。” 　　“第八支是荒漠，那里只有石头、枯树和一小片羊群。”贝尔克斯终于画完了整片岛屿，又将地图正了过来，在中心地带补上了点内容。“如果我们三天之内找不到离岛的办法，我认为我们应该搬到这片区域。这里有一片露天矿场，我们可以开采来铸造机器需要的零件，还有一些小池塘，可以保证水源。” 　　“哇哦，这片岛屿可真够大的。”周枫看着简易地图的全貌，不由得感慨道。 　　“最好你找来的这些零件就能帮我们离开这座岛。”山德鲁兴味索然地翻弄着零件，“虽然我觉得希望不大。” 　　“它很可能只是通往下一个谜题的钥匙。主神不会布置这么简单的任务。”贝尔克斯重新打开了他们找到的那张旧地图，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似乎在破译着写在地图边缘的那串数字。 　　“重点是，不管是岛上的这些怪物，还是我们之前遇到的猫头鹰，它们都不构成白银上位的难度，对吧？”这才是周枫担心的，未知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 　　那两个人都沉默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山德鲁将营地里的所有包裹都整理了一遍，找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几罐调味料。晚饭的烤火鸡让周枫吃得心满意足。等到月上梢头，他侧卧在铺盖卷上，望着晾衣架上的帆布在夜风中轻轻飘荡。 　　贝尔克斯躺在另一个铺盖卷上，打开了一边的羽翼将自己裹了起来，看得周枫艳羡不已。他的外套因为装了浆果而拿去洗了，此刻只能抱紧手臂来保持体温。山德鲁盘膝坐在篝火旁边，时不时地往里面添点柴禾，用树枝拨弄两下，好让氧气进去，以便木柴能够燃烧的更加充分。 　　他们休息的时候，那些不死生物并没有闲着。亡灵龙依旧在岛屿上空翱翔，颜梅则带着手下若干骷髅兵去探索树林了。根据地图上的提示，树林里似乎住着些怪物，但从上空侦察不到，只好地面搜寻。黑暗中潜伏的怪物又回来了，就连亡灵生物也会遭到它们的袭击，因此山德鲁不得不给那些骷髅兵挨个配个火把。而他们的营地也需要不断添柴来维持，否则他们就会在睡梦中被杀死。 　　守夜这种事，自然是由不需要睡觉的山德鲁来负责的。 　　周枫翻了个身，不知道是不是晚饭吃的有点撑，他现在一丝睡意都没有，但又不敢出声打扰需要靠睡眠来恢复法力的贝尔克斯，只好强忍着无聊，观察起山德鲁来。 　　那骷髅刚开始时还安分守己，过了一会儿，大约是觉得贝尔克斯已经睡熟，才大着胆子抚摸起对方的羽翼，特别是那些夹在翅膀根部和后肩之间的短短的雪白的绒毛。周枫略微撑起身子，正好可以瞧见那骨头架子纤细的指骨没入柔软的白色绒毛间的模样，不禁在心底大喊浪费。那些绒毛怎么看都觉得摸起来肯定舒服，搞得他也手痒痒的，可山德鲁那骨头架子能感觉到什么？肉都没了，触觉神经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 　　周枫眼馋地瞧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山德鲁一点一点地将指骨往下挪着，摆弄着对方翅膀根部的一撮绒毛。那个位置，如果他没有记错，就是他在已经消失的那个未来里，失手将钢管刺入的地方。他还记得山德鲁说过那里是对方的弱点，该不会…… 　　他打了个哆嗦，难道山德鲁一直在谋划着干掉贝尔克斯？ 　　“啪！”突然贝尔克斯一抖翅膀，径直将那手欠的骷髅拍成了碎片，扬起的狂风险些将篝火吹灭。周枫浑身一抖，立刻躺下缩成一团装睡，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瞧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撑起身子的贝尔克斯满面潮红，近乎羞愤地怒视着地上的一堆骨头渣子，抖了抖翅膀，才舒展双翼，重新将自己裹成密不透风一团绒毛球，再也不给人下手之机。 　　周枫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山德鲁曾经说过，那个位置敏感得就像精灵的耳朵尖。 　　当时他没有理解，为什么对方要用这种比喻方式，现在想想，精灵的耳朵尖不是在很多幻想作品里被描述成是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可以碰触的地方吗？ 　　难道…… 　　刚才那骨头架子是在*？ 　　好吧，这果然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经典案例。 　　无奈地叹了口气，周枫只得从铺盖卷上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法杖，戳了戳山德鲁的骸骨。很快，法杖上的绿雾就将那堆碎片重组成一具骷髅。那骨头架子从地上捡起自己盔甲，那堆废铁本来就被猫头鹰抓得残破不堪，此刻更是完全变形，没法再穿了。 　　“嗤嗤嗤……”周枫发出一连串的闷笑。 　　“笑什么笑！”山德鲁恼怒地将护肩砸来，“有什么好笑的！” 　　“手感如何？那撮毛摸着舒服么？”周枫轻巧地接住护肩，又用超能力送了回去。 　　他本以为山德鲁会再次炸掉，却没想到，那骨头架子只是靠着身后的羽毛团子坐了下来，沉默地抚摸着对方的羽毛。过了好半天，山德鲁才发出一阵喀拉喀拉的叹息声，“那是世界上最柔软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你还活着的时候，他让你碰过？”本来也是睡不着，周枫顿时觉得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 　　“不，不曾，我从来没有那种资格。” 　　他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想起自己曾经干过的好事，周枫只觉得脸一红，仰面躺下，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幸好山德鲁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否则大概自己就小命不保了。 　　“为什么你要转化成亡灵？”他将手臂枕在脑后，不禁有些好奇，“我的意思是，你再也没法体验那种碰触的感觉了。” 　　“为什么你不肯放弃生命？”山德鲁反唇相讥，却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你不觉得麻烦么？渴了要喝水，饿了要进食，每天还要排泄，需要定期清洁护理。你需要睡眠，无法忍受酷暑严寒，夏季的时候热得无法集中精力，冬季的时候却又冻得坐立不安。你知不知道转化成亡灵，我可以节约下多少浪费在这些无聊琐事上的时间，而在有限的生命中朝着永恒的境界更进一步？” 　　“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无聊琐事。”周枫打心眼里觉得对方有些病态。他承认他不具备这种心理，所以他没能成为一个强者，但作为一个凡人，他也有他的快乐。比如他在晚饭的时候吃了一只鸡，而山德鲁什么都没有分到。“这叫做享受。如果没有这些，你是为什么而奋斗呢？你瞧，我现在睡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如果我没有触感，我就不会觉得这是不舒服的，从而产生我要一张床的愿望。当我有了愿望，我才会去拼搏，去努力，我会觉得生命是有希望的，未来可以变得更美好。人类的文明就是这样进化的，我们发明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我们身体的欲望，让自己过得更好。” 　　“这就是为什么人类文明是如此的可鄙和庸俗，以及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凡人是如此的无聊透顶。”山德鲁毫不客气地骂道。 　　“那你告诉我，你不想知道碰触那里是怎样的感觉，告诉我，你不想体会那种指尖的温热与绒毛随着呼吸而起伏时轻柔地略过你的肌肤的感觉。”周枫促狭地笑着。 　　果然，对方沉默了。 　　“你瞧，你体验过，你曾经是个活人，你能享受我可以享受的，而现在你失去了那些美好。”他抱着手臂，心中充满了战胜这个可恨的骨头架子的快感。 　　“哼，不过是些无聊的低级欲望罢了。”山德鲁哼哼唧唧地说道，“我才不在乎！” 　　“啧，不诚实。”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很介意的样子啊！ 　　“作为一个凡人，你永远无法触及我所能触及的纯粹与伟大，因为你的生命都被那些庸俗无聊的小事填满了。当你想着你的枕头怎么样，你的被子怎么样的时候，你就无法全身心地投注到宇宙星空的浩瀚当中。我放弃肉身，就是为了放弃那些肉体的诱惑，让我生命的每一刻都燃烧在追逐终极意义的征途上。你以为你能够感受到那种碰触？不，你没有资格去染指他，因为你只是个凡人，你甚至连他的袍角都抓不住！” 　　周枫哑口无言。 　　他所谈论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任何人都可以去体会的感觉。而山德鲁谈论的，却是一种认可，只有少数佼佼者才能站在完美黄金级身边的认可。 　　他们追求的，完全就不是同一种东西。 　　“没办法。我来自的世界里可没有天使。”他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别人说。“我生活的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是你口中的庸俗无聊的人。我们不能变得更强，因为我们的世界里没有任何超自然力量。除了身体的那点欲望，我们没有其他可以追求的东西了。” 　　“那只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去试着发现。”山德鲁尖锐地说道。“伟大从不来自于力量，而是来自于意志。我最初所在的世界，大概就是你们认知里的中世纪，百姓愚昧，被一些满口胡言的神棍唬得团团转。那个时候我只是个普通的士兵，一个幸运儿，在无休止的混战中侥幸活下来的人，我所有的追求，无外乎就是活下去，活得更好，直到我遇见了我第一个愿意去追随的人。” 　　“他很有魅力？”周枫也来了兴致，他实在想知道能让山德鲁这种狂妄自大的家伙说愿意追随的人到底会是怎样的存在。 　　虽然说那个时候的山德鲁，和现在可能大相径庭。 　　“谈不上。他其实不擅长社交，人缘也很烂，虽然他是个王子。但他说过一句话，这句话让他的继承权受到质疑的时候，能够得到半个国家的支持。” 　　“他说了什么？”周枫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他说，所谓的神，只不过是群外星人。” 　　周枫愣住了，不知怎的有种大笑的冲动。他还以为会是怎样发人深省、让人大彻大悟的一句话，结果却是……这么逗比、这么神棍的一句扯淡。 　　而这句扯淡配上山德鲁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就更加搞笑了。 　　“他说，那群自诩为神的外星人，只是把我们的星球当成一片殖民地，一只饲养的绵羊，神给予我们好处，为的是能够收割我们身上的羊毛。神选出王来统治我们，是为了让这只绵羊保持温顺，心甘情愿被收割。这就是宗教与政治的全部真相。” 　　“他说的是真的？”周枫低声问道。山德鲁郑重的口气，怎么看都像是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是真的，只是相信他的人都被消灭了，或者被认为是疯子和恶棍，直到我们的星球因为那些外星人遗留下来的科技产品而毁灭。” 　　周枫沉默了。神其实是外星人，这种歪论，地球上也有，但他从来都是当笑话听的。然而他却很难想象，在中世纪的环境下，能有人想出这么穿越的一个点子。 　　首先，这人得能想到有外星人才行啊！ 　　“不谈他了。我猜他早就死了。”山德鲁咂了咂嘴，“你瞧，这么个可以超越时代的天才，最终无法超越自己身为人类的局限。” 　　“所以你就转化成了亡灵？为了不重蹈他的覆辙？”周枫不由得深以为然，如果他是这么个领先时代的疯子，他一定会非常郁闷，非要活到能够有人理解他的时代为止。转化成亡灵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总比郁郁而终要强。 　　“不，他只是让我看得更远，让我的目光不再局限在地上。”山德鲁转过身，又开始抚摸起身后那团羽毛。“在他之后，只有我的导师给过我启发，再次开拓了我的眼界。是他让我的目光能够超越生与死的轮回、能够超越宇宙的秩序、超越诸神与世界、抵达真正的无上之境。” 　　“所以……那是什么？”周枫耸了耸肩，他对这些疯子的追求其实毫无兴趣。 　　然而山德鲁却取出了轮回之书，放在他的面前，“主神。” 　 　　☆、第48章 拜师学艺 　　周枫震惊了。 　　这次他是结结实实地被惊到了。 　　如果说中世纪的一个土鳖王子想到了神可能是外星人这种奇妙的点子只能让他发笑，那么和他一样只是生活在单一位面里的人在没有接触轮回空间的情况下想到了主神的存在，确确实实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主神是什么？在魔法世界的原住民眼中,主神是神，在科技世界的原住民眼中,主神是程序。但无论是怎样的背景，对于每个人来说,主神都是他们能想到的文明的顶峰。 　　然而那都是在他们进入轮回世界之后,在那之前,他们完全无法想象能够有这样一个掌控着多元宇宙的主神存在着，甚至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他们的命运。 　　可山德鲁和贝尔克斯，他们不仅能想到,甚至还能做到一些只有主神才能做到的事。 　　比如将已经死去的人复活。 　　比如穿梭于各个位面。 　　比如摧毁整个世界。 　　贝尔克斯还可以篡改轮回之书。 　　这些无不证明了,这师徒二人,恐怕比轮回世界里的所有冒险者，都更接近主神的境界。 　　难怪山德鲁对所谓的真神都不屑一顾。 　　难怪贝尔克斯根本不在乎真神的招安。 　　他们的目光,他们的境界，就算是真神也无法与之比肩。 　　周枫顿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如果说主神对冒险者进化成真神是默许的,那么对冒险者进化成取代主神的存在，还能置之不理吗？ 　　“当我还跟随他学习的时候，曾经构想过一个计划。通过谋杀属神来削弱真神的力量，从而干掉真神，取而代之。等我成为了真神，我就有办法去征服其他位面，成为诸位面之主，动辄可以抹杀一个位面。纵使不能控制真神，也能让他们惧于我的威严。虽然其中有很多环节只是猜想，但贝尔克斯还是阻止了我，这更证明了，我的计划大体上是行得通的。”山德鲁语气诡秘，仿佛是要拉他入伙。“不过接触了轮回世界后，我发现我还可以更直接一点。通过领悟主神的奥秘，从而成为与对方等位的存在。” 　　“我一点都不想参与你的计划。”周枫连忙往后挪了挪身子。这也太大胆了！万一被主神察觉了，岂不是会被直接抹杀？ 　　“我又没叫你参与进来！”山德鲁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他不禁有些费解。这骨头架子平时虽然比较碎嘴，但不是嘲讽就是发号施令，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对他推心置腹。 　　“我只是试试看能不能在你那充斥着低级肉体和琐碎无聊的灵魂中找到任何一丝伟大的火花！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有什么价值让他非要留你一命！在我看来你唯一的价值就是加入那些骷髅当中替我们探索这个岛屿，除此之外你还能做什么？你只会用你那浅薄的思维和毫无意义的要求拖累我们的脚步！”山德鲁气呼呼地往篝火里丢着柴禾。“这真是太愚蠢了！你分明就是只未进化完全的猴子！而我却跟你在这里浪费了半天唇舌！” 　　“……”周枫只能无言以对。或许在山德鲁看来，他甚至不够资格被贝尔克斯评价为“有趣”吧。 　　说实在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有趣在哪里。 　　他重新躺了下来，琢磨着刚才山德鲁跟他说的那些话。对那个骨头架子而言，贝尔克斯的认可无疑是非常有价值的，甚至值得耗费一生去争取。如果他的八卦之心还没有熄灭，大概他会觉得这是师徒二人间某种不可言说的暗潮汹涌。但仔细思考一番，他也不得不承认，贝尔克斯所能触及的领域，确实代表着一般冒险者想都不敢想的无上境界。 　　一个最有代表性的地方，就是对方在拿到虚拟神格后，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 　　虽然他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对方还持有着正牌的死神神格——参照山德鲁说的记忆没有消失，就不算被彻底毁灭，尽管他们摧毁了死神来了的世界，但死神的神格很可能还以某种方式存在着——可如果换成是他，在成为近乎真神的位面秩序的代言人后，能够如此平静吗？能够和平常一样看不出区别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至少他想一想就觉得高兴得要疯掉了，虽说自己如果真到了那种境界，肯定也是一副高人做派，感受到的是圆满而不是兴奋，但要说跟路上捡到五毛钱一样，感觉完全无所谓，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所谓神格，对于贝尔克斯而言，还真就是路上捡到的五毛钱的价值。 　　啊，这句话反复念三遍就有种想杀人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周枫翻了个身。他对自己进入黄金级其实不报什么期望，在前任队长要他接受超能力和变种人血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封顶就是白银上位了。原因也比较简单，就他所知的黄金级强者，无一不是靠自己修炼出来的。从别人那里杀人越货得到的能力再好，终究不是契合的。黄金级意味着最高境界，上中下三位，也只是领悟层次的不同，就好比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那样，首先得是山才行。而变种人血统，虽然能直接给予他强大的力量，却也限制了他发展的可能，因为变种人血统几乎排斥一切血统融合，而自身又不提供多少身体强化，从基础上，就将他局限在了白银级。 　　如果可以，周枫倒是想兑换个先天任督二脉打通的血统，走以武入道的路线，或者兑换个金系单灵根，玩一玩修仙，还能操纵多门法宝，修炼独门仙剑，怎么看都是很爽又很有前途的选择。然而自从拥有了变种人血统，就算他攒出几万的积分，也别想再得到这些了。 　　就算是跟山德鲁一样在不死生物这条路上走到黑，变种人血统也导致周枫充其量就是一骷髅兵或者一僵尸，这个现实，早在瞿飞想要转化的时候，就被山德鲁一针见血地讲明白了。 　　而相比之下，实力不如他的颜梅，却因为走的是魔力侧，可以被山德鲁转化为死亡骑士。 　　现在如果真打起来，周枫还不见得能打得过有山德鲁在后面支持的颜梅。 　　他相信，如果换成是其他黄金级强者，宁可指点没有能力但好歹有潜力的云莹，也不会选择他。 　　然而在开放世界里，贝尔克斯却放任云莹离开，而选择继续跟在他的队伍里。 　　为什么？就像山德鲁所说的，他没有半点伟大的火花，凭什么得到贝尔克斯的另眼相待？ 　　至少他完全理解山德鲁为什么会抓狂，那骨头架子付出那么大代价才成为对方的徒弟，自己却简简单单就获得了对方的青睐。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不问问贝尔克斯呢？ 　　他相信对方肯定会回答的。 　　如果对方真有类似主神的能力，或许变种人的血统限制并不算什么无解的难题。 　　更有甚者，对方如果肯传他几招独门绝技，没准他也能一跃成为黄金级呢。 　　最起码有山德鲁这个成功案例在先。 　　啊！他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周枫激动得一阵辗转反侧。别的冒险者要晋升黄金级万分艰难，是因为他们很难得到来自黄金级的指点，可他身边，却有两个黄金级啊！还是师徒关系！他之前怎么就没想过好好把握呢？ 　　大概是因为，在轮回世界里，对周围人留一手是每个人的本能吧。 　　换成其他人，周枫可不觉得他们愿意传授给他什么。 　　一夜难眠，清晨天亮时，周枫腾地坐起身来，也顾不上羞耻，就对着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贝尔克斯郑重其事地说道，“昨夜经过大师兄指点，我已大彻大悟，师父，请收我为徒吧！” 　　“欸？”贝尔克斯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听到他这句话，震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啊哈哈哈哈！”山德鲁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要拜这个家伙为师？不是吧？竟然还有人要拜这个家伙为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不知道我们师兄弟几个，虽然都拜在这家伙门下，但全部都是自学成材的吗？！” 　　“啥？”周枫登时傻眼了。 　　“原来是这样吗……”贝尔克斯捏着袖子，一副心碎的表情。 　　“咳咳，其实，咳，导师你也有发挥一点作用啦。”山德鲁抓了抓头盖骨，“可我们这些人，在拜你为师前，就已经是各领域的精英了啊！只不过当时在世的人中，就属你最了解虚空，若想得到驾驭虚空的法门，便只能做你的徒弟啊。像周枫这种压根还没入门的菜鸟，他就算当了我的小师弟，又能跟你学到什么呢？你能教他冥想吗？你甚至不是个法师。但连冥想都做不到，他怎么去把握虚空之力？依我看，他还不如拜我为师呢！” 　　竟然是这样…… 　　周枫倒在地上，一脸残念。 　　那他兴奋一夜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第49章 不速之客 　　“我知道昨晚我向你揭露了你是多么浅薄无知后，你深感惭愧,决心改变弱渣一样的自己。但你毕竟只是个凡人,你和那个天生黄金级的家伙不一样,他不需要修炼就有强大的力量,因此他会去思考的，是如何在那种强大上更进一步，他怎么都不会去考虑,要如何才能获得那种强大。”山德鲁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需要的,是像我这样的，从一介凡人修炼到超凡入圣境界的黄金级。不过放心好了,我什么都不会教给你的。” 　　他恨死这个骨头架子了！ 　　为什么他昨晚要手贱帮对方修复身体？他就应该让那堆骨头渣子碎在地上,早上起来扫一扫丢进垃圾袋！ 　　那才是属于山德鲁的完美归宿！ 　　下次那骨头架子再碎掉,他绝对不会帮着复原了！ 　　“队长,虽然你想变得更强大这无可厚非,但这种事是急不来的。”贝尔克斯安慰般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力量来源于意志，只要拥有了强大的意志，自然就会有强大的力量。我能传授给你的，只是使用力量的法门，却没办法直接给你力量啊。”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周枫将脑袋调了个方向，泪流满面。 　　“行了，让这个可悲的家伙自怨自艾去吧。”山德鲁将他推到了一边，“昨晚休息一夜，恢复得怎么样了？” 　　“很遗憾，我的魔力完全没有得到恢复。” 　　“啊？难道是因为我们太吵了，导致你没睡好？”此事关系到他的生死，周枫也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不，是黑暗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恢复精力。”贝尔克斯拧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队长，昨晚你应该没能入睡吧？” 　　“我只是……咳，有点兴奋。”他可不好意思说是想到可以拜黄金级强者为师，结果激动得一夜睡不着觉，尤其是刚才两个黄金级那样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之后。 　　“我不认为这是巧合。除非我们找到办法阻止黑暗力量的侵袭，否则我无法再通过睡眠补充魔力。”贝尔克斯从旁边的储物箱里取出纸笔，“不过根据我的推算，距离黑暗重新主宰整个位面，也就是猫头鹰回归，还有大约六个晚上。” 　　“虽然睡眠不能补充魔力，但其他方法还是可行的吧？”山德鲁从对方手中接过地图，“加上昨天，一次圣言净化可以保证七天内我们不遭受袭击。而一次圣言，需要你休息三天获得的魔力。也就是说，第四个夜晚之前，如果我们没找到让你可以免受黑暗侵袭的办法，就得用其他手段来帮你恢复魔力了。” 　　“其他手段？比如？”周枫凑了过来，发现山德鲁将地图上的牛群、羊群和村落都圈了起来。 　　“屠杀。”对方的语气透着一股血腥的意味。“将纯粹的生命力转化为魔力。不过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布置死亡崇拜仪式，转化的过程中难免会有损耗，恐怕需要数量不少的生物来补足才行。” 　　“啊……”周枫张大了嘴，才想起眼前这两个家伙都是亡灵巫师来着。 　　“这座岛上的生物有限。靠着屠杀可以再支撑七天，但十天之内，我们必须得找到抵御黑暗的办法！”山德鲁将地图拍在地上，“我的手下回来了，先看看昨夜狩猎的情况。” 　　周枫回过头，这才发现颜梅和其他几个骷髅兵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他们的情况看上去并不好。由于山德鲁手握贝尔克斯的私人宝库，对自己的手下也是大方的很，颜梅作为高阶死灵，自然拥有一套英姿飒爽的精制铠甲，而那几个低阶的骷髅兵，却也各自有着一身皮甲。然而一夜过后，这支装备过硬的探险小队却如同丢盔弃甲的逃兵一般，颜梅浑身黑雾缭绕，一手拄着长剑，另一手捂住腰侧，像是受了重伤，后面跟着的几个骷髅兵也是摇摇欲坠，身上的皮甲残破不堪。 　　“报告主上，我们按照地图的指示探查了标记的地点，确实是黑暗生物的巢穴。这些怪物形似变异的蜘蛛，体型庞大，行动敏捷，力量在黑暗中会得到强化。我们误入陷阱，遭到蛛丝缠绕，难以脱身。幸好这些怪物从傍晚开始会离巢觅食，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摆脱蛛丝影响。然而它们具有群体行动的习惯，一只遭到袭击，四面八方的蜘蛛都会赶来救援。所幸这些怪物视力不好，一旦脱离蛛网，便可轻易甩开它们的追杀。”说着，颜梅从背后解下一捆莹白的织物。“这是我们取来的蛛丝样品。” 　　“嗯。”山德鲁接过蛛丝，随手一挥法杖，一团绿雾便自动缠上了这些不死生物，修复着他们的身体。不一会儿，他们就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甚至连盔甲都完好无损，看得周枫是一阵咋舌。“这东西似乎蕴含有黑暗之力，你检查下，和这位面的黑暗本源是否是同类？” 　　说着，山德鲁就将蛛丝递给了贝尔克斯。 　　“确实是源出一系。”贝尔克斯用手指捋着蛛丝，沉吟片刻，才说道，“或许我们可以用它来制作抵御黑暗的物品。毕竟是同系，如果能用它制造一个封闭的结界，说不定能够瞒天过海，让黑暗力量不去侵蚀结界内的存在。” 　　“像是一个帐篷？”山德鲁指了指那些已经被大卸八块的帐篷。 　　“好主意，不过只有这么一捆蛛丝是不够的，我们需要更多。”贝尔克斯将蛛丝收进储物箱里。“而且还需要支架和绳索，如果你不打算拆了那些晾衣架的话。” 　　“既然如此，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继续收集这些蛛丝。”山德鲁转向自己的一干手下，“白天去，这些蜘蛛既然在夜晚会被增强，那么白天相对来讲就会被削弱。等到傍晚就去收集树枝和干草，尽量多弄一些。木柴昨晚没有用完，还够支撑一夜，今天就不用费事了。” 　　说完，山德鲁挥了挥手，那些不死生物就在颜梅的带领下纷纷工作去了。 　　“我昨晚研究了下这些零件，发现它们是可以拼起来的。”交代完任务，山德鲁又对他们说道。 　　周枫瞧着那骨头架子奋斗一晚上的结果，那些零件看上去勉强接了起来，却一个个歪歪扭扭的，不像是能工作的样子。 　　“我觉得还少了什么。”大约是瞧出了他的想法，山德鲁解释道，“像是一个总控制台，我们得把零件都接上去才能让它们运作起来。” 　　“比如那些机械棋子守护的圆盘？”贝尔克斯抽出地图看了看。 　　“很有可能。”山德鲁手一挥，就将零件尽数收入戒指内。“我们得去一趟，试一下有没有效果。” 　　“圆盘附近有四个机械主教和四个机械骑士，不知道有什么能力。不过他们体型不大，力量有限，就交给队长了，山德鲁会协助你的。正中还有个机械战车，估计是最难对付的，由我来解决。”贝尔克斯接过山德鲁递来的长剑，又打开了盔甲。“上龙，我们出发。” 　　说着，在天空上盘旋的亡灵龙就在停机坪上降落，用尾巴将他们卷起，放到了脊椎骨上。 　　低空飞行的感觉十分舒爽，小岛的全貌展现在了他的面前，整座岛的形状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压扁的八爪鱼，颇为喜感。狭长的海岸线曲曲折折，感觉像是北欧的冰碛地形。岛上并没有沙滩，所有临海的地方都是高耸的悬崖，海浪如同碎玉般撞击在崖岸上，带着轰隆隆的巨响，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然而小岛上的环境却是静谧而安详的。没有人类活动的踪迹，所有的动物都在自己所处的区域上悠闲地生活着，野牛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缓慢地在草原上迁徙。虽说这座岛屿的地形分布，怎么看都像是人为制造的。 　　龙在空中转了个弯，朝蜂巢飞去。 　　周枫原本以为他会看到一片树林，结果却是满地的胡蜂巢，从天空上往下看好像都是不太规则的圆形，没有胡蜂活动，却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嗡声，让他不敢想象要是激怒了这片蜂巢，该会是怎样可怖的景象——蜂群如同乌云般黑压压一片，在狂奔的人身后穷追不舍。周枫打了个哆嗦，没有继续想下去了。 　　靠近棋盘的地方有一处空地，亡灵龙在那里停下，没有降落，而是用尾巴将他们放了下去。周枫倒是理解为什么，这只龙的个头实在太庞大了，如果降落，必然会碰到蜂巢，那可就麻烦大了。虽说这龙肯定是不怕胡蜂，可身为拥有血肉之躯的人类，周枫是一点也不想去招惹无穷无尽的愤怒的胡蜂。 　　他们一落地，就让棋盘上的机械棋子从沉睡中惊醒过来。“分散行动！”周枫立刻想起来之前的分工安排，连忙指挥道，“贝尔克斯，你去引开正中那个大怪物，帮我们让出一片战场！” 　　然而他话音未落，中间那个看上去像是机械犀牛一样的东西已经冲了过来，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只见贝尔克斯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握住长剑一挡，就将那头机械犀牛结结实实地给拦了下来。长剑和犀牛角碰撞时发出一声金石碰撞般的响声，也亏得那长剑质量过硬，这样都没被崩出个口子来。 　　“你们快走！”那犀牛后腿发力，脑袋顶上还喷着蒸汽，看上去力有千钧。贝尔克斯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像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样子。 　　周枫迅速跑开，另外八个棋子已经朝他们这里围拢过来，独眼的主教额头正中镶嵌着一块紫色的晶石，那晶石内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光芒一闪，就见一深紫色的闪电球不断变换着形态朝他这里飞来。 　　“这这这这……”他的超能力只能对付实体啊，这种纯能量的攻击，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周枫心底哀嚎着，只能抱头鼠窜。 　　谁料到，四发闪电球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追着他的方向不放。“山德鲁，快想点办法啊！”周枫一边拼命逃窜，一边朝那骨头架子喊道。 　　“真是没用的人类。”山德鲁咒骂道，一扬法杖，就见闪电球和周枫中间的空地上冒出了一片水洼，那些水仿佛有灵性一般，不断喷涌而出，很快就长成了个高大的人形模样。那水巨人双臂一张，就拦住了所有的闪电球，将它们尽数吞噬。紫色的闪电在水巨人体内汇聚到一起，砰地一声炸开，只见漫天水花飞舞，正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不管怎么说，拦下了攻击就行。周枫跑的气喘吁吁，这才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又是四道闪电球朝他这里袭来，周枫顾不得休息，赶忙再次逃命起来。 　　“救命啊——！” 　　“笨蛋！你这样跑来跑去有什么用！进攻啊！”山德鲁恼怒地大骂道，却还是尽忠职守地为他拦下了闪电球。 　　怎么进攻呢？周枫瞥了眼朝他跑来的机械骑士，运起超能力，抓住一只便朝主教甩去。果然两个巨型棋子撞到了一起，就纷纷栽倒在地，虽然没构成多大的损伤，至少起到了干扰的作用。 　　“起作用了！”周枫一阵兴奋，便如法炮制，将骑士和主教都堆到了一起，让它们互相压住对方的身体，没法从地上爬起来。“不过这玩意儿好像没什么弱点啊？” 　　他试着用超能力撕裂机械棋子的身体，结果却只能造成少量的变形，反而遭到主教又一轮的闪电球回击。 　　“分离它们的能量源和运动系统即可。”另一边，贝尔克斯正轻盈地飞在空中，手中长剑挥舞，便是一道金色的剑气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机械犀牛的后腿，只听犀牛哀鸣一声，便跪在地上起不来了。不一会儿，偌大一头犀牛便被对方灵巧的剑法轻易解体。 　　“快来帮忙啊！”这个时候周枫才发现队伍里有个战士系的队员是多么实用。 　　贝尔克斯落在地上，手腕一抖，一道剑气仿佛长虹贯日，在他们眼前倏忽而过，无声无息地，那一堆机械棋子就全都被分成了两截，再也没法工作了。 　　而看对方那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显然是还没有尽全力。 　　“你不是没有魔力了么……”周枫傻眼地望着眼前一堆废铜烂铁，这就是刚才追得他到处乱跑的敌人吗？ 　　“蠢货！魔法和武力所使用的能量是两个系统里的。”山德鲁用法杖敲着他的脑袋，“不懂就别乱说话！搬运工，赶紧把那堆破烂清走，我要来组装零件了！” 　　周枫揉着脑袋，按照山德鲁的吩咐将两堆碍事的机械残躯搬走。他鲜少见到贝尔克斯以武对敌，潜意识中一直将对方当成是法师或者牧师看待，还以为是那种易受伤害又行动缓慢的类型。现在想想，以对方的反应速度，到底是怎么会被他一根钢管就刺中要害的呢？ 　　这岂止是故意放水，简直是比死神的死亡设计更加离谱啊！ 　　慢着，死亡设计？ 　　该不会是……贝尔克斯自己用死亡设计安排自己意外身亡，以暴露死神真身，好让山德鲁送他穿越回去改变未来的吧？ 　　好像越想越有可能啊。 　　这样一来，周枫的超能失控也说得通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晃了晃脑袋，总之这两个人肯定还没有完全展现出实力就对了。 　　他们找到的那些零件确实是跟圆盘接在一起的，很快山德鲁就组装完毕，激活了这台看上去奇形怪状的机器。“和地图反面画着的这台机器显然不是同一个。”那骷髅比照着图纸和成品，“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先让它工作一会儿试试看吧。” 　　机器吱嘎吱嘎地运转了一会儿，然后轰然倒塌，碎成了满地的零件。 　　“你……确定你的组装没问题么？”周枫瞧了瞧似乎也很意外的山德鲁，“它好像没办法工作啊。” 　　“本天才怎么可能会出错！”山德鲁骂骂咧咧地说道，捡起那些零件检查起来。 　　其实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出错了。周枫扶着额头，想起对方上次一句不小心犯了个低级错误就轻轻揭过的情况，对这个死鸭子嘴硬的骨头架子实在是无可奈何。 　　“没有错，这台机器应该已经起作用了。”贝尔克斯望着远方，亡灵龙再次出现在天际，“这座岛上来了些不速之客。” 　　“啊？”周枫顿时一阵心底发毛，“你你你说的不速之客是指什么？别告诉我是什么恐怖的怪物啊！” 　　“不是，不过总觉得会比怪物更麻烦。”对方轻蹙眉头，那表情显然是在说来者不善。 　　他和山德鲁对视了一眼，那骨头架子咧了咧嘴，“我知道了，肯定是人类。” 　　他们坐上亡灵龙飞往了小岛的中心，周枫往下一瞧，发现这次还真被那可恶的骨头架子说中了。 　　小岛正中的一片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传送失调的人，就在他们降落的这会儿功夫，这些人已经陆续醒来了。 　　新人？周枫瞧着这场景，只能说主神越来越喜欢玩新花招了，不过按之前那种新人和资深者分开放置的模式，他们要保住新人未免太难，就当主神给了他们第二次机会好了。 　　“咳，各位不要惊慌，想来各位应该刚经历过一场死亡……”周枫话还没说完，第一个醒来的人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是资深者？”那人语气不善地问道。 　　“呃？”这是剧本拿错了吗？为什么新人也知道资深者了？ 　　“他们不是新人，不全是。”贝尔克斯轻声解释道。 　　周枫打量着为首这人，对方一身宽袍广袖，确实不像是初次进入轮回世界的新人，便换了套说辞，“我是神州云鼎队的队长，周枫。这些是我的队员。” 　　他没有透露过多，任务世界里碰到其他团队，通常都是竞争关系。就算没有利害冲突，杀掉对方团队的成员也可以得到奖励，就算他没有这份心，难保对方不会打这样的主意。 　　“你们是神州势力的？”对方朝他们拱了拱手，“我是泛亚道明队的队长，道明守拙。” 　　好古怪的名字。周枫皱了皱眉，觉得这八成是个假名，但对方确实也没义务告诉他们真名。至于泛亚合作组织，则是轮回世界里的另一个真神势力。既然有神州这样以国别为重的势力，自然也有不在乎国别、只要能合作就合作的群体。据说神州势力在他原本的世界中和政府有着不太深入的合作关系，而泛亚势力则在东南亚小国那里扶植财团，以跨国集团的方式建立自己的影响。两个势力算不上敌对，却也没有多友好。 　　“原来是泛亚势力的团队。我们神州势力与你们素无仇怨，这次任务也没有接到消灭其他小队成员的指令，还望我们彼此能够和平共处，互不打扰。”周枫自忖团队内两个黄金级，这种实力在白银小队中也算得上是顶级，不需要与对方合作，只要人不犯我，他也犯不着去跟别人不对付。 　　道明守拙翻开轮回之书一看，也点头道，“如此甚好——” 　　然而对方话还没说完，旁边两个也是身着古装的人忽然醒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第50章 稀有物种 　　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做工精致的漆黑软甲,腰间黑红两条腰带系着一柄弧形短刀,女的则是大红长袍,外罩一件暗纹刺绣黑袍,无数条纤细金链组成一条宽阔束腰，显出女子的窈窕身形。腰带正中的纺锤形镂空图案上，像是刻着个古朴的纹章——弯月般的皇冠上向上伸展出数道藤蔓,藤蔓的顶端则是星辰般的鲜花。 　　在那男人的腰带上，也嵌着相同的纹章。 　　更别提两人都有着一头铂金色长发,发尖则是浓郁的金黄，面容苍白得近似白桦树的树皮,诡异的琥珀色虹膜上是黑色的瞳孔,端的不像人类能有的模样。这两人显然也认识,那男人一醒来,便大步走到了那女人跟前—— 　　“啪”地一声甩了个巴掌在对方脸上。 　　“啊？”周枫一愣,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神转折。他瞅了瞅对面的道明队长,那人也是一脸震惊。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那女人直接被扇倒在地，捂着脸，蜷缩着身子。女人容貌秀美，可脸上遍布的像是伤疤又像是皱纹的浅浅裂痕却毁掉了所有的美感，显得分外诡异。然而此刻怯怯的楚楚动人，却格外有种惹人怜惜的味道。 　　也不知是哪门子的英雄救美的心态，周枫上前一步，阻止道，“哎，有话好好说啊……” 　　那男人猛地一回头，长发荡起，目光如利刃般扫来，让他心下一惊，不敢再靠近。然而周枫却奇怪，那一巴掌分明扇在了女人的脸上，可三道指痕却在男人的左颊上缓缓浮现。 　　再看看两人相似的容貌、相似的装扮，周枫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什么。 　　“这位先生，她是你妹妹吧？”他梗着脖子顽强地说道。 　　男人理都不理他，重新转向了倒在地上的女人，却倏地从背后抽出一把短矛，在手中转了几圈，突然朝他这个方向一指，“人类，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我…… 　　周枫一脸的委屈，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短矛看似只有一尺半，在对方手中一抖，不知怎的就成了丈八长矛，灵蛇般的矛尖直刺他的咽喉，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他本以为自己和对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然而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样，长矛在对方手中完全展开后，矛尖刚好距离他的咽喉只有不到一毫米，如此之近，以至于矛尖散发的寒气逼近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被切开了。 　　好像死神的镰刀，轻轻搁在了他的肩上。 　　虽然还未殒命，周枫却觉得，只要自己呼吸得稍微用力一点，他的脖子上就会多上一道血色的伤痕。 　　他朝道明守拙那里一瞥，没想到对方却望着眼前这一幕，若有所思，完全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紧要关头，到底还是贝尔克斯站出来帮他了。 　　那个毫无疑问不是人类的男性收起长矛，将其恢复成短矛的模样，重新别在了背后，才傲慢地回答，“我是努阿达王子，‘银色之枪’，巴隆国王之子，贝斯穆拉文明的继承者。” 　　好、好长的头衔…… 　　周枫哪敢再说话，这位不知打哪儿来的异族王子毫无疑问认为与人类的对话是一种冒犯，交涉什么的，只能交给贝尔克斯了。 　　如果他所料不错，这位王子殿下肯定不会是泛亚队里的成员，而是刚刚来到轮回空间的新人。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机会将对方争取到他们的队伍里来。 　　虽然周枫觉得有一个瞧不起人类的骨头架子在团队里面已经够糟糕的了，再来一个把人类当成劣等生物的王子殿下，那简直就是噩梦啊！ 　　山德鲁八成也和他想到了一块去。只见那骨头架子阴阴一笑，不怀好意地走上前去，以从未有过的谦卑姿态朝那王子鞠了一躬，“尊贵的殿下，请容许我向您介绍，这位是我的导师，创世神的完美造物、‘原初天使’贝尔克斯。” 　　“与您相识是我的荣幸。”贝尔克斯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努阿达王子倨傲地朝他们这边走来，上下打量着贝尔克斯，才撇了撇嘴角，“死亡天使？确实是有与我对话的资格。你是来取我性命的吗？” 　　“殿下慧眼如炬，竟能看破我的真身。”贝尔克斯微笑回应，“不过我无意取任何人性命，此番前来，只是为了邀您合作。” 　　“愿闻其详。”努阿达王子负手而立。 　　旁边听着这番对话的周枫却是背后冷汗直流，什么叫做看破真身？这个异族王子究竟从贝尔克斯身上看到了什么对方执意隐瞒他们的事实？ 　　“在场诸位，大多已经历过死亡，却因遗愿未了，而在冥冥之中受到主神的召唤，重生此地。我们被迫与主神订立契约，这本轮回之书，便是契约内容。” 　　王子殿下有样学样地召唤出轮回之书，朝那边已经站起身来的女人唤道，“妹妹，过来检查下这是什么。” 　　这位姑娘，或者说公主殿下，温顺地小步走到兄长身边，接过轮回之书，也不翻开，只是将手掌覆于封面，像是在感应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语气柔弱地开口道，“是真的，持有此书，则受到名为主神的诸位面之主的强制命令，需要完成其要求，除非能超越此契约关系。” 　　努阿达王子低头瞧着妹妹，像是在确认对方有没有说谎，“继续。” 　　“根据书上所说，我们正处于名为‘移动迷宫’的位面，需要找到迷宫出口，才可离开此地。” 　　“啊？”周枫一愣，“你确定你不需要打开书来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吗？” 　　这不是饥荒位面吗？怎么变成移动迷宫了？ 　　难不成，是融合世界？ 　　“请原谅这个人类的无礼，”还没等王子殿下发作，山德鲁便抢先说道，“这人盲目无知，又没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不懂得什么叫做礼貌。还请殿下宽恕他的冒犯。” 　　你个死骨头架子！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成碎片？！周枫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超能力随时有失控的迹象。 　　“书上还说，我们可以选择加入一支队伍，与其他人合作。或者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自己组建团队。没有团队，便不能进入任务世界获得生存点数，而不在任务世界时，每一天都需要支付10点生存点数，否则就会被强制抹杀。” 　　周枫听着公主殿下的说法，不由得有些惊讶。这女人，完全不需要资深者的解说，就能从轮回之书里得到这么多的信息，只怕不是泛泛之辈。他朝泛亚道明队的方向望去，队长道明守拙正盯着这位公主，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那些后醒来的新人，虽然有些露出不大信服的表情，却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公主的解说。 　　“所以，这是你的团队？”努阿达王子朝他这里一瞟，那眼神像是在说，怎么连人类这种劣等生物都能加入？ 　　“是的，我们三人。你可以选择加入我们，或者是他们。”贝尔克斯朝道明队那边舒展开手臂，像是在将对方引荐给王子殿下。 　　“容我提醒一句，这二位是我们团队的新人，既然刚才我们已经达成协议，和平共处，互不打扰，那么你们便不该夺取属于我们的新人。”道明守拙这才有机会展现一把强硬的姿态。 　　“这个嘛，显然新人们不这么认为。”周枫觉得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没事找事。新人本来就不属于团队，见者有份，他们还缺四个人才能守住白银小队的权限，新人加入什么的自然是多多益善。 　　哪怕是歧视人类的异族他也捏着鼻子忍了。 　　“至少你们不应该提供一些误导性的信息，诱骗新人加入你们的队伍。”道明守拙一振长袖，义正词严地声明道。 　　“我不觉得我们误导了什么，诱骗了什么，新人拥有自主选择权，可以决定他们要加入哪支队伍，这可是公主殿下从轮回之书里得到的信息。任何人都可以打开轮回之书，向主神询问是否如此。我可以保证，这其中绝无半点虚妄。”周枫抱着手臂，冷眼瞧着对方团队的表现。 　　泛亚队和他们相仿，也只有三名资深者，除了道明守拙外，还有两个人没动，剩余的三名新人纷纷召唤出轮回之书，验证他所说的真伪。 　　“好，既然你非要与我们争夺新人，我们也不惧你们的挑战。”道明守拙眼睛一眯，立刻又振振有词起来，“各位新人，请现在做出选择，是我们，还是他们？” 　　“两位殿下？”贝尔克斯轻声询问道。 　　“我们当然选择我们的同类。”努阿达王子拉住妹妹的手，走到了他们这边。 　　另外三名新人齐刷刷地站到了道明守拙那边。 　　好吧，这是个可以理解的结果。 　　周枫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这个团队内，人类将会一直作为稀有物种存在着。 　　☆、第51章 孪生兄妹 和泛亚队分道扬镳后，公主殿下才对自己的兄长劝道,“哥哥,这已经不是我们原本所在的世界了,为什么不放下你对人类的仇恨呢？” “哼，人类,不管是哪个世界的,都是一样的空虚无聊,被自己的欲望所驱使。”努阿达王子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却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他怎么觉得这位王子跟山德鲁特别有共同语言？ “抱歉,各位，在我们所来自的世界里,我们精灵一族因为人类的入侵而濒临灭亡,我的哥哥无法原谅人类的所作所为，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公主殿下欠了欠身子,语气温婉。 原来是精灵啊。周枫观察着二人的外表，可以肯定他们不是来自于托尔金一系的世界里，因为没有精灵标志性的体貌特征。而这等外表古怪的精灵，他则是闻所未闻。 这种时候，就需要智囊出场了。 周枫打开手机，小声问道，“阿飞，贝斯穆拉是什么作品里的？” 他还记得王子殿下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是贝斯穆拉文明的继承人。 “啊，队长，幸好我的记忆已经变成了一堆数据，否则这个问题我是绝对回答不出来的。”瞿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这个词我曾在恐怖小说家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集暗夜呢喃里读到过，是对邓萨尼勋爵十八世所着的幻想小说里一座虚构城市的致敬。不过你要问我那位勋爵写了啥，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这两个名字超长的外国人我都不认识。直说吧，我们队里来了两只精灵，一男一女，白发，黄眼睛，脸上有裂纹，他们自称来自贝斯穆拉文明。其中那个男的，自称是努阿达王子，非常讨厌人类，也就是我。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吗？”趁着另外四人在前面交谈，周枫故意落后了一些，将情况一五一十地交代给瞿飞。 “你不如问我，谁是洛夫克拉夫特的死忠粉，还特别爱在自己作品的犄角旮旯之处向前人致敬。答案当然是吉尔莫·德尔·托罗！我和你提过他的，就是美剧嗜血菌株的原作者兼导演。你说的这两只精灵，应该出自他最钟爱的作品地狱男爵系列——哦，天啊！队长，你是说你把他们两个弄到队伍里来了吗？恭喜，恭喜啊！” “有什么好恭喜的！”周枫捂着嘴，免得自己因为恼怒而不由得提高的声音被前面几人听去。“他跟山德鲁真是天生一对！时时刻刻都散发着一种名为‘人类的存在毫无意义’的气场！我现在觉得我就跟活在印度一样，还是最倒霉的第四阶层！” “别这样说，你比那些可怜的印度人要过得好多了。说回正题，这位王子殿下是耍枪的，一手枪术高超绝伦，虽说没什么特殊能力，可他手上那把枪却不是凡物，连注定要毁灭世界的地狱之主都能杀死。至于说努阿拉公主，啧啧，她的能力可了不得，她可以通过碰触来了解一样物品的过去、性质和功能。如果是碰到智慧生物，她还能读取对方的内心与记忆。两个人之间还能做到心灵共享，公主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知晓什么，王子也能分毫不差地得知。不过这两人之间，说是镜像可能更加恰当，因为其中一人如果受了伤，同样的伤痕也会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要知道，这位王子殿下就是因为妹妹自杀而不幸殒命的——” “如果我继续听到你和你的机械伙伴在背后编排我和我妹妹的坏话，即使我不能让你血溅当场，我也有其他手段让你生不如死。”那位不幸的王子殿下冰冷如同寒冬般的声音响起，让周枫惊出了一身冷汗。 “呵呵，不好意思。”周枫连忙放下电话，不得不庆幸王子殿下已经入队，不能轻易干掉他了。 不过听了瞿飞的解释，他才理解为什么王子殿下刚醒来时会是那种反应，换成是他，如果因为别人轻生而被害死，也会恨得牙痒痒的。 可话说回来，打别人一巴掌，自己也挨一巴掌，这种行为可真是够自虐的了。 “既然队长已经唤醒了瞿飞，不如继续问问他，移动迷宫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吧？”贝尔克斯及时帮他打了圆场。 “好。”他再次打开电话询问道，“阿飞，你知道移动迷宫吗？” “看过电影的第一部。”瞿飞简单地回答道。“大概内容是讲，一群人被放置到了一处名为‘林间空地’的地方，他们的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高墙。每天清晨的时候，墙上迷宫的入口会打开，入夜时关闭。每天夜里，迷宫都会变幻形态。没有人能够在迷宫中活过一夜。而每个月，都会有一个新人随着物资被送到空地，直到最后一人的到来，迷宫将不会被关闭。” “我觉得困扰我们的不是迷宫里的怪物，而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迷宫在哪里！”周枫抓了抓头发，“我们已经从天上俯瞰过整座岛屿了，没有迷宫。” “队长，如果你要找迷宫的话，我认为你不该在地面上找，而应该去地下。”瞿飞叹了口气，“你不觉得对于拥有飞行能力的团队而言，迷宫什么的，未免太简单了么？” “他说的有道理。”贝尔克斯附议道。“地面上有什么我们已经一清二楚，可地下我们还不曾探索过。” “我们要怎么去地下？”周枫觉得这丝毫不能解决问题。“掘地三尺么？” “应该会有入口，因为很难断定这个地下到底有多深。”贝尔克斯取出了那张旧地图，再次研究起来。“我们大概需要仔细探索小岛的表面，从天上看，很多东西会被掩盖住。” “这是……”公主殿下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指着地图反面的机械蓝图。 “你认得这幅图？”周枫想起了公主的特殊能力，顿时觉得有了希望。 “可以借我看看吗？噢，谢谢。”公主殿下从贝尔克斯手中接过地图，抚摸着画在反面的机械蓝图。“这是安提基特拉机械的设计草图。”她十分肯定地说道。 “星盘？这种设计非常的优雅精巧，是件不折不扣的艺术品。”精灵王子显得很有兴致，“如果有零件的话，我可以将它组装起来。” “组装？这玩意儿至少包括三十多个齿轮，总计有上百个零件！而我们手中只有一张平面图！”至少周枫光是看着草图就觉得眼晕不已，实在很难想象有人可以纯手工完成这样一件机械制品。 “我制作过比这更复杂的机械。”王子殿下仔细摸索着地图，“我还需要一些工具来完成它。” “我可以帮你铸造这些零件。”山德鲁嗓音粗噶，“不过条件有限，所有的零件都会同比放大。” 周枫望着这两人，确信他遇上了两个技术宅。 “所以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周枫不由得问道，难道就没人关心这玩意儿做出来可以干嘛么？ “你们人类认为这是用来预测恒星轨迹的机械，不过金·罗宾逊说它其实是用来进行时光旅行的。”公主殿下语气轻快，似乎因为这个话题而心情愉悦。 “谁是那个见鬼的金·罗宾逊？”他实在受够了这种打哑谜似的说话方式。 “一个人类科幻小说家。”公主殿下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他么？” “因为他是个人类所以我就得知道他么？”周枫翻了个白眼。 “我不知道你除了丁尼生还读别人的书。”王子殿下从草图上移开目光，有些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妹妹。 “哥哥，丁尼生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但不代表除了他我就不能接受别人了。”努阿拉公主一副无奈的语气，像是拿自己的哥哥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从周枫的角度来看，一个当哥哥的，能知道妹妹喜欢哪个诗人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连他女朋友喜欢哪个歌星都记不住。 嘛，人家有心灵感应么，当然不一样。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计划？造出时光机，然后乘坐它离开这座岛？”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肚子在往外冒酸水，连忙转移了话题。 “我想它可能只会引领我们通往下一个线索。”贝尔克斯分析道，“我们找到了四个零件，用它们组成了一次性的传送工具，召唤来了另一支冒险小队，从而得到了一个新的线索，迷宫。所谓时光机，无非就是可以扭曲时间与空间的存在，它或许会召唤来其他的线索。” “或者新人。”周枫满怀期待地说道，“我们现在有了五个人，再来两个，保级任务就完成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周枫，你和王子殿下跟我去准备零件。”山德鲁晃了晃戴着戒指的手骨，“早上我们刚收了一批破烂，正好可以融掉铸造新的零件。导师，你和公主殿下去采集晚餐吧，现在团队里有多了两个需要吃饭的生物了。” “慢着、慢着。”周枫被这一连串神转折弄得有些头晕目眩。“为什么要融掉？我们可以修复那台机器——” “然后再召唤一个小队进来？现在有两个已经够糟糕的了。”山德鲁没好气地说道。 “那好吧。”他摊了摊手，“可我跟你们走又能派上什么用？我还是跟着另外一组去收集食物吧。” 他可不想放弃温柔的妹子而跟两个散发着反人类气场的混蛋呆在一起。 再说那位精灵公主八成是吃素的，今天一顿奔波，晚餐如果只有浆果和胡萝卜，他绝对会被饿成兔子！ “因为你有很多尚待开发的功能。”山德鲁恶狠狠地揪住他的领子，“少废话，走了！” 他完全不想知道自己那些即将被开发的功能到底是什么。 一路被拖回停机坪，周枫才被山德鲁丢在地上。“明天得让颜梅修修这条小路了，走的真是费劲。”那骨头架子骂骂咧咧地摘掉挂在身上的叶子和树枝。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乘着龙飞回来？”他揉了揉肚子，徒步走回营地让他觉得昨晚的火鸡简直就跟上辈子的事一样，而一想到晚饭或许只能吃素，他就更饿了。 “因为它要帮我们监视另一个队伍准备搞什么名堂。”山德鲁将戒指里的零件都倒了出来，又挥了挥法杖，突然几道藤蔓从地里长了出来，将周枫缠了个结结实实。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他奋力挣扎着，试图用超能力割断那些将他捆成个粽子的藤蔓，然而他切断一条，立刻就会有一条新的再长出来。 “队长，我注意到你从来没有好好开发过你的潜能。”那骨头架子半蹲在他旁边，按住了他的胸口，让周枫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以前山德鲁可从来没有如此亲切地管他叫过队长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问题是他也没什么好盗的，难不成是要…… “别这样，你就不怕你导师知道了生你的气么？”周枫哭丧着脸，赶紧把远在天边的贝尔克斯搬出来拯救一下自己。 “他肯定会赞同我的做法的。”山德鲁阴笑着拾起一块破损的零件，在他的面部正上方拎着，“我知道你的超能力全凭意志就可操纵，所以……接好了！” 说完，那骨头架子就松开了零件。 “我需要肢体辅助——！”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那零件就气势汹汹地砸了下来，眼见着就要打断他的鼻梁，周枫吓得浑身紧绷，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在那块零件上，超能力自动护主，生生将零件拦在了离他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咕。”他吞了吞口水，双眼差点没瞪成斗鸡眼，额头上的冷汗更是哗哗直流。 “瞧，这不是做的很好么？”山德鲁窃笑着在旁边说着风凉话，“现在把它举到一个合适的高度。” 周枫顾不上咒骂这个可恶的骨头架子，现在他受制于人，团队内仅有的两个善良的家伙又不在身边，旁边站着的两个反人类的家伙只会想出各种馊主意来整他。为了避免那两个混蛋再折腾出什么更可怕的点子来虐待他，周枫咬着牙，将零件推到了半空中。 “你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王子殿下好整以暇地坐在草地上，饶有趣味地询问道。 “这个人类只要多加练习，还是能发挥出正面作用的。”山德鲁打了个响指，空中立刻出现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温度之高，让离那火焰少说有一米的周枫都觉得热气蒸腾，汗流浃背。随着山德鲁的动作，那团火焰由明亮的橙色渐渐转化为暗沉的深红，最后形成了漆黑的烈焰，如同地狱之火重现人间。 好渴……好热…… 周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才还稀里哗啦地往下淌的汗水此刻像是都被蒸发得一干二净，他只能靠咬着藤蔓上探出的叶子来补充水分。说来也奇怪，那叶子居然是薄荷味的，只要放在口中吮吸着，就能让头脑保持清明。 随着黑火的烧灼，悬浮在空中的零件也逐渐变软，很快就被融成了一滩液体。这无疑加剧了周枫维持超能的难度，任何一滴烧融的金属落下来，他都不怀疑自己的脸上会被烧穿出一个洞，要是掉在眼睛里…… 突然瞥见那滩液体的末端好像有一滴要掉下来了，周枫赶紧排除杂念，专心维持着超能。 “很好，很好，现在把这滩液体平铺成方形的金属板。”山德鲁似乎还嫌他的负担不够重，在旁边瞎指挥着。 “我他喵的能让这滩软趴趴的东西悬在空中已经不错了！”周枫气呼呼地蹬着腿，却被藤蔓缠着，除了关节酸痛什么都没感觉到。“你能不能少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此山德鲁的回应是揍了他一棍子。 “嗷！”这一吃痛，他差点没维持住超能，一滩液体哗地全下来了，看得他是心惊肉跳，头皮都炸起来了，赶紧集中注意力将那堆液态金属推了回去。 “你差点杀了我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将液态金属维持在空中，周枫才顾得上破口大骂。 “如果你这么容易死，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山德鲁哼了一声，“除非你把它铺平成钢板，否则就一直躺在这里吧。” “你……”周枫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分神。 “啊，颜梅好像打猎回来了。”那骨头架子故意大声说道，“她背的那是什么？野味么？好像烤着吃会很不错的样子。” “我恨你！”周枫哇哇大叫道，肚子抗议得越发厉害，他只能全神贯注地想着山德鲁要的钢板，让超能力自动将液态的金属塑造成头脑里想的样子。 “嗯，果然你没点刺激是不能好好做事的。”那骨头架子满意地咂了咂嘴，撤掉了火焰，手骨从平铺的液态金属上轻轻拂过，只听一阵滋啦滋啦的响声，金属瞬间在低温下被凝固，表面上甚至还结了一层白霜。 “完美！”山德鲁将钢板取走，终于打开了藤蔓，解放了他。 “呼——”周枫长出了一口气，在地上翻了个身。刚才被生命威胁逼出了全部的潜能，此刻他只觉得脑袋发张，头疼不已，就像是有人不停地用针戳着他的太阳穴一样。他勉强抬起头，眼前的景物却是一片片重影，更是让他头晕目眩得快要吐出来了。 “这个厚度还可以接受吧？”始作俑者毫无愧疚之意，还在那边和人分析钢板的厚度。 “还可以，虽然没有经过锻打，但表面还算平整。”王子殿下用手指弹了弹钢板，“质量不佳，不过只是铸造零件的话，倒也不需要多结实。不过仅仅是块钢板就好像让那个人类虚脱了，换成精密复杂的零件，他真的能应付的来么？” 感谢王子殿下关心，我相信我绝壁应付不来。 周枫趴在地上一面干呕，一面试图用意念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另外两人。 “放心好了，人类这种生物最大的特点，就是你压榨压榨总会发现他们还有剩余的潜力没有使用。” “你给我去死！”听到这话，周枫直接就气炸了，从地上揪起一撮草就朝山德鲁砸去。 “——虽说这种潜力仅限于少数方面。比如人类的智商就很难突破他们的上限。”山德鲁摊了摊手。 他知道他又忘了这个可恶的骨头架子已经死了。 “休息的差不多了吧？”那骨头架子完全没感觉到他散发的恨意，踹了踹他的腰部，“休息够了我们就来铸造零件，第一次试手还算成功，继续保持。” “今天精神力已耗尽，请明天再来。”周枫趴在地上挺尸，打定主意不管山德鲁怎么折腾他，他也绝对不会再充当苦力了。 “少罗嗦，你的精神力压根没有上限，要多少有多少，别在那里装死了！”那骨头架子大力在他身上踩来踩去。 “我只是个普通人啊……能量守恒你懂不懂啊！你以为超能力是凭空产生的吗？老子特么的快一天没吃饭了，要饿死了你知不知道！”他竭尽全力嚎了一嗓子，又继续倒在地上挺尸。 那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有笔么？我需要画一下图纸。” “箱子里有。”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山德鲁在修帐篷。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他才听见一阵脚步声接近。 “欸？队长出了什么事？”贝尔克斯疑惑地问道。 “他死了。”山德鲁干巴巴地回答。 “我就算死了也是被你折磨死的！”发现救星回来了，周枫立刻跳了起来，“那两个反人类的家伙好可怕！明天我还是跟你们走吧，我不要和他们在一起了！” 这一跳起来，周枫才发现，公主殿下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那身古朴厚重的黑红长袍，现在身上只穿着件水蓝色的长裙，纤细的腰肢被那玲珑的金腰带束着，不失华贵，却平添几分清丽和俏皮。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凝视，公主殿下有些羞涩地挽了挽绸缎般的长发，故意瞥向了别的地方。 “你对我妹妹有什么痴心妄想么？”努阿达王子阴测测的声音从他身后飘过。 周枫打了个哆嗦，赶紧转过身，“呵呵，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想着我的晚饭……” 他迅速走开了，心底却还荡漾着公主殿下那靓丽的身姿。 　　☆、第52章 伪白银级 “伪白银级？” 夜幕降临之后，周枫一个人守着一堆篝火烤着颜梅弄回来的野味,其他人则守在另一堆篝火旁,谁也不愿意靠近他这里。 原因无他,那块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肉，不仅烤起来浓烟滚滚,而且那个味儿实在太难闻了,就像是臭袜子放到火上烧焦了一样。当然这只是周枫的脑补,他还从来没试过焚烧袜子。好几次他都以为是他手艺不好，把肉给烤糊了，可拿树枝戳一戳,那块肉还是能冒出一些深紫色的汁液来，就像是还没熟一样。那块肉拿回来的时候上面还带着又粗又硬的毫毛,表皮脏兮兮的,让他很怀疑这块肉的原主人是不是常年不洗澡，各种病菌滋生,因此哪怕把肉烤成柴禾，他也绝对不接受半生的入口。 至于另一边，山德鲁用削平的木板和他下午铸造出来的钢板做了个简易的小冰箱，而公主殿下则带回来了一大包浆果和胡萝卜，现在他们围坐在篝火旁，正享用着冰镇浆果。周枫坚定地认为那不能叫做晚饭，只能算作饭后甜点，于是团队内分成了两个阵营，遗憾的是，吃荤的这一派只有周枫一个人。 而当周枫一边炮制晚餐，一边抗议起山德鲁白天的虐待行为时，那骨头架子却提出了一个新的说法——伪白银级。 “你的轮回之书上显示着你的能力和基本属性都达到了白银级，但在实际交手当中，你表现出来的实力却不如主神判定只有青铜级的王子殿下。”山德鲁用搓好的草绳将蛛丝和帆布绑在一起，再栓在帐篷架子上。“唯一的解释是，你没有真正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不，我只是大意了。”他认为对方是指他今天轻易被王子殿下制住要害的事。“我没有料到他会出手，否则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一切纯物理攻击的敌人，都可以被他一指头弹飞，毕竟他的能力可是意念移物啊。 “你的超能力有着太多的限制。你无法对你不能定位的物品使用超能力，不能操纵多个物品做不同轨迹的运动，对超能的维持会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而遭到破坏。假设王子殿下有一枚烟雾弹，你认为你还能打得过他吗？”贝尔克斯语重心长地劝道。 “呃……”周枫翻着烤肉，“那也是他借助外力了，如果赤手空拳跟我打，他肯定打不过我。” “哼。”王子殿下嗤笑一声，继续拿短刀削着木头，可那冷冰冰的讥笑却让周枫背后发凉，总觉得好像会被这个记仇的家伙暗中算计一道。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你对超能力的掌控仍然有很多进步的空间。”贝尔克斯接过山德鲁递去的钢板，检查了一下。“他锻炼你、让你变得更强大是很有必要的。” “他才没有锻炼我！他只是拿我当苦力！”虽然周枫发现自己还可以铸造金属，这确实是个新招数，但他不觉得这对战斗有什么帮助——紧急关头可没有时间给他和山德鲁制造什么液态金属。“而且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想起今天被山德鲁捆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还一阵后怕。 “他有分寸的。”贝尔克斯微笑道，像是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学生是怎样个危险分子。 好吧，他早该想到告状不会有什么结果。周枫气呼呼地将烤肉取下，“这块肉应该可以吃了吧？” 昨天是贝尔克斯帮他烤的火鸡，要说控制火候的本事，他照对方可差远了。 “我看你烤出来的东西不管怎样都是不能吃的。”山德鲁轻蔑地说道。 “喂！我只是没有试过野炊！如果给我厨具，其实我还是能给自己做几个小菜的。”周枫红着脸嘴硬道，可在心底，他不得不承认，这块肉貌似真的被他做成了黑暗料理。 还是黑暗料理界中的极品。 不过现在他也落不下脸去投诚隔壁篝火堆的素食派，只好硬着头皮享用自己的晚餐了。 “如果我们要在这里常住，也许可以做些炊具出来。”公主殿下望着月亮，在纸上写写画画，像是不太参与他们的谈话，关键时刻却还是帮衬了他一把。 “我们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山德鲁用法杖点了点对方用来垫着纸的木板。“算出结果了没有？” “从明天开始的第七个夜晚，这座岛上的魔力将会达到一个峰值。”公主殿下将草稿纸递了过去，“届时将会是持续两个夜晚的满月。” “所以我们得在满月之前把机器组装好，借助满月的力量来发动它。”山德鲁扫了眼纸上的计算过程。“月相我们有了，日相呢？” “今天是我们在这座岛上的第二天。”贝尔克斯闭上双眼，像是在心中默算着什么，“第十天，太阳将会位于离我们最近的地方。” “也就是满月的第二天。”山德鲁点了点头。 他完全没有兴趣去了解那两个神人究竟是怎么算出来这些的。 “我们需要更多的草稿纸。”王子殿下正用妹妹带回来的锐利的石片雕刻着新长出来便被砍下的松木枝。“这样我才能绘制出和零件等比大小的刻度盘。” “那个刻度盘有什么用？”他忽然想起制作刻度盘似乎是他的工作，不由得一阵头大。 “安提基特拉机械的原理是模拟星盘，通过带有魔力的星盘与天上的星象一一对应，从而实现调用星相之力的结果。”公主殿下柔声解释道。“刻度盘才是整个机械的核心。” “我懂了。”周枫闷闷不乐地说道，觉得自己被山德鲁摧残的日子恐怕永远不会结束了。 “接着。”王子殿下突然朝他这里抛来一件木制品，周枫接过一看，这东西做工还算精致，不过怎么看都像是一把锥子。 “这又是什么？”他不由得问道。 “等比模型。你要按照这个模型用金属铸造出完全一样的东西来。”王子殿下难得纡尊降贵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还会再来一次吧？！”他惊叫道，“不、绝对、永远、没可能！我受够了！” “如果你不铸造零件，我们就得一直被困住这里。”山德鲁不怀好意地说道，“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猫头鹰。” “我才不喜欢它们！”一想到那些半人半鸟的怪物，周枫浑身一个激灵。 “猫头鹰？”公主殿下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们对公主殿下解释了刚来这座岛上的情况。 “听上去像是鸮人。”公主殿下手指灵巧地转着笔，若有所思，“只是没有翅膀。” “你在暗示什么？！”周枫哆哆嗦嗦地问道，“它们已经够恐怖的了！” “地球上的鸮人就有翅膀，而且他们会追着自己的猎物不放，直到对方死去。”公主殿下像是讲着邪恶恐怖的童话故事一样，语气轻快。 “我绝对没和你来自同一个地球！”周枫堪堪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不铸造零件，就要继续呆在岛上准备面对即将回归的猫头鹰。 铸造零件，就要忍受山德鲁的摧残。 周枫内心挣扎半天，还是泪流满面地选择了后者。 “好、好吧……”他握住了木头锥子，“不过我们可不可以换个方式？我不想总呆在火焰下方啊！” “如果你不需要生命威胁也能将铁水塑造成我们需要的形状，我才不在乎你在哪个位置。”山德鲁咧了咧颚骨，“不过你能吗？” “应该……可以吧？”周枫把玩着锥子，却不是很有底气。山德鲁说的没错，他今天的超能力，很大程度上是被生死危机逼出来的，如果让他心平气和地坐在地上，给他一块零件，让他维持住悬浮长达一小时，等山德鲁融好了，再捏成王子想要的形状……好像确实很难坚持下来。 “安提基特拉机械的零件必须非常精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王子殿下抽出腰间短刀，取了根没用过的木头刨了刨，又开始雕起新的模型来。“哪怕只有一个齿的错误，也会导致运转的时候崩盘。” “咕。”周枫吞了吞口水，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像是在专门提点他一样。 “机器可以慢慢来，但有一件事，却迫在眉睫。”山德鲁盘膝坐在草地上，将法杖横放在自己的腿骨上，眼中鬼火闪烁。“那些新来的人。” 此话一出，篝火旁立刻变了个氛围。虽然王子殿下还在雕着手中的木头，好像没在听，可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的杀意却让隔得老远的周枫都打了个哆嗦。 “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而且难保他们不会为了积分和技能而袭击我们。这群人是个威胁，我提议我们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山德鲁并指如刀，在空中挥了挥，其中蕴含的冷酷意味让周枫心下发寒。 “不可！”他急忙喊道，却没想到贝尔克斯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队长你先说。”对方朝他点头示意。 “这个团队来历可不一般。泛亚合作组织是可以和神州联盟匹敌的势力，我们无法断定这支小队究竟是属于核心还是外围，里面有没有什么成员被泛亚的真神特别关照了。”他瞧了瞧两个精灵皇族的表情，心下犹豫着要不要和他们说下轮回世界里真神之间的争斗。 可还没等他开口，山德鲁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又如何？真神管得着我吗？” “之前你们拒绝了神州势力的橄榄枝，虽然不算彻底得罪了他们，但如果我们被其他势力的真神追杀，神州势力绝对会乐得作壁上观，等我们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去求他们的时候，才会出手相助。”周枫冷静地分析道，“你们两个的能力很特殊，不止神州势力的真神有兴趣，其他势力也都会想收编你们，如果真的得罪了泛亚，我们就是四面楚歌的境地。” “呵，什么真神不真神的，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山德鲁气势汹汹地说道。 “得了吧，你没有能力对付真神。”周枫翻了个白眼，“别说这种大话了，忍一时之不快能怎样？非得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才开心么？” “队长此话有理。凡事没必要做绝，既然他们还没有招惹我们，我们又不惧于他们的挑战，未尝不可先放他们一马。”贝尔克斯语气沉稳，稍微遏制了一下山德鲁的杀气腾腾。“再说杀了他们容易，可杀了他们之后呢？这个世界里没有真正的死亡，即使我们认为他们死了，他们也还活着，在某个我们不了解的地方。” “也就是说，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山德鲁挠了挠下巴，“真是个令人讨厌的位面啊。如果不解决这个威胁，以后我们就不能轻易分开行动了。” “怕他们逮着落单的袭击？”周枫想了想，确实有这个问题。 “主神虽然判定两位殿下都属于青铜级，但实际上以公主的情况，真打起来只怕还不如黑铁级的普通人。王子殿下虽然武艺高超，但保不准敌人有什么鬼蜮伎俩。队长你空有白银级的能力，却发挥不出来。如果对方有心，围杀你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得手。”贝尔克斯沉吟片刻，才继续说道，“这是支青铜小队，为首那人大约是白银中位，另外两人是白银下位，他们这是组队任务，和两位殿下的任务一样，他们也是找到迷宫出口，外加凑齐五人。虽然和我们没有冲突，但正如山德鲁所说，人心难测。” “你这么快就把他们的底摸清了？”周枫不禁张大了嘴。他知道贝尔克斯是能篡改轮回之书的强者，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视轮回之书的保密系统于无物，轻易探查到对方的底细。 “我能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贝尔克斯摇了摇头，“至于他们有什么能力，我只能感应到那个穿红裙的女人应该是擅长控火，而道明队长和另外一个留着银灰色短发的男孩，我对他们一无所知。” 你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够厉害的了好么？ “不分头行动肯定不行。我们每天要收集维持生存所需的食物，铸造机械零件，还会时不时冒出新的要求。”山德鲁指了指那边搭好的帐篷，“我们至少得分成两队。我和导师分领一队。” “有贝尔克斯在的那一队肯定很安全，至于你么，一不小心就被人给碾碎了。”周枫耸了耸肩，“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 尤其是他八成要跟山德鲁分在一队的情况下。 “你是活腻了么？”山德鲁磨着牙说道，“我可以免费提供从死亡到重生的一切服务！” “非常感谢，我不需要。”他抱着肩膀往外挪了挪，尽量远离那个炸毛的骨头架子。 “我先休息了。”抬头看了看月亮的方位，贝尔克斯起身说道，“希望这个帐篷能起作用。” 周枫打了个呵欠，熄掉自己面前的篝火堆，拖着铺盖卷加入了素食派的营地。“我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他席地而坐，靠在帐篷上，“我们可不可以多做几个帐篷？如果它有用的话。” “我也睡不着。”公主殿下躺在自家哥哥的怀里，翻了个身，“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黑暗之中，让我心烦意乱，无法入睡。” 王子殿下抚了抚妹妹的长发，从背后抽出短枪，平放在手掌上。随着枪柄慢慢伸长，周枫这才注意到原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精致的浮雕，如同王子殿下铠甲上的暗纹一样。待枪柄延伸到最长，王子殿下才闭上双眼，轻轻呢喃起某种咒语一样的神秘语言，仿佛黑暗中鬼怪的私语。 忽然间，长枪震动起来，发出阵阵锐利的嗡鸣。 “是邪灵。”精灵王子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眼珠倒映着火光明灭。“这个世界被某种黑暗的力量所统治，它无处不在，尽管会因为光的存在而被削弱，但它依然会在你的耳畔低语，诅咒你，试图将你同化。” “别别别在这么黑漆漆的地方讲恐怖故事啊！”周枫搂紧了自己的身子，到处张望着，当然没看见什么见鬼的邪灵。 “你有什么办法能驱散它吗？”山德鲁嘎吱嘎吱地换了个坐姿，“有它在，我没法通过冥想恢复法力，这只会让我更加想杀人。” “那不是我们精灵做事的方式。”王子殿下收起枪，语气轻柔而优雅地回答道，“我们寻求与世界和谐共处的方式，而不是试图去征服它。” “那好，我们怎么跟它和谐共处？”周枫往火堆里丢了点柴，虽然篝火熊熊，他却依然觉得寒气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把我们变成某种猫头鹰么？” 王子殿下回过头，仔细盯着他瞧了瞧，“你会是最先被攻陷的。” 周枫悚然一惊，睡意全消，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连续多长时间不睡？” 仔细一想，周枫不由得浑身发毛，还在地球上的时候，他便经常听到别人说起，某某人熬夜工作啊、刷剧啊、打游戏啊，最后因为睡眠不足而暴毙，这些反面案例一直被他引以为戒，来到轮回世界之前，从来都会注意保持良好的作息。现在被对方一提醒，他才意识到，如果他长时间无法入睡，很可能哪天就直接过劳死了。 难怪来之前，贝尔克斯说，这个任务世界里最大的敌人是环境。 “我也需要个帐篷，我们都需要。”他立刻跟山德鲁申请道。 “为了弄出一个帐篷，颜梅已经彻底破坏了一处蜘蛛的巢穴。”山德鲁抽出地图检查着，“幸好我们这里有六处蜘蛛巢穴。” “麻烦让我看下地图。”公主殿下忽然坐了起来，“我想我大概猜到了那串数字的意思。” 地图的边缘处有一串神秘数字，之前他们一直没能够破译，此刻公主殿下这么说，周枫也来了精神，凑到了对方的身边。 “它应该是指坐标，两个数字一组，中间的横杠代表负数。而坐标的刻度，就是比例尺。”公主殿下快速地在地图上画好了坐标轴。“这些数字标记出了特定的一些东西，瞧，蜘蛛巢穴，灌木丛，岩石，这些东西应该是祭品，或者说燃料。” “祭品？给谁的？”周枫听着这词就觉得浑身发毛。 “安提基特拉机械可以扭曲时空，当然是需要支付代价的。”公主殿下数了数被她圈出来的地方，“五份蛛丝，八份岩石和四份浆果，再加上两只乌鸦，我想这就是祭品。” “这科学么？”周枫觉得这就跟童话故事一样扯淡。 “我不知道。但画这张地图的人显然相信它会起作用。”公主殿下抚摸着地图的表面，“我能够感觉到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所以说，我们不能再随意破坏蜘蛛巢穴来取丝了。”山德鲁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叹息声，“这台破机子最好能对得起我们制造它所付出的代价。” 　　☆、第53章 暴雨来袭 第三天的早上,下雨了。 “阿嚏——！”周枫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寒气仿佛从毛孔里钻进了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一哆嗦。 “这种天气我们还要开工么？”他揉了揉鼻子，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两夜未眠的后遗症。 “除非我们搭个棚子出来，否则锻造肯定会受到影响。”大滴大滴的雨水砸在山德鲁的头盖骨上,哗啦啦地直响,“这可不是一般的雨。” 那边王子殿下已经扯起了帆布,为自己和妹妹挡住了倾盆而下的雨水。 “也许我们应该考虑在这里长期生活。”贝尔克斯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展开翅膀挡在了山德鲁的脑袋上。“帐篷不能完全阻止黑暗的侵袭,但它确实起了作用。我大概需要六个夜晚就能恢复到足以施展圣言术的法力，至少未来我们不需要再担心猫头鹰了。” “还是太紧张了。”山德鲁抹掉了身上残留的雨水。“这就意味着，几乎每天晚上你都不能被打扰，而且为了将黑暗力量屏蔽在物质界以外，你很难抽出多余的魔力来应付敌人。” “他是个战士啊。”周枫不住地擦着顺着额角落下来的雨水,没一会儿功夫，这雨已经跟瓢泼似的了。“他没有魔力也能作战，何况你们两个的虚空法术都不需要魔力。” “魔法的主要功能是获取战略上的主动权。”贝尔克斯摇了摇头，“如果没有魔法，我们会相对被动。至于虚空法术，在这个位面使用会很危险。这是个非常粗糙的人造世界，虚空法术会带来不可预计的影响。” “我们的敌人在做什么？”王子殿下将帆布的一角拴在枪柄上，然后将枪尖往土里一插，又拽着帆布的斜对角将整块布扯平，撑起了一片简易棚子，周枫赶紧躲了进去，并立刻遭到了对方的怒视。 “他们在……种田。” “啥？”周枫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贝尔克斯从那堆废弃零件里翻出了一颗紫色的宝石，周枫记得那宝石原本是镶嵌在机械主教身上的，用于产生闪电球。也不知对方施展了什么魔法，宝石悬浮在他们中间，并投影出了一组三维画面，虽然受到雨幕的影响，有些不太清晰，但周枫还是看明白了。泛亚队的队员，正在道明守拙的带领下，开垦田地，种植作物。 “这雨有加速作物生长的效果。”贝尔克斯指了指已经种好的作物。那些看上去像卷心菜的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长出新的叶子来。如果这雨能下上一天的话，大概傍晚的时候，这排卷心菜就能吃了。 “我有点羡慕他们，真的。”周枫揉着肚子，觉得昨晚那块奇怪的肉让他有些消化不良。 “即使是七天之后，我们破译了地图给我们留下的线索，也不代表我们就能离开这座岛。我们得做好长期生活的准备。从地图上看，我们附近的浆果有限，而且采集也会浪费大量的时间，我们需要开发稳定的食物来源，毕竟现在团队内有三个需要吃饭的人。”贝尔克斯检视着地图，“而且每夜生火也需要大量的木柴。我们的劳动力有限，携带负能量的亡灵不能用于采集食物，收集材料的工作倒是可以交给他们。” “我不能接受每天都吃浆果，还有，昨天那块肉太难吃了，我们能不能换个口味？”他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其他人都沉默地盯着他。 “活人就是麻烦。”山德鲁咧了咧嘴，“这样吧，只有你一个人对浆果不满，那就你来种地吧。反正今天这天气也是不能铸造零件了——” 那骨头架子话音未落，只听一声炸雷，一道闪电直直劈下，将他们身后的帐篷给点燃了。 帆布上覆盖的蛛丝似乎是易燃物，在滂沱大雨之下，不出几秒钟，烈焰便将整架帐篷烧成了一堆黑炭。 “有意思。”山德鲁咬牙切齿地说道，拿指骨戳了戳残余的黑炭，一瞬间，帐篷就连残骸都不剩了，掉在地上的那点黑灰也很快被雨水淹没了。 “看来我们今天的任务又多了一项。”贝尔克斯语气无奈。 “不过我们就算再做个帐篷，它也会被一道闪电给劈没了啊。”周枫抱着手臂，觉得这样治标不治本。 “这个好办。”王子殿下已经把凉棚的四角都换成了树枝支撑，现在重新拿起长枪，走到了雨幕里，双手持着枪柄一阵旋转，待离心力蓄得差不多了以后，突然将枪柄直插地面，没入寸许，长枪笔直地矗立在地面上，枪尖正朝着天空。 “这样就不担心闪电了。”王子殿下拨开额前垂落的湿发，又回到了凉棚里。 仿佛是为了注释，天空上又是一声惊雷炸响，耀眼的闪电从天而降，正好劈在了枪尖上，让整支金属长枪发出了奇异的亮光，又倏然消失。 避雷针！ 王子殿下您太机智了啊！ 周枫顿时眼睛一亮，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 “既然如此，我们去狩猎吧。多弄些蛛网回来，最好能多做几个帐篷，没有睡眠，你们都撑不了太久。”山德鲁凑到地图旁边，指着其中的某处说道，“这个蛛巢已经被搜刮干净了，今天我们去——” “轰隆隆——！” 一阵雷云飘过，淹没了山德鲁的说话声。 “——又来了。”雷云过后，那骨头架子怒气满满地为自己刚才的话画上了句点。 在山德鲁的背后，他们醒来的那片树林里，也不知哪棵树倒霉地挨了雷劈，一开始只是一点火星，很快就蔓延成了森林大火，连暴雨都止不住凶猛的火势。在山德鲁的命令下，还在林间修路的颜梅立刻带着骷髅兵跑了出来，他们的身后，所有沾了火焰的树都活了起来，发出低沉的咆哮，跺着树干组成的腿似乎要抖落身上的火焰。 这些活树挥舞着松枝组成的手臂，互相帮对方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它们焦躁不安的跑步声、跺脚声，让大地都震颤起来。凉棚四角的树枝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很快就被震离了地里，帆布应声落下，将他们全埋在了里面。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啊！”周枫掀开帆布，正好看见气恼不已的山德鲁蹲在地上，大声抱怨道。 雨停了。 王子殿下重新将帆布挂到了晾衣架上，自己脱去了湿漉漉的上衣和软甲，露出了遍布伤痕的精壮上身。周枫也觉得浑身湿哒哒的难受的很，可一看到精灵王子那标准的倒三角的健壮身材，再瞧瞧自己营养不良、没有肌肉、只有赘肉的身体，以及公主殿下有些好奇的目光，周枫一咬牙，忍了，不脱！ 脱了就是自损形象啊！ “好吧，我们有麻烦了。”山德鲁盘膝坐在地上，重新展开地图，“这附近的五个巢穴，就算是没被火烧掉，也被这些该死的树巨人挡着，有谁愿意深入这群发狂的树里寻找蜘蛛吗？” 没人回答。 “太好了。”那骨头架子讽刺地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得去拜访岛上的原住民了，他们的村庄附近还有一些蛛巢。” “不仅如此，我们还得搬出去。”周枫心虚地瞅着那群树，颜梅好不容易开出来的小路已经完全被遮住了，“我们被困在这片空地上，出入都得靠飞的，实在太不方便了。” “搬去哪里？”山德鲁将地图平摊在储物箱上，拿水笔在中心地区画了个大圈，“那支小队把这片区域全占了，我们如果在这附近，就得跟他们直接产生摩擦了。” 那骨头架子的言下之意，周枫怎么听都觉得是说为什么我们昨晚没干掉他们呢？ “但如果去其他分支上定居，出入都要经过他们队伍的领地，啧，更不方便。”山德鲁将笔一摔，“我们还是杀掉他们吧。” “我们试着去和原住民接触一下，他们也有田地，如果他们允许我们在附近定居，或许我们就不需要频繁经过中心区域了。”贝尔克斯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用不杀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我认为还是别轻启争端比较好。” “呵，随你吧。”山德鲁挥了挥手，将停机坪上的一堆杂物都收进戒指里。 岛上的原住民，确实如贝尔克斯所说，不是人类，而是一群……二师兄。 没错，就是西天取经五人组里的那位，二师兄。 虽说二师兄猪头猪脑的模样是要吓死人的，但周枫在欧美大片里穿越已久，骤然看见如此富有家乡气息的二师兄，顿时被唤起了乡愁，不由得泪流满面。 二师兄们的英文说的不好，但在主神的万能翻译下，他们还是听懂了一些句子。 在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涉下，他们终于和二师兄们达成协议，两座村庄之间的地盘归他们，种的作物可以随便拿，因为二师兄们完全不喜欢蔬菜水果，他们只爱肉，因此如果有肉，可以跟他们做交易。 周枫当场就后悔昨晚把那块奇怪的肉给吃下去了。 “我跟王子去打猎。”来到划归给他们的地盘，山德鲁将戒指里的杂物都丢出来，对他们指挥道。“你们两个，”那骨头架子指着他和公主，“去村庄里把能用的东西都收集起来。” “带上这个。”贝尔克斯将机械主教掉落的紫宝石发给他们，“这种宝石能够有效传递信息，我已经在上面附着了法术，只要对着宝石说话，其他人带着宝石的人，不管距离多远，都能够听到讯息。” “有这个就太方便了。”周枫好奇地取了一枚，在手上把玩着，“不过这宝石只有四枚？而我们有五个人？” “我不需要。”王子殿下拒绝了宝石，“我和我妹妹之间的感应就足够了。” 啊，他差点忘了还有这茬。周枫撇了撇嘴，心底又开始泛酸。 “我们走吧。”公主殿下牵起了他的手。 “欸？好的。”周枫脸蓦地一红。 “你对我妹妹的那些难以启齿的欲望，我也能感觉到的。”王子殿下阴沉的声音从他身后飘过。 “我才没、没什么*呢！”他迅速抽回手，心脏怦怦直跳。 然而公主殿下却羞涩地转过身去，“抱歉，我不是有意窥探你的内心……” 周枫顿时傻眼了，公主殿下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看这两人的反应，难道他内心深处一直在对着公主曼妙的身形撸么？ 糟糕了…… 如果说公主有着怎样的感受，王子也会分毫不差地感受到，那么，如果公主感觉到他对着自己的身体撸，那么难道王子也会觉得他在对着…… 噢，这太恶心了。 周枫被自己的脑补吓坏了。 不不不，王子殿下，我对您绝对没有那种意思。 周枫小心翼翼地从阴云密布的王子殿□边撤离。 “唰”地一声，精灵王子抽出腰间短刀，反手横在他脖颈处，疾步朝他逼近。周枫不断倒退着，直到被对方逼到了树下，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对方透着狠辣的目光，战战兢兢地仰起脖子。 “你要敢碰我妹妹一下，我就剁了你的手！”对方撂下一句狠话，在他脖子上抹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才收回短刀。 大人，小的冤枉啊！周枫欲哭无泪，分明是你妹妹主动碰我的好吗？ 不过这种话他可没有勇气说出口，虽然从山德鲁那里得知王子殿下只有青铜级，但这般强烈的杀意，却让他每次一跟对方对上眼，就觉得两股战战，想要逃跑，哪里还敢反抗？ 不过话说回来，公主殿下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吧？那要是公主殿下跟自己丈夫在床上翻云覆雨，情到浓处，□迭起，王子殿下岂不是也会…… 周枫忽然觉得这对兄妹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待王子殿下和山德鲁走远，周枫才偷偷取出手机，打开语音，“阿飞，在原作里，公主殿下有没有老公啊男朋友啊之类的？” “怎么？你看上她了？”瞿飞打趣地问道，“我可提醒你，公主殿下是她哥哥的禁脔，别人碰不得的。” “啥？这岂不是乱伦么？”周枫一呆，不仅脑补起两位皇族在床上圈圈叉叉，然后…… 好像是双倍的爽啊！ “这不奇怪吧？他们那个年代，很多王朝都是要乱伦来保证血统纯正的。再说以他们两个的关系，王子殿下肯定也没法接受公主跟别的男人上床不是么？”瞿飞一语中的，把周枫内心那点龌龊的脑补全揭露了出来。 这是要收就收一对的节奏么？周枫认真思考起了自己的性向，“阿飞，你觉得我有成为同性恋的潜力么？” “队长你再调戏我，我就不跟你玩了啊。”瞿飞哼了一声，直接关机了。 “喂喂！你怎么可以关机啊！”周枫赶紧拍打着手机，又摁着启动键，却没有任何反应。 算了，这傲娇的手机。没办法，他只好将手机揣在口袋里，追上了公主殿下的脚步。 　　☆、第54章 梦境现实 “阿嚏——！” 周枫揉了揉鼻子,越发觉得头脑昏沉。 二师兄的高老庄坐落于恬静安详的林间空地。午后日光和煦，二师兄们都跑去树林里活动了，偌大的村庄里只有他和公主殿下在忙碌。六七座仅容一人居住的木板屋旁，是一块块开垦好的农田,整齐地种植着胡萝卜、浆果和干草。他们还在屋后发现了一处花园，从各处移植来的五颜六色的鲜花娇艳动人。而村庄入口处却有如蛮荒之地的土着一般,用树枝串着一颗颗深潜者的头颅。这些死鱼脑袋虽然被浇上了防腐的药剂,呈现出晦暗的青灰色,似乎不会腐烂,却还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鱼腥味,引来了不少嗡嗡叫着的苍蝇。 这些嘈杂让周枫感觉更加头大，瞧着二师兄的木板房，都像是生出了重影，层层叠叠的，让人晕眩。 “你还好吗？”公主殿下关切地问道,一面从腰带上取下一把小刀，将干草割下来，放到一旁。 “我没事。”周枫大力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摸了下额头。有些热度，但算不上高，应该只是低烧吧。 “你的脸色看上去糟透了。这些活交给我吧，你先休息一下。”公主殿下朝他走来，抬手要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 “别、别。”周枫赶忙后退两步，“我本来没啥事的，这要是被你哥知道了，我就该有啥事了。” 有些受伤地垂下手，公主殿下面色忧郁，“我哥哥他……也不是那么坏的人。” “他只是行为过激，我懂。”周枫撇了撇嘴，原地坐下，用力揉着太阳穴来缓解头痛，却只是更加让他恶心想吐。 “这些干草应该够了，你能帮我拿一下么？”过了一会儿，公主才唤他帮忙。 周枫抬头看了看天色，也快接近傍晚了，便应了一声，“这就来。” 那一摞干草轻飘飘的，周枫抱起来时却觉得手臂酸软无力，好像抱着一叠浸透了水的棉被一样。晃了晃脑袋，他才想起自己的超能力，便强忍着头疼，指挥着干草飘起来，跟着他们回到了营地。 经过一个下午的收拾，他们的营地已经变了个模样。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码放好，营地的中央还竖起了一根做工粗糙的避雷针，旁边是洗好晾起来的衣物，以及用树枝撑起来的避雨的棚子。 “我原本想搭个木屋出来，可是木头不够了。”贝尔克斯抱着个干草编成的筐子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公主一瞧见筐里两团褐色的毛绒绒的小动物，就被萌得心花怒放，将怀里采集来的蔬菜水果倒进水桶里，便快步走上前去，从筐里捞出一只浅褐色的野兔。“它们看上去太可爱了！” “这是给队长准备的晚餐。”贝尔克斯微笑着放下筐，从水桶里挑出一支胡萝卜清洗一番，再擦干了送进筐里。“我从草原上捉来的。” “队长，你怎么可以吃兔子？！”公主殿下略带谴责地望了他一眼，将兔子抱在怀里，抚摸着它那两只长长的耳朵。“怎么忍心将它们下锅呢？” 被对方那么一瞧，周枫满脑子的烤兔肉瞬间清空，顿时罪恶感丛生，赶紧松口道，“你要是喜欢，就留给你养着吧。我吃胡萝卜就行了。” “我就知道队长是好人。”公主殿下高兴地发给他一张好人卡，又转向贝尔克斯，“我们可以多捉一些回来，做个园圃放养么？将它们关在筐里感觉好残忍。” “如果你喜欢的话。”对方点了点头。 这时，出去打猎的两人也回来了。 “我们找到了一处巢穴，弄回来了不少蛛丝。”山德鲁开启了戒指，倒出来了一大堆杂物。“至于那些蜘蛛肉，我们跟猪王做了个交易，一份肉换一份金属，它会派手下去帮我们寻找，这样制造机器的原料就有了。其他的猪人则同意雇佣，一份肉雇佣一天，从早上到傍晚。它们害怕黑暗，傍晚的时候必须回家。” “它们对黑暗了解多少？”贝尔克斯清点着物品，神色严肃地问道。 “除了非理性的恐惧外一无所有。”山德鲁哼了一声，“那些低智商的猪。嘿，那边那个人类，过来工作了！” 猪王为他们提供的金属质地比他们从机械生物身上得到的那些废弃零件要软上不少。山德鲁也放弃了让他控制液态金属的主意，而是改成用超能力锻打。这活儿不怎么需要微操，敲坏了再敲回来就行了，除了枯燥外没什么让他感到不适的地方。 他们首先拿王子的木头模型做了实验，周枫很快就将那把锥子按照原始比例打造出来了，然而那只挑剔的精灵却还是臭着一张脸。 “怎么？”周枫自我检讨了一番，他没碰对方妹妹，按照要求完成了工具的锻造，对方还有什么可不爽的？ “你给了我一把锥子。”对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句话。 “这不是你要的东西么？”他感觉莫名其妙的。 “我雕出来的是一把螺丝刀。”对方以一种咬牙切齿的方式语调优雅地阐述道。 “……” 他仔细瞧了瞧手里的木头模型，好像对方说的确实没错。 “我再敲一敲的。”他伸出手，想要拿过自己拙劣的作品，却被山德鲁拦了下来。 “锥子就锥子吧，给我，我还有用。”那骨头架子将锥子收走了。 结果这家伙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块石头，从晚饭开始就叮叮当当地敲打个不停。 “你在做什么？”周枫被这噪音弄得更加头疼了。 “给你做锅。”对方没好气地回答，“你不是受不了浆果么？” “啊……”他从来没想过山德鲁会记住他的需求。 “如果有了锅，我们就可以做果酱了。”贝尔克斯摆弄着紫宝石，观察着泛亚队的情况。“他们的庄稼长势喜人，而且品种丰富，没准我们可以跟他们做点交易来改善下伙食。” 在宝石的三维投影中，泛亚队的队员正有说有笑地围坐在篝火旁烤着玉米和香菇，他们的身后，用木头和干草搭建起来的简易棚屋看上去也比他们的蛛丝帐篷靠谱。 周枫托着脑袋，有些羡慕地瞅着别人家的营地。 入夜后，山德鲁终于停止了敲打，改成用铁皮打磨已经差不多雕刻完毕的石锅。两只精灵则将做完帐篷后剩余的蛛丝泡在水里，捻出一根根晶莹剔透的丝线。 “我们可以用多余的材料跟他们交易。”公主殿下从柴禾堆里挑出一截比较短的木头，将蛛丝缠了上去。“算上不死者，他们的人手不如我们多，探索的空间有限，很多材料他们是拿不到的。” “蛛丝不行。”山德鲁语气阴沉，“这是战略物资，不能落入他们手中。和我们一样，那些人类也没办法补充魔力。” “除非他们能从黑暗中汲取力量。”王子殿下举着火把，拎着一桶水回来了。 自从搬到了新营地，他们就不能像过去那么轻松地使用自来水了，而必须去靠近中心地带的二号高老庄外围的池塘打水。 “那些黑暗并非力量。”山德鲁跟打哑谜一样接口道。“我们没办法利用它们。” 周枫抱着膝盖望着忙活得不停的三人，每当夜晚降临，他就觉得自己是团队内最没用的那个人。他也想帮忙，但一方面，长期睡眠不足让他越发精神衰弱，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没什么手艺。他本以为两位精灵皇族应该是娇生惯养的，比他还不如，谁想到王子殿下常年在外流浪，野外生存技能已点满。这一会儿功夫，王子殿下就用蛛丝、废弃金属和树枝做了个简易鱼竿出来，准备明天去池塘试试手气。他们聊着的黑暗、邪灵以及魔法，同样是他参与不进去的话题。 他往帐篷上一靠，觉得自己还是睡觉比较好。 忽然间，他瞥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谁在那里？！”周枫腾地站了起来，打开手机内置的手电筒，往黑暗中照了照。 可却只看见了风过林间，树影婆娑。 “怎么了？”王子殿下也展开长枪站起身来，“有敌人？” “我不知道。”他有些失落地关掉了手电筒，“也许是我看错了。” “小心为上。”王子殿下举起火把在营地附近走了一圈，“我们的龙每天在他们营地上空盘旋，监视着他们，这些人不可能毫无动作，没准他们也派出了斥候在我们营地附近观察。” “嗯，是啊，有可能。”他恹恹地坐了回去。 周枫非常确信，他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散发着强烈的恶意，似乎是要置他于死地。 泛亚队的斥候不会有着那样一双眼睛。 “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一群人类，就只是找个地方种田？”王子殿下回到了篝火旁，语气生硬，像是觉得人类就非得要惹是生非一样。 “他们应该也在侦察阶段，对岛上情况了解有限，实际情况和轮回之书里写的不一样，”山德鲁不咸不淡地分析着，“在没有收集到足够的信息之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我认为所谓的种田只是用来蒙蔽我们的障眼法，当然，也不全是。他们有几个新人，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保持士气、增强团队凝聚力，都是必要的准备。” 可窥探他们的，如果不是泛亚队，还能是谁呢？ 周枫眼神涣散地望着火堆，其他人的谈话声仿佛离他越来越远，好像他和其他人之间隔着一条曲曲折折的管道，声音在传播的过程中不断被削弱、拉长，与空洞的回响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连串无意义的音节。他试图专注在对话上，想要听清楚其他人的观点，却发现思绪已经游离到不知何处了。 或许只是累了吧，这样睡过去也好。 他有多长时间没睡了呢？ 他算不清楚，脑子也拒绝去思考。 另外三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而他们身后的黑暗却变得越来越清晰。火焰幻化成朦胧的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细长的，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四道？！！ 周枫突然从迷糊的状态惊醒，瞪大了眼睛数着篝火旁的阴影。 没错！三个人，却有四个影子！ 也不可能是他的啊？！ 浑身被惊出一身冷汗，周枫立即回头一看，自己的影子还好端端地呆在身后呢。 他仔细分辨着谁是谁的影子，的确，有一道影子，不属于任何人。 突然，第四道影子的头部出现了两个空洞，就像是盯着他的一对眼睛。 眼睛眨了眨。 “这是什么？！”他立刻跳了起来，指着地面上的影子大喊道。 那影子却缩回了黑暗当中，好像那边原本站着个人，现在却已经离开了。 “什么什么？”山德鲁暴躁地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今晚事儿特多？” “刚才还在这里的！”他打开手电筒，朝黑影缩回去的方位照了照，“我看见了！刚才肯定有个人在这里！他的影子原来在这边……而且还像是活的！” 一想到影子冒出了两只眼睛，还会动来动去，他就觉得，刚才站在那里的不管是什么，肯定不是人。 “很长的一个影子，头部在这里，身体在这里，”他拿着手电筒比划着，“他肯定站在这儿！” “如果你还有点理智的话，”山德鲁扶着脑袋，像是强忍着跟弱智说话的不耐烦，“你就该知道，如果那边站着个人，他的影子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 那骨头架子动作夸张地指了指火堆，含义再明显不过了。 影子是物品遮住光形成的一个照不到的区域。这里唯一的光源就是篝火，如果那个人站在篝火形成的光亮范围的边缘，那么这人的影子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朝着篝火方向伸展的，而应该是背着篝火的方向。 周枫垂下手臂，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非常愚蠢的低级错误。 可他看见了第四道影子，千真万确！ “所以……它不是个影子，它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低声自语道，“你们都没看到吗？” “那里什么都没有。”公主殿下满含忧虑地说道，“你应该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是看错了么？ 他重新坐了下来，仔细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东西。 那道影子绝对不符合科学常理。 可如果它是什么鬼怪，为什么另外三人都没有发现呢？ 尤其是山德鲁，这骨头架子对鬼一类的东西应该会更敏感吧？ 会不会有一种存在，只有他能看见？ 难道他进化出了什么通灵眼之类的能力？ 还是说，那里确实没有什么影子？ 这种经历周枫以前也有过。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孩子，有一天午睡的时候，他听见有脚步声，就醒来了，发现是父亲进来拿书，便又睡去了。 然而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却得知，刚才睡着的时候，他的父亲并不在家。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反复检视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他会多出一段不存在的记忆？最后他用梦境去解释，他只是做了一个梦，只是这个梦太逼真，以至于无法和现实区分。 可如果现实与梦境之间找不到差别，那么他该如何判断，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因此周枫只能认定，如果别人的认知和他不同，那么他的认知就不是现实。 就像现在，所有人都说，黑影不存在。 那么黑影就不存在。 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境。 这说得通，他靠在帐篷上，刚才他已经快睡着了，或者说，他以为他是快睡着了，但实际上已经进入浅眠状态，可以做梦了。 可如果他能睡着，没道理这么多天都无法入睡吧？ 周枫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些怎样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了。 然而这一夜，他却再也无法入睡。 　　☆、第55章 无处可逃 岛上的第四天,风和日丽。 周枫感觉前所未有的糟糕。 现在他不管看什么东西，都微微带点重影。站在那里不动还好，一旦移动起来，所有的景象都晃得厉害。当他看见三个山德鲁的骷髅脑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这个麻烦的人类生病了。” 贝尔克斯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山德鲁指着他说道，就好像他惹了什么大乱子一样。 “我没病！”他赶紧站了起来,“我感觉很好，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开工吧。” “队长,你的脸色很难看。”贝尔克斯走到他的面前,扶住他的肩膀,让他没办法脱身,又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不是昨天淋雨引起的风寒。” 对方将手指点在他的眉心,感应了一会儿，才轻蹙着眉头说道，“我不认为队长身体有恙。” “没错！我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撸起袖子，强忍着晕眩引发的呕吐感，“别废话了——” “我不需要检查也能看出来你不好！”山德鲁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却又不像是中了诅咒或者邪术。” “检查命线也看不出什么问题。”贝尔克斯语气疑惑，“但这种状况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昨晚还出现幻觉了，一惊一乍的。”山德鲁在他双眼之间打着响指，好像在测试他是否精神有病。 “够了！”周枫愤怒地拍开那骨头架子的手，“别搞得我好像病入膏肓似的好吗？！” 可从其他人的神情来看，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病的不轻。 “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工作吧。”山德鲁从储物箱里取出图纸，“距离月圆只剩下六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安提基特拉机械并不需要造得多么结实，发现猪王提供的金属可以直接敲打成零件后，制造工作加快了许多。周枫负责塑造金属成型，一开始他还不熟练的时候做的比较慢，但很快他就熟能生巧了，超能力的微操水平似乎也提升了不少。零件胚子差不多成型后，就会交到王子殿下手上，由对方刻上凹槽和纹路，最后转交到山德鲁那里，按照图纸组装起来，该焊接的地方焊接。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了总进度的三分之一。 公主殿下在贝尔克斯的保护下去和泛亚队谈判了，并用一只冰箱换了一筐玉米回来，还用多余的木柴交换了一些开采好的石块。由于他们还有一支不死生物组成的狩猎小队确保肉制品的供应，二师兄们都很热情地帮他们收集材料，不过这些智商有限的二师兄只会砍柴，就导致他们木头过剩。而泛亚队占据着矿区，正好跟他们互补。 有了石块，他们就能搭建灶台了。周枫伸了个懒腰，看着那两人在营地里忙活着，将木炭放进搭好的灶台里调整着火的大小。“今晚准备做什么？”他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换这么多玉米回来。 虽然答案很可能是……泛亚队只种出了玉米。 “我哥哥钓鱼去了。”公主殿下语气轻快地说道，“我舍不得那些兔子，所以只好找别的办法来补偿队长了。” 周枫顿时感动不已，“也就是说，今晚我可以开荤了？” “如果顺利的话。”贝尔克斯朝他微笑道，“就是不知道做出来会不会合你的口味，毕竟我们材料有限。” “怎么都比没完没了的浆果要好啊！”他已经受够了那些酸酸甜甜的果子。 “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了填饱你的肚子，怎么我就得来做这种愚蠢无聊又浪费生命的事？”蹲在旁边磨着玉米面的山德鲁老大不爽地抱怨着。 “你已经没有生命可言了。”周枫难得找到机会损一损这个没口德的骨头架子。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队长看上去萎靡不振，气色很差，不过我想一顿正式的晚餐应该能让你稍微振作一些吧？” 望着贝尔克斯温和的笑容，周枫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大家都来帮忙给他准备晚饭，就已经让他由衷地感觉到了安慰。 在他的印象中，山德鲁那个死骨头架子从来都是嫌他麻烦，不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精灵王子更是将他这个人类当成低等动物看待。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人也会为了让他心情稍微好一些而做这么多事。 虽然王子殿下肯定是因为妹妹的央求才勉为其难地加入。 虽然山德鲁肯定是无法拒绝导师的请求才会帮忙。 但他还是觉得很感动，就好像这个团队里每个人都会关心彼此一样。 “喂，我说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你可得对得起我们的付出，抓紧时间多造出点零件才行。”山德鲁干巴巴的话语戳破了他幸福满满的幻梦。 算了，他就不该对这死骨头架子抱有什么期待。 “好，我工作。”他认命地拿起图纸，却还是时不时地往厨房那里瞄上几眼。他们想出来的主意，似乎是用玉米面代替小麦粉，还免去了发酵的过程，和上油与水就能做成玉米饼。将擀好的面粉饼贴在被烤得发烫的石锅侧壁上，时不时翻个面，很快就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 烤饼的这会儿功夫，王子殿下也拎着几尾身宽体胖的鱼回来了。岛上的池塘深不见底，而且异常寒冷，生活在里面的鱼看上去十分肥美。对做菜很有一手的贝尔克斯麻利地去了鱼皮，将鱼肉一块块削起，去骨后用盐、孜然和胡椒腌制了一会儿，才放进锅里开煎。另一边，公主殿下则将各种口味的莓子切碎，放到芦苇叶上。 “可以开动了吗？”他盯着刚出锅的香煎鱼肉，心里口水早就流了一地。 “嗯。将鱼肉和新鲜水果包在玉米饼里就可以了。如果有辛辣口感的蔬菜或者辣酱配在里面，应该更符合这道餐原本的口味。”贝尔克斯有些遗憾地说道。 “现在已经很棒了！”他嗅着卷饼散发的橄榄油的香味和孜然与胡椒刺激的味道，整个人都感觉精神焕发了起来。这几天整日吃浆果，口味实在太淡了，而且没有热食进肚，胃也觉得很不舒服。 咬了一口饼，周枫只觉得自己幸福得快哭出来了！有多长时间他没吃过这样美味的晚餐了？好像自从进了轮回空间以后，他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也顾不得在女生面前维持形象，他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小份卷饼塞进了嘴里，工作了一天，他也饿坏了。 “这肯定是我有记忆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他一面嚼着煎得嫩嫩的鱼肉，一面含糊不清地问道，“话说回来，你明明不需要进食的，为什么会做菜呢？” 看对方的手法，显然是个老练的厨师。而且调料配得恰到好处，浆果的酸甜和鱼肉淡淡的鲜味配合在一起，渲染出了一股浓郁的芬芳，让鱼肉尝起来更加甜美。水果的清新掩盖了油煎的做法带来的腻味，主料整体口味偏淡，正好让孜然和胡椒的味道有了充分的发挥空间，配合上玉米饼粗粝朴素的香味，一口卷饼咬下去，每一种味道都能层次分明地在舌尖酝酿，一旦开动就没法再停下来了！ “算是业余爱好吧。”见他吃得满意，对方也显得很开心。“没想到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呢。” 周枫瞥了眼远离他们独自坐在营地一角的山德鲁，有这样一个徒弟，确实是很多能力都没有机会发挥啊。 心满意足地用完餐，他站起身，正要帮忙收拾餐具，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个人站在那里。 像是人，又不像是人，只是一道人形的浅浅的阴影，就像是个隐形失败的家伙，刚好露出了少许的轮廓。 而当他想仔细看清楚时，那个人又彻底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怎么了？”似乎见他愣愣地望着一个方向有些反常，贝尔克斯关切地问道。 他该说吗？周枫有些犹豫不决，昨晚他说他看到了一道黑影，别人却都没看到，他只好说服自己那只是做梦。可刚才他看见的那道影子，决计不可能是做梦！ 那道阴影真的存在吗？ 还是他又产生了某种幻觉？ “没什么。”他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可那种仿佛被什么人窥探的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如果感到哪里不舒服，可一定要说出来。”对方善意地提醒道，“大家都很关心你。” “呵呵。”他只能干笑两声，这个队伍里至少有两个人并不是真心在乎他，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我来收拾吧，你早点休息。”他将剩余的煎饼和浆果放在冰箱里，却听见仿佛极遥远之处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响声，一开始很轻，仿佛是落叶的摩擦声，却更像是某种听不懂的低语，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响，如同一望无际的玉米田上咆哮的风。 周枫猛地抬起头，那道黑影就站在他面前，似乎不那么像人了，更像是某种长着突刺的人形鬼怪。 他眨了眨眼睛，黑影又消失不见了。 一种毛骨悚然的冰冷感从后脖颈一路蹿到脑顶的百会穴，仿佛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他有些不安地瞧了眼别人，似乎没人发现黑影的存在。这不可能是幻觉，他尽量冷静下来对自己说道，那道黑影在试图引起自己的注意，他相信一定如此。 一开始只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它。 然后有了形体，在暗夜里出没。 现在则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形了，虽然维持的时间不长。 甚至能制造一些声音。 他能感觉到，对方正在不断逼近他的维度。 可那道黑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只有他能察觉到？ 不是鬼魂、不是魔法、不是什么世界规则。 那会是什么？ 而且不知为什么，周枫本能地感觉到，那道黑影是危险的。 它接近自己，绝对不是为了交朋友，而是为了吞噬他。 那些低语再次响起，越来越近，仿佛说话之人就在他的耳畔对着他轻轻吹气。 那些话语是邪恶的，受诅咒的，他能够分辨出其中的恐怖含义，却听不清究竟是哪些字眼。 他捂住耳朵，想要止住那个声音，可那声音却更加响亮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嘲笑着他的徒劳。 无处可逃。 无处可逃。 无处可逃！ “队长。”公主殿下打断了他的思绪，瞬间将他从焦虑中解救了出来。那姑娘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伸出手想要碰触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呃，没有。”他赶紧闪开对方的手，往公主的哥哥那里瞥去。王子殿下正一下一下地磨着刀，眼神森冷地瞧着他们这里。 “入夜了，过来坐吧。”公主殿下低下头，不再看他，而是坐到了篝火旁。 他沉默地挪到篝火旁，正要坐下，世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些越来越响的如同咆哮的风一般的低语突然消失了，好像遍布着芒草的旷野骤然变得清冷。 而后，某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了起来。 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有气无力地转着一只生了锈的八音盒，一个又一个的音符慢吞吞地响起，根本不成调子，反而有种诡异感，如同幽灵用哀戚的声音唱着折磨耳朵的挽歌，听着让人鸡皮疙瘩迭起。 周枫僵在那里，他确定他的头脑绝对清醒，这不是梦境。 然而其他人却像是没有听见这诡异的声音一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他很想开口问，你们听到了吗？ 但其他人肯定会奇怪或者不耐烦。 因为这是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 可为什么他会听到？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再也无法压抑对未知的惶恐，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呃，你们……” 另外三人都抬起头来望着他，他却没能说下去—— 一只尖锐的黑色利爪从黑暗中伸出，直朝他抓来！ 　　☆、第56章 小小星球 周枫只觉得头皮骤然炸起,浑身冰凉僵立不动，超能力却已自主反应，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利刃与那利爪对撞在一起。 “撕拉——” 及时一个侧翻闪开他的攻击的精灵王子还是被撕去了一小块袍角，而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山德鲁则被他切掉了一只手臂。 而那黑色利爪却毫发无损,继续朝他抓来。 “你搞什么名堂？！”山德鲁气得抓着自己脱落的臂骨大声喊道。 “它要来了！”见超能力不起作用，周枫整个人的求生本能都被激发出来，迅速朝旁边移去,却没想到，那黑爪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们的篝火。 只见那阴影般的手骤然放大,将整团火焰抓在手中,一掐,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篝火顿时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小火苗还附在叠好的木柴上。那手稍微往回收了一点,像是观察着破坏的结果，然后再次向篝火伸出了手。 “它要熄灭篝火！”周枫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一旦没有了光，黑暗中潜伏着的那些邪灵就会将他们吞噬！想起那个帐篷里死尸，男人惊恐万分地徒手撕开自己的喉咙，周枫就觉得浑身寒毛直竖，当即运起超能力，将整堆篝火移走。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因为篝火被移走而被黑暗吞没的山德鲁赶紧回到了光明之中，“为什么要突然袭击我们？”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超能力对它没用！”周枫用超能力端着篝火来回移动着，可那黑手却穷追不舍。 “它？它是什么？” 周枫一愣，望向其他人，山德鲁眼窝里的鬼火烧得前所未有的旺盛，似乎代表着此刻正在气头上，精灵王子眼中则流露出警惕和怀疑的神色，就连公主殿下也半是气愤半是难过地望着他。 “你们……你们都看不到？”他有些急了，就算看不到黑手，可火焰变小了，该是谁都能看得到的啊！ “我只能看见你无端端地发疯了。”那骨头架子磨着牙说道。“能给个科学而合理的解释让我听听吗？” 他放下篝火，取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好，我不动，你们瞧着吧。” 黑手瞬间掐灭了剩余的火焰。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发出的微弱的光照亮了他身前的一小片区域。 八音盒依旧昏昏沉沉地响着，好像那鬼手依然潜伏在营地附近，等待着篝火再次亮起。 “你们看见了吧！可别告诉我这是风造成的！”他举着手机朝其他几人照去，却发现他们隔着黑暗也依旧盯着他，神情比之刚才又多了几分困惑。周枫也对他们的淡定感到不解，“为什么你们还不点起火来？你们不知道处在黑暗中会死的吗？” “啊，大概是因为那堆可怜的被你挪来挪去的篝火还在顽强地燃烧着吧。”山德鲁用一种“我好像在跟一个白痴对话啊”的口吻说道。 “……” 他倒退了两步，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弥漫在心底，“你们……都能看见火焰？” 将手机的光照在篝火堆上，他看得清清楚楚，没有火焰，木头有被烤焦的痕迹。 “你看不到吗？”公主殿下有些害怕地问道。 他紧张地捏着手机，这已经不是幻觉或者梦境能解释的了。该死的！他现在倒希望这是场梦了！ “要么是出现了幻觉，要么是你们集体出现了幻觉。”他跪在篝火前，声音有些哽咽，傻子也知道哪种可能性更大。“现在，我要验证一下——” 只有这个办法了！他对自己说。 然后便伸手去碰那堆烧焦的木头。 可他想象中的应该存在于木柴堆上的火焰并没有出现，他的手穿过了带着少许温度的空气，没有灼烧的感觉，没有被烫到就会立刻收回手的反应，尽管他手上的肌肤已经因为过度紧绷而发疼，可千真万确的，那里并没有火焰。 他没有出现幻觉。 不是他。 不是他！ 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周枫简直要喜极而泣，不是他出了问题！ “队长！”可公主殿下惊叫着，立刻站了起来，“你的手——！” “我没事。”他笑了起来，抬起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你瞧，火焰是不存在的，只是你们出现幻觉了而已。” “不，不是——”对方心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伸出手轻轻抚上了他的手臂，却不敢碰触他的手背。然而就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公主殿下的表情却凝滞住了，慢慢地转为了一种困惑。 “怎么了？”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松开手，和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四处看了看，又重新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手机暗淡的光线下，公主抬起头，迷惑不解地望着他。 “发生了什么事？可别吓我啊。”被对方的目光瞧得越发心虚，他只得打个哈哈来掩盖住自己的不安。 “你的手被烧得一塌糊涂，你完全没感觉么？”山德鲁平板的语调自黑暗中响了起来。“有意思，你看不见火焰，也不知道自己被烧伤了？那么是不是即使我杀了你，只要你没有意识到，就还能继续活着呢？” 那骨头架子毫无起伏的语气下隐藏的克制不住的好奇与兴奋让周枫浑身打了个哆嗦，“你……你打算做什么？可别乱来啊！听着，我没有被烧伤，是你们的眼睛出了问题，看见了幻觉。肉长在我身上，我如果真被烧伤了，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为什么会呢？”对方的话语越发让他毛骨悚然，“痛觉，视觉，不都是感觉吗？如果视觉能出错，痛觉为什么不会呢？” 是他出错了么？ 周枫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努力想象着上面遍布着烧伤痕迹的模样。可在他的眼中，他的手确实是完好无损，行动灵活，根本没有被烧伤啊。 可其他三人一致而坚定地认为，他确实是被烧伤了。 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呵呵，这不可能吧？”周枫站了起来，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我不相信我的感觉，难道就得相信你的感觉吗？凭什么你的感觉就是对的，我的感觉就是错的？” 就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对世界真实的认知，和别人的认知，就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他屈服了，屈服于长辈的权威，屈服于多数人的正确，屈服于他从小接受的教育。 如果你和别人不一样，那么就是你错了。 现在这个问题又一次摆在了他面前：当别人说你看到的是假的，感受到的是假的，你对世界的一切认知都是错误的，那些你看不到、感受不到的、无法去理解和相信的，才是正确的，你能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错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吗？ 可山德鲁是黄金级，对方比他更不易受到幻觉和魔法的蒙蔽。 但那两只精灵呢，他们分明比自己弱啊！ 可到底，自己是个人类。 这段时间山德鲁骂他的那些话又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只是个没用而愚蠢的人类，有着一大堆的弱点，虽然被主神评价为白银级，但实际上短板太多，根本发挥不出白银级的实力。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个人类吧。 被其他种族瞧不起的屈辱感浸透了他的内心，周枫咬着牙，甩开公主殿下，大步离开了营地。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不想留在这里。 黑暗之中，只有手机微弱的光照亮他的前路。 “队长，”公主举着火把追了上来，“请等等——” “滚开！”他厉声喝道，却没有回头，生怕自己一时冲动伤到对方。 公主在他身后刹住脚步，站在那里，不敢靠近，却也没有离开。 周枫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可心中翻滚的憎恨却无法熄灭。 凭什么他是错的，就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 生为一个人类就是错的吗？这又不是他的选择！ 更何况，只要不跟这群人在一起，他明明就是个正常人！ 为什么他却成了异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让我一个人静静。”他嗓音嘶哑地说道，便迈开步伐离开了。 离营地远了一些后，叮叮咚咚的八音盒声才渐渐消失，代之以细碎的低语。他独自走在只有他能感知到的现实中，不知何去何从。 茫然地走了一阵子，前方影影绰绰地出现了高老庄的房屋轮廓，圆形的窗户透着朦胧的微光，暖暖的橙黄色，仿佛迷路的船只终于透过迷雾找到了灯塔。他快步走了过去，想去二师兄家借宿一晚，可他一接近屋子，就听里面啪嗒一声，光线顿时消失了。 他愣在那里，这是不欢迎他的意思吗？ 哦，对了，二师兄们也讨厌人类。 他垂下手臂，在已经被采集一空的作物区坐下，按住了手机的启动键。 “叮——” Siri的界面出现在了屏幕上。 “阿飞，你在吗？”他将手机放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湿润。 “我永远在你的身边，队长。”瞿飞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夜幕中响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梅已经被山德鲁转化为不死生物了，而瞿飞也变成了人工智能。 虽然他们还有着身为人类时形成的记忆与认知，但他们终究不是人类了。 不是自己的同类。 周枫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充电宝握在手上，就像是握着瞿飞的生命。 这是他的东西。无论对方会怎么看待他、怎么评价他，它都只属于他。 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不会被任何人分享。 这样一想，勇气就好像潮水一样慢慢涨了起来，让他能够开口了。 而一开口，就好像再也停不下来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好像我的现实，和其他人的现实不在一个维度里了一样。” “我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不像是阴阳眼……他们能看见的东西我也看不见。” “我和他们只有半米之遥，却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错了吗？还是他们错了？” “我错了又能怎样呢？就算我再怎么努力说服自己，我是错的，我也无法进入他们的现实啊！” “我很害怕，阿飞。” “我知道我会犯错，我知道我的认知肯定不能代表真理，可是——” “——可是也不能差得这么多啊！” “如果我受了伤，我会不知道疼吗？” “如果现在是白天，难道我会看到黑夜吗？” “如果说每个人的个体现实大部分和客观现实是重合的，顶多偏离一点点。” “那么我的个体现实就已经飞出去了……” “好像是偌大宇宙里的一颗悬浮在真空中的小行星。” “所有的引力场都抛弃了我。” “他们在那儿、那儿、那儿。我可以看见他们的光芒如恒星般闪亮耀眼。” “可我的身周却只有严寒如寂。” “你可以理解吗？” “如果不理解也没关系。”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这样就好像……” “好像我的现实，和你们的现实还有那么一丝丝重合。” 　　☆、第57章 精神分裂 他关掉了手机语音,只留下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照亮他的身周。 躺在地上，他茫然地望着没有星光的天空。 漆黑的天幕上，只有月亮孤零零地悬着。 就像着寂暗的大地上，只有他一个人,躺在这里。 一个世界很大吗？或许很大，大到他看不到边际。 可也很小，小到只有他一个人。 再无其他。 过了很久,他才鼓起勇气，打开了手机。 “队长，我有两个解释,一个奇幻版的,一个科学版的,你要听哪个？” 瞿飞的声音让他感到了少许安慰。周枫想起轮回之书说这是个奇幻的世界,或许他应该选前者,可现在，他却更想听到让他感到心安的科学解释。 “既然如此……队长，我认为你大概是精神分裂了。” “那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人格分裂，像是希区柯克的惊魂记里的那个杀手，拥有两个人格，会因为不同人格的切换而做出古怪的举动，但这和他的情况完全不相干。 “就是说，你会出现幻觉，各方面的幻觉，视觉的、触觉的、听觉的，都有可能。这是阳性的特征。如果你的幻觉都是围绕着一个主题的，那说明你的精神分裂是偏执亚型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问道，“直白点讲，你是觉得我疯了对吗？” “这个，精神分裂的俗称就是，精神病。” 他非常干脆地把手机摔了。 平静了一段时间，他才重新捡起手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精神分裂一般是由基因变异引起的，通常是遗传导致，并在青壮年，也就是队长你现在的这个年龄开始出现症状。” “我家可没有精神病史！”这点他还是确定的。 “可是……队长，你别忘了，你的血统已经变了啊！也就是说，你的基因发生了变化。” 他愣在了那里，确实，轮回之书上，他的血统不是人类，而是变种人。 “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一句，原作里和你拥有相同能力大反派塞勒，就患有精神分裂。通常会认为塞勒的精神问题是他最初的学习超能导致的，但实际上他出现偏执症的表征是从拿到了你所拥有的超能——意念移物开始的。” “所以你认为，这是我的能力带来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超能力竟然还会有这种后遗症。 “我不确定，这只是一种解释，比较科学的解释。” “那奇幻版的呢？”他追问道。 “你现在所在的这个任务世界，是洛夫克拉夫特的世界。” “那是谁？”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我和你提过他的，一个恐怖小说家，不过他的作品非常小众，读的人不多，可他创造的名为克苏鲁神话的设定体系却流传广泛。你所在的这个世界，说不定就融合了他的设定。” “那会怎样呢？”他顿时觉得有了希望，如果是某种设定导致的，那么肯定原作里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这个设定的核心属性，叫做sanity，翻译过来就是san值或者理智值。队长，你看过潜行吧奈亚子这部番么？那就是以克苏鲁神话为背景的作品。” “没，我基本不看动漫。”这方面他只能傻眼，全靠瞿飞这只外挂。 “那我解释下吧。在克苏鲁神话中，人类所探知的真相是极为有限的，整个宇宙充斥着人类所不了解的可怖的真相，这些真相和我们认知的科学世界完全冲突。当一个人去探究世界的真相，他过去对世界的认知、他的逻辑、他用以构筑理性判断的基石便会遭到冲击，用游戏化的说法就是，san值下降。而san值如果在短时间内大量下降，就会导致一些精神症状的出现，比如你所经受的幻觉。这种幻觉的产生，并不是魔法或者某种世界规则导致的，而是你自身理智在崩溃和重整中出现的表征，所以团队里的那两个黄金级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而团队里的其他成员都不是人，都不懂得所谓的科学，所以他们不受影响？”周枫思索了一下，悲哀地发现，到头来竟然还是因为他是个人类。“好吧，那我要怎么才能解决这些症状？” “如果是基因导致的精神分裂，就只能靠药物治疗了，或者你用别的血统卡洗掉你现有的基因。可如果是san值下降导致的症状，我就没有办法了。” “什么意思？”他捏紧了电话，“难道原作里就没有给出恢复san值的办法吗？” “如果按洛夫克拉夫特的原作，没有，所有的角色不是死了，就是彻底疯了。如果是改良版的设定，通常san值恢复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靠着时间自然恢复。不过我得先问一句，队长，你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你san值大量下降的吗？比如说，这几天你有没有看见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除了你的幻觉。” “鸮人算吗？我们刚来这座岛上的时候，有一种能把人活活吓死的怪物，不过现在它们已经被驱散了。” “唔，这个有可能，但时间上对不上号，你到今天才确认你出现了幻觉，可已经四天过去了，如果真是鸮人导致的，那么你早该出现症状了才对。” 如果不是猫头鹰，那还能是什么呢？周枫回忆着这几天的经历，和上个世界的惊心动魄相比，他现在的生活可以称得上是优哉游哉，既没有激烈的战斗，也不需要对抗什么恐怖的存在。既然如此，又是什么导致了san值下降呢？ 难不成真是基因问题？ 既然症状是这几天加剧的，那么一定是这些天能遇到的东西才对。 他忽然想起，前天晚上，王子殿下提到过，黑暗中存在着某种邪灵，而且对方还说，他会是最先被攻破的。 “阿飞，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看见了什么会导致我san值下降的东西，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觉得我看到了什么。比如说，一个黑漆漆的怪物站在黑暗当中？” 他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人影。 也许那不是幻觉，也许他看见了邪灵。 “我不知道，不过在洛夫克拉夫特的世界里，我不会轻易断言什么可能，什么不可能。” 这样就说得通了。每天晚上他都要面对黑暗，所以他的症状会越来越严重。 他站起身，想要回到营地去，却突然想起，他已经看不到篝火了。 邪灵已经篡改了他的个体现实，让他的世界里的光线，只剩下手机能发出的这么一小点了。 他绝望地坐回了原地，“阿飞，我想我可能，没办法恢复了。” 对方沉默着，没有回答。 谁都帮不了他了。 瞿飞说的对，这只是理智在崩溃与重建中出现的自然现象。他不是病了，不是受伤了，不是中了诅咒，他没有问题，他很正常，只是他的正常，在其他人看来，不正常。 这是他一个人的战场。 而他却在不可名状的敌人面前，一步步地滑向败北的深渊。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却无心去关注究竟是谁来了。 是谁都无所谓了。也许那只是他的幻觉。 就算不是幻觉，又如何呢？ 看着对方，就好像看着彼此的现实之间那巨大的裂隙。 如此之近，仿佛触手可及，可在精神上却如同隔着整个银河系，永远无法跨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 周枫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害怕孤独，以至于不敢和任何人接触。 对方在他身边安静地坐下，将火把放在一旁，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交扣。 “队长，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但我确实能看到你看到的，感受你感受的。” “当我碰到你的时候，我看见一片黑暗中只有你手里微光闪耀。” “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好像整个世界和自己开了个偌大的玩笑。” “当感知不再成为现实的维度，宇宙的真实一瞬间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恐惧，对失控的恐惧，以及由恐惧引发的对自身、对命运、对世界的憎恨。” “我与你双手交握时，就好像失落在这黑暗空旷的宇宙里，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 “我就在这里，在你的世界里。” “而我唯一害怕的，是我在这里，你却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抬起头，公主殿下坐在他的身边，漆黑的瞳孔中仿佛倒映着他手里的微光。 忽然没来由的一股冲动，他猛地将对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他只想抱住哪个人，随便哪个人都好。 他以为对方会将他推开，可对方并没有，而是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他埋首在对方柔嫩的颈侧，一动不动。 泪水无声滑落。 　　☆、第58章 候汝入梦 “其实,你也觉得我是疯的吧？”他枕在对方的膝上,公主殿下嫩葱般的纤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额前的碎发。“你握住我的手时,特意避开了你眼中烧伤的部分，握住以后才发现我眼中的世界和你不同,所以又松开了，来确认什么才是正常的。” “队长,你怎么定义正常与非正常呢？”公主殿下的声音云淡风轻，像是浑然不介意他尖锐的问法。 “如果我眼中的世界是正常的,那么你们的肯定就不正常了。”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没人希望自己不正常吧？” “你似乎在暗示，正常,只能是唯一而固定的答案。”对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告诉我,我长得好看么？” 周枫愣了下，感觉肌肤从被对方握住的地方开始发烫，渐渐蔓延到了脸上。真要说起来,他倒觉得公主殿下的五官还算是标致,但脸型和苍白诡异的肌肤怎样都谈不上美，更多的是怪异。不过他并不介意对方的相貌，此时此刻，能有一个人愿意挽回他，他就已经很感动了。斟酌了下词句，他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嗯……其实……” “我可以听到你心底的想法。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对方松开了他的手。 “咳，我不……其实没觉得……”一想到自己刚才在心底评价对方为怪异，他立刻就着急了，生怕对方因此离他而去，可吭哧吭哧了半天，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解释。 相比内心的洞察，语言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我只想说，不管怎样，我并不在乎你的外表。”他将那对纤纤素手握在掌中，用最真诚的语气说道。 “我懂。只是既然你能包容我的特异之处，为什么就认定我不能包容你的呢？” 对方的每个字都仿佛是敲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内心震颤不已，却又说不出话来。 “即使在精灵当中，我也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在我漫长的生命里，几乎从未见过拥有和我一样能力的人。”公主殿下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我不认为我疯了，或者我不正常，我认为这是一种赐福，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听到别人听不到的、感受别人所感受不到的。它让我变得与众不同，不可取代。” “可你至少能确认，你感受到的是真的啊。”他低声嗫嚅道，“而我的，却被确认为假的。” “你只是和他们不一样，就算是山德鲁和我哥哥，他们也不认为你看到的是假的。” 周枫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王子殿下与公主共享感官，知道他眼中的世界是怎样，而山德鲁那副让他想起来就恨得不得了的表现，与其说是认为他不正常，不如说是好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异，以及这种差异能够达到怎样离奇的地步。 虽然那种拿他当小白鼠的态度也很让人不爽，但到底，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 “可是我的手，不可能既是烧伤的，又是没烧伤的吧？”他将手举在眼前观察着，到现在手上的肌肤依然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烧伤的痕迹。“逻辑上说不通啊。” “我很好奇，在队长眼中，贝尔克斯先生是长什么样的呢？”对方突然话题一转。 “啊？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他抓了抓头发，“白发蓝眼，高大健壮，浑身仿佛散发着金色的光晕，拥有着完美的外表，嗯，这样说你应该能理解吧？” “在我眼中他并不是这样的。”公主殿下轻轻蹙了蹙眉，像是不大愿意回想起来，“他有着和我们相似的金黄色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发色更接近铂金，末端有一点泛黄。除了没有代表皇室血统的脸上的纹路，他活脱脱就是个精灵。而我哥哥眼中又是另一回事，他能看穿贝尔克斯身周那种冰冷而危险的死亡气息，仿佛黑雾缭绕一般。” 周枫目瞪口呆，“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想起了手机里存的那张照片，又想到了山德鲁为对方买的发带。 难道每个人眼中的贝尔克斯都是不同样子的？ “如果按照你的逻辑，他不可能既长成这样，又长成那样吧？倘若按你对疯狂与否的界定，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是清醒的，甚至一个都没有。”似乎是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公主殿下有些调皮地笑了起来。“并不是这样的。这种情况在神话生物身上十分常见，他们的体表有一层被称为晄膜的神秘物质，可以让他们的外表在不同人眼中呈现出不同的样子。虽然能够用光学仪器识破他们的真身，却也证明了，我们的感官在映射这个世界时，确实是存在差异的。这无关神志，只是一种普遍存在的个体差异。” “我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从来都不知道这点。”他还没有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这么说来，唔……” 他一直以为，贝尔克斯是在成为死神后才转化成金色瞳孔的模样，现在看来，似乎对方从未变过，只是伪装撤除与否的区别而已。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感到非常费解，虽然贝尔克斯从来没对他们坦诚过，但以对方的实力，这种欺瞒毫无意义。“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这不叫欺骗，是天生的。就像是变色龙，它们的鳞片总是随着环境在变化，并非有意为之，而是一种本能。”公主殿下咯咯笑了起来，“至于天使，他们总是变成别人眼中最美的模样。所以在精灵看来，他是精灵，在人类看来，他是人类。其实也挺悲哀的。” “这样不好么？”至少他就挺羡慕这种能力的，想想啊，长着一张所有人看着都有好感的脸，不管跟什么人接触，对方都有着先入为主的正面印象。如果放在现代社会中，这得多吃香？ “如果有人爱着我的容颜，却只是爱着他眼中的美的倒影，而看不到我的真实容貌，我会很伤心的。”公主殿下抿起嘴，“我宁可相貌平凡，也要与真心相爱之人坦诚相对。” 如果说死神的模样，才是贝尔克斯的真实容貌，那这样说来，山德鲁眼中所见的，也不是其导师的真面目了。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有所触动，却又说不上来那种滋味。 “大部分人还是喜欢伪装的。他们表面上恭维我，实际上对我敬而远之。他们害怕我，害怕我的碰触，我洞察人心的能力，害怕他们的伪装在我面前荡然无存。他们以为自己畏惧的是被人看见自己的真实，殊不知排斥着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公主殿下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队长，你是个特别的人，我们都是，都有着独一无二、不可取代之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活在这个世上。神创造我们，是为了丰富祂的世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价值，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美好。” “每一抹色彩、每一片枝叶，无不是为我们的喜乐而存在的。”他又想起了加尔文的这句话。 “如果你懂得了这个道理，那么就该知道，你的孤独来源于你对自己的排斥。你在强迫自己改变自己的本质，可你做不到，这让你感到挫败。你将这种挫败误认为是其他人对你的排斥，从而将愤怒转向他们，可实际上，你的愤怒只是对着自己而已。这就是为什么它伤你伤得如此之深。”对方又开始撩拨着他的发丝，“这种尝试注定是徒劳的，因为那些能够接纳你的人，已经接纳了你的本质。唯一能让你从这种自我折磨中解脱出来的，只有你自己。从这点上来讲，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因为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场战役，我们得独自去面对，那就是你得学着去爱你自己，接纳自己，这样你才能感受到别人传递的爱与善意。只有在这一点上，其他人都帮不了你。” 他思索了一阵子，才有些困惑地问道，“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你该知道，我不会接受的，无论你在逻辑上多么有道理，在情感上我都无法接受。” “因为我了解你，你自知的和不自知的部分都是。”对方笑了起来，“我能做的只是为你种下一颗种子，我知道在你的内心深处，有一片合适的土壤可以让它成长。不是今天，不是明天，而是终有一天。” “你，嗯……你爱我么？”他傻傻地问道。如果不是爱，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抱有这么温柔而坚定的信念。 “我对很多男人心动过，”公主殿下显得神色复杂，“毕竟我寿命是如此之长。可最终我发现，我的心底已经没有位置可以接纳他们了，他们给了我激情，但不能陪我到最后。因为那个位置已经永久地被另一个人占据了。” “你的兄长。”他不需要想也知道这个答案。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即使和我有着同样的能力的人也不行。也没有比他更需要我，正如我需要他一样。我们本应是一个人，却被生生拆成了两个。他是我的爱与激情，是我的勇气与信念，而我是他的怜悯与温柔，是控制着他的理智的阀门。我们像是一个人，有着两个人格，分居在两具躯体之内。我的父亲曾经试图拆散我们，让我们成为两个精神独立的个体，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可别这样说。”周枫打了个寒噤，只要脑补下此刻安慰着他的不是公主而是王子，他整个人就都不好了。“而且我一点都没看出他哪里像是有爱了。” 尤其是他念念不忘要取我性命的情况下，他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我哥哥会有一些过激的举动，但他的行为，无论是残忍还是温和，更多的都是出于爱，而不是出于恨。”公主殿下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他在我们精灵中算是个异类，比起精灵，他其实更接近人类。我们精灵崇尚的是顺应自然，所谓自然，就像是春夏秋冬，有盛夏则必有严冬。一个文明，有兴盛就有灭亡，这是自然之道。可我哥哥他拒绝接受这点。曾经主宰地球的是我们精灵，后来人类崛起了，我们的文明就衰落了，如果我没有自尽，那么在我有生之年，我就能看见它的终结。” “所有精灵之中，只有我的哥哥站出来挽救我们的消亡。根据古老的和约，森林属于我们，而城市属于你们。当你们砍伐森林，建设城市的时候，对我的兄长而言，就是在侵犯我们的领地。他想要率领军队击退你们，但没有人支持他，消亡是我们的命运，大部分的精灵都接受这一点。他对人类世界的进军遭到了挫败，但他不肯屈服，还想要继续战斗，我只好终结我的生命，来终结他的征程。” “你不该那么做的。”他才知道原来这对兄妹的死因是这样，也理解了王子刚刚复生时的愤怒。“他是个英雄，尽管不被人理解，尽管我是个人类，以我的立场，他该是个反派。” “想要成为英雄，光有信念是不够的。”公主悲伤地摇着头，“他注定会失败，如同其他试图以一己之躯阻挡历史的车轮的人们一样。他无法实现他的愿望，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在他的心底，他也知道这个现实，但他不肯放弃他的信念、他的责任、他的使命。” 周枫默然，他注定是没法理解这些精灵的脑回路了。 “不管怎么说，我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敌视了。”他耸了耸肩，换成他，才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夺走他东西的人，前提是他有能力不放过。“我该庆幸他到现在还忍着没对我下杀手么？” “他只是不喜欢你，谈不上敌视。”公主殿下有些无奈地说道，“他不喜欢所有的人类，但不会因此对人类赶尽杀绝。人类的扩张威胁到的不止是精灵，很多生物失去了自己的栖息地，或者遭到人类的猎杀，直至灭绝。我已经数不清，在人类崛起的这段时间里，地球上究竟有多少种生物永远地消失了。这个世界曾经色彩缤纷，有这么多的物种和谐共存，而现在它变得越来越单一，越来越苍白，直到它失去所有的颜色。那正是我哥哥想要阻止的，他不是想要消灭人类，而是想要世界回到原本的模样。” “那是……不可能的啊。”周枫也只能这样回答了。且不谈时光无法倒流，已经灭绝的物种没法复生，就算人类得到了遏制，又如何呢？王子殿下为了物种的多样性，势必不会灭绝人类，而以人类的韧性与顽强，迟早会再次占领地球。 倘若上帝创造各式各样的生物是为了丰富这个世界，那么创造人类则必然是为了摧毁这一切。 不知怎的，他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说起物种多样性，他倒是想起了当他们遭遇威胁时，贝尔克斯说为了团队内的物种多样性，要保他一命。当时这个理由在他听来无比可笑，好像只是敷衍的说法，现在却觉得，这几个字的分量沉甸甸的。 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队伍里几个想杀自己的人，都是因为要保护人类这个稀有物种才让他活到现在呢？ 如果他赖以活命的，就是人类嗤之以鼻的信念呢？ 他生于人类全盛的年代，在进入轮回空间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需要靠物种多样性这个理由活命。 理所当然地，他认为人类是最强的物种，不需要靠其他物种的怜悯求存。 而现在，这种信心已经荡然无存。 也许这个宇宙中，人类是唯一一种不知感恩的生物，当人类数量稀少、力量弱小的时候，从来没有另一种生物试图将人类灭绝。而当人类强大了，却肆无忌惮地摧毁着其他的物种。 如果哪一天人类又变得弱小了，他们有资格去乞求强大物种的怜悯吗？ 要是在过去，周枫只会觉得为了物种多样这种奇葩理由而放过弱者的强者真是圣母的可笑，威胁就要趁它还小的时候掐灭它，否则成长起来又是一堆麻烦。 而现在，当他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 哪一天那些强者也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的时候，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队长，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公主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我只是突然间发现你哥其实挺可爱的。”他虚弱地笑了笑，“这个想法几乎要谋杀了我。” “他没那么糟糕。”公主殿下站了起来，“我回去了，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如果你想通了，就回来吧。” 对方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记，便离开了。 周枫独自坐在黑暗中，他敢说自己如果现在回营地，一定会被王子殿下活剐了的。 虽然攻略公主这件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这种时候，他反而有些羡慕那对兄妹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觉得孤单。 有些事情，他终究得独自去面对。 比如现在出现在黑暗中的一对有一对的眼睛。 它们只是在那里，不坏好意地盯着他，周枫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幻觉，却又不知道它们打算做什么。 “阿飞，我该怎么办？”他对自己的手机问道。 “有美女投怀送抱，你还不赶紧扑倒，你是不是男人啊？”对方半开玩笑地回答。 “我不是说这个。”他盘膝坐在地上，托着脑袋，“我是说，如果你被黑暗包围，而黑暗中有着好多盯着你的眼睛，你不知道那究竟是幻觉还是什么，该怎么办？” 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队长，我只想送你一句话，‘在永恒的宅邸,拉莱耶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 他果断将这不靠谱的手机给摔了。 　　☆、第59章 南瓜狗盒 与那些诡异的眼睛对视一夜,周枫确定它们至少暂时不打算取他性命后,就回到了营地。 其他人像是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似的,他其实宁可山德鲁那个可恶的骨头架子发挥毒蛇的精神把他好好骂一顿，但对方只是叫他去工作。 “颜梅的小队昨晚发现一只蛛巢长大了。”那骨头架子咬着笔杆在地图上补充着他们探索到的内容。 “什么叫长大了？”他尽量专心在自己的工作上,不去看那些频繁经过他身边的黑影。 “意思就是会产生更多更凶猛的蜘蛛。”对方语气中透着兴味盎然，而不像过去那样对他的问题毫不耐烦。“他们遇到了新品种的蜘蛛,行动更灵活，力气也更大。也许我们该暂停对蜘蛛的狩猎,让它们多繁衍一些，再一举杀掉。” 周枫打了个寒噤，为那些蜘蛛的可悲命运默哀了一阵。 “似乎成功了呢。”那边贝尔克斯掀开锅盖,十分满意地望着蒸腾的雾气。“我好像找到了去除蜘蛛肉的毒性的办法了。” “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强调那是什么肉？”周枫后来才知道那种紫色的肉是不能随便吃的，上面有轻微的毒素,对人不算致命，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将蘑菇和肉煮在一起，就可以中和毒性。”那只天使一脸纯良地举起一只兔子,强行将汤汁灌了进去,“如果它能活下来，就说明我的实验是正确的。” “如果它死了，你就得面对抓狂的公主了。”周枫抹了抹汗，难怪这对师徒一大早就不怀好意地将那对精灵兄妹支使出去。 “我会再抓一只回来，她不会发现的。”对方给了他一个和煦的微笑，“只要队长不说出去，晚上我就给你做肉丸子。” “咕。”周枫吞了吞口水，心想说如果我说出去，你就给我做毒丸子毒死我么？ 不过他不会说出去的，比起公主，他对这个长的像天使本质是死神的家伙更加怕的要命。 “比起丸子，我更感兴趣的是，有没有办法让这些叮叮咚咚的声音停下来。”他揉了揉脑袋，自从看见鬼手之后，他只要一接近营地，就能听到那种诡异的八音盒的声音。 “鉴于只有队长你一个人能听到，我们能做的努力极为有限。”贝尔克斯将活蹦乱跳的兔子送回了窝里，看那团毛球精神抖擞的样子，大概实验是成功了。 “我就算堵住耳朵也能听见。”他有些烦躁地抱怨道。“为什么偏偏是我？” “如果阿飞说的邪神确实存在，也许它特别喜欢你？”对方打开手机查看着菜谱。 “别提了。”他敢说瞿飞肯定是嫉妒他有妹子陪伴，自从他听到了那句话后就心惊胆战的，生怕真有什么章鱼头蝙蝠翅膀的邪神对他怀着莫名的兴趣，非要将他弄疯掉。 “认真地说，队长，你很可能具备某种不寻常的特质。” “你知道吗？这句听上去像是主角标配评价的台词一点都没让我觉得舒服。” 现在他理解那些拥有阴阳眼的主角们是什么滋味了，这真是能将人活活逼疯。 “如果这座岛上住着一个邪神，你觉得它会在哪里？”山德鲁将笔一丢，“五天之后我们就可以举办一场蜘蛛大屠杀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那一幕了。” “变态。”周枫小声嘀咕道。 “地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地下。”贝尔克斯直接忽视了后面的那句话。 “你估计制造一场波及整座岛的地震，需要多少魔力？” 听到这句，贝尔克斯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异常严肃地对自己的学生说道，“地震对岛上脆弱的生态可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破坏。” “我认为有比生态环境更值得担心的事情。”那骨头架子满不在乎地说道，“再说，这破烂世界就算被我们弄坏了，我敢说创造它的那个家伙肯定很容易就能修复好了。不是我说，这家伙创造世界的水平实在太烂了！” “毁灭总是比创造容易。”尽管不赞同，贝尔克斯还是给出了答案，“月圆之夜的时候我可以尝试下，届时岛上的魔力可以帮我节省很多能量。” “你们打算做什么？”周枫一阵愕然，怎么他稍微走个神，这两个家伙就已经将毁灭世界的大灾难策划完毕了？ “地毯式的搜索实在太慢了。”山德鲁翻着储物箱里的地图，“岛上随时可能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我已经受够了坐以待毙，我们要主动出击。不管地下有什么，我就不信一场大地震没法让它露出端倪来！” 这些天颜梅的小队一直在到处探查，但没有发现任何跟地下有关的线索。 毫无疑问，那具骨头架子的耐心已经彻底耗尽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在他心底已经盘桓很久了。“为什么每次的施法工作都要交给贝尔克斯？他的魔力不是已经很吃紧了吗？为什么山德鲁你不分担一点呢？你不是传说中的天才施法者么？” “少罗嗦！工作！”那骨头架子立刻暴躁起来，拿着法杖敲打着他。 “因为他做不到。”贝尔克斯轻描淡写地揭穿了真相，“虽然同样的魔法，他也能释放，但范围和效果远不及我。” “哼，你还不是仗着神格施法？没有神格你跟我也差不多。”山德鲁哼哼唧唧地转了过去。 “你说的这么容易，自己也去弄个啊。”一有挤兑山德鲁的机会，周枫立刻揶揄道，“哦，我倒忘了，你拿了神格也用不了。” “切，什么神格，我才不稀罕！”对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曾经还对贝尔克斯拿到神格奖励耿耿于怀的事情。“如果不是顾惜你们几个的小命，我早就把这破位面直接毁了。” 糟糕，他倒是忘了，之前抱着必死的信念消灭猫头鹰的时候，贝尔克斯曾经将积分转给过山德鲁，导致山德鲁是现在团队内唯一一个能强行扛过摧毁位面的惩罚的人。 如果真把这骨头架子逼急了，对方不顾他们死活强行毁灭世界脱身，也不是不可能的。 看来以后他还是不要太欺负对方比较好。 “好了，所有的零件都完成了。”他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却忽然瞥见一头奇形怪状的庞然大物朝营地奔来。“那是什么？” 这玩意儿，周枫也说不上来究竟像是一只长着大象脑袋的其大无比的绵羊，还是一只浑身长满了粉色的羊毛的大象。不过不管怎么看，他都觉得这东西挺无害的。 而且肉质肥嫩。 “长毛象。”公主殿下跟在大象身后朝他们走来，“它很漂亮吧？” “我们得把它赶得再远一点，不能让它在营地附近安家。”王子殿下头一次对妹妹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这是我们的新肉源吗？”周枫满怀期望地问道，却发现所有人都无语地望着他。 “它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杀它？”公主殿下横眉冷竖，“为什么你的脑子里就只有吃呢？” “咕噜噜……”周枫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是给你的，也许它能告诉你什么叫可爱的动物需要得到爱护。”公主殿下朝他丢来了一支骨头棒。 “这是……哇啊啊啊！”周枫接过骨头棒，才发现上面居然有只眼睛在一眨一眨的。 竟然是支活的骨头棒！ 这玩意儿也需要爱护吗？ 他完全没瞧出来它哪里可爱了！ 然而还没等他把骨头棒摔在地上，就见一道黑影飞扑到他身上，伸出舌头来舔了他一脸口水。 “这是谁家的狗？”他赶紧将这只热情得过分的狗拍开，才发现，这只浑身都是蓬松的橙色长毛的胖乎乎的狗，与其说是只狗，不如说是个大南瓜。 而且还是带柄的。 他揪着眼前这个呼哧呼哧吐着舌头的南瓜顶上像角又像柄的东西，打开一看，发现这还是个盒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南瓜狗盒么？”他瞪着那盒子如同丝绸铺成的里衬，深深感觉自己的常识被玩弄了。 结果对方又舔了他一脸口水。 “南瓜狗盒这个名字好奇怪，叫它切斯特吧。”公主殿下揉了揉狗盒松软的毛，“它是跟着骨棒走的，骨棒在哪里，它就跟去哪里。” “比如这样？”周枫甩着骨棒丢了出去，那狗盒果然迈着四只小短腿追着跑了出去。 “你可以不欺负它么？”公主殿下一脸无力。 “我会好好对它的。”他讪笑着用超能力控制着骨棒飞回来，那只小笨狗也跟着跑了回来。 至少他觉得这玩意儿应该不会好吃。 “你要的零件我已经都捏出来了。”他随手将骨棒揣在口袋里，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堆零件。“花了我一整天呢。” “我补上刻度就可以将它们组装起来了。”王子殿下一脸嫌弃地摆弄着他的捏出来的零件。“但愿它们能用吧。” 你这各种挑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还没等他发作，一直弥漫在营地上方的八音盒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代之以诡异尖锐的呼啸风声。那些一整天都仿佛漫无目的地走在他身边的黑影立即刹住了脚步，齐齐转了过来，空洞的双眼盯着他，让他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难道是发动袭击的前兆？ 周枫倒退了几步，他该怎么办？这些影子似乎不会为超能力所伤。 就在他焦急着想不出对策的时候，那些黑影的头部瞬间幻化成血盆大口，朝他伸出头来仿佛要将他一口吞下。 他才不要死在这里！还是被这种怪物吃掉！头脑一个激灵，周枫只觉得浑身潜力都被激发出来了，超能力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如同一道剑风般朝那些怪物平削而去，准备将它们统统削成两截。 “小心！” 那些黑影一遇到超能力，就纷纷闪现走了。而在它们的背后，精灵王子一个敏捷的飞扑，将自己的妹妹推倒在地，而自己的手臂却被超能力形成的撕裂力伤到，一道血花瞬间飙起。而一模一样的伤痕，也出现在了公主殿下的手臂上。 周枫僵硬地站在那里，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王子眼疾手快，公主殿下就已经被他斩成两段了。 风的尖啸声如同鬼怪的狂笑，在他耳畔回响着。 　　☆、第60章 分道扬镳 “我……”他下意识地倒退一步,“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她！那里站着个怪物,不、不是一个，是一群……我发誓！它们真的在那里！我不知道它们会闪现,对不起……我只是要自卫,它们要袭击我！我必须得反击！” 他语无伦次地大喊着,脑子里却只想着一件事。 就在刚才,他差一点将这个营地里唯一在乎他的人给杀了。 他该怎么办？ 只有他能看见那些黑影，其他人只会觉得他疯了，不可理喻。 他们不会相信他,不会原谅他,反而会将他视为威胁。 他不敢看公主的表情,不管对方再怎么善解人意,也不可能接受他痛下杀手。 他们不会放过他的。 他们会将他视作凶手,可明明他才是遭受袭击的那个人！他才是性命受到威胁的那个人！ “我相信你。”王子殿下直起身，从衣摆上撕下了一截布条,为妹妹包扎着伤口。“我相信你确实看见了什么，并且不是有意伤到我妹妹。” 听到这话，周枫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王子殿下肯定怒火中烧，不会放过他的。 “但这不是你可以伤害她的借口！”对方语气陡然转厉，“那些只有你能看见的怪物，它们是为你而来的！你有责任处理好你造成的危机，而不是让它波及到其他人，尤其是那些相信你、关心你的人！” 对方这一番话让他面红耳赤。“我也不想这样！”他焦急地辩解着，“我没做错什么事，我没招惹它们！我只是不够走运——” “够了！”山德鲁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它们只找上你而不找别人？你就没有反思过吗？我们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时间让你证明你的存在对这个小队的益处可以大过害处，可惜很遗憾，你已经不止是没用了，还会威胁到别人的性命。” 周枫望向公主，想从哪里得到些许支援，然而王子殿下严严实实地将公主挡在身后，破灭了他的企图。哦，是了，这两只精灵本来就是一体的，王子的态度已经足够代表公主了。他打量着这个营地里的每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是这么的不受欢迎，没用，还会制造一大堆的麻烦，这里的每个人都厌恶他。他受到了袭击，而他们却只会责怪他招惹到了怪物。 他只觉得心冷。 “你们又给了我什么呢？”他的情绪忽然爆发了出来，“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们只是袖手旁观，让我自生自灭。你们在乎过我吗？关心过我吗？既然如此，你们凭什么要求我无私地为你们付出？啊哈！我还帮你们制造了零件，我对这个团队是有贡献的！而你们却视若无睹！只会一味地指责我！” “哦，是啊，你是有那么点小用途，不过零件已经制造完了，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山德鲁哼了一声。 “所以你就准备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了？”他立刻转过头，仇视地瞪着这骨头架子。“你认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就可以抛弃了？” “那两只精灵至少比你有用，如果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安全，二对一，傻子也知道怎么选比较划算。”对方冷酷无情地分析着。“看在你为团队做过贡献的份上，我可以考虑不杀你，不过你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制造麻烦。” 周枫咬着牙，他为团队做了那么多，可现在，就因为他受到了袭击、遇到了威胁，却要被驱逐出团队？ “我才是这个队伍的队长！你凭什么驱逐我？”他大吼道。 “啊哈哈哈，你是队长？”那骨头架子狂笑起来，“好吧，队长先生，你现在不滚，是准备让我亲手干掉你么，在你干掉其他有用的人之前？” 他咬牙切齿着说不出话来。他哪里听不出这番话的讥讽之意？没错，他是队长，可他没有权力去指挥别人，山德鲁想杀他就杀他，他根本无力反抗。“你们听到了吗？”他对其他人说道，“这就是他的嘴脸！你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就会被他抛弃！为什么你们还要支持他？” “否则还能支持你么？”王子殿下冷冰冰地讽刺道，“一个差点取了我性命的人？” 周枫一噎，确实，王子和公主都不可能支持他，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他造成的威胁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他又转向贝尔克斯，“你会阻止他们的对吗？你是个好人，你不像他们那么冷酷……” 如果在往常，周枫绝对不会相信这只天使是什么良善胚子，但此刻，他不信也不行了，除了对方，这个营地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他了。 只要贝尔克斯坚持要求他留下来，山德鲁就会让步，两个黄金级强者都默许了他的存在，精灵王子也没法翻出什么风浪来。 “很抱歉，队长，你该意识到你继续留在这里，对你、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对方的语气依然温和，可在他听来，却不啻于宣判他的死刑。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你不是不忍心看人受苦么？你就忍心看他这样对我？” “我有不忍，但我依然能够清醒地认识到什么才是仁慈。” “撒谎！你这个虚伪的家伙！”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死亡就是你所说的仁慈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亲手杀了我？怎么，害怕我的血脏了你的手吗？” “杀了你可是要扣生存点数的，当我们蠢么？”山德鲁凉凉地插了一句。 “你！”他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竟然是这样吗？在这群人看来，他的性命甚至不如那些生存点数重要。心底一片冰冷，他却想放声大笑。是啊，他到底在期望什么呢？ 轮回世界里，谁不是自身难保？就算是黄金级强者，没了生存点数也一样会被抹杀！ 团队里没有谁是傻子，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别人，这种蠢事任何头脑清醒的人都不可能去做的啊！ 他怎么会如此天真地以为，在他造成威胁之后，这群人还会愿意留他？ 像他这种瘟神、灾星，当然所有人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啊！ 他准是在安逸平和的状态下呆得太久了，才会忘记轮回世界的铁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冷眼瞧着这群人，什么强者，什么爱和善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人性，每个人本质上都是自私的，都可以为了自己过得好一点而践踏别人的生命！这群人，不就是力量比他强点吗？其他方面，和他又有什么区别？他之前竟然还因为这样一群人而以为自己有多么不堪，真是太可笑了！ 力量，一切都是因为力量。有了力量，他也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人冷嘲热讽！ 可在轮回世界里，难道还愁获得不了力量吗？ “好，我走。”他一咬牙，狠心撇开所有对这个团队的留恋，大步离开了。 虽然他很想放出一些什么你们迟早会后悔之类的狠话，但他终究没有胆量说出。 这个队伍太强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轮回世界里能不能成长到这么强大的程度。 更何况，现在他还自身难保，能不能活过这场任务都不知道。 夕阳余晖将尽，周枫离开了黑黢黢的树林，来到了小岛的中心地带，才意识到，也许他连这个晚上都活不过去了。 再过不到半小时，天就黑了，而他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照明取火的材料。 更糟糕的是，他没吃晚饭就离开了营地，现在饿得头昏眼花，浑身提不起劲来。营地是回不去了，而前方就是泛亚队的领地，他如果贸然靠近，估计会遭到围杀。 强烈的孤独感袭来，让他无法抑制地感到了消沉。 人终归是一种社会性动物，再怎么强大，脱离了群体，也会觉得难过。 可他现在却需要远离这两支队伍，远离人群。 他只能依靠自己，去获取食物和光源。 　　☆、第61章 人不如狗 周枫仔细回忆着小岛的地形,假设把整座小岛看成是一片大陆,那么它分出去的八支就相当于是八个半岛。现在他位于第三半岛和中央大陆的交界之处,第七半岛到第二半岛那一带被泛亚队占据着，他不能去。剩下的四个半岛里,他身后的第三半岛也不在考虑范围内,第六半岛全是沼泽,据说很危险,他现在被那堆黑影盯着，更不敢跑进去作死。 那么就只剩下草原和桦木林两个选择。草原上有兔子，可以解决食物危机,但缺乏点火的材料。桦木林可以提供充足的木材,确保他不会半夜因为熄火而遭受黑暗的袭击。或许他可以在二者交界之处建一个新的营地。总归有手有脚,这点困难还不至于让他饿死。 打定了主意,周枫辨认着太阳的方向,就准备朝桦木林走去。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听见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谁在那里？”周枫转过身,望着越发阴暗的树林，说不准究竟是他幻听了还是怎样。 或许只是那些黑影的又一次捉弄吧。 他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却见树林里突然钻出了个橙红色的南瓜一样的圆滚滚的家伙。这只南瓜正迈着四只小短腿朝他这里奔来，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 这……这不是公主殿下新收的萌物切斯特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只南瓜狗完全无视了他的困惑，直接扑到了他身上，对着他一阵大舔特舔。 “你怎么来了啊？”周枫感到些许惊喜，就在所有人都放弃他的时候，这只狗还忠心耿耿地跟着他。 果然是个人不如狗的世界啊。 切斯特没有回答，这只狗除了会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再就没别的动静了。 他记得公主殿下说过，切斯特会跟着骨棒走，难道…… 掏了掏口袋，他果真摸出了一支眨着眼睛的骨棒。 “乖狗狗。”他抚摸着切斯特身上软乎乎的毛，忽然想到，这狗盒是拿来装东西的。不过刚才一片混乱，应该没人想得起来往里面存放物品吧？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还是掀开了狗盒的盖子。 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三样东西，木质饭盒、手机和一捆蛛丝。 周枫喜出望外地捧起了饭盒，打开盖子，便是一股喷香扑鼻，让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饭盒的的右半边是四方形的格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四份用高老庄特产的芭蕉叶包起来的食物，左半边长方形的狭窄格子里则是一卷玉米饼。他用手摸了摸，还有些温热。 要说手机和蛛丝，还可能是为了存放方便摆在里面的，但便当盒，这分明是为他准备的啊！ 他热泪盈眶地打开一只芭蕉叶，里面是个沾满了黑胡椒蘑菇汁的肉丸子。他小心翼翼地隔着芭蕉叶把丸子给掰碎了，捡起一小块尝了尝，无论是肉质的鲜嫩还是酱汁的美味可口，都让他感动不已。 他还记得，白天的时候贝尔克斯曾经说过，晚上会给他做肉丸子。 刚才一片混乱，他光想着自己的处境了，没有留意到对方在做什么，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在帮他准备便当吧。 “太好了，原来你还没有放弃我……”周枫抱着狗盒，一阵嚎啕大哭。 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已经为他考虑到了一切，把所有他需要的东西都为他准备好了。 而他刚才还在朝着对方乱发脾气。 周枫想一想，就觉得羞愧不已。 切斯特蹭了蹭他的身体，像是某种安慰。 三下五除二将晚餐扫荡干净，周枫打了个饱嗝，将便当盒收好，审视起贝尔克斯留给他的物品。 手机就不用说了，不仅可以充当光源，里面还住着瞿飞，至少多个帮他出主意的人。 可蛛丝呢？蛛丝能做什么？ 暂时来不及思考，他先取出手机，黑夜马上就要降临，手机的电量撑不了太久，他得先想办法生火。 木柴倒是好办，他只要随手一划，树林里就能掉下好多树枝，将这些树枝收进切斯特里，周枫离开了树林，准备去中心地带寻找石头。之前他们都是靠山德鲁点火的，现在没了那只骨头架子，他才发现缺少魔法原来是这么的不方便。 虽然没有尝试过野外求生，但基本的常识周枫还是有的。在纯自然环境下，两种最简单的取火方式，燧石打火和钻木取火中，前者是最简单的，后者耗费的时间更长，而且成功率也比较低。 摘掉多余的叶子，他将光秃秃的树枝搭成锥状，然后将捡来的石子用超能力控制着，在空中撞击着，直到冒出火星为止。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被山德鲁压榨的后遗症，现在他操纵起这些小件物品，感觉比过去更加得心应手了，轨迹和力度都能控制的很好。 有了火堆之后，他终于有足够的时间来琢磨蛛丝的用途了。结果回头一看，他却发现切斯特已经呼噜呼噜地趴在地上睡着了。 要是他也能这么容易睡着就好了。周枫无奈地瞅了瞅黑暗中盯着他的那些眼睛，没准他睡着了就不用再看到这些来历不明的怪物了。 将切斯特从睡梦中晃醒，他打开狗盒，将储存的树枝都搬了出来，才拿出了那捆蛛丝。望着眼前的树枝和蛛丝，周枫顿时醒悟，他可以做个钓竿啊！这附近有些小池塘，他们之前吃的鱼卷饼以及日常用水都靠那些池塘，不过自来水管被树人挡住了，这附近唯一的水源就是池塘，两个队伍都要依赖这片水源，如果他过去钓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尴尬。 如果是遇到了泛亚队，那可就不止是尴尬了。 不过现在正好是半夜，两边的队伍都应该守在营地里，池塘那边应该是安全的吧？ 这样想着，周枫就将树枝又都收了起来，再多捡几个燧石，便朝着池塘出发了。 在此之前，他还没有来过池塘，平时用水也是拿锅煮开了。此刻蹲在池塘边上，他不需要碰触也能感受到池塘传来的丝丝寒意，不由得怀疑起半夜来这里其实是个错误。 打了个哆嗦，周枫赶紧把火生起来，靠着火焰的温暖来驱散那些能渗到人骨子里的寒意。 将树枝一根根接起来，再做个滚轮，把线绕上去，一根简易的钓竿就成型了。没有金属，周枫只好拿芭蕉叶折了个鱼钩出来，丢进水里，以纯属撞大运的心态等着鱼上钩。这岛上的鱼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就这样还被他钓上来了两条。过了一夜，他将两条鱼烤熟了收进饭盒里，便熄了火，继续朝桦木林进发。 很走运的是，他在桦木林里发现了少量的浆果，现在可不是挑剔浆果有多么惹人厌的时候了。他果断将灌木上的浆果都摘了下来，并且满心期待自己能撸出一只火鸡来加餐。 不过很可惜，这次他没有如愿以偿。 桦木林是个美丽得仿佛童话仙境一样的地方。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金色和棕黄色的都有，不同品种的桦木高高低低地长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季节的缘故，它们的叶子呈现出富有层次的色彩，有些看上去像橙色的，有些则是红色的，仿佛枫叶一样。桦木雪白的树干比松树要纤细得多，现在他可以直接砍倒一整棵树，再加工成木柴， 砍树的过程中，他还收获了一些青涩的桦木坚果，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以及该怎么吃。这方面瞿飞和切斯特都没法给他什么有效的建议， 正忙着砍树，周枫却听见一声低沉的咆哮，仿佛是野狗的叫声，又像是熊的声音。 “切斯特？怎么了？”他环顾四周，却没看见敌人接近。 狗盒无辜地吐着舌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可别吓我啊。”这两天被幻觉和幻听搞得心里发毛，此刻他更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不，不对，切斯特明明是不会叫的啊。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听了一会儿，却再也听不到狗叫了。 不管了，八成是幻听。如果他不学会忽视这些幻觉的话，日子就没法过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经过的一只黑影忽然伸长了脖子，幻化成一张血盆大口朝他扑来。经过上次的误伤，他再也不相信这些幻觉了，依然自顾自地削着木头。 “嗷——！”却没想到，这一下居然是真的！ 周枫捂着肩膀上血淋淋的伤口，如果不是黑影袭击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估计现在已经已经断气了！进入攻击状态的黑影看上去不再像是人形，更接近某种奇形怪状的可怖怪物，可那张脸，却依然是人的脸，现在正桀桀怪笑着嘲讽着他。 “可恶！”他抬手一挥，就要将那黑影撕裂，可对方无声无息地闪现走了，他的攻击落了个空，击在了后方的桦木上。 也不知是不是疼痛加强了超能力的效果，之前需要几下才能砍倒的桦木，竟然一击就应声倒地。 然而周枫却一点也不为之欣喜，肩膀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让他很难集中精力思考。到处望了望，黑影闪现的距离并不长，又从他的后方扑来，早有准备的周枫并指一切，又是一棵桦木轰然倒地，而黑影毫发无伤。 不行，他必须得想个办法，不能再让这怪物逃脱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用超能力进行范围攻击，但现在，他如果做不到，只怕真的会丧命于此！ 这样一想，周枫顿时觉得注意力无比集中，盯着黑影朝他扑来的方向，也不需要手势辅助，超能力形成的切割线如同一道环，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去。 “哗啦——！”旁边的桦木纷纷倒地，放眼望去，周围再看不见一棵直立的树，满地都是半截树干和横倒在地的枝桠。 黑影也消失不见了。周枫不敢肯定自己确实消灭了对方，依然屏息凝视着，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可还没等他发现黑影的踪迹，远处树林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接近，树枝哗啦啦地响着，还伴随着有如雷声般低沉的巨响从地下传来。只听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一群紫色的小怪物突然从林间窜出，一个个都生着宽阔的大嘴和满口锋利的牙齿，周枫想也不想，便是一道弧形切割，想要将它们尽数斩成两截。 然而刚才轻易砍倒一棵树的强大力量，却只在这些紫色的小怪物身上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白痕，将它们前进的势头阻了阻。而在这些小怪物的身后，和它们长相相似，体型却大上无数倍的巨型怪物拨开了桦木林，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神啊，你一定是在玩我。”周枫张大了嘴，顿时战意全消。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人能对付的了的啊！更加恐怖的是，这巨型怪物在砍倒的树木见一站，也不攻击，而是从脑袋顶上再掉出了一大波小怪物。 感情这玩意儿是个移动的巢穴啊！ 周枫拔腿就跑，要是只有一个怪物，他还可以慢慢打，迟早能干掉对方。可要是一群……不止一群、后面还跟着个源源不断产兵的巢穴，他就只能夺路狂奔了。 瞧着那怪物的模样，硕大无比看不清眉毛胡子的脑袋分明跟桦木的树冠一样，就能想到这家伙估计和那群会走路的树人是一个品种的，只不过是桦木人而已。 至于这些紫色的小怪物，看它们浑身是刺的模样，应该就是桦木坚果怪了。 上次那些松树人是因为森林大火大量摧毁松树而被惊醒的，现在这只桦木人，估计是他刚才大量砍树引来的。 而导致他砍树的罪魁祸首，不用说，自然又是那可恶的黑影。 周枫一阵气闷，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那黑影算计着。那玩意儿明明攻击力不低，而且移动非常灵活，如果一拥而上也不是他能对付的，可偏偏就是不直接杀死他，而是用这种方式，好像猫捉老鼠一样，慢慢戏弄他，直到他精疲力竭为止。 想到这里，他就气得浑身发抖。如果被他找到了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些黑影，他保准叫那人好看！ 一面逃跑，一面用超能力给这群叽叽喳喳的桦木坚果怪制造障碍，周枫忽然瞥见被他甩在身后的切斯特惨遭围攻，软软的橙色的毛都被咬掉了好几撮。“你这笨狗！”他着急地大骂道，运起超能力一吸，就将这小短腿跑得慢的狗盒给揽到了怀里。“别舔我！” 拍开热情爆棚的狗盒，周枫继续躲避着坚果小怪的追杀，也不知自己跑去了哪里。只见眼前突然不见了桦木林，而是出现了个空阔的场地，周枫顿觉不妙，再往前跑一点，他才看清了这片空地上铺满了黑白的大理石砖，上面正趴着只打着鼾的机械战车。 周枫陡然刹住脚步，这玩意儿可是硬得很。虽然之前和贝尔克斯交手时，这个大家伙没几下就被切成了碎片，可到他手上，他自问自己的攻击力还没那么高。 现在前有狼后有虎，怀里只有个没有战斗力的狗盒，周枫不禁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然而机械战车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察觉到他的靠近，这个长得跟犀牛一样的家伙立刻发出了尖锐的汽笛声，脑袋顶上喷出了蒸汽，从地上站了起来，刨着蹄子随时可能发起冲锋。周枫瞥了眼追来的坚果怪，赶紧掉头就跑，在一大群坚果怪的追杀下窜入旁边的林地。 “呜呜——！”伴随着机械战车的汽笛声，一阵吱吱嘎嘎的脆响出现在他的身后。周枫回头一看，不禁乐了，原来这机械战车冲锋后只能跑直线，而他是斜着窜出去的，刚好和对方的行进轨迹形成一个夹角。可跟在他身后的这群坚果怪就没那么走运了，直接被战车碾成了渣渣，还爆出了一大堆的桦木坚果。 这下好了，连晚饭都帮他准备好了。 发现了机械战车的特点，周枫立刻有了主意，在前方引着战车横冲直撞，顺便将不大点的坚果小怪往对方的冲锋轨迹上送，没多一会儿，坚果怪已经被尽数碾碎。而行动缓慢的桦木巨人才刚刚赶到。 正琢磨着要不要引着战车和桦木巨人打在一起，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战车最后鸣了鸣汽笛，跑回了黑白大理石棋盘上睡觉去了，而桦木巨人也没再行动，原地休憩起来。 周枫赶紧取出树枝，开始生火。幸好这两个大家伙晚上都是要睡觉的，否则一片漆黑，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引怪。 将那些被机械战车碾得满地都是的桦木坚果收集起来，全都丢进火堆里烤着。周枫这才有机会处理起自己肩膀上的伤口，现在那里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袖子都被鲜血浸湿了，手臂更是动都动不了。刚才处于危机之中，没把注意力放在伤口上，现在停了下来，才觉得痛得要死。周枫咬着牙，从呼噜呼噜打着鼾的狗盒里取出蛛丝，用超能力控制着，如同针一样□□伤口附近的肉里。 “哇啊啊啊——！”他立刻疼得惨叫起来。 这一分神，线也软了，无精打采地挂在肩膀上。不行，他得打起精神来把伤口缝合好，这样才有利于伤口愈合，免得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流失大量的体力。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动员，他才打起精神，用超能力拽着蛛丝再穿插一次。 这样折腾了半天，他才算将伤口缝好。将袖子撕下，周枫把肩膀附近缠了起来。他对急救没有多少常识，不过伤口深度有限，连骨头都没碰到，应该这样处理下就够了。 处理完伤口，就听见火堆里传来哔哔啵啵的爆裂声，像是坚果烤熟了。周枫拿树枝拨弄着，将那些外壳开裂的坚果都刨出来，再用石子砸开，里面的果肉被烤得香香脆脆的，还烫得很，配合着已经凉掉烤鱼倒是正好。 可还没等他开始吃鱼，一声低沉的咆哮从林子里传来，吓了他一大跳。 那边有什么东西吗？他将烤鱼收回到狗盒里，有些不安地拿手机四处照了下。他记得白天的时候也听过类似的咆哮声，感觉像是幻听，可现在他却拿不准了。没准这林子里真的有什么怪物？ 就算有动物，夜里也应该睡了吧？这样想着，他回到了火堆旁，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动物奔跑的动静。想也不想，周枫抓着手机就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回头一看，果然有东西在身后追着他。 一头看上去比狼还魁梧的狗！ 周枫敢断定这玩意儿绝对是狗，是因为它正在汪汪地叫着。 这一回头，另外两边也传来了狗叫声，以及狗盒被咬的呜咽。 “居然敢咬我的狗盒！”周枫登时怒了，也不跑了，直接运起超能力对着那野狗一抽，将它抽飞到一边去，大步赶回自己的火堆旁。可怜的狗盒正闪躲着野狗的撕咬，奈何身材笨拙，还是被咬了好几口。“找死！” 这可是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狗盒！ 哪怕又笨又蠢还经常被怪物咬，也从来没放弃过他的狗盒！ 揪着狗尾巴将它们和之前那条狗甩到了一起去，周枫气势汹汹地举着手机，准备将这三只不开眼的野狗一并干掉，却听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树枝响动的声音，接着是他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糟了。那个位置，好像就是桦木人休息的地方啊。 　　☆、第62章 黑暗鬼手 “不、不好意思……”周枫结结巴巴地说道。然而被从梦中吵醒的桦木人起床气极大,挥舞着木质的手臂,一条狗一巴掌就将这些看见啥都要乱咬一通的野狗给拍死了。而忠心护主的坚果小怪也散布开来,在黑暗中搜寻着敌人的踪迹。 毫无疑问那个敌人就是指他。 左右这群坚果怪打起来是费劲，那边睡着的机械战车周枫也不敢招惹,黑夜里看不清战车冲锋的方向，而那玩意儿跑起来又太快。万一走位太浪,没把坚果怪给碾死,倒是把他自己给碾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打定主意,周枫便抱起狗盒，准备开溜。 结果他这一动，坚果小怪全都闻声朝他这里张牙舞爪地袭来。 “可恶！”周枫赶紧加快了逃跑的步伐，顺便将地上烤好的坚果都捞了起来,塞进狗盒里。 “队长,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好死不死地,瞿飞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如果是说手机快没电了我就把你这不靠谱的手机给砸了！”他暴躁地咆哮道。 “哦，得了，我就是你的生命，你不敢砸了我的。”瞿飞完全不吃这套，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想告诉你的是，天亮了。” “见鬼吧，我长眼睛了，这里黑的跟什么似的。我记得明明过几天就满月了，怎么一点月光都没有？”他只能凭着手机有限的照明在桦木林里寻找着出路。身后那群坚果小怪穷追不舍，他一步都不敢停。 “这个世界一天是16小时，我计算过了。现在16小时已过，天该亮了。如果它没亮的话，只能说明，它大概不会再亮起来了。” 周枫头脑飞快地转着。假如确实像瞿飞说的，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天，那么这应该是他们在岛上的第七天。 第七天！黑暗回归！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见前方杵着个瘦长的人影。想也不想，周枫赶紧换了个方向，没命地跑着。 猫头鹰回来了！ 这个世界太恐怖了啊！ 他简直都快哭出来了，后面追着一大票坚果小怪，前面还有猫头鹰随机堵路。这黑暗仿佛永无止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失。而他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现在他只能祈祷，贝尔克斯赶紧放出圣言术，驱散黑暗，否则他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为什么那个磨磨唧唧的天使还不行动？ “阿飞，我觉得我大概没法把你还给你的父母了。”他哭丧着脸对手机说道。这很可能是他的临终遗言，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我想我的父母看见我这个样子，大概会更加伤心欲绝。”瞿飞满不在乎地说道，“死后我就看开了，比起回到我们原本所在的世界，还是过好每一天比较重要。” “我觉得我应该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队长了。被自己的队友赶了出来，没啥能力偏偏想要的东西还很多，总也不肯认命到头来却把事情越弄越糟……”他数落着自己的缺点，觉得这肯定是他能想到的最烂的临终遗言。 “说实话，队长，我不觉得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我也习惯你这个样子了啊。”瞿飞叹了口气，“可你以前没有这么消沉的，你不是最好的队长，但你还是会对我们每个人负责，争取让大家都能活下来。” “现在小队里已经没有人需要我为他们负责了，他们没有我反而活的更好。”他低声说道，心里更加难受了。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瞿飞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如果换成是山德鲁和贝尔克斯，他们让小队存活下来，我不会有什么触动。因为他们够强，保住小队对他们而言根本是小菜一碟，他们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顶多是麻烦一点而已。可对于拥有无尽寿命的人而言，这点麻烦又算什么呢？你就不一样了，队长，你让我们活下来，付出的心力、所冒的风险，远远大于那两个人。你的付出，才能让我觉得感动。哪怕你没有成功，哪怕你一败涂地，可你明知不可为却为之，这比什么都令人震撼。” “当我们被死神追杀的时候，你放弃过云莹吗？虽然我们都觉得她很麻烦，没用又会拖后腿，但我们还是把她算作了团队的一份子，能帮尽量就帮了。可当你遇到了危险时，那些强者帮你了吗？他们冒着危险保住你了吗？没有！他们只是放弃了你，仅仅是因为这样更合算！我知道我们没有资格去要求强者的庇佑，也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们的做法，但和他们比起来，我更欣赏你，你才是我认可的队长。” “我没想到……”周枫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都不知道我作为队长，到底还有什么存在价值了。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强大的力量，学识也不够丰富，出了点什么事，我又不能冲锋陷阵，也不能运筹帷幄。这个队伍里，指挥权早就不归我了，做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插手。直到他们将我驱逐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没了我，这个队伍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在我的利用价值被耗尽以后，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将我赶出来。你说过去我对每个人都负责，但现在，他们需要我负责吗？” “这并不是个需要不需要的问题。”瞿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苦恼。“有些人会说他们不需要别人来爱，他们自己过的很好，但这不等于，如果有人在乎他们，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任何区别。我这么说你可别伤心啊，我知道你其实救不了我，可是我死的时候，我会想，哎呀，队长肯定会发脾气的，会在心底怪罪自己没能保护好我，然后会像个不成熟的小屁孩一样把气都撒在别人头上。他就是这么个人，总觉得自己可以做的很好，假装冷静理智，实际上很容易被情绪左右，然后又对自己气恼不已。我如果死了的话，他一定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然后被自己讨厌死的。这样一想，我就觉得我可以再挣扎一下。虽然说最后我还是死了。” “我承认这些想法不改变现实，但会改变现实之于我的意义。你也知道我是个容易悲观的人，我甚至想过，如果我死了，其实也不会有人在乎我的吧？我们的世界就像是一台巨大的机器，少了个零件它也照样转，个体，何其渺小，无论是生是死对世界而言都没有区别。我第一次经历死亡的时候，感受到的是冰冷，后悔与无助，第二次的时候，我却觉得，真的会有人在乎我的。尽管我死了，不会有人指责他，不会造成他的利益损失，不会给他带去社会压力，不会让他觉得不安全了没人养老了，但他还是会在乎。” “这个念头一旦发生，就改变了一切。这是不一样的，对一个人而言，感受着别人的关注而死去，和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消失在宇宙深处，这是完全不同的。也许有的人认为，力量的强大更加重要，只要有了力量，就可以保护自己不死，相比之下，什么关心什么在乎，都是不重要的。但如果你要问我，一个不幸死掉了两次的人，我不相信力量。我相信轮回世界拥有无限的可能，不管怎样强大的人，他们的命运都有终焉。与其去追求永远无法被战胜，不如追求有限的生命中尽量不留下遗憾。” “如果你问我你对团队的意义。我觉得大概就是，队伍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只要你在，他们的死亡就不是毫无影响的。你可能不爱他们，甚至还挺烦他们的，谁叫你每天都臭着张脸呢？可不管你情愿不情愿，他们的生命从你的人生中划过的时候，确实留下了痕迹。只要想到，啊，我死了队长会抓狂的，也许他们就会在生死关头再多坚持一秒，而这一秒，会让他们觉得，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队长，我想你可能没有注意到。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是很孤独的，虽然他们不会这样说。他们只会告诉你，他们很强大，不管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可你代入他们的人生想一下，如果你拥有无尽的生命，你还年轻的时候，你爱的人已经死了，你依然年轻的时候，你爱的人的后代也死绝了，你的年岁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增长，可世界已经将你抛弃。你活着，却像是死去，陪伴你的只有旧的回忆。或者想象一下，你有超越整个族群的智慧，你已经看穿了每个人的命运，可是没有人能够理解你，你眼中的一切都和别人是不同的。你相信你是对的，可其他人只会嘲笑你。你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以至于你无法和任何人友好相处。你理解的，对吗？那就是他们所经历的孤独，不是一个晚上，不是几天，是千万年。” “他们太强大了，以至于这种孤独不会对他们的行为造成影响，但是这不等于，他们不需要一个能够消解这种孤独的人。队长，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成为队长。没了你，这个队伍只是一群强大的人，他们彼此间结成同盟，共同为着一个目标而行动。可有了你，它就是个团队，这个团队以你为中心，被强而有力的情感纽带所结合，因为你不会放弃每个人。尽管你是弱小的，你不能改变命运，但那些强者，他们会为了你的愿望，去维系好这个团队。”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主神要让我们以小队的方式行动。假如说冒险者的终极目标就是成为真神，真神他只是一个人，不是吗？我们只要让自己变强就好了，为什么要一个组成团队？我承认我的智慧是有限的，我想不明白，但这个队伍里，还有人是过分聪明的。为什么贝尔克斯和山德鲁没有接受真神的邀请，反而坚持留在你的队伍里？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因为他们怕真神有诈，一旦进去了就脱身不出来了。可后来想想，就算不加入真神的团队，他们也可以自立门户啊！但他们没有那么做，他们选择了你。我不是聪明人，你也不是，但这两个人，他们绝对是。他们肯定是有理由的，只是我们还没想到。” “他们选择我，是因为我让这个队伍成为一个团队，而选择其他强者，就仅仅是强者的联盟？”他停下脚步，将狗盒丢在地上，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吧，不管他们有什么理由，它都不再重要了。因为……因为，我快挂了。” 这是实话。他现在头晕眼花，肋下疼得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他只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应该是脱离了桦木林，那些坚果小怪也没再追来了。可继续停留在这里，猫头鹰也会弄死他的。 但他真的跑不动了。 将手机丢在地上，他扶着狗盒干呕起来，很快就虚脱地倒了下去。 如果这会儿出现只猫头鹰，他绝对活不下来。 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发现既没有猫头鹰出现，但天色也没有变亮。 周枫坐了起来，觉得事情很不对头。 这不意味着他很希望猫头鹰跑出来吓人，但黑暗如此平静，却让他更加不安。 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想要将电话捡起来，却想起他之前右肩受伤，右手已经不能动了。 而现在……他朝右臂望去，却差点昏厥过去。 “哇啊啊啊——！” 他的右手，已经不像是人类身体的一部分了，上面长满了又粗又硬的黑毛，手臂较之过去粗了一倍，倒像是野兽的爪子。眼角一阵抽搐，周枫小心翼翼地垂下手臂，惊恐万分地发现那肯定不是人的肢体居然真的按照他的意愿直直地挂在身侧。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到那黑乎乎的爪子上锋利的指尖有节奏地敲打在自己的膝盖下方。 “阿飞！快醒来！我的右手变成怪物了啊！”他几乎立刻就尖叫起来。 “什么？你的小右变成了萌娘米奇了吗？”瞿飞打趣地问道，“快让它说句话试试，我爱死平胸绫的声线啦~” “你给我停止发春啊！我是说真的！它变成了，呃，变成了……像是之前抓灭火堆的那个黑手。”他想了半天，发现自己的手臂居然和那天看见的幻影一模一样！“最恐怖的是我竟然可以控制它哦草！就好像是被狼人咬了一口但发现自己只能变成不完全体的那种感觉你懂不懂啊？！” “像是发现自己长了一只狼爪子，但其他部分都还是人类的样子？”瞿飞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队长，你现在看上去肯定像是那种畸形怪胎秀上的展品。” “去死！”他扒开自己的上衣，发现他的右胸靠近肩膀的地方也长出了黑毛，而且变得结实有力，和他原本的瘦竹竿身材完全不符。“我不想这样啊！虽然被那些非人类歧视已久，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当个人类啊！” “队长，你先别忙着震惊，先来看看这只爪子到底有什么功能。”瞿飞沉着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周枫深吸几口气，最初的惊吓过后，他也开始接受起自己的手臂变成了怪物这个事实了。“嗯，功能？我怀疑这只鬼手让其他的鬼怪都不再靠近了。”他挥舞着手臂做出各种动作，除了尺码变了导致活动起来有点不方便外，这只手臂似乎没什么不好。 可一想到，肩膀上的伤口就是那鬼影造成的，他就不由得担心起来，会不会自己最终也要被同化成只有少数疯子才能看见的鬼怪？ 他才不要变成那样！ 他想要做个人类，想要被人看见，想要有人跟他交流，想要被其他人接纳。他还想要和团队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虽然那个团队已经不要他了。可如果他被同化了，变成岛上的怪物中的一份子，主神还会将他视作冒险者，让他离开这个位面吗？ 难道以后他就要做一只孤魂野鬼，在这座岛上等待着下一批受害者的到来，对着他们鬼吼鬼叫想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弄出各种灵异现象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最终却只是让他们担惊受怕，可依然无法接纳他？ 周枫越想越觉得悲凉，按这同化的速度，或许要不了几天，世界上就不会再有周枫这个人的存在了，而只剩下一只没有名字的鬼怪，被困在这荒凉的小岛上，发出一阵阵绝望而又凄苦的尖啸。 不、他不接受！ 可他不接受又能做什么呢？难道他能去除这只可怕的右臂么？ 是的，他能！ 周枫突然精神一振，这就像是感染，病毒将他的手臂变成了可怕的模样，但现在这种病毒还没有扩散到全身，只要他壮士断腕，舍命一搏，还是有救的！ 想到这里，他当机立断，运起超能力对准了健康的身体和病变的部分交界的地方，用力一划！ “呃……嗬嗬嗬！”那黑手的动作比他更快，直接扼住了他的喉咙，举着他的身体往地上一砸，就叫他脑袋嗡嗡直响，无法集中注意力，连带着超能力也被打断。 这手居然是活的！还有自己的意志！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这东西非得除掉不可了！ 他挣扎着想要扭过头，辨别着位置对着这只怪手斩下。然而那只手的力气奇大无比，而且完全不遵守物理规律，就这样抓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后脑一下一下地往坚实的地面上磕着。 直到他彻底昏厥。 　　☆、第63章 不请自来 等周枫再睁开眼,天空已是一片赤红,他眨了眨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双目充血导致看啥都是红的，然后才醒悟到现在应该已经是傍晚了。 他竟然昏迷了一天。 而且现在他只觉得头疼、关节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不疼的！ 都怪那只可恨的黑爪！ 这样一想,他立刻举起爪子，想要再次将其斩断。 可一抬手,他却发现,他的右臂已经二度进化,变成了软趴趴的触手了。 “哇啊啊啊——！” 他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看着自己软绵绵的带吸盘的触手欢快地扭来扭去。 子啊，带我走吧！ 他又倒了下去，闭上眼睛，试图从这个噩梦中醒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头疼欲裂,想要捂住额头,却只有一根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的冰凉凉的触手搁在自己脑门上。 欸？ 他立刻爬了起来,戳了戳那根扭动个不停的触手，才发现自己的触手竟然是虚体的。 就是说，当他的手指戳进去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东西，冰冷，带有一丝不祥的恐怖气息，但手指却径直穿过了看上去像是实体的触手。 仔细瞧一瞧的话，会发现光线也能穿过去，让他看到被触手挡着的东西。只不过因为触手的颜色比较深，所以刚才看不大出来而已。 “阿飞……”他弱弱地呼唤唯一能帮上他的人。 “电量低。” “我觉得我好像变成更加可怕的怪物了。” “电量低。” “而且我不知道未来我会变成什么。” “电量低。” “我能感觉到有另一种意志寄生在它上面。” “电量低。” “似乎它不想杀我，但我也没办法对付它——” “你能不能先给老子充下电啊！老子特么的电量不足5%了啊！等下自动关机看你跟谁说去！”瞿飞忍无可忍地大吼道。 “啊啊，好的。”他赶紧把充电宝给手机接上，万一瞿飞都不理他了，他可就完了。 说起来，他昏迷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的，如果不是手机光源一直护着他，没准他已经死在黑暗当中了。现在黑夜又要降临，他如果不把手机充好电，只怕熬不过这一晚。 至于这根触手…… 周枫解下上衣，将触手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吊在脖子上。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能成功，但或许，这只触手终归和他是心意相通的，当他需要的时候也能实体化一下。 话说回来，既然触手可以实体化，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拿来使用呢？比如帮他卷起一根木柴什么的？ 算了，他一点都不想跟这只触手扯上什么关系，有他的超能力就足够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挂在胸前的触手好像软了下去。 根据天色估算着时间，他先在附近弄了些可以用来烧火的东西，然后打开狗盒检查了下昨天放进去的食物。 唔，貌似，都变质了啊。 将变质的食物丢进柴堆里准备当做燃料，周枫环顾四周，这是一片稀树草原，远处有些浆果，草地上还能翻出点豆荚之类的东西，看上去好像烤一烤也能入口。正琢磨着晚上吃点啥的时候，周枫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地面上仿佛有个小土包在挪动着。 他盯着那个方向瞧了一会儿，地面上一片平静，好像他只是看错了。 很快，又有个小土包鼓了起来，从他面前游过。 有什么东西藏在地里。 他并指一挥，便将那土包削了个头，往下一看，竟然是个地道。看了地下果然潜伏着某种生物，不过这家伙溜的可够快的了。眼见着旁边的地面上又拱起个土包，周枫凭空做了个铲的动作，将那块地整片翻了起来，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被绑在衣服里的触手一阵骚动，他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别折腾，我非得抓住这东西不可，没准晚饭就有着落了。” 然而这触手却不听指挥，挣脱了衣服的束缚，往前一甩，就见地里瞬间冒出了好多根细小的触手，顶着四根锋利的尖刺，在地面上到处刨着。没多一会儿功夫，小触手就将那个在地下逃窜的小生物给挖了出来，举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只拥有着油光水滑的漆黑毛皮的鼹鼠，此刻正耸动着粉色的鼻头，小眼睛水汪汪地瞧着他。不过周枫对这种小动物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瞧了眼兴奋得扭个不停地触手，他越发觉得他的右手被什么奇怪的生物寄生了。“你这是要我表扬你吗？”他有些困惑地问道，“好吧，我们来把这只鼹鼠烤了吃了。” 这鼹鼠看上去肥嘟嘟的，真烤下来却没有多少肉。周枫只有左手还有点人样，右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用餐的时候特别不得劲。“你就不能换个样子么？”他对自己的触手说道，“比方说变成有五个指头的手？” 他的右臂瞬间变成了粗壮的长满了黑毛的大爪子。 “我就知道。”他扶着额头，“算了，你还是正常点吧。” 于是他面前再次出现了欢快地扭动着身体的触手。 平心而论，如果这条触手不长在他身上的话，他倒是很乐意接受对方。毕竟他连反人类的精灵、该死的骨头架子和从里到外都是黑的天使都能接受了，区区一条触手算什么。 再说，这只触手确实挺好用，还能召唤小触手来助阵，大大弥补了他的超能力很难同时控制多件物品的缺陷。虽然攻击力有限，但在困敌方面却非常实用。如果是昨天对阵桦木人的时候有触手从旁策应，完全可以先控制住坚果小怪，集中力量干掉木巨人，再收拾那些外壳硬邦邦的坚果，他也就不至于狼狈逃窜了。 可既然这触手长在了他身上，他就完全愉快不起来了。 触手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他原本那只正常的、能见人的、不会半夜把自己吓死的右臂。 这样想着，刚才还扭得很欢乐的触手立刻软成了一团。 “喂！你怎么比我还容易消沉啊！”他用力晃了晃右臂，却只让触手有气无力地动了一下。知道是自己刚才内心的情绪影响到了对方，周枫也是一阵纠结，“我说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内心隐私啊？随便偷窥别人的内心对双方都是种伤害。怎么说呢，人这种生物是很复杂的，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无限热爱着所有人，并且不生出任何反感的情绪来。能做到的都是白痴弱智，他们的脑子没有复杂到能够产生反感的程度。这就是为什么人需要伪装，哪怕心里不舒服，表面上也能维持笑容，让周围人都愉快，不用受自己的心情影响。如果大家都能看透彼此的内心，很快就该搞得每个人都不愉快了，就像你这样。” 他又戳了戳触手，但对方还是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算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需要这只触手。 将触手挪到身后，他正打算往火堆里再加点树枝，却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而且不是一个人的。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岛上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此刻找上门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周枫镇定地将木柴丢进火堆里，如果是队伍里那两个高手要取他性命，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走到他面前来。既然如此，来的人就没有强到他不可战胜的地步。 果然，随着火光变得明亮，道明队的队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后面还跟着那个身材惹火的红衣女，至于另外一个银发小子则不见踪影，要么在保护队里的其他人，要么潜伏在旁边。 而这三人究竟有什么能力，他一无所知。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道明守拙先拱了拱手，满面笑容道，“不知周队长是否欢迎我们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周枫抬了抬眼，对这种虚礼丝毫不耐烦，却又要强压下心底的躁动，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明队长有话不妨直说，相信你们也不是对篝火晚会感兴趣才来的。” “我们此次前来，为的是合作。”道明守拙也没跟他客气，就地坐了下来。“周队长可有意加入我们的团队？” “你疯了么？我已经有团队了。”他冷笑一声，心底却暗叫不妙，对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他和团队分开的消息，看样子是准备招降他这枚弃子了。这倒没什么可奇怪的，对他自己的队伍而言，区区白银下位只能算是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小角色，但对于道明守拙的队伍却是一员大将。 更何况，他手上还握有不少泛亚队不了解的情报。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周队长现在虽然还挂名在队伍内，但实质上已经被驱逐了，否则也没必要一个人独自在外游荡吧？”道明守拙一副吃定他的语气，“恕我直言，在这个任务里，想要独自生存可是很困难的，尤其是周队长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现在正是在濒死的边缘。我们队伍中有人了解这个世界，只要你加入，我们就可以帮你解决危机，尤其是那些令人着恼的声音，和影子。” 周枫瞪着对方，这家伙肯定有什么侦察的手段，但就算窥探他已久，也不可能了解到他看到什么幻觉才对。毕竟按正常人的观点，他眼中的那些黑影、奇怪的声音，都是不存在的。 唯一的解释是，在原作里，这些东西出现过，而道明守拙知道触发它们的条件。 “我活的很好，不劳挂心。”他口气生硬地回答道。虽然他对解除这些幻觉的方法很感兴趣，但他不想轻易授人于柄。“依我看，道明队长只怕对主神的任务也是一筹莫展吧？不过就算我已经脱离的原本的队伍，也没有兴趣将我们得到的情报出卖给你们。” 开什么玩笑，如果被山德鲁发现他出卖了关键情报，那骨头架子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他和泛亚队一并铲除。那家伙急起来，可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再说山德鲁不杀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握有队长的权力，不能被开除出队，杀了他，就算是杀害自己人，会被主神扣除生存点数。而山德鲁手上的生存点，只怕刚好是两万出头，杀了他，就意味着再无退路，不可能像死神来了的世界里那样，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摧毁整个世界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那骨头架子看似鲁莽急躁，做事不经大脑，实际上心机深沉的很，如果可以，周枫可不想去招惹对方。 “周先生不用担心，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们不会强迫你说任何事。”道明守拙一脸神秘莫测。“我们只是需要你这么个人才。你的队伍里强者太多，掩盖住了你的光彩，但我慧眼识珠，能叫你不再被埋没。” 周枫仔细思量着，道明守拙这般信心十足，只怕是窃听他们营地已久，对他们的情况早已了然，根本不需要他再说什么了。只是这种小动作，也不知能瞒得过那两个黄金级强者多久，尤其是贝尔克斯，看似不声不响，却能在无形中掌握全局。道明守拙的探子当真没有被发现吗？谁知道这种假象会不会正是贝尔克斯布下的一计呢？ “道明队长的心意我领了。”沉吟片刻，周枫还是拒绝了对方诱人的提议。“别的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在轮回世界里，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自忖有些本事，但还没有强到能被你盛情相邀的程度。你们的团队中，已有三个白银级，这种实力要通过青铜级的晋级任务是很稳妥的，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何况我的实力在你们当中也就是中流，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看不出入队的必要性。” “周先生倒是个理智的人。”道明守拙脸色一沉，竟显出了几分阴狠。“那我也就直说了，周先生的行动轨迹实在不太规律。倘若能远离我们队的活动范围倒也无妨，可这座岛就这么大，东边你们队占着，西边我们队占着，周先生连日在边境处徘徊，对我们而言是个很大的困扰。毕竟我们队里，还是有几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新人在的。” 周枫心中冷笑，这岛这么大，却容不下两支队伍加一个人，这位道明先生的心眼，也是真小啊。 　　☆、第64章 双重袭击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周枫表面却不动声色。“听道明队长言下之意，倘若我不肯加入,便是要将我格杀于此了？” “哪里的话。”道明守拙朗声大笑，“周先生如果不肯加入，我定不会勉强。只是不知你团队内的两个星象学家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岛上的日子,可不会一直这么好过的。” “这算是威胁么？”他盯着这个虚伪的家伙,心底越发厌烦。 “只是与你分享些有用的信息罢了。”对方面无惭色，继续说道，“现在是岛上最适宜生存的季节,过不了多久,气温就会急转直下，白日短暂，黑夜漫长,万物枯萎，生机全无。周先生现在靠着野果野味还能存活，等到了冬季，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这番话倒不像是诓他的。泛亚队这些天来一直在安安分分地种田，恐怕也是为了储存食物应付冬季。之前山德鲁还说这是障眼法，现在看来，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丝毫不知情的，反而是他的白银小队。 然而这个信息，却更坚定了他不能加入泛亚队的决心。 “呵，既然如此，我就更不敢加入你的队伍了。”他不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道明守拙这个家伙当真是一点也没看清局势。岛上两个黄金级强者之所以还没拿泛亚队怎么样，不是不敢，而是不屑。泛亚队在那里，不在那里，对两个强者而言都不构成任何影响，因此人家懒得碾死这只虫子而已。“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我的队伍里没人了解这个世界，因此对冬季也是不甚了解。等冬天一来，没了食物，自然就要掠夺你的粮仓了。而你的队伍，我还真没看出有什么资格和两个黄金级强者叫板。” “周先生此言差矣。”道明守拙笑容依旧，像是早料到了他会这么说。“那两个黄金级，和我们这种人可不一样。进入轮回世界之前，我们都只是些普通人，没有任何特异之处。在内心深处，我们对自己的定位也是普通人，不管多强大的能力，在我们手中都只是工具，哪一天说不定就被夺去了。但那两个人，他们的力量是自己修炼出来的，他们脑子里装的是真才实学，不是主神填鸭填进去的。他们就是所谓的，真正的强者，而这种强者有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傲慢。” “我们的底线是很低的，为了生存，脸面算什么，节操算什么，该丢就丢了。他们不一样，哪怕是坏蛋，哪怕是反派，那也都是很有原则、高风亮节的坏人。他们讲究个强者的尊严，试问两大黄金级强者，怎么可能为了果腹而对一支可怜的、弱小的、毫无反抗之力的青铜小队出手？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他们丢不起这个人。他们的目光总看着天上，那些神啊，和他们一样的强者啊，这种事情传到他们的圈子里，他们就成笑柄了。所以他们一定不会对我们动武，而会矜持地、傲慢地提出交易。而交易，怎样都是对我们有利的。” 周枫冷眼觑着一副沾沾自喜的神色的道明守拙。他承认对方说的没错，至少像贝尔克斯那种人，轻易是不会对泛亚队出手的，如果遇到了物资紧缺的麻烦，哪怕知道东西就在泛亚队手里，也会倾向于交易，而不是掠夺。尽管他认可道明守拙的每一句话，可打心眼里的，他就不觉得自己跟这家伙是一路人。 见他没有反应，道明守拙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便出言挤兑道，“周先生不会还留恋着过去的团队吧？” “哪里的话。”他撇了撇嘴角。他的队伍，他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决裂到那个地步，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我相信你心底其实也有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你，选择继续留在你的团队。”对方话锋一转，倒像是开导起他的心结来了。“平心而论，你觉得你值得他们为你留下么？想想看，他们可是为了你拒绝了真神的邀请，现在轮回空间的所有人，只要他稍微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你们神州势力的真神被一个白银小队拂了面子。真神舍得派黄金级强者给人打下手，可人家还不要，非要跟着一个只有白银下位的家伙混。这家伙还不是什么潜力股，只不过是势力外围的成员而已。周队长，你说说看，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是自带主角光环呢，还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本事，能让两个黄金级强者宁可得罪真神都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唔……”周枫被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虽然之前瞿飞说过，他并不是完全没用的，可他总觉得那理由太扯了，如果讲出来真是会笑死人的。现在仔细想想，他还真找不到任何靠谱的理由，说服自己相信那两个人有充分的道理留在这个队伍里。 拿道明守拙的话来说就是，他算哪根葱呢？ “显而易见，你没有这样的魅力，如果你真有，他们也就不会把你赶出来了。他们为的是别的东西。”道明守拙往前倾了倾身子，“你的团队。” 这话让周枫有些莫名，他的团队，不就是他一个人吗？难道还有别人？仔细一想，他才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他的团队，是指他持有的这个白银小队。如果撇开他自立门户，还要另外找人加入，凑齐五人，发起青铜小队的组队任务，再冲击白银级。而这两人得罪了真神，开放世界里恐怕没有人敢忤逆真神的意思加入这两人的团队，就算有个没头脑的加入了，神州势力肯定也会挖墙脚。留在他的队伍里，至少能确保得到一个队员，也就是稀里糊涂上了贼船、发现把真神得罪了个底朝天的某傻瓜。 嗯，就是他。 说起来，当初他想让那两人留下，实在是考虑不周啊。 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是他主动邀请那两人的，或许在他们看来，他这种行为实在可称得上是愚蠢得可爱吧？ 难怪贝尔克斯会说他是个有趣的人。 想通这一层后，周枫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周先生大概也想明白了，神州势力你是回不去了，不如加入我们泛亚联盟。比起神州的冷漠和不近人情，我们泛亚联盟向来以团结合作为宗旨，对自己人保护到底。哪怕神州势力的真神看你不顺眼，看在我们泛亚势力的面子上，也会放你一马。”大约是见他动摇，道明守拙立刻循循善诱道。 周枫吞了吞口水，心中摇摆不定。他被驱逐的时候，山德鲁说他已经没有用了。他之前的用途，就是制造安提基特拉机械，那玩意儿的功能，如同公主所说，可以让人穿梭时间和空间。 空间！这是关键。贝尔克斯说过，这个位面没有死亡的法则，在一座岛上死去，就会在另一座岛上重生，但空间是不连续的，从一座岛无法以正常途径抵达另一座岛，解决的办法就是安提基特拉机械！那机器的功能，很可能是把别人从别的岛上传送到这座岛上，而之前他们死了五个新人，只要他们能弄到其中的三个，就可以凑齐白银小队的人数，成功保级！ 他也说过，那些死去的新人，论素质，确实是相当上乘的。如果换成是其他场景，这些新人根本不该死。或许在那个时候，贝尔克斯就已经动心了。与其留下他这个虽然有点力量，但惹来的麻烦更大的不好控制的人，还不如换成高素质却没有能力的新人。更何况如果他死了，队长的权限就会自动落入实力最强的人、也就是贝尔克斯手中。 所以这对师徒的计划，从始至终都是夺取他手里的白银小队权限！ 亏得他还以为那两个人是在照顾他！ 他真是太傻了！ “我……”他张了张口，打算接受道明守拙的邀请，却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事情很简单，不加入泛亚队，他很可能活不过这场任务，就算过了这场任务，他也完了，没有两大强者的保护，他不过是个可以被真神随手碾死的小虫子。 想活命，他就得答应。 不由自主的，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在他心底涌起。他想起山德鲁，那个骨头架子曾经指责他不配站在贝尔克斯的身边，因为他是如此的庸俗无聊，他的目光只能看见自己身前的那一点地方，他只顾着自己活得好不好，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宇宙怎么样。 他想起贝尔克斯，对方说想要成为真神，再造一个世界，弥补所有的遗憾，而他当时却只有满心嫉妒。 他想起公主谈论自己的兄长时，说王子殿下想要重建自然的多元性，他却觉得这个理想荒谬绝伦。 他突然发现，他之所以那么讨厌团队里的其他人，不管是比他强的还是比他弱的，都是因为他跟他们相处的每一秒钟，都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山德鲁对他的批评是那么的正确。 他就是个庸俗无聊的凡人。 而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不是。 他们都行走在天上，只有他落入凡尘。 他总是会想起山德鲁，那个一肚子坏水的骨头架子，满嘴的尖酸刻薄，分明是就个坏到骨子里的小人。 更别提那对师徒没完没了的算计。 可即使他觉得自己比那骨头架子良善多了，他却依然在对方面前自惭形秽。 他站在对方的身边，就像是在接近太阳，不会对那永恒炙热的星球造成什么影响，却会焚尽他自己。 他们是如此的明亮，让人无法产生半分怀疑。 甚至于他现在还会想到，他被驱逐的原因，是否真的像他当时以为的，只是那群人在贪生怕死，为了蝇头小利斤斤计较。 不，那不是他们会做的事。 虽然这个想法很蠢，但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像是一种毫无道理的信任。 曾经他傻乎乎地问公主爱他么，现在看来那个问题真是愚蠢。 这不是爱。 这是信任。 不是对别人的信任，而是对自己的。如此坚定自己的判断，不管它是否符合常理，符合科学，符合一切束缚着他的思维的东西，他依然相信，事情是这样的。 “你说动我了，道明队长。我得承认，我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你。”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必须说，有时候我是挺傻的。” 他望着笑得一脸宽慰的道明守拙。如果说他是满身尘埃，那么这个人就是在泥泞中打滚。 如果说他还会向往天堂，那么这个人根本就是对沼泽心满意足。 何况他已经见过了宇宙的浩瀚与星辰的耀眼，又怎么可能为一粒沙尘驻足。 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即使死亡也不改变这一点。 “所以很抱歉，我拒绝你的邀请。” 顾不上欣赏道明守拙震惊愤怒的表情，周枫转身就跑，顺便甩出右臂上的触手把狗盒卷起来抱在怀里。一脱离光的保护范围，他就能感觉到黑暗中有无数的邪灵在蠢蠢欲动，它们和寄生在他右臂上的那个黑暗生物是同源的。面对相似的气息，那些邪灵似乎有些犹豫，但这份犹豫仅仅是多帮他争取了几秒钟的时间。 打开手机，朝他扑来的邪灵瞬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你戏弄了我，还打算跑么？”道明守拙恼羞成怒的声音从他身后穿来。 周枫来不及思考，近乎生物本能般地将狗盒朝后面一甩，只听轰隆一声—— “嗷呜呜！”切斯特凄惨地悲鸣着。 “居然还没挂啊？”周枫回头一看，道明守拙已经气场全开，悬浮在空中，周身电光闪烁，长发迎风飘散，脸上端的一副不怒自威的表情。只见这道士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桃木剑，几句咒文念诵，便像是老天爷也要助一臂之力般，空中雷云聚集，瞬间便是数道闪电直朝他劈下。 周枫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左支右绌，能躲的闪电就躲过去，实在躲不了了就举着狗盒一挡。这狗盒不愧为一枚好T，居然连挨了几下闪电还有余力哀哀叫唤。 然而他的逃亡也到了头，前面一片池塘将他的去路拦下。 “哼，你倒是继续逃啊！”道明守拙在空中冷笑。下方红衣女也操着火焰缓缓走来，露出狩猎绝境中的猎物般的残忍笑容。 眼见着双方夹攻将至，周枫急中生智，抬手一推，就用超能力将那红衣女甩出老远。接着手一挥，便从池塘里拽起一张水幕，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在里面，正好挡住了道明守拙一发接一发的掌心雷。 亏得当初被山德鲁各种虐待，他现在才能得心应手地操纵液体，不过火焰和闪电这种似有形似无形的东西他还不敢用超能力硬接。 “你以为这水盾能拦得了我？”道明守拙再次竖起桃木剑，空中电闪雷鸣，如有神助。“给我破！” “蠢货。”周枫暗自嘀咕一声，水幕如缎带般飘起，朝空中的道明守拙缠去。只见天上入蟒蛇般粗壮的闪电被水幕一引，便顺着水流缠上了道明守拙。 “哇啊啊啊——！” 登时间，那道士就跟烤糊了的笨鸟一样，从空中直直摔了下来。 来不及补刀，红衣女已重新现身，长发红裙在狂风中凌乱舞动，有如厉鬼。周枫并指一划，那女人手中火焰大涨，形成一张护盾将超能力攻击拦了下来。周枫本能地朝侧面一闪，便是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划破了他的左臂——不是他刚才发出的攻击是什么？！ 难不成，这火盾竟有反弹的能力？ 这、这、这、要不要这么逆天啊？其实泛亚队里的白银中位应该是这女人才对吧？ “你还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那女人嗓音锐利地大喝道，另一只手抬起，借着火光冲天，周枫勉强可以看清对方指间正夹着三枚透明的玻璃瓶，而丝丝绿雾已弥漫开来，所经之处，在热浪下仅仅是枯黄的草地竟已枯萎成了漆黑一片。 不好！是毒！ 周枫想也不想，触手往水边的芦苇上一卷，人已跳入了池塘当中。 “冻冻冻冻冻死我了！”在水里呆不到三秒，周枫又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用池水形成的护盾将自己包了起来，免得吸入毒雾。 “呵，这里已遍布我的毒雾，你在你那乌龟壳子里又缩得了几时？”女人娇媚地轻笑起来。 周枫也是黔驴技穷，这水幕固然能阻挡毒雾，可也隔绝了空气的流通。现在他已经开始觉得脑袋发闷，呼吸不畅，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可只要这女人有耐心，迟早能等到他不得不离开水盾的那一刻。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耐心。 “还是不肯出来吗？也罢，我便送你一程！” 身前火焰护盾化作九首长鞭，女人握住鞭柄，在头顶绕上一圈，用力甩出！只见鞭子甩过之处，遍野的绿雾瞬间被尽数点燃，如同超新星般朝四面八方蔓延而去！连周枫的水盾上也燃起了不灭烈焰，寒冷如同深渊九狱般的池水即刻间便被蒸发，化作丝丝白雾消散在空中。 糟了糟了糟了！周枫挥舞着手臂如同旱鸭子般扑腾着，赶紧将池子里的水都抽上来阻拦这完全不科学的火焰。 而在水盾外面，红衣女人展开双臂，纤纤十指一拨，就见赤红原野上所有的火焰都像是被她所操控一般，随着她的动作汇集到一起。火焰如同世界上最华丽的长裙，围绕着红衣女旋转着，燃烧着，发出狂野的呼啸。那女人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五指张开向前一推，大喝一声，“烈焰风暴！” 这就是终极的必杀一击么？周枫简直目眦欲裂，完全不知该如何躲过这一招。眼见着火焰如同游龙般咆哮着朝他扑来，他索性心一横，拼了！跟对方来个同归于尽！ 感受着右臂上传来的跃跃欲试的战意，周枫也不闪躲，就站在那里挥出了右臂上的触手—— “来试试看我新发明的一招吧——” “候汝入梦！” 　　☆、第65章 回收诱饵 他闭上双眼，等待着烈焰将他吞噬的那一刻，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啊——！”女人的尖叫声响了起来,“放开我！快放开我！” 周枫睁开眼，火焰并没有消失，可却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这片焦土上乱窜着,追逐着闪现个不停的影子们。一根根虚体的触手从地里钻出来,顺着女人白净修长的双腿往上爬着,想要将其缠住。那女人已经完全失了方寸，像是一切看到蟑螂老鼠在肌肤上爬来爬去的小女生一样不停地尖叫着，跺着脚,想要甩掉这些滑腻腻的触手,火焰也随着他的意志袭击着黑暗形成的怪物。 然而—— 这些都是幻觉罢了。 只有他和她能看到的幻觉。 自从被幻觉中才会出现的影子怪咬了一口后，周枫就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那些黑暗生物了，不仅如此,他还能在有光的地方操纵它们。然而这些黑影只能被他看见，只对他而言是存在的，可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领悟到，他可以将对方拖进他的现实。 充斥着鬼怪、黑影与噩梦的现实。 他尝试了，他成功了。 由于火焰完全由那女人所操纵，当她被触手袭击的时候，本能地会将火焰回撤来保护自己。如果再晚一刻，或许周枫已经被烧焦了，就是这么一秒之差，他得救了。 暂时先不管那个陷入噩梦里的疯女人，周枫开始搜索起泛亚队队长道明守拙的踪迹。那道士如果没有被火焰给烧成灰的话，应该还在这附近才对，可周枫却四处都找不到对方的踪影，看上去似乎早已溜之大吉了。 啧，连自己的队友都放弃了么？ 周枫只庆幸自己悬崖勒马，没加入到对方的队伍里。 然而剩下的这个女人，周枫还是感到有些棘手。 红衣女的火焰正是影怪的克星，那些受他操纵的影怪不敢接近，只能不断闪现着诱敌。至于触手则只能困敌不能杀敌。周枫不知道自己如果走远了，这些影子是不是还能听他的指挥，可如果不走远—— “啊——！”那女人仿佛彻底爆发了一般，身边火焰大涨，烈焰如同巨型海啸一般朝他涌来。眼见着池塘里的水已经干涸，周枫右臂突然膨胀了起来，如同蛇似的一圈圈地将他缠了起来，不让一丝火焰沾到他的身子。 虽然很感激触手的忠心护主，但他真的快被勒死了。 “咳咳、咳……”好不容易从触手的缠绕中解脱出来，周枫才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沾满了火焰。 虽然一点都不疼，但还是很吓人啊！ “嗷呜呜~”狗盒顶着脑袋上的一撮火焰，在他身边蹦来蹦去。 “你居然还活着啊。”周枫目瞪口呆，刚才打得激烈了，他根本顾不上这只笨狗，没想到这家伙还挺命大。 扯开上衣，他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右肩乃至右胸的大部分基本上都被同化了，暂时不惧火焰，虽然他也不确定构成触手的不明物质到底能抵御这火焰多久。 他必须得想办法熄灭火焰！ “嘶——”突然一只骨手抓住了他的右臂，寒霜以指骨为中心瞬间向两边扩散开去，不出几秒钟就将整条触手冻成了冰坨坨。 “哇啊啊啊啊！你要吓死我啊！”周枫差点没吓得一蹦三尺高，回头一看，不仅山德鲁来了，小队的其他人竟然也一个不落地悉数到场。 还没等他困惑，右臂上凝结的冰的表面又窜起了火苗，很快，烈焰便将手臂上的冰全部融化。 “好像不管用啊。”山德鲁抓了抓头盖骨，饶有趣味地瞧着蔓延到自己指骨上的手臂。“这火焰还挺厉害的。” 可不是吗？！大哥你的骨头都被烧成灰了！ 在他惊恐万分的注视中，山德鲁的指骨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很快就被烧成了一缕灰烬，而火焰还在继续蔓延着，甚至有越来越猛烈的趋势。 周枫瞥了眼自己的右臂，火焰已经从右臂的肘部蔓延到了肩膀，一旦跨越了那道分界线，他会烧得比那把骨头还快的。 “快想想办法啊！”他哭丧着脸，幸好这骨头跟他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求谁去。 “这是星辰之火，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强大。”贝尔克斯小心地观察着火焰，“必须杀掉施法者才能解除。” 王子殿下二话不说，从背后解下长枪，凭空转了几圈，才借着旋转的力道一跃而起，避过一道蔓延而过的火焰，接着身形敏捷地躲开红衣女身边的护体火焰，长枪一指，就见那柄神兵利器仿佛如意金箍棒一般说长就长，枪尖瞬间洞穿了红衣女的心脏。 世界仿佛刹那间暗了下来，所有的火焰尽数熄灭，切斯特也不再蹦跶了，而是趴在地上呜咽着。 一团柔和的光芒亮起，贝尔克斯轻轻一托，手上的光球就飘到了空中，将整片场地照亮。“所以就是这里了。”山德鲁用法杖敲了敲自己化成灰的手臂，绿雾立即构建出了一支新的来。“看样子这一带已经烧的什么都不剩了。池塘已经干了，里面有几条死鱼。所有的松树、灌木、水草全没了。如果该有什么，它应该露出端倪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山德鲁这番话好像在指责谁。 “还有石头，我们得清理掉地表的岩石。”贝尔克斯指了指突兀地矗立在地面上的石块。 “有没有谁来解释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枫望着这四个家伙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不由得无名火起。 “我们是来寻找线索的，队长。”公主殿下捧起狗盒，揉了揉橘色的蓬松的毛，切斯特身上立刻响起一阵静电噼里啪啦的声音。 “依我看还是弄一次大地震比较好。”山德鲁指挥着亡灵小分队开始挖起石头。“有人说不如用诱饵，比较节约魔力，所以我们就把你放出去了。” “毕竟队长才是被选中的那个人，既然线索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为什么不循着它走下去看看出题人到底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呢？”“有人”微笑着回答道。 “诱饵？”周枫更加恼火了，“你们该不会想说，你们把我从团队里驱逐出去，就是为了让我充当什么劳什子的诱饵吧？” “这是唯一的办法。”贝尔克斯毫无愧疚之色。 他愤怒地瞪着这群人，“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们曾经做过什么吗？” “谁在乎你啊，愚蠢的人类。”山德鲁哼了一声。 他恨死这个混蛋骨头架子了！ “你拒绝了泛亚队的邀请，不是么？”贝尔克斯语气温和地说道，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如果不是出于对我们这个团队的信心，还能是什么理由让你拒绝一个明显百利而无一害的提议？” “唔……”他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将他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可要让他承认他就是对这个团队怀有信心，所以压根瞧不上道明守拙的队伍，未免太丢脸了。 吭哧了半天，他努力摆出一副非常生气的模样，大声说道，“你得给我个解释！” “这个世界有一股力量，它选择了你，而没有选择别人。不管是我们四个，还是泛亚队里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贝尔克斯指了指他右臂上萎靡不振的触手。“为什么你如此特别？你和我们所有人的区别在哪里？” “这个……”这个周枫还真答不上来。要说在这个团队内，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是个人类，可要是加上泛亚队，他就真看不出自己的特别之处了。 因为他的力量？泛亚队也有三个白银级的，从刚才交手的情况来看，并不比他弱。 因为他比较脆弱？看那女人的表现，也没比他好多少。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我想不出来。”他只好实话实说。 “你是个孤独的人，队长。”公主殿下抱着切斯特走来，温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伤。“孤独的人很多，但你不一样，你清醒地意识到你是孤独的，你在人生的处境当中是孤立无援的。你并没有尝试欺骗你自己。” 是这样吗？周枫倒是从来没想过这点。 在他看来，他就是个普通人，和其他普通人相比，他唯一的特点就是他更加蔫巴巴一点。 虽然需要的时候，他也能做出很有干劲的模样就是了。 “你看见的那些幻觉，它们并没有尝试杀死你，没有尝试恐吓你，它们所有的行为都是在孤立你。”贝尔克斯温和地回答，“它在加强你的孤独感，让你身处团队之中，却觉得像是孤身一人。它一直在期待你离开我们。” “为什么？”周枫仔细回忆着每次幻觉发作的情况，发现对方说的还真没错。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看到答案。” “所以你们几个就串通好了把我赶出来！”周枫笑得悲凉，竟然是这样！为了想知道黑影孤立他是为什么，而将他驱逐出团队。这群人好狠的心肠！“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 “不管你是什么感受，我相信那都是必要的。”贝尔克斯的回答带着无懈可击的冰冷。 呵，他真是蠢了，居然还希望这家伙能有人性。 气闷了一会儿，周枫才勉强冷静下来，“所以现在答案是什么？那个黑影到底希望我做什么？” “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提供猜测的方向。”贝尔克斯摇了摇头，“不过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条线索，你将会是带领我们找到迷宫的钥匙。如果我是错的，我们就必须采取极端暴力的手段来完成这个任务了。” “咕。”不需要解释，周枫也知道对方口中的极端暴力的手段是指什么。 总之他也活不下来就对了。 　　☆、第66章 带头大哥 “为什么你认定迷宫的入口在这附近？”周枫四处张望着,“我没瞧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 地表被火焰女烧得一片漆黑,寸草不留,就算有什么特别的,他们也该发现了。 “当黑暗回归之后，猫头鹰依然像过去一样追逐着光源，但当你来到这里后，它们就消失了，不再出现。我猜是它们背后的意志在操纵着它们将你驱赶到这里。所以这里一定有什么线索等待我们去发现。” 周枫仔细想了想，对方说的确实有道理。猫头鹰会追逐光源，而他当时因为体力不支在这附近停留了很久，却没有任何一只猫头鹰出现。就算什么背后的意志啊那种玩意儿不存在，这个地方肯定也有某种特殊功能，比如说驱逐猫头鹰。 “可是,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没遇到猫头鹰的？”他觉得很不爽的是,对方似乎对他的行动和遭遇了如指掌，在黑暗降临的时候,这家伙不应该赶紧释放圣言术来解除所有人的威胁么？怎么还有心思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慢着，你该不会……一直在监视我吧？” 贝尔克斯没有回答，而是取出一枚紫宝石。 周枫瞪着那枚宝石，好半天才从自己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 他还记得这宝石是他们从机械主教身上取下来的，贝尔克斯说有远程通讯的能力，叫他们一人带一颗，如有不测可以呼叫别人帮忙。除了和妹妹拥有心灵感应的王子殿下没有之外，他们每个人都拿了一颗。 他早就把这茬给忘了。 “你监视我？你当我是什么，小白鼠吗？！”他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虽说他对这家伙的品性早就不抱期望了，却发现对方居然还能继续刷低他的认知。“我被怪物追着跑你看着很有意思是么？是不是我在树林里怕的要死，又饿又渴的时候，你们几个就围在篝火旁拿着这宝石跟看3D电影一样看我的笑话？！” 最让他恼羞成怒的是，那个时候他还在跟瞿飞说着临终遗言！ “你都听到了是不是？”他哆哆嗦嗦地压低了声音问道，“那番话……你都听到了，他们也都听到了？” “一字不落。”对方毫无愧色地回答。 “我艹你！”他直接就一拳挥出，准备把这个毫无人性的家伙揍一顿！ “梆！”他的拳头砸在了一根铁棍上。 “你要做什么？”山德鲁将法杖横在他们中间，“找死么？” 他阴沉地瞪着这两个人，收回触手，明着干架他肯定是干不过这两人，但他不甘心！贝尔克斯那眼神，分明是不把他当同类看，而是当做什么可以随便丢出去实验品，是死是活怎样的感受都无所谓！ “行，这里没有我的位置，我走！”他握紧了拳头，只觉得在这里每多呆一秒钟都是种煎熬。 “去哪里？”山德鲁法杖一折，再次横在了他的面前。“我们这里的事儿还没结束呢。” “我对你们要做什么没兴趣，别烦我！”他咆哮道，心底恨透了这群人。 “为什么你的脾气这么大？”拄着长枪站在旁边的精灵王子声音清冷地问道，“你不是希望你对团队有用么？现在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为什么还不满意？” “这不叫有用！这叫利用！”他不知道这家伙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反正不是人类，脑回路都奇奇怪怪的。“他们甚至没有过问过我的意见！” “我们不能让你知道我们在策划什么，那会破坏你的状态。我们必须确保你处在孤立的状态，对我们生出怀疑和憎恨，只有这样，你才能被黑暗接纳。”贝尔克斯解释道。 “可你还是帮我准备了晚餐。”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在外流亡的那几天，贝尔克斯的馈赠是少数让他感到温暖的地方，可现在，他却拿不准那是不是对方计谋中的又一个环节。 “如果你饿死了，也就不能帮我们完成计划了。”对方微笑着回答。 “我恨你。”他只能这么说。 “奇怪的人类。”精灵王子摇了摇头，继续擦着枪。 “他只是不满意自己对局势没有掌控权罢了。”山德鲁咂了咂嘴，“人类啊，就是这种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又过分贪心的生物。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喜欢民主，明明被一个英明睿智而又强大的统治者支配才是最好的选择，却偏要插手每一件事，称之为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好像只要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不管怎样糟糕的命运就都可以接受了。你瞧，我们把这个人类搞得跟个怨妇一样，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做好欺骗的工作，让他自以为一切都是他的选择，但实际上是被操纵的。有时候诚实也是个很大的缺点啊！” “你去死！”他破口大骂道，“你自己不也曾经是人类？！你就甘心被人摆弄么？” “像我这种无论是智商还是魅力都冠绝人类的存在，理所当然是要去支配别人而不是被人支配的。”山德鲁大言不惭地回答道。“再说我从来都不是那种沾沾自喜于现有成就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我升华到了人类的下一个阶段。” “哦是啊，你进化成了一个死人。”周枫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跟山德鲁争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骨头架子最强大的不是实力，而是突破天际的厚脸皮和无人能及的自恋啊！ “说的也是，人类一向都是这么缺乏自知之明。”精灵王子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啊！”他简直要抓狂了。缺乏自知之明！这话多么适合用在山德鲁身上！为什么他听着好像是在说他呢？ “即使你想指挥这个团队，我也不会服从你的指派。”那只傲慢的精灵睨了他一眼，“死了这条心吧。” “你！”他咬牙切齿着，却憋不出一句指责的话。“行，这队伍里没有我的位置，我走！” “我无法理解你到底在别扭什么。”精灵王子偏了偏头，好奇地打量着他。“有些事情你做得到，有些事情你做不到，或者别人做的比你更好，这不是很正常么？” 不，他其实觉得他在这里就只能充当小白鼠的功能。 “他说要杀死施法者才能消灭你身上的火焰时，我没有问他，你凭什么得出这个判断，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一下其中的原理，为什么你在发号施令而要别人去做事。因为我相信他，相信这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你不能相信一下你的队友，而是在这里抱怨个不停呢？” “因为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思考这种工作应该由有头脑的人来负责，没头脑的只要服从就好了。智商不足还非要理解决策的每一步，只能是自讨没趣。”某骨头架子毫不留情地损着他。 “你是非逼我给你一拳才愉快么？”周枫强忍着怒意，如果不是考虑到他真不计后果给了这骷髅一拳，绝对会被对方记恨到世界末日然后还会被小心眼地报复回来，他已经出手了。 “我们的营地被袭击了。”贝尔克斯突然开口道，用紫宝石为他们展示出营地的情况。 “怎么回事？你们没有把东西都带过来吗？”周枫赶紧凑了上去。 “只带了一部分容易携带的，我们侦察到泛亚队主力在你这边，剩下一个白银下位的在保护新人，所以……”贝尔克斯没有说完，宝石显示出的景象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有的东西都遭到了破坏，晾衣架、帐篷、石头火堆、冰箱、灶台和锅，都被砸得稀烂，圈养兔子的围栏被拆得一干二净，所有的兔子都消失了，地上只剩下少许斑驳的血迹。大象倒在血泊之中，低声哀鸣着，它的鼻子已经被砍断，不知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天啊，快救救它！”公主殿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能救它的对吗？” “抱歉，我的魔力已经耗尽了。”贝尔克斯垂下手臂。 “你可以阻止他们的！你的龙一直在天上盘旋！”他怎么想都觉得对方是故意的，“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 “对方行动速度太快了……” “借口！”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贝尔克斯的解释，“如果你想办到，你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对方沉默了三秒钟，才说道，“泛亚队的最后一个白银级成员，拥有堪比光速的速度，我会尽量找到克制他的办法，但刚才事发突然，恕我无能为力。” 周枫愣住了。他确实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拥有近乎光速的移动力的角色不算少，比如说快银或者闪电侠，这种能力因为本身力量不强大，所以主神的分级不会很高，但真要做些什么，的确不是贝尔克斯能阻止的。 “我想我大概知道第三人是什么能力了。”周枫想起初次与泛亚队见面时那个银灰短发的小男孩，对方的腰带上还挂着随身听，这么突出的特点，他居然当时没有猜到对方的能力。 真是太大意了！ “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山德鲁干巴巴地说道。 “所以，那些人类打的什么主意？”王子殿下问道，“毁坏我们的营地来发泄怒气？” “他们想要断我们的后路！”周枫想到了之前道明守拙招安他时透露的信息。“泛亚队的队长说过，很快冬天就会到来，那个时候，夜晚会变得非常漫长，岛上的所有生物都会因为冬季的到来而死去……你该知道的对吗？”他冲着贝尔克斯问道。 如果他没记错，这只天使对太阳的运动轨迹非常了解。 “我只知道再过三天，太阳对我们的影响将会达到最大。”贝尔克斯谨慎地说道，“根据常理推断，三天之后，太阳将会远离我们，但我不知道最远会有多远，以及太阳的离去对这座岛上的生态会有什么影响。” 周枫不吭声了，对方这番话他也挑不出漏洞来，尽管他一点都不相信贝尔克斯会对冬季的到来完全没有预见到。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种田。”山德鲁挠着下颚骨，“他们要储备粮食，他们认为如果破坏了我们的营地，我们就得再次为冬季的到来而筹备物资。啧，真是活人才会有的忧虑。” “喂喂，你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御寒，不等于别人也不用啊！”周枫立刻醒悟到对方在暗示什么。 “我们精灵可以适应环境。”公主殿下望了望自己的兄长，“严寒对我们而言不是困难。” “我习惯生活在万米以上的高空。”贝尔克斯轻柔地回答，“怎样的寒冬才会比天空之城更冷？” “……” 他知道他又成了特别的那个。 “等冬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就把这个人类丢出去自生自灭怎样？”山德鲁不怀好意地出着主意。 “他是我们队里硕果仅存的人类了，得好好保护才行。”贝尔克斯摇了摇头。 “少给我来物种多样性那套了！”想到这个他又觉得火气蹭蹭往上冒。“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家伙，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需要我，没利用价值了就一脚踢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打什么主意吗？！” 几个人沉默了一阵子，精灵王子露出了明显的反感的表情。 “好，就按你说的，我们本质上也是自私的，那样我们就更不能轻易让你死去了。”贝尔克斯十指交叠，周枫注意到那枚青铜指环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对方手上。“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这种差异性使得你在这个队伍中是不可取代的。也许在今天，你发挥不出你的功能，但我们不知道哪一天，我们会遇上只有你能解决的问题。主神给我们的考验是丰富多变的，就像上一个场景中，那些不具备对命运产生影响的能力的队伍都死去了，可如果不是在那个世界，改命之法是何等鸡肋的能力？为了不可预测的未来，我们需要尽量保证队伍里拥有足够多的可能性。” 周枫说不出话来了，他发现不管他的问题是怎样的，贝尔克斯总能给出让他想象不到的答案。 这或许就是人与非人的根本性差异吧。 “哼，人类总是无法理解多样性的必要性。”精灵王子撇过头去，“这群不知感恩的自大狂，自然给了他们馈赠，他们却不懂得珍惜。说不定哪一天人类会因为一种病毒而濒临灭种，尽管科技已经很发达了，却发现解药只存在于那些因为他们无尽的贪婪而灭绝的生物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王子批评人类的时候，他都觉得如果那是人类的标准，山德鲁肯定是最能代表人类的人类。 但王子针对的人类却是他？！ 这太不公平了！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们确实需要个人类。”他努力让自己从中得到点自豪感，但什么都没有。“可为什么是我这个人类？我是说，三条腿的蛤蟆可能不好找，两条腿的人类不是有得是么？” 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好几个呢。 “不是我们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我们啊。”贝尔克斯摆弄着手中的紫宝石，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可恶，他又忘记这家伙将他和道明守拙的对话全偷听去了！ “我……”他憋得满脸通红，想要摆出一副倨傲的姿态说他才不屑与这群一点都不懂得为他着想的非人类为伍，可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什么我啊你啊的，你都见识过本大爷的魅力了，难道还能被别人收了心去么？”山德鲁大手一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有我罩着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谁要当你的小弟啊？！” 　　☆、第67章 强者之势 “队长心情似乎好多了。”贝尔克斯微笑地望着他。 “唔……”他很想说才没有,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确实,被山德鲁那么一打岔,他原本酝酿的情绪也都烟消云散了。这个队伍里,尽管王子和那死骨头都比较擅长惹人类讨厌，但他们并不是让他感觉这个团队内没有他的一席之地的罪魁祸首。 真正的原因是贝尔克斯。这只天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周枫永远都猜不透，表面上装得平易近人，实际上心中却视每个人为棋子，肆意操纵。这种被人算计被人利用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不过正像王子所说的，他能做的，只有棋子的工作，下棋人的头脑他不具备，终究只能是听别人的安排。 然而其他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原本的营地已经没必要回去了,他们只好原地休息，再建一个简易的过夜的地方。山德鲁重新搭起了一个帐篷,待贝尔克斯进去休息以后，他们又重新围坐在了篝火旁边，就像过去一样。公主殿下抱着打着呼的狗盒，搔着对方的肚皮，狗盒发出满意的呼噜呼噜声。王子则忙着组装零件，他们离开营地时只带了最重要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安提基特拉机械。山德鲁则交给了他一大堆备用金属，让他做个笼子出来。 “你们就从来不会怀疑贝尔克斯么？”他一边按照山德鲁的要求将金属棍拗成合适的形状，一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至少他觉得，那骨头架子不应该对贝尔克斯完全信任，毕竟在死神来了的世界里，对方可把他们骗得团团转。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问他，不用猜那些有的没的。”山德鲁打磨着一块石板，不知道在雕些什么。 “他会告诉我实话？”周枫狐疑地问道。 “他骗过你么？” “当然！而且不止一次！”他简直怀疑山德鲁是不是失忆了，“你不记得了吗？就在上个场景里，他明明就是死神，结果却混在我们当中，假装和我们一样逃避死神的追杀——其实追杀我们的分明就是他！所有的死亡设计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我的记忆力至少比你好。”那骨头架子吹了吹石板上的碎屑，“他的最终目的是让我们发现他是死神，并且回去纠正这个错误。他没有必要欺骗我们。” “啊……那他为什么……”周枫张口结舌，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想一下吧。”对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耐烦地说道，“如果你醒来，发现你面前站着两个人，新人，甚至连轮回之书都没有，其中一个人说，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死神，而且他是从未来穿回来的，你会怎么想？” “呃，我肯定不会信的。”他一下子泄了气，“那根本不可能，不符合常理。再说就算他证明了，我们也会倾向于怀疑，或者干脆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受死神神格的影响，贝尔克斯不可能放他们离开，虽然对方可以消极怠工，但毕竟不解决根本问题。他们还是会被杀，而且正面冲突的话，他们面临的不是那些能躲得过的事故，而是根本毫无道理的即死法术。可如果对方不透露真相，而是引导他们一点点去发现，他们不仅会对真相深信不疑，而且还能有心算无心，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从而争取到穿越的时间。 贝尔克斯的做法，正是那个任务中唯一能让他们得到一线生机的决策。 “他没有欺骗你，只是没有告诉你真相。但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他也不会拦你，甚至还会启发你去寻找答案。”山德鲁继续锉着石板。“天使不会说谎，也不懂得阴谋诡计，那是他们的本性。我认识他几百年了，比你更了解他。” 周枫一阵无语。要说贝尔克斯不会说谎，顶多是选择性地说出实话，他还能勉强相信，但要说对方不擅长阴谋，他打死都不信。 “我们说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骨头只是横了他一眼，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没准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山德鲁总能被自己的导师给算计到。 周枫愈发肯定自己的看法。 “弱者都以为强者喜欢算计他们。”精灵王子轻蔑地说道。 “我没跟你说话！”他怒吼回去。 “他说的没错。”山德鲁拿锥子指了指他，“你的根本问题在于你是个弱者。” “你们都喜欢拿我刷优越感对吧？”他将差点被他捏成一团废铁的笼子丢了过去。“行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别人告诉你实话的时候你为了你那可悲的自尊心而不愿意接受，这样谁要跟你说实话。”精灵王子轻描淡写地说道，用螺丝刀调整着齿轮。 “好，你赢了！”周枫盘膝坐在地上，“说吧，我洗耳恭听！” 那只精灵瞥了他一眼，才徐徐开口道，“我在你们人类社会游历的时候，曾经到过一个小镇，镇子里的人们得知国王三天后要驾临，都怨声载道。他们不得不将仓库里仅存的麦子都取出来制作面包，将储备来过冬的肉制品奉献出来做成没有人敢奢望的盛筵。吉普赛人被驱逐了，小孩子们被赶到野地里去寻找鲜花，而当时已是深秋。可国王来的时候却嫌弃他们的准备过于简陋，没有享用任何食物便愤而离去。为国王准备的食物不可能给平民分食，只好被尽数丢弃，镇上的居民却要勒紧腰带度过这个冬天。他们诅咒国王，憎恨国王傲慢的要求，但他们更加憎恨的是命运被强者摆布却不得反抗的屈辱。” “可以理解。”他觉得这个故事和他的情况有着微妙的相似，尽管听上去完全不同。 “所以我就认为，这是个坏国王，索取无度，一点都不懂得体恤下民，是个肆意操纵别人来满足自己的暴君。因此我就潜入了他的宫中，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国王并没有想去那个小镇，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小镇叫什么名字，到底在哪里，他要去的是位于南方的行宫，并在那里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然而这个小镇的市长却买通了国王身边的人，让国王在去行宫的路上能够经过他的小镇。他相信如果国王满意他的招待，或许会提携他，这样他就能跻身上流社会了。可实际上，国王对那个冷嗖嗖的小镇毫无兴趣，一刻也不想多留，因此就有了之前我所见的情况。” “也许那个国王只是为了推脱责任才这么说的。”周枫可以想象这位王子殿下是怎么打听消息的，八成是半夜溜到人家寝宫去，用长枪对准只穿了一条内裤的国王，然后质问对方的种种恶行。这样国王当然要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了。 “他不会相信的。”山德鲁发出了一声短促刺耳的嘲笑。 “好吧！我们姑且先当这是真的好了！”他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知道谁的说法是正确的，但我相信国王的版本更接近真相。”王子殿下并没有介意他的态度，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在你们人类的社会体系中，国王算是个强者，而平民、下等贵族，都算是这个体系中的相对弱者。国王并没有提出要求，要镇民准备面包和烤肉——他不可能这样做，因为他是个国王，他的脑子里不会只有面包和烤肉，这种事情向来有人为他安排好，不需要他操心。而这个体系中的弱者，却仅仅是因为他的存在，或者是简单的一个行动，而衍生出一大堆的歪脑筋。他们需要取悦这位强者，从而在这个体系中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以支配更多的弱者。国王只是要从城堡出发去行宫，非常简单的两点一线，可就是这样一个行为，沿途波及的弱者而言却不啻于风暴过境。国王有意操纵这些平民百姓吗，不，没有。但平民的命运是否受到了影响，无法否认的，确实是，还是相当强烈的影响。” “所谓强者，意味着的不仅是力量上的强大，不仅是心态上的优势，还意味着以他们为中心而存在的‘势’。他们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因为强者之势，而无法避免地修改自己的行动轨迹。这种势，就像是恒星的引力场，它只要存在于宇宙当中，靠近它的物体就会被引力所牵引。如同地球之于太阳，太阳没有要求地球做圆周运动，可地球如果不围绕太阳旋转就会遭到毁灭。当强者存在于你的身边时，你的内心、你的情绪、你的意志、你的决策，你的一切一切，都会因为他而改变。不仅是你，其他人也是如此，这些人所形成的合力，让你更加身不由己。你以为这是强者有意操纵于你，并因此而憎恨强者，这就像是玛雅人用来祭祀太阳的活人祭品，太阳并未做如此要求，祭品的人生却因此而夭折，可诅咒太阳又有何用？不若成为另一个强者，来摆脱对方的引力。” 不，两个强者只会如同两颗靠得太近的恒星，嘭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无比耀眼的超新星爆炸，然后他们无比巨大的质量导致的无比巨大的引力让他们融合成了一种更加糟糕的天体——黑洞。 如果说恒星的引力场是可以逃脱的，那么黑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比如团队内的某对师徒，当他们只存在一个的时候，就仅仅是让人讨厌。但当两个人同时存在的时候，那就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又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无比抓狂但又得受他们的摆布。 对此，周枫已经深有体会。 “即便如此，我还是可以讨厌他的么。”他嘟嘟囔囔地说道。 “那是弱者的权力。”王子殿下重新拾起螺丝刀，继续摆弄起了机械零件。“憎恨自己，诅咒命运，做着徒劳无益的发泄，却不采取任何有助于改善自身处境的行动。一个人之所以是弱者，总归是有原因的。” 很好，他决定为了这番话将精灵王子在他的黑名单上的排位往上移那么一格。 “哈，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跟他白费唇舌。”山德鲁讥讽道，“自从我上次试图给那个冥顽不灵的榆木脑袋里灌输点真正的智慧却惨遭失败后，我就意识到，这家伙没救的。他缺少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次他是真的打起精神认真听了。 “哥哥，队长现在也挺好的，为什么你们非要这样逼他呢？”公主殿下抱着狗盒说道。 “没关系的。”他回头给了公主一个自信的笑容，又斗志昂扬地转了回来，“说吧，到底是什么让我没法成为一个强者？” “你居然在讨我妹妹的欢心。”王子殿下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满意。“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你个死妹控！我在和你说正事！”他瞬间就抓狂了，能不能不要在他最有干劲的时候打击他的上进心啊！ “他告诉你答案了，你个愚蠢的人类。”山德鲁不耐烦地说道，“阻止你成为强者的，就是爱。爱让你感到安全，因为你觉得还有人会爱你，所以你不会绝望。你不经历真正的绝望，就无法做到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就是无法破而后立。你没法破而后立，你就始终在你这个境界里，无法前进。你得到的爱可以让你变得更强，但无法得到的爱才能让你成为真正的强者。” 所以让你从一介凡俗变成现在的黄金级强者的就是你苦苦追求你导师几百年结果人家对你不屑一顾对吗？ 还有那个死妹控，让你成为心灵上的强者的就是你为你妹逆天改命结果你被你妹一刀捅死对吗？ 果然是两个人生卢瑟能得出的结论啊！ 简单说来就是苦逼着苦逼着，苦逼到有一天怨念爆发了就成为了一代强者！ 周枫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竟走在成为强者的路上！ 这真是个硕大的悲剧！ “我还不如等明天早上问问看贝尔克斯。”他托着下巴，觉得自己跟这两个苦逼的卢瑟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他的意见肯定比你们两个靠谱。” “你尽管尝试好了。”山德鲁冷哼一声，“我们好歹也是从凡夫俗子走过来的。他？他压根没在你这个境界过。” 哦，对，那家伙是个天生的黄金级来着。 　　☆、第68章 断绝后路 荒岛上的第八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周枫的触手卷着一只红色羽毛的小鸟兴奋地扭动个不停。 “我想它大概是饿了，我的意思是,我饿了。”对他而言烤鼹鼠什么的似乎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你说的‘它’是指你的右手么？”山德鲁用法杖戳了戳他的触手,“有意思,看上去明明没什么变化，却比你过去笨拙如同老年痴呆的右手敏捷多了。” 他这才想起别人是看不见他的触手的。在这些人眼中,他的右臂还是正常的右臂。 “这只小鸟长的这么漂亮，难道队长准备吃它么？”公主赶紧接过鸟儿，护在掌心里顺着羽毛。 “否则你有更好的主意么？这附近的浆果丛可都被烧光了。” “如果你喂给它肉的话，它会给你一颗蛋。”公主闭上双眼,感知着小鸟的能力。 “我们还有多余的怪物肉,来试试。”山德鲁打开了笼子,“我本来还准备用这个来装兔子。” “那样兔子岂不是太可怜了。”公主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但还是把鸟儿放进了笼子里。 于是这一天的早餐就变成了石板胡椒煎蛋。 “我想到制止那位——” “快银。”周枫取来胡椒罐,往他的煎蛋上又撒了一点，“我敢肯定他拥有的是快银的能力。” “嗯，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了。”贝尔克斯接着说了下去，并将煎蛋分给其他人。“既然拥有的是超级快速的行动力，我们只要比他更快就可以了。” “加速魔法？”山德鲁坐在远离石板的地方，对他们的早餐毫无兴趣。“正常说来，加速魔法只能让人的行动速度快上一倍到两倍。倘若那个什么快银，真的拥有接近光速的速度，怎样的加速魔法都无法实现接近他的速度。” “为什么？”周枫嘴里塞满了煎蛋，含糊不清地问道。 “加速魔法作用的是人体，通过刺激人体潜力以实现在短期内爆发更快的速度。”贝尔克回答道，“所以它不能让人突破生理上限的速度。接近光速，这无论如何不是普通人类能达到的。” “需要解开基因锁是么？”他想起了某小说里的设定。 “我不敢肯定基因锁是否真的存在，你们的科技对我而言还有很多神秘之处。”贝尔克斯显得有些无奈，“虽然我不得不承认，那位快银想要达到接近光速，比我们要容易的太多了。” 他既不了解科技，也不了解魔法，只好闭嘴。 “等下，你昨晚不是睡觉去了么？怎么突然就有主意了？”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你以为他睡觉和你一样么？”山德鲁嗤笑道，“凡人，你跟他隔着好几个境界呢。” “谢谢，不用提醒我也知道。”他没好气地说道。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尝试拆卸神格。”贝尔克斯用豆荚喂着新来的萌物小鸟，浑不在意地说着骇人的话，“将规则解析出来，昨晚我发现了一条规则能够帮我们对付快银。” “拆卸？神格还可以拆卸？”周枫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一大堆乐高积木。 “泛亚队有行动了。”贝尔克斯放下鸟笼，取出了紫宝石为他们展示着，“他们放火烧了所有的树林。” “这些人疯了吗？”周枫怎么都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出这样一招，“他们要搞什么？” “你们快去草原，我担心他们会去烧草原。”贝尔克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画面转向了泛亚队的基地，现在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们搬走了？”如果说放火烧山是断他们后路，可连自己的营地都拆了，难道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么？ “不见得，我去检查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法术。”山德鲁撑着拐杖站了起来，“公主殿下请跟我来。” “我们去草原堵人。”王子殿下从背后抽出短枪，带头离开了营地。 当他们到达草原的时候才发现，草虽然没烧起来，但兔子洞却全毁了。原本是兔子窝的地方已经塌陷了下去，还被灌了水，只有少量无家可归的兔子在附近乱窜着，其余的大概已经惨遭杀害。 “残忍的人类。”王子殿下反握着长枪，到处巡视着，一脸的杀气腾腾。 “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兔子肉都够他们过冬了。”周枫感觉不妙。昨夜道明守拙招安他不成，损失一员大将不说，还透露了重要情报给他，也难怪今天恼羞成怒，要开始出绝招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悲鸣，他们对视一眼，便匆匆跑了过去。只见刚才还优哉游哉地吃着草的牛群现在已经纷纷倒在鲜血之中，发出临死前的哀鸣。而罪魁祸首，正是手里把玩着一柄小刀的银发男孩。 “你小子，可算被我们抓着了吧？”周枫捏了捏手指，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正准备将这小子胖揍一顿，却见道明守拙带着队里的其他新人，满脸凶相地来到他面前。 “别来无恙啊，周队长。”那道士语气阴狠地打着招呼。 周枫下意识地一怵，道明守拙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他到现在还没完全搞清楚，只能确定对方修炼的是道术，但会不会有别的技能，他也说不好。此刻现身，想必是有备而来。 然而还没等他接话，王子殿下长枪一甩，便朝道明守拙攻去。吓得周枫赶紧掏出紫宝石，联络上守在营地里的贝尔克斯，“我们在草原上遇到敌方了——” 话音未落，王子殿下凌厉无比的一枪已经抵达了道明守拙的面前，而那道士早有准备，抬手一道符，身边就亮起了一圈金色的结界。却不想这十拿九稳的一枪却是虚晃一招，真正的目标则是道明守拙身后的新人。银亮的枪尖贴着结界擦过，瞬间洞穿新人的心脏。 长枪一抽，便是一蓬鲜血飚出，周枫满心震惊，道明守拙也相差不远。王子殿下抖了个枪花，却已撤到了五步以外，重新和道明守拙形成对峙之势。 “——我方已干掉敌方一人。”他生生将原本要说的“对方人数占优，速来支援”给吞了回去，结结巴巴地继续对着紫宝石说道，“再不来王子就要大开杀戒了。” “你们居然敢——”道明守拙怒目圆睁，话说一半，却突然卡住了。 周枫古怪地望着对方，那道士仿佛被人瞬间冻住了一般，姿势和表情都凝固在一个可笑的状态上。说来也奇怪，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风像是停了下来，草叶不再发出簌簌的响声，牛也不再哀鸣。银发的少年握着小刀朝王子殿下冲了过去，却被对方枪柄一转给倒抽了回去。 “这不可能！”那孩子捂着脸，震惊地望着他们，又瞧了瞧那边的道明守拙。“你们……你们怎么突然变快了？” “少废话。”王子转着枪柄又是一阵抽打，将那熊孩子揍得鬼哭狼嚎，“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先留你一命。队长，把他捆起来。” “哦，好。”周枫赶紧伸出触手，将银发男孩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心里却暗自称奇，原来凶神恶煞的王子殿下居然是不杀小孩的，果然反派这种生物都是很有原则的么？ 走到道明守拙面前，王子平举起长枪，对准了道士结界的护符中心，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这护符到底有多强。” 只见长枪震颤了起来，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王子殿下突然出手，长枪向前一推，闪耀的枪尖毫无阻碍地穿破了朱砂护符，接着洞穿了道士的心脏。 简单得不可思议。 周枫这才想起，王子殿下的那把枪据说连地狱之王都能杀死啊。 然而这时异变陡生，道士的身体突然像是气球一般炸裂开来，化作一缕青烟袅袅飘散。一只草梗编成的小人掉在了地上。 “假的。”精灵王子附身捡起草人，上面还贴着一张纸符。对方又走到另外三个新人那里，包括死掉的那个，挨个用枪尖戳了一遍，他们也都炸裂开来，变成了贴着符的草人。 “那个阴险的人类肯定埋伏在他们的营地附近。”王子殿下表情阴沉地将草人捏碎了。 “你妹妹……”周枫话还没说完，背景音效忽然又回来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她已经知道了。”对方将碎屑洒在了风中，转而检查起受伤的牛。 “队长，”紫宝石里传来了贝尔克斯的声音，“我刚才暂停了你们那里的时间，抓住快银了吗？” 暂停时间…… 周枫一阵无语，原来贝尔克斯说的比快银更快就是指这个！根据相对论，物体运动速度越接近光速，他自身的时间就越慢，反过来说，如果时间慢到无极限，接近于停止，那么他们的速度也就快到了极限，接近于光速！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可以和快银媲美的速度！ 虽然他物理不及格，但大致的原理还是能想明白的。 不过为了抓住快银，这家伙居然连时间暂停这种大招都搬出来了，也是够拼的。 “啊，他被我抓着呢。”周枫有气无力地答道。 “那就好。”宝石对面传来的声音透着一丝宽慰，“我昨晚恢复的魔力只够我发动一次时间暂停，如果错过了就得等明天了。” “我们这里的危险已经接触了，但山德鲁那边……嗯，道明守拙很可能埋伏在营地附近，等着他们去自投罗网。”他把王子殿下的猜测和对方讲了。 “不用担心，快银在我们手上，泛亚队不敢轻举妄动的。”说着，贝尔克斯就掐断了和他的通讯。 “他没法来救这些牛了。”周枫对王子殿下解释道，“他的魔力耗完了。” “只有这个小家伙活了下来。”精灵王子从一群死牛当中抱起了一只圆滚滚的小牛，“被它的母亲护在身下，可怜的小东西，以后它就是这座岛上唯一的牛了。” 小牛茫然地望着他们，发出了哞哞地叫声。 “嘿，瞧你干的好事。”他的触手尖戳了戳那个银发的男孩，可对方只是撇过头去。 他们带着小牛和快银回到了营地，山德鲁和公主也回来了，前者正在朝贝尔克斯大喊大叫。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些该死的人类？！”那骨头架子气恼地挥舞着法杖，“我只需要用一根指骨就能碾死那只臭虫！他居然还敢在我面前一脸的沾沾自喜，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把他的脑袋当成西瓜打烂了！” “因为你无法杀死他们。”贝尔克斯无奈地叹着气，“这个位面没有真正的死亡，你就算杀了他们，也只是将他们送到别的岛上。这些人类太危险，他们会彻底破坏掉这个位面的生态平衡。” “为什么我要关心这个破位面的生态平衡？！” “往好了想，那些死去的牛也可以在其他岛上重生的。”周枫认真思考了下，发现这也不算什么坏事。 “它好可爱~”公主一看见小牛，就被萌得心花怒放，连忙从哥哥手中接了过来，“它的父亲们都死了么？好可怜啊。” 父亲们？周枫觉得这句话信息量略微有点大。 “天啊，它长得就像布偶一样。”公主殿下将小牛放在地上，揉着对方头顶上如同王冠般竖起的一撮毛，“要重新繁衍成一群牛可是需要很久的时间，不过我想它会成为一只很有责任感的头牛。” “它是最后一只了。”周枫有些遗憾地打破了公主的幻想，“没有母牛跟它配对，嗯，如果它是公的。” “这种皮弗娄牛是没有雌性的。”公主殿下笑了起来，“我们只要照顾好这头小牛，来年的春天它就会成长为强壮的公牛，然后诞下新的小牛，几年后它们就能重新繁衍出一个群落了。” 呃……你的意思是说，这只牛可以自攻自受诞下一头公牛，再跟这头公牛父子交配生出一头小牛，接下来再祖孙交配…… 等下，好乱啊。 周枫捧着脑袋，对牛群的家谱感到越发头大。 “这些牛在我们的岛上死去了，就会在别的岛上重生。每座小岛上的草原面积是有限的，如果牛群太多，草原会负担不了，到时候这些牛就会为了寻找新的食物来源和水源而迁徙，从而入侵到别的生物的领地上。”贝尔克斯忧虑地望着小牛，“小岛的生态过于脆弱，大部分的生物都处在一个相对孤立的环境，或者几种生物构成一个简单的循环。一旦这种孤立状态被打破，弱势的物种可能就会被灭绝。而由于没有死亡的法则，一个岛上出现物种灭绝，只会导致其他岛上这种生物的数量增长过激，从而出现新一轮的物种迁徙和入侵。” “最后所有的小岛都会因为生态失衡而彻底失去生机。”王子殿下皱着眉头，“没有解决办法么？” “除非□□神直接修改规则。”贝尔克斯翻着轮回之书，“他掌控的法则太少了，才会导致这个位面有各种不自然、不协调的地方。” 周枫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你也有神格，你可以更改这个世界的规则么？” “付出一定的代价，我可以利用掌控的规则短暂地改变规则，就像刚才暂停时间那样。但永久改变，就相当于是将一条新的规则编入现有的体系中，这存在着很多困难。”贝尔克斯沉吟片刻，才继续说道，“规则不是孤立的，它是一个系统，就好比你有一台机器，要取出一个零件，换上新的，不可能不去动其他的零件。而其他的规则都掌握在这个世界的主宰手中，我没办法僭越他的权力。不过如果我们能够接近他的领域，或许可以让他融合我的神格——” “想都别想！”山德鲁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让那些杂碎再多活几天吧，算他们走运！” 　　☆、第69章 冬季降临 “可是这样说来,神格这种奖励岂不是很鸡肋么？”周枫还是心有不甘,“虽然号称掌握着领域内的所有规则,却只能当成魔法来使用。” 假如说神格是真神级的奖励，那么魔法技能充其量只能算是白银级啊！ 这打折也打的太狠了点吧？！ “什么叫做当成魔法来使用。魔法,本来就是对神的模仿。”山德鲁气呼呼地纠正着他的用词错误。“法师研究魔法,只为了离封神更近一步。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不想封神的法师不是好法师！” “并不是神格没有用,而是单纯只有神格，很难发挥出它的功能。”贝尔克斯解释道,“神是神格、神位和神力的三位一体。空有神格，就好比你知道该怎么做，但你没有资格插手，也没有能力插手。” “你只要拿到公共空间就好了。”被触手捆着的银发小子插嘴道,又突然慌张了起来,“糟糕,我不该说的。” “别话说一半,快讲一下,公共空间是怎么回事？”周枫挥舞着触手将那家伙推到了众人之间。 “我直接读取他的记忆就好了。”山德鲁不怀好意地走了上来。 “别别别……”那小子立刻缩起脑袋，“我说！我说！公共空间是主神帮你们清理好的一个位面，没有神，所有的神位都是空的，只要有神格，有信徒支撑，就可以直接封神！” “我记得只要有白银小队的权限就可以得到公共空间？”贝尔克斯露出困惑的神色，“主神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冒险者成长为真神之前，还给他们锻炼的场所？” “主神想什么，谁知道呢？”那小男孩嘀咕着，试图将自己缩的更小一点来逃避他们的注视。 “主神安排的每一个任务，设置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它的用意，甚至每一个数字都是。”贝尔克斯用近乎神圣的语气答道，“如果你只能看见主神的任务要求，而无法领会背后的含义，那么便只能在任务世界挣扎了。” “能有什么含义呢？”周枫觉得这个略扯，不过这天使本质上是个神棍，无怪乎会这么想。“青铜小队有五个人是因为青铜五小强么？” “噗。”在场的只有他们的俘虏领会了这个笑话的含义，“不是，是因为五个人，不同技能，不同种族，刚好可以实现资源配置的最优解。这是无数团队通过实践证明出来的。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白银小队要有七个人，七个人的队伍很难组合，总归会有功能重复的，而无法在有限的等级内实现力量的最大化组合。” “因为七个人刚好可以组成一个基本的神系，一个主神，六个辅神。”贝尔克斯望着被困在触手间的银发小子，“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呢？” “这个，啊哈哈哈……”对方扯着嘴角干笑着，答不出来。 “你是‘眼’，泛亚联盟放在这支小队里的‘眼’！”周枫立刻醒悟了过来，这家伙跟颜梅的功能是一样的！只不过泛亚的思路和神州不同，神州培养“眼”会优先往治疗系方向走，确保“眼”的生存能力，以及对小队的贡献。而泛亚队则更着重培养“眼”的逃跑能力。 “既然你们猜到了，是不是可以不杀我啊？”那小子眼巴巴地瞅着他们。 “那么谁是队伍里的种子？”像是这种带“眼”的小队，一般会有真神势力着重培养的对象，比如周枫这个队伍里，颜梅就是为了前队长而安插进来的。“是那个女人？” “对，是她。”银发小子垂着头说道，“道明守拙的能力不强，但非常丰富，能够应付大多数任务场景。我是经历过了很多的任务，有足够的经验，包括饥荒世界也是我熟悉的。按理来讲有我们两个保驾护航，再加上她自己也有白银级了，完成区区青铜级的组队任务不难。谁能想到会遇上你们啊！” “所以他恼羞成怒了？”周枫扶着额头，“我杀掉了你们队的种子，他知道回去也要面对真神的怒火，所以破罐子破摔了？那个女人有这么重要？” “她很有天赋。”银发小子低声说着，“她第一个任务进的X战警，觉醒了控火的超能力，只有青铜级。第二个任务进的次元树之战，通过越级挑战刷出了毒雾爆发的技能卡。她释放的毒雾除了有很大的杀伤力，被火点燃后还可以形成毒火，威力加倍。第三个任务，艾德尔冒险，在那里转职占星术士，得到星辰之火。星辰之火无法熄灭，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大。每个技能的评级都不高，但组合起来非常厉害。主神是根据评级来定的世界难度，因为她自身实力可以说是远高于评级，所以存活的希望更大。” “我说怎么她的等级才白银下，打起来跟白银上一样。”周枫嘀咕着，“可最后还不是被王子一枪杀了。” “呵，谁能想到你能拿到影手的能力啊。”对方有些发酸地瞅着他的右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获得影手。我也看不见，但我知道你有。队长就是因为看不见才大意的。” “你知道我的右手是什么来头？”周枫顿时喜出望外。 “我只知道它在原作里属于疯狂科学家威尔逊。不过从效果来看，它的作用应该是把san值强制清零吧。就算她没被你们杀死也救不回来了。”对方又转向精灵王子，“你的枪，是不是穿刺死棘之枪？” 王子殿下摆了摆头，语气有些苦涩，“我不知道你们人类叫它什么，不过它并不是一把属于英雄或者传奇的枪，因此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穿刺死棘之枪，不是库丘林的么？”周枫虽然对日漫不了解，但大名鼎鼎的命运之夜还是听说过的。 “对，就是那把能够逆转因果的魔枪，出枪必中心脏，并且伤口无法愈合。库丘林于爱尔兰的影之国得到。”银发小子扭着脖子，露出不舒服的表情，大约是被王子的枪柄抽中的地方还在疼着。 “爱尔兰那里住着擅长打造武器的妖精。”公主殿下解释道，“有可能是妖精打造了这柄枪的仿造品，然后流去了人类的手上。这种事情以前常有发生了。” 所以这柄枪就是传说中的穿刺死棘之枪的终极加强版么？周枫有些眼馋地望着王子背后别着的那把短枪，感觉是比命运之夜里的枪兵手上那把要厉害啊，难怪瞿飞说是神器。 “你们两个本来该是我们团队的。”银发小子一脸怨念地盯着两只精灵。 “我们才不会与你们这种人类为伍。”王子殿下倨傲地甩了甩袖子。 “说来也奇怪，主神怎么会安排我们两支队伍凑在一个任务世界里呢？明明一支是白银小队，一支是青铜小队。”周枫觉得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主神的用意应该是让我们合作。这种组队任务考验的不是个人的战斗力，而是合作能力。”贝尔克斯取出地图观察着，“岛上资源有限，如果不合作，双方互相拆台，就会出现我们现在的情况。资源被彻底破坏，谁也活不了多久。而且我们两队中都有人的能力适合这个任务，我可以驱散黑暗，降低任务难度，而这位先生拥有高速运动的能力，移动迷宫对他而言不是障碍。” “我很乐意合作。”那小子迅速表态。 确实，这个任务如果一开始他们就能通力合作，其实没有这么麻烦。可惜现在因为他们不小心干掉了对方团队里的种子，道明守拙陷入癫狂，两队之间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既然如此，你来说说看，地下迷宫的入口到底在哪里？”山德鲁语气不善地问道。 “原作里它被藏在一块石头下面。但我们已经破开了许多块岩石，却没发现它的踪迹。前段时间我还去沼泽里也探了一遍，同样没有收获。”银发小子动作别扭地耸了耸肩。 “很好，这附近所有的石头都被我们砸碎了。我看我们还是用回原计划吧。”那骨头架子不耐烦地说道，“直接崩了这座岛的地表，看看它出不出来！” “不必。”贝尔克斯拦住了山德鲁。“让队长先检查一遍。” “我？”周枫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不是么？”对方微笑着说道。 原来这也成为优点了么？他忽然有点小雀跃。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高兴自己能派上用场的。 拖着触手上挂着的那个人类走上一圈，周枫果然发现了一处地洞。 “好像很深的样子。”他打开手机往下照了照，地洞的侧壁有着花岗岩般的云纹图案，在手机的照射下反射着幽寂清冷的光。“你们都看不到这里有个洞么？” “我可以看见你趴在地上做着令人费解的动作。”山德鲁径直走到他的身前，就踩在洞口的上方，却奇妙地悬浮在那里。“我猜我现在就在你说的入口的上面吧？怎样？我掉下去了吗？” “没有。”他张大了嘴，“怎么会这样？” 这个洞口，对看不见它的人而言就是不存在的？ “我插一句话。”银发小子艰难地挪了过来，“原作里确实有类似的情况，像是一座黑色方尖碑，san值过高的人能看见它，并且无法通过它，而san值过低的人会看不见它，并且穿过去。对不同的人来说，他们的现实是不一样的。你们有紫宝石对吧？用紫宝石可以做成暗夜护符，戴上就能看见入口了。” “不用那么麻烦。”贝尔克斯温和地说道，“队长，你对这位先生——” “叫我白虹就好。”对方赶紧说道。 “——对他再使一次你用在那红衣女人身上的招式。” “什么？！”白虹大惊失色，“san值归零可是会永久疯狂的啊！这和我们说好的可不一样啊，别这样别这样，还有其他稳妥的方式可以降san值的。” “我会稍微温柔一点的。”周枫感应着触手的意识，“来吧！” “不要啊！”那家伙立刻挣扎起来，突然动作一僵，“这是……” “我觉得应该已经成功了。”他也不是很确定，这招无声无息的，何况对方本来就被他的触手控制着。 白虹四处张望了下，“很好，我可以看见地洞了，你们是准备让我探索吗？得给我个光源才行，洞穴是永久黑暗的地方。” 然而贝尔克斯却没有动作，而是望向了天空。 一点洁白如同羽毛般轻盈地飘落，周枫伸手接住，却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冷。 “下雪了。” 刚才还是晴空一片，此刻天上却已是乌云密布，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气温急转直下，很快就让人冻得直打哆嗦了。 “这不科学！”白虹大叫道，“应该还有十二天才入冬啊！” “你们队长去了那边。”贝尔克斯指着一个方向问道，“那里有什么？” “冬季陷阱！我居然把这个忘了。”那家伙懊悔地说道，“我们来这里第二天的时候就发现了，是一个箱子，打开后就会让季节直接跳到冬季。我叮嘱过队长让他千万别碰的……他真是疯了！” “这些雪花好漂亮~”公主殿下倒是毫无危机感，“快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品种的小鸟！”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只通体淡蓝、头顶有着雪白的羽冠的鸟儿落在了地上，拿爪子刨了刨地面又飞走了。 “那是雪鸟。哦，该死！这真的到冬天了！”白虹抱怨道，“我们没必要去地下了。” “为什么？”他看不出这有什么联系。 “地下的环境比地表险恶的多，下面全是怪物，我知道你们不怕怪物，但更麻烦的是，没有食物。地下一层只有蘑菇和香蕉是可以随意摘取的，运气好的话也有浆果，但数量非常少。而且蘑菇摘一次就没了。那个迷宫能比这座岛还大，一天是走不到头的。如果不带上足够的食物下去，走到一半你们就得饿死了！” 周枫摸了摸肚皮，“我可以勉强接受蘑菇。” “别开玩笑了！”白虹立刻反驳道，“红蘑菇有毒，绿蘑菇致幻，蓝蘑菇能解毒但也会让你san值继续下降，你喜欢哪个？” “好吧，这座岛上还有哪里有吃的？”他心下觉得不好，道明守拙的计划应该就是将他们饿死在冬天。 “都没了，山羊早就被我们杀光了，牛也没了，兔子洞被捣毁了，所有的植物都烧毁了，猪村也被一把火烧光了。为什么你们刚才不把那些死牛都搬回来呢？”白虹思索片刻，“有了！你们还可以去找大象，大象很好吃的！” “你太残忍了！大象那么可爱，你怎么舍得吃它呢？”公主殿下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我们还有这只鸟。”周枫将鸟笼子拎了起来。 “好主意，未来你们就靠鸟蛋过活吧。”白虹蔫巴巴地说道。 “我们可以考虑和泛亚队交易。”贝尔克斯提出了他意料之中的建议，“他们的目标是离开迷宫，我们可以帮他们实现这点。” “不，相信我，和道明守拙那种人做交易是你能想到的最坏的主意。”周枫想起那人的嘴脸还有些恶心。 白虹深以为然地附和道，“他制造这个局面，就是为了迫使你去和他谈判。而且我怀疑他已经不打算完成这个任务了，反正有没有惩罚，他可以在这里无限制地住下去。” “那样子你岂不是也不能离开了？”周枫记得团队内要所有人都完成任务才能一起离开。 对方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周枫懂得那种眼神，这是另一个交易。 白虹替他们探索地下，而他们替对方杀死道明守拙。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位面没有死亡。 　　☆、第70章 真神之路 “行吧，我先去地下探探路，有我这个资深玩家在，总归不会饿死你们就对了。”白虹晃动着身体,“我非得用这个姿势下去探路吗？” “不用。”山德鲁拿法杖戳了戳对方,“可以松开他了。” “你对我下了什么诅咒？”触手一松,白虹就连忙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只是个印记。”那骷髅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方便我找到你。相信我，不管你在哪个宇宙，我都有办法抓住你的灵魂。” “那骨头架子可是非常不好惹的。”周枫立刻现身说法。 白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态度谨慎地开口,“如果我帮你们完成了任务,能把这个印记移除么？” “要取决于你的表现如何了。”山德鲁以一种威胁的口吻说道。 他相信不管对方怎么做,那骨头都不可能移除印记。 虽然他其实很怀疑是否真的有那么个印记。 不过看白虹的表情，对方是深信不疑的。 将手电筒和剩余的电池交给白虹,周枫用触手将对方送了下去。几秒钟后，下面传来了白虹的惨叫—— “快拽我上去！洞口有个蜘蛛女王啊啊啊啊啊！不要咬我！救命！” 周枫只好用超能力把对方再拽上来,“没办法探索么？” “不,我已经探索完了。”那家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有纸笔么？我给你们画个示意图出来。” 由于安提基特拉机械已经组装完毕，蓝图正好可以拿来当草纸。白虹在地图背面一阵鬼画符，一边画着还一边给他们解释，“地下迷宫的通道大约有两人宽，从洞口走到二层的入口，按正常人的速度，可能要七到十天——” “这么久！”他不由得惊呼道。 “你以为呢？下面全是曲曲折折的羊肠小径，而且还有好多死胡同。”白虹将地图划成了四个部分，“不过也不都是小道，也有些开阔的场地，这些场地根据地形大概可以分成四种，触手群，蘑菇林，种植区和矿区。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特点。这个你们下去看了就知道了。现在的情况是，天气会越来越冷，除非你们赶紧生火，否则很快就会被冻成冰的——” “是啊，我已经感觉到了。”他抱着手臂打着哆嗦，雪还在下，已经在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了。 “但地下相对温暖，一时半刻冻不死你。而且有一片区域有光照，你们可以在那里建个基地，不再上来了。地下可以种植作物，不受冬天影响，有地下河，保证水源，还能钓鱼——地面的池塘应该已经结冰了。虽然没机会制作蜂箱比较可惜，不过我们的菜谱已经很丰盛了。”白虹转着笔，“在地下生活并不难，问题在于，这个迷宫是会变化的。我们到终点的相对距离始终在改变，有可能会永远都到不了。” 其他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往好了想，按移动迷宫的原作，迷宫的变化是有规律的，我们只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发现。”白虹清了清嗓子，放下笔，将地图推到了他们的面前。 “按你的观点，去地下之前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周枫想了想自己的需求，他只要能吃饱就满足了。 “大量的干草和树枝，木头最好也准备一些。”白虹扳着指头计算着，“你们得制作帐篷，没有树枝和草绳是不行的。因为没有蜂蜜，不能靠南瓜小甜饼和太妃糖恢复san值，因此帐篷和睡袋是必备的。锅和木炭也带上，拜我亲爱的队长所赐，现在我们有了无穷无尽的木炭。” “你之前说植物都被烧光了，我们上哪儿去找草和树枝？”他将上衣裹得更紧了，但牙齿还是咯咯地响个不停。 “戈壁滩。有风的地方就会有草。”白虹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于是这一夜，他们在荒凉的戈壁滩上支了个帐篷，迎着嗖嗖的海风沉默地坐在篝火旁。 “我讨厌那个出主意叫我们来这儿的人。”周枫用触手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浑身抖个不停，就算靠近火堆也无法阻止冷硬的海风带着寒意逼人的地潮气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 “我也快冻死了好吗？！”白虹绕着火堆小步慢跑着，态度恶劣地朝他吼道。 公主殿下倒是很欢快地在旁边和小牛一起堆着雪人玩，她的哥哥则因为无所事事而同意帮他们削出两副筷子来。山德鲁被他们赶出去收集风滚草了，有那个家伙在，周围的气温能再下降个十几度。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多久？”他又往火堆里添了点柴。 “后天就是岛上魔力最盛的时候，我们启动一次安提基特拉机械再下去。”王子殿下将筷子递给白虹，“是这样的么？” “没错！”周枫兴奋地抢过了一副，“我终于可以摆脱手抓饭了！” 他们郑重其事地将筷子收好。白虹也坐回了火堆旁，抱起旁边熟睡的切斯特，“明晚我们最好去一趟桦木林，月圆之夜的时候雕像附近会出现六眼飞鱼，和切斯特类似，只要你摘了它的花，它就会跟着你，帮你照明以及恢复san值，对我们去地下很有帮助，虽然跟不了太久。或者找找看有没有躲掉火灾的浣熊。” “浣熊可以吃吗？”他满怀期望地问道。 “肉质肥美，绝对无害。”白虹顿时露出了“吃货见吃货，两眼泪汪汪”的神情，“而且它的毛皮非常保暖，可以剥下来做帽子。戴上帽子我们就舒服多了。” “我还想要一件棉袄。”他又往火堆旁挪了挪。 “那需要大象鼻子上的皮毛才能做。”白虹搓着手，“为什么我觉得越来越冷了？” 周枫抬头一看，公主殿下正杀气腾腾地瞪着他们。 啊，貌似团队内人类数量达到二以后，就可以公开探讨捕杀野生动物、皮草和野味之类的禁忌话题而不用顾虑两只精灵的态度了。 如果白虹不是泛亚联盟的人，周枫真想将对方招募进来啊。 “我们立刻的时候能将这些小动物都带走么？”公主殿下心疼地揉着小牛背上的蓬松松的毛。“一想到以后还会有人类来到这座岛上我就好舍不得离开他们。” 不不不，公主殿下，您一个人是绝壁无法阻止贪婪的人类的，得加上你哥才行。 “我们现在才五个人，就算离开了也拿不到白银小队的权限，没有自己的位面，该怎么养这群小动物呢？”白天的时候他又抓了只雪鸟放在笼子里给公主玩，这些东西花积分是能带走的，但他实在无法想象头脑正常的冒险者会把积分浪费在这些东西上。“还不如等贝尔克斯那家伙把神格研究透了，他说如果成为真神，就能将记忆中的任何事物再次创造出来，哪怕是一整个世界都可以。” “真的吗？”公主殿下欣喜地问道，“那么他也可以复活我的父亲了？” “呃，这个，”周枫不安地瞥了眼忽然间有些失神的王子殿下，“应该是可以的吧？” 他还没向瞿飞了解过这对兄妹的家庭情况，此刻更是不敢开口询问，要是他们的父亲就是被人类杀死的，那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按王子对人类的敌视态度，这个可能性还挺大的。 “哼，那个老头子，复活过来又有什么用。”王子殿下冷哼一声，继续擦着枪。 “哥哥！”公主立刻抗议道，“你就不想弥补下你的所作所为么？” 周枫和白虹很有默契地各自转过去画圈圈。 “他宣判了我死刑，我别无选择。”精灵王子声音冰冷。“复活过来，他也要继续阻止我，我还得再杀他一次。” 只能说，真相总是比想象中的更离奇啊。 “咳，其实，贝尔克斯他不会成功的。”白虹尴尬地插了一句，“他对轮回世界了解的太少了。” “怎么说？”周枫皱起眉头，他从未怀疑过贝尔克斯成为真神的可能性，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而已。 “按他现在的方式，他可以成为一个世界的神明，至少按你说的，创造一个世界，这没问题。但那样还不算是真神，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摆脱主神的控制。”白虹的语气有些嘲弄，“像他这样的人在轮回世界里不常见，但也不是没出现过。寻常人要追求突破黄金巅峰，都是要在生死一线之间领悟至高奥秘，还要经过无数场战斗的淬炼，而他这种的根本不需要。所谓一朝顿悟，白日飞升，就是这种人的特权。太聪明了，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主神专门为这样的人留了一招，我没到那个境界，不知道是什么，但以前像他这样的人，几场任务下来就封神的，最后都成为了主神的棋子。” 这些隐秘周枫完全不了解，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知道的还挺多。” “什么年龄不大？！我只是娃娃脸！”对方顿时炸了毛，“再说变种人本来老化速度就慢一些。” “好吧好吧。”他摆了摆手让对方平静下来，“你继续说，为什么他不能成功？他和过去那些人可不一样，他还掌握着虚空之力，上个世界里他篡改过轮回之书，虽然被主神发现并纠正了，但至少说明他有摆脱主神控制的潜力吧？” “拥有类似力量的人，以前也出现过。”白虹挠着下巴，若有所思，“但他们没有成为真神，还没。” 这倒是让周枫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这种力量就那师徒二人拥有。 “你刚才说到主神的棋子，这又是什么意思？”他继续追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真神要组建各自的势力吗？”白虹用木棍拨着篝火，好让火焰燃烧得更加充分。“其实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也就是主神。” “啊？”周枫完全没想到真神竟然是和主神作对的。他还以为成为真神之后就再也不用跟主神打交道了。 “这轮回之书，就是一卖身契，你都把自己卖给主神了，还指望主神放你跑么？”白虹心有不甘地说道，“主神当然不会放过那些用种种手段摆脱控制的真神，而被主神控制的位面之主，就是用来对真神发动战争的。他们拥有和真神比肩的力量，只不过受到主神控制而已。为了对抗主神，真神们往往会几个结成一个联盟，也就是所谓的势力。各个势力之所以要培养新人，给冒险者诸多照顾，就是为了培养新的真神，为真神和主神之间的战争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力军！” “而主神培养我们成长，也是为了用来对抗真神？”周枫这才恍然大悟，“可这样的话，主神怎么可能还会允许真神的势力活跃在开放世界？” “因为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冒险者究竟会加入哪个阵营。”白虹一脸严肃，“以前也不是没出过真神看好的种子最后被主神控制的事情。不过要我说啊，你们当初没加入神州势力真是太傻了，有真神指点，不敢说百分百脱离主神掌控，但至少别人掉过的坑你们不会再掉一次。自己摸索？呵呵，以为主神被真神坑过这么多次都不长心眼的么？” “为什么要对抗主神？”公主殿下天真地问道，“它是邪恶的么？” “小姐，就是主神把我们丢到这个破地方来，让我们自相残杀的！”白虹浑身无力，“如果没有主神，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对吧？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吧？我们可以每天幸福快乐地过日子吧？主神是不是邪恶的我不知道，但有主神在，就会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为了活命而不得不放弃底线，去杀人，去掠夺，问问看你的队长吧，他们上个世界里为了活命，可是摧毁了整个宇宙啊！如果不是因为主神，他们有必要这样做么？” “主神并没有叫我们杀死你们的人，或者叫你们这样做。它只是把我们放在这里，叫我们了解这个世界，然后离开这里。甚至它也没有叫我们去破坏这里的环境。”公主殿下毫不退让，“让我们互相残杀的，是你们人类的猜忌与嫉恨，让你们杀死无辜生灵的，是你们自身的贪婪。我没看到主神的邪恶，但我看见了你们身上的邪恶。” 周枫抹了把汗，公主殿下说话还真是不顾虑旁人的感受啊。 “我们只是凡人。”白虹不赞同地摇着头，“我们也想不伤害任何生物而实现自己的生存与发展，可我们做不到，我们能力有限。本来，我们生活在很宽松的环境里，我们可以做好人，是主神把我们放到死亡线上挣扎，逼着我们做坏人。” “如果你说的宽松的环境，是指被你们破坏得一塌糊涂的地球的话，”精灵王子斜睨了他们一眼，“只是因为你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罪恶罢了。从这个角度讲，至少我要感谢主神，它让你们这群自大无知的人类认清了自己是怎样的渣滓。” “放弃吧，这个队伍里除了我，全都是反人类阵营的。”周枫拍了拍白虹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 “得了，你们两个都是新人，这个任务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没法让你们理解轮回空间的残酷。等你们多经历几场，就不会这么天真了。”白虹气哼哼地转了过去，“什么邪恶不邪恶的，道德这个东西，只是条件允许的时候可以做出的更优选择，条件不允许，还是保命要紧。命都没了，还谈什么道德？” “如果你的道德，你的原则，你做人的底线，都只是在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的下才会采取的行动，这是怎样脆弱的原则呢？”公主殿下有条不紊地反驳着，“如果你的原则是如此廉价，轻易就会让位给别的东西，你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你是为什么而活的？一笔钱？一天安逸的生活？一顿美味佳肴？这就是你生命的全部么？” “是啊，如果我的生命里有这些，我就很知足了。”白虹伸了个懒腰，“用贪婪来评价我是不合适的，我的要求很低，我很容易知足。不知足的是你们，活着就好了，还想那么多七七八八的。” “你……”公主殿下轻咬贝齿，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虹偷偷比了个胜利的V字给他。 周枫勉强笑了笑，心底却感觉怪怪的。如果在过去，他百分百支持白虹，那么多大道理有什么用，活着，活得好，这是最重要的。事实上，即使是现在，他也觉得白虹说的是对的。 可在道明守拙以生存为条件招安他的时候，明知道自己对上两个白银级的胜算很低，甚至可能就要把命交代在那里了，他还是拒绝了。 他宁可去面对死亡。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改变了？ 可公主的问题，他也回答不上来。 你是为什么而活的？ 除了这些，你的生命中还有什么？ 山德鲁说过，要成为强者，他缺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这就是吗？ 他没有付出一切也必须要实现的目标。 没有一样东西，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的。 没有一个理由，能在生死一线之间，支撑着他发挥出所有的潜力，去突破现有的境界。 就好像只会每天喊着我要变强啊，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想活下去，这个理由很强大吗？ 足以支撑自己成为一个强者吗？ 或者说，他真的想活下去吗？ 有些时候也会想，这样垂死挣扎真的心好累啊。 不想再坚持了。 这样的生命有什么乐趣可言。 看开了。 过去也是这样啊，被上司刁难，去做自己讨厌的事，为了适应社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好像自己还有过天真的时候，有原则，有绝对不肯去做的事。 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忘记了。 然后死了，想着，不甘心啊，什么都还没享受过，怎么可以英年早逝？ 于是生命又回来了，被主神刁难，去做自己讨厌的事，在轮回世界的严苛环境下变得越来越没有底线。 杀人很轻松啊，第一次很难，以后就没有障碍了。 出卖队友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反正不卖队友也是要被队友卖的。 逢人留个心眼，该骗就骗，这是生存的智慧啊。 自己到底变成什么了呢？ 或者说，进化成了什么？ 人是一种很擅长生存的动物，不管是多么恶劣的环境都有办法适应的。 他只是从一个岗位调到另一个岗位了而已，新工作和旧工作性质差别不大，他适应的也很快。 人生啊，就是这样。想要活下去，活得更好，就要经历很多不好的日子。 最后到底能不能得到好日子，谁知道呢？ 总之混啊混，混到死了就结束了。 所以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吧？ 反正活着也就是混而已。 好像就算现在结束也没有很大关系吧？ 想一想确实是没什么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虽然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会软弱无力地挣扎一下。 我不要死啊，真的。 但这种挣扎，到底有多强的力量呢？ 能够强到逆转时空、粉碎世界，也一定要活下去的程度吗？ 这样看来，自私到了一种境界也是相当了不起的啊。 他只是一个凡人，连自私的程度都是三流的。 好可悲。 话说回来，凡人是为了什么而活的呢？ 好像是爱和正义吧。 正义，呵呵呵呵，算了。 爱？这个有点打动他。当他感觉到有人期待他去保护、去拯救、去领导的时候，他还是比较振作的。 没有人期待他的时候他就烂成一滩软泥了。 公主殿下说，其实他并不孤独，其实还是有人在乎他。 他对那些人而言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然后这群人就把他赶出去自生自灭了。 他为此伤心、愤怒，但伤心完了，愤怒完了，也就没什么了。 适应了。 爱很重要吗？ 有人爱他和没人爱他有区别吗？ 好像也没有很大区别啊，反正日子都能过。 以至于现在想想，其实他没有什么真正在乎的东西。 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失去的。 既然如此，变强也没有必要了。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是个弱渣吧。 　　☆、第71章 诗云窃贼 “嗷！”脑袋后面突然挨了一棒子，周枫吃痛地捂住后脑勺，才发现山德鲁居然回来了。 “干嘛打我？！”他用力搓着头皮，这骨头架子下手真是不分轻重。 “从远处看见你露出了一副十分欠虐的表情,一时没忍住,手一抖,就满足了你的愿望。”对方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看你根本是不爽被我们从营地赶出去,所以找借口复仇吧？小气鬼。 周枫气呼呼地想着，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篝火晚会很愉快么？”那骨头架子不怀好意地瞧了眼白虹，后者迅速往他这里挤了挤,试图缩小自己在对方眼中的体积。 “只是在胡乱吹水。”他咕哝道,觉得自己脑袋上肯定鼓了个包。 “讨论主神到底为什么要将我们送来。”公主殿下正襟危坐,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嗯。”山德鲁音调古怪地哼了一声,“难得你们会谈论些真正有意义的话题。” “听上去好像你知道主神的目的似的。”周枫忍不住开口道。 “像你们这种境界的，就算知道主神在打什么主意又有何用？好好操心下你们自己吧。”那骨头架子撑着法杖在篝火旁坐了下来。 “他们说真神的势力是用来对抗主神的。”公主殿下咬了咬嘴唇,“你也打算和主神为敌么？” “如果你是问我是否打算成为真神，不,我没这兴趣。”骷髅眼中的鬼火飘忽不定,“不过在我看来，真神，主神，都是一路货色，只不过主神在操纵虚空之力上更胜一筹而已。” “啊？”白虹一脸万万没想到的表情。 “像你们这种抱着‘成为真神就安全了、就解脱了’的想法的人，是没可能成为真神的。”山德鲁毫不客气地数落着。“所谓神门四天关，我大致知道是什么，只有真正锐意突破的人才能跨越过去。这样的人在成为真神之后，不可能满足于自己的小世界，他必定要去征服多元宇宙，看看这无尽宇宙之外，是否还有更高境界。而在这些人中，主神是最接近多元宇宙之主宰这一位置的。” “你的意思是，主神给我们布置任务，是为了叫我们来征服这个世界？”周枫也是觉得不可置信。 “你？征服世界？你以为你是谁啊？”山德鲁嗤笑道，“主神把你送来是为了培养你和你的小队，至少要等到白银级以后，我是说真正的白银级，你才可能直接参与到主神的计划当中。” 周枫品咂着真正的白银级这几个字，前队长的队伍算是真正的白银级吗？他说不准。他们甚至凑不齐五个可以让团队发挥出最大力量的核心成员，更别提构成神系了。也许他们只是主神培养系统中的一个错误，不小心混成了白银级，自然要被排误系统给踢下去。那么真正的白银级小队，到底会有多强呢？ “就我目前掌握的信息，主神能够直接插手的世界有四种，任务世界、开放世界、公共空间和养殖世界。”山德鲁扳着指头数着，“其中只有公共空间，主神拥有绝对的控制力，其他都只能通过操纵轮回者去影响。而任务世界，应该是主神影响力最弱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把冒险者送进来，让我们来打开一个缺口，好让他能够长驱直入。如果我猜的不错，任务世界会因为冒险者的插手而最终变成开放世界，开放世界的土着势力被消灭后就会成为公共空间。而像我们介入的死神来了的世界，恐怕已经直接成为公共空间了。” “听上去主神就像是一个偷东西的贼。”周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可按你的说法，我们的行为加快了任务世界向公共空间的转化，为什么主神还要专门为我们设置一条惩罚规定呢？” “惩罚？”山德鲁尖锐地笑了起来，“不，只是代价。所谓的生存点数，不如说是信任指数，通过服从主神获得信任值，然后主神允许你支付这些信任值来做点出格的事。他可没有说，不能毁灭世界，他说的是，支付两万点就可以毁灭世界。至于说为什么他不鼓励直接毁灭，嗯，你也说了，他是个贼，任务世界就是个大仓库，他不仅想要仓库里的东西，他还要那块地。我们把仓库炸了，固然地归他了，但里面的东西他是要心疼的，所以只会跳着脚说不到万不得已别这样做。” “他想要什么？我是说，除了位面的控制权以外？”周枫顺着对方的思路想了下去，却百思不得其解。 “创意。”那骨头架子语气诡秘地说道，“如果你还长点脑子的话，应该记得贝尔克斯说过，你们所认知的这个存在的世界，是由两种力量构成的，也就是秩序与混沌。秩序是万物的基石，而混沌让世界变得独特。每个世界都是宇宙的偶然，因为无数混沌的选择而形成的，而这些世界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它们存在，它们对抗住了虚空的本质，没有回归虚空。这是极不寻常的。” “为什么我完全没听懂？”白虹目瞪口呆地问道，“你们队的日常对话都是这么深奥的吗？” “不，这不深奥。”周枫使劲抓了抓头发，从自己榨干的脑细胞中找出了点有用的信息。“其实就是人择理论的另一面。如果一个从未见过鞋的人，突然看见有人穿鞋了，他会惊叹，为什么鞋这种东西如此精巧，能够刚好和脚匹配。但对于穿鞋的人而言，他只是选了双合适的鞋来穿而已。放在宇宙中就是，我们人类对地球习以为常了，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的，但放眼整个宇宙，却会发现地球是独一无二的，要无数个巧合才能诞生出地球这么完美的星球。” “实在很难想象这种观点会从一个人类口中说出。”王子殿下讥讽道。 “嘿，不要把人类说的跟未开化的猴子一样好吗？”周枫有些恼火地反驳回去。“主神的做法，我倒是觉得大刘的诗云很适合拿来解释。主神或许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伟力，能够实现宇宙偶然的无数种排列组合，就像是故事中将汉字无限排列组合想要得到诗的外星人一样。但通过枚举法得到的无限可能，大部分都是失败的，就像宇宙中无数个没有生命的星球。只有极少数的组合能够成为‘诗’，成为有生命的那个星球。而麻烦在于，诗云虽然被创造出来了，诗就藏在里面，却没有办法筛选出来。主神不知道哪些组合才是有用的，但这些现成的宇宙，就像是已经写好的诗，不需要筛选，直接窃取就可以了。” “没想到你这个人类还会说出很有智慧的话，果然是受我耳濡目染熏陶久了么？”山德鲁若有所思，“原来智商也是会传染的，看来我应该远离笨蛋，免得被传染上低智商。” “你给我可以一点！”周枫捏着拳头，强忍着将对方揍一顿的怒意。 “大致就是这样，主神不仅想要空间，他还想要那些宇宙的记忆，想要它们的特别之处。像是独一无二的灵魂、臻于至境的技艺、前所未见的生物乃至神乎其技的造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吸收原住民入队、可以通过杀死原住民来得到各种卡牌。一旦成为了卡牌，就相当于是进入了主神的资料库，我们手上持有一份复制品，而主神那里还有无数件复制品。” “所以与其说主神是窃贼，不如说我们才是窃贼，而主神是管理我们的黑帮老大。”周枫这样一想，突然发现真神对抗主神根本是毫无胜算的。主神有他们这样一群苦力在各个宇宙乱窜收集超强力的东西，而真神只能靠培养势力来从主神手中抠出点剩下的。 于是这样看来，成为真神也好没有吸引力啊。 “偷窃诗的贼，听上去很浪漫呢。”公主殿下托着腮，“可为什么主神不保留那些诗的原稿呢？” “因为他能控制的世界是有限的吧，需要反复洗点来尝试新的组合。”周枫思考着山德鲁的话，忽然发现了一个疑点，“等下，养殖世界是什么？” “就是你来自的世界啊。你们都来自一个世界，不是吗？”山德鲁指着他白虹。 “应该是吧。”白虹瞅了瞅他，“大部分势力都在地球上有经营产业，反正有白银小队的权限和足够的点数就能回去生活了。所以大部分轮回者，应该都是来自于同一个星球。” “而你们的世界，既没有冒险者去做任务，也不等同于开放世界和公共空间，因此我就单独分了一类。” “有什么区别吗？”周枫还没回去过地球，对此一无所知。 “最主要的差异是，所有来自轮回世界的能力、血统和物品，在地球上都不能起作用，只有黑铁级或者无品级的卡片能够通过支付点数来获取使用的时限，大概是为了轮回者在地球能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吧。不过非地球原住民，自己从家乡带来的东西，比如那只精灵的枪，或者是自己修炼所得的能力，都不受主神管辖。”经验丰富的白虹向他解释道。 “无品级。”周枫咋舌道，不由得想起贝尔克斯得到的死神神格和死亡设计的卡牌。“那也够滥强的了啊。要知道无品级的，有时候比黄金级卡牌还牛啊。” 这回反而轮到白虹惊讶了，“你见过无品级的卡？罢了，我不该多问的，如果我上司没让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还不够资格知道。咳，无品级的卡有个特点，就是它的效果主要依赖于使用的人。你把一张无品级的卡给黑铁级的人用，他也就能发挥出黑铁级的威力。由于血统卡也在限制范围内，一般轮回者拿着无品级的卡回地球，也就相当于是普通人拿着普通卡回去了。” “那按你这样说，真正能在地球上肆无忌惮出手的，就是那些来自其他世界的强者啊？”周枫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团队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也许可以考虑回地球发展发展？ “哦，不，他们去不了地球的。”白虹轻笑了起来，“他们只能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 对面两只精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队长，我们真的可以回去吗？”公主殿下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呃，这个，这次保级任务如果完成了，你们就可以回去。”周枫勉强开口道。虽然他觉得有两大黄金级强者压阵，完成任务应该不难，但他已经习惯了被主神各种阴招暗害了，因此拿不准未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能不能成，就看安提基特拉机械能不能起作用了。” 　　☆、第72章 桦木守卫 有了回家以及复活死者作为诱惑，队里的两只精灵明显积极性提高，周枫也觉得颇有干劲，不再像过去那样总觉得不知道该为什么而努力了。等早上用餐的时候,贝尔克斯又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昨晚似乎受月相影响,我的魔力多恢复了一些。”对方将煎蛋分给他们的时候说道。 “太好了，我觉得我的生命更有保障了。”周枫泪流满面地咬着荷包蛋。 “奇怪了，上个世界结束后你们拿到的积分也不少吧，怎么不买点蓝瓶呢？”白虹用筷子戳破了自己面前的荷包蛋，让稠稠的蛋黄流出来。 这个问题周枫其实也问过，但答案很让他无语，“因为型号不匹配。” “也是，开放世界里能买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白银级以下的，不是为黄金级强者准备的。”白虹点了点头,嗞嗞有声地啜着蛋黄。 “说起来，昨天小白说在成为真神的路上有一道坎,如果没过去的话就会永远被主神所控制。如果你直接封神的话，很可能会在这上面栽跟头。”他对正在翻着煎蛋的贝尔克斯说道，又不太确定地戳了下白虹，“是这样吧，小白？” “我什么时候变成小白了。”白虹小声抱怨道。 而石板烧的另一侧，师徒二人却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打算成为真神？”山德鲁抢先气势汹汹地开口，“你怎么想的？” “这是使用虚空之力的代价，你不能破坏之后就一走了之。”贝尔克斯低着头，避开了山德鲁的视线。“我们毁灭了一个世界，就得再造出一个来弥补。那是我们的责任。” “什么责任不责任的！”山德鲁一巴掌拍在了石板上，雪白的寒霜瞬间覆盖了大半边，周枫连忙扇了扇风，让火再旺一点。“为什么你总要因为那些凡俗小事作茧自缚？” “你毁灭了一个世界，这不能叫小事。”贝尔克斯的语气有些无奈。 “对这种弱渣而言，没错，这不是小事。”山德鲁的指骨几乎要戳到了周枫的鼻子，他赶紧低头吃饭。“可对你，一个宇宙算什么？毁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你应该去追求更高的境界！去追求翻手便能让无数个宇宙生生灭灭的力量！为什么要执着在一个宇宙上？如果你有了主神、甚至超越主神的能力，再造一个世界岂不是容易的很？真神，真神算什么？”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用着早餐，不敢参与到这种话题当中去。 “哎呀，蛋煎糊了。”贝尔克斯挽着袖子，像是才发现被遗忘在旁边的煎蛋，连忙给荷包蛋翻了个面。 “没事没事，这个可以归我。”白虹立刻举起筷子。 周枫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对方，他喜欢吃全熟的荷包蛋，而白虹喜欢半生的，怎么突然如此主动地负责解决糊掉的荷包蛋？按理来说应该不对胃口才是啊。 “我又不是你，每天都有黄金级强者给你做饭，哼，让人羡慕的家伙。”白虹一面将荷包蛋夹进自己的盘子里，一面小声对他说道，“我要多吃点，机会难得啊。” 周枫一阵无语。这跟力量强弱有关系么？只是因为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别人只能做出黑暗料理，所以准备餐点的责任才落在了贝尔克斯身上。 话说回来，有着烹饪这种无聊爱好的黄金级强者，确实是不多见来着。 “我在和你说正事，你管什么荷包蛋？！”那边山德鲁正气得跳脚。 贝尔克斯却不答话，而是又拿起了一颗鸟蛋，磕碎了倒在石板上，专注煎蛋大业。 周枫其实很怀疑，山德鲁对自己的导师应该有不少一厢情愿的地方。比如说贝尔克斯从来没想过成为更强大的存在，甚至明确表示过对变强没有任何兴趣，成为真神也只是出于责任，但山德鲁却将不断追求更高境界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对他们这种软趴趴又不上进的战五渣各种鄙夷。可在周枫看来，如果贝尔克斯不是天生强者，其实心态和他们也差不太多。 至少对这只天使而言，荷包蛋是真的比成为多元宇宙之主更值得关注。 以那骨头架子的价值观，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上进的和不上进的。通常来讲，上进的都是强者，不上进的都是渣渣，但这个规律却不适用于贝尔克斯。这只天使够强，比所有人都强，但没有任何上进之心。 山德鲁活了几百年，没有任何外力帮助，没有金手指和主角光环，甚至不被命运所眷顾，仅仅凭着个人意志和智慧，就从黑铁以下的凡人晋升成了黄金级强者。相比之下，贝尔克斯可能活了好几万年，出生时是啥水平，现在还是啥水平。 毫无寸进。 这两人，如果不考虑最终战斗力，其实是天差地别。 因此现实就在某骨头架子的世界观中发生了微妙的错位。 在山德鲁看来，贝尔克斯始终是自己的导师，是自己追赶的对象，是指点自己更高境界的存在，因此不可以比自己弱。而以山德鲁神速的进步，想要超越贝尔克斯，其实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幕，这两人一个只想着煎蛋，另一个则想着把煎蛋的弄到主神的境界去。 这可真是够拧的。 周枫在心底暗自摇了摇头。白虹口中的天才，应该说的是山德鲁这种人，如果山德鲁在还是凡人的时候就进入了轮回世界，没准几个任务之后就能抵达真神境界。而这样的人，成长的太快，就会有心魔。 山德鲁的心魔就是自家导师。 周枫开始琢磨起了一个问题，山德鲁之前总是差一点就封神，这个差一点的悲剧，源头会不会就是贝尔克斯？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问。早晨结束，他们收拾收拾东西就开始朝焚毁的桦木林进发，而山德鲁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必须得给我个准确的答复。” “你知道我的选择。”贝尔克斯声音清冷，也不管对方如何作想，便带头离开了营地。 他们连忙跟上。天空中时断时续地飘着小雪，周枫回过头，山德鲁依旧沉默地独自站在雪地上，仿佛被遗弃的小狗一样。 哎？他这是在同情那个死骨头架子么？哼，对方有什么好同情的。这样想着，他就加快脚步，追上了大部队。 沿途尽是焦土，烧得漆黑的树木兀自矗立在无尽的雪白当中，奇形怪状的烧焦的树枝伸展在天空苍青色的底衬上，有种古怪的美感。岛上的生机并没有完全断绝，偶尔能看见雪堆中一蓬干枯的野草，顽强地在朔风中挺立着。或者踢踢踏踏地走在雪地上，脚下突然嘎吱一声，发现踩到了豆荚或者是深埋在雪中的胡萝卜的叶子。由于周围的景象大体相似，他们只能靠魔法定位自己的位置。 进入桦木林区后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标，一只浣熊。 这只圆乎乎毛茸茸的浣熊显然是不怕人或者不知人为何物的，他们现身的时候，那只浣熊正用自己纤细的爪子刨着积雪，将一朵还没被冻死的野花拯救出来。见他们出现，这只小家伙好奇地抬起头，打量了他们一番，接着就扑到了狗盒身上使劲蹭着，细长细长的尾巴甩啊甩的。 “它好像喜欢上了切斯特。”公主殿下俯着身子，摸了摸浣熊柔软的尾巴毛。 “狗狗快过来！”周枫从口袋里掏出骨棒，朝切斯特挥了挥，那狗盒立刻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 结果浣熊也踮着脚步，翘着尾巴，对切斯特穷追不舍。 “没准对浣熊来讲，切斯特其实是它们一族的美女？也可能是这只的审美特别畸形，”白虹挠了挠下巴，“以前倒是没见过这种事。” “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带着切斯特就能吸引到一群浣熊自投罗网了？”在周枫眼中，浣熊已经变成了会走路的丰盛大餐。 “啊，你可别急着杀它。”白虹瞟了他一眼，“浣熊可是很给力的生物，他们有着四次元的胃袋。就像这样，你瞧……” 那个银发小子从狗盒里取出一根烧火用的树枝递给浣熊。那只小家伙嗅了嗅，伸出两只小爪子接住树枝。 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吞了下去！ 吞掉树枝的浣熊像是被卡住了喉咙，呱唧呱唧地咳个不停，最后发出一声干呕，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将一只兔子吐到了雪地上。 兔子！还是活的！ 周枫目瞪口呆，终于理解了四次元胃袋是什么概念。 其实不止胃袋，这食管也得是四次元的吧？ 这只兔子和他们以前见过的褐色毛皮的兔子都不一样，而是通体雪白，如果不是耳朵尖上的毛有些泛蓝，一眼望去，在雪地里找见，应该是为了适应冬季而出现的兔子。 “这是给我们的吗？”公主殿下欣喜地将雪白雪白的兔子抱在怀中。 浣熊则蹲在地上，尾巴开心地甩来甩去。 “四次元胃袋需要冷却一段时间。”白虹揉着浣熊的脑袋，“现在带我们去找你的同伴吧。” 浣熊咪咪叫着，竖着尾巴在前面带路，虽然时不时会跑到切斯特身边黏糊一会儿。 “它把我们当成朋友了。”公主殿下忧伤地说道，“你们还要吃它么？” “咳，看情况吧。”白虹避重就轻地回答，“这些浣熊很好收买的，我们多带几只去地下养着，如果实在没食物了再吃掉。” “浣熊吃什么呢？”周枫觉得这只小家伙挺可爱的，而且感觉比狗盒机灵多了。“我们别杀它了，靠它的四次元胃袋收兔子吃就好了。” “它也不是每次都会吐兔子出来啊。”白虹一脸囧相。“浣熊吐什么出来是随机的，有时候是羽毛，有时候是黏糊糊，吐根草或者花瓣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说话间，经常溜号的浣熊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矮树桩旁。这树桩位于一片空地上，离其他桦木都很远，森林大火的时候没被烧到，因此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树桩是中空的，树干上破了个洞，可以看见里面黑黢黢的，好像直通地底。洞口还挂了个脏兮兮的毛线团，旁边用蔫巴巴的小花点缀着。 “这里就是浣熊的窝了，一个窝最多能住九只浣熊。”白虹向他们介绍道。 就在这时，另一只浣熊捧着野花颠颠地回来了，在自家树桩门口挖了个坑，然后将野花移植进去，又拍了拍土，才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来来来，干脆面君，这里有好吃的。”周枫立刻举着根树枝凑了过去。 这次浣熊给吐了只巨大的蓝底带白色小圆点的蛋出来。 “哇，好运气，居然是高鸟蛋！”白虹带着自家的浣熊凑了过来，却没想到，两只浣熊一凑到一起，就突然扑了向了对方，互相抓挠了起来。 “喵喵喵~~~”“咪咪咪~~~” “啊，这是怎么了？”周枫愣愣地望着两只好像深仇大恨一般掐在一起的浣熊。 “大概是猫科动物的通病吧。这玩意儿学名叫浣猫来着，虽然跟浣熊长的一样，却有着猫的习性，争宠啊，撒娇啊，守家啊，之类的。”白虹煞有介事地说道，“不过只是猜测啊，我以前从没养过一对浣熊。” 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两只浣熊分开，两个可怜的小家伙身上已经到处都是爪痕了，柔顺光滑的皮毛也破了几处。而且只要他们把浣熊放下来，不管离的多远，它们又会冲到一起去互相抓着。 最后迫不得已，周枫只好拗断一只浣熊的脖子，将浣熊的毛皮剥下来做成了帽子。 “你们这些人类，实在太残忍了！”公主殿下眼角噙着泪花，不忍直视他头顶的帽子。 “这能怪我们吗？我不杀它，它们两个也要把对方给掐死的。”周枫各种无语，觉得浣熊才是最残忍的那个，看见自己的同类被杀了，却只会趴在狗盒上幸福地咪咪叫着，好像比刚才更加心满意足的样子。 话说回来，古代皇帝是不是也这样呢？后宫里妃子之间掐得你死我活，怎么都没法止住纷争，只好杀掉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消停了，还觉得自己得了宠幸。 这样一想，周枫不禁一阵恶寒，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无奈的皇帝，而自己脑袋上顶着宫斗失败的妃子身上剥下来的皮。 于是他果断将帽子摘了下来，戴在白虹头上。 “浣熊皮果然保暖啊。”白虹开心地拍了拍护住耳朵的绒毛，“我终于重新感觉到了耳朵的存在。” 由于不能诱拐更多的浣熊，他们只好砍掉几棵烧焦的枯树，生起一堆火来，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给浣熊喂着吃的，看这个小家伙还能吐出什么来。白虹则教他怎么孵蛋。 “鸟类会将它们出生后看见的第一个生物当成自己的母亲，如果你把这只高鸟蛋孵出来，小高鸟就会认你为主，帮你战斗。它们是非常好的猎手，可以潜伏着接近毫无防备的鸟类，将其一举击杀。等长得再大一点，就可以跟比较强的怪物作战了。”白虹将高鸟蛋放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就见蛋的表面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声音，蛋壳上裂开了一道小缝。 “孵的好快！”周枫兴奋地叫了起来，公主殿下也好奇地坐到了他们身边。 “这才刚开始呢。”白虹横了他一眼。只见高鸟蛋晃晃悠悠地打起了摆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要出来一样，又好像躲在蛋壳里的小家伙只是在玩摇摆木马，一前一后有节奏地晃得正开心。白虹朝着火堆伸出手，像是在感受着火焰的温度，“高鸟只有在合适的温度下才能孵化出来，太冷了会被冻死，太热了会被烤熟。但自然的火焰是不恒温的，所以……” 正说着话，高鸟蛋突然就不摇晃了，而是直直地竖在那里，颤抖着发出了嗡嗡声，瓦蓝的蛋壳也变得有些发灰，像是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这就是太冷了。”白虹很专业地解释道，“需要我们加大火焰或者把它挪得离火再近一点。” “我来添点柴，火焰是比较小了，我也觉着冷。”周枫赶忙起身，往火堆里丢了点枯树枝，又拨弄了一下，往柴堆里吹了几口气，让氧气能够灌进去，火焰才能燃烧得更充分。 “咳咳，咳。”他被篝火产生的烟呛得一阵咳嗽，连忙问道，“现在怎样？” “不冷了。”白虹那边，高鸟蛋已经重新变成了瓦蓝色，开始一左一右地摆动了起来。 可没过多久，蛋又停下了动作，变成了樱桃红的颜色，大滴大滴的汗珠凝结在了蛋的表面。 “哎，又太热了。”白虹抱起蛋，往外面挪了挪，“孵蛋就是这样，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得不断调整着。稍微走神一会儿，蛋就死掉了，之前的努力也白费了。” “好麻烦。”周枫抱怨道，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就像养小孩一样啊。婴儿很脆弱的，被子盖得厚了会生病，盖得少了也会。”公主殿下一手托着腮，一手拨弄着高鸟蛋，“生命刚开始的时候都不容易，长大了就好了。”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震了一下，就像是轻微的地震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接近。”白虹立刻抬起头，四处张望着，“难道是鹿？不对啊，鹿不应该这么早来的。” “呃，我记得这片树林里有个桦树人来着。”周枫想起了之前追杀自己的那些坚果小怪，那么厚的壳子，应该不会被烧死吧？ 果然，没一会儿，那只紫色的树巨人就穿过烧毁的树林找上了他们。 “我去跟它沟通一下。”眼见着一群坚果小怪哇啦哇啦地朝他们冲了过来，王子殿下站起身，轻轻一跃，便跳上枝头，在枯枝间来回纵跃着，很快就跳到了树巨人紫色的树冠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树巨人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坚果怪们刹住了脚步，纷纷回到桦木人身边。 “居然……这么简单？！”周枫眼皮直跳，那他当时被这怪物追杀得要死要活的是怎么回事？这群混蛋，竟然都不肯远程协助他一下！ “我带狗盒过去。”公主殿下抱起狗盒，“对方有礼物要给我们。” “哈？”周枫简直要泪流满面，他当初怎么就不是这个待遇？！ 桦木人并没有给他们什么神兵利器或者传说中的宝物，而是往狗盒里撒了一蓬桦木坚果，然后就带着自家小弟离开了。“它很悲伤，因为它的同胞都死去了。”公主殿下抱着切斯特又回来了，“这两天他一直在烧毁的树林里寻找幸存的坚果，有些年龄比较大的桦木会在被烧死之前留下一颗凝聚着生命精华的果实。这些坚果，埋在土里就会再长成参天大树。他希望我们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种植起一片桦木林。” “我们可以把种子带到地下去。桦木是很有用的植物，下雨的时候可以拿来避雨，温度过高的时候躲在树下可以缓解中暑。”白虹在狗箱里翻着那些坚果，突然拾起一颗紫色的，“欸？这是什么？以前没见过。” “这颗果实种下去会长成一棵桦木守卫，就像刚才那棵一样。它会守护我们的桦木林，帮我们打倒来犯的敌人。”公主语气温和地解释道。 “姑娘，本来你该是我们团队的人啊！”白虹顿时欲哭无泪，“这外挂开的也太离谱了啊！连玩家修改mod都出来了啊！” 周枫也觉得，如果两队没有纷争，按白虹对原作的熟悉程度，和两只精灵沟通自然的能力，这个任务其实不难完成。主神对他们还是相当宽待的。 难道确实像公主殿下说的那样，邪恶的不是主神，而是心中充满猜忌和贪婪的人类？ 　　☆、第73章 上古铜铃 第九天的夜晚，明亮如同白昼。 周枫终于懂得了，第九天开始岛上的魔力会达到峰值是怎样的一个概念。满月悬于空中，散发着银色的光辉,空气中凝结的魔力肉眼可见,所有的物品都呈现着幽蓝的光泽，雪地被映成了明媚的浅蓝色。躲过火灾的蘑菇长成形态各异的参天大树，树枝上没有叶子，却有着带着条纹和斑点的菇帽。圆锥形的菇帽好像童话中女巫的帽子，而魔力的光彩更让这一片蘑菇林梦幻如同仙境。 “魔力水平已经足够，我们不需要等到明天，今天就可以发动安提基特拉机械了。”王子殿下打开狗盒，从中取出祭品，将其放进了机械内置的平台上。 “也好，省得夜长梦多。”周枫瞥了眼雪地上的帐篷,暗自希望明天早上贝尔克斯告诉他们魔力已经回满了，虽然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机械杆被往下一拽,整架机器就轰隆轰隆地运转了起来，噪音之大，让周枫不禁心虚地怀疑自己捏零件的时候是不是精度不合格。不过虽然安提基特拉机械一副随时可能散架的模样，却还是将祭品化作精纯的魔力，一口气吸了进去。只见机器前方突然一阵空间扭曲，众人赶紧往后撤了撤，一个男人仰面摔在了雪地上。 “你！”周枫瞪大了眼睛，他记得这个人！ 他从传送失调中醒来后，举着手电筒到处寻找队友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这个男人！ 当时对方可怖诡异的尸体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满脸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吓得用自己的双手撕开了喉咙，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也正是这个男人，用自己的死亡让他们得知，这座岛上并不只有猫头鹰那一种怪物，离开光源，他们一样会死。 而现在，对方正完好无损地坐在雪地上，脸上带着慌张无措的表情。 “你、你们是谁？”那个男人哆哆嗦嗦地问道，眼神涣散地瞧了他们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他身上，“你是谁？我不认得你，你认得我？” 你当然不认得我。周枫暗自腹诽，因为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啊！ 他可算明白了贝尔克斯说的，这个位面没有死亡规则是怎么一回事。 “先生，请你冷静一下。”他站了出来，既然这是属于他们队的新人，身为队长他有责任来进行引导。“你仔细回忆一下，醒来之前你在做什么？你看见过什么？” “我不知道！”那个人大喊道，慌乱地向后撤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这样？周枫给了白虹一个眼神，对方却只是摊了摊手。 “先生，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周枫也是一阵头大。这算什么？失忆症？ 那个男人拼命摇着头，脸上的神色更加惊恐了。 无奈之下，周枫只好打开手机，“阿飞，我们启动了时空机器，然后掉出来了一个男人，我们问什么他都不知道，他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这是怎么回事？” “恭喜，恭喜！费了这么长时间，你们终于进入了移动迷宫的主线啊！”瞿飞的声音异常轻快，“男的？欧美人？长的很帅？放心，很快他就会想起自己的名字，但除了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周枫皱起眉头，“他是我们队的新人，亚洲人，我见过他。之前他死了，复活在其他岛上，现在又被我们弄回来了。” “……” “喂，不要迷之沉默啊！”他拍了拍电话。 “队长啊，你们这剧情崩坏的太严重，我已经跟不上了啊！”瞿飞抱怨道，“总之移动迷宫就是这样，每个月会有个机器送来一个新人，记忆全无，只能想起自己的名字。” “行吧。”两个智囊都没有主意，周枫也只能顶着一头雾水，打开轮回之书，“先生，我现在邀请你加入——” “且慢！”道明守拙突然御剑而至，打断了他的话，“周队长，上次你抢了我们队的两个新人，这次又准备故技重施么？” 数日不见此人，道明守拙虽然发型和道袍还是一丝不乱，但精气神却明显颓丧了不少，眼窝深陷，比过去更多几分狠厉，甚至颇有些癫狂之感。 “你这说的什么话？”如果说上次相遇，周枫孤身一人，道明守拙背后则有有个团队支撑，那么此刻形式整个就逆转了过来。周枫仗着人势，底气也足了，“人又不是物品，要去哪个队伍，全凭自由意志，难道还能是你我强迫的来的么？” “啧。”白虹咧了咧嘴角，发出一怪声。 周枫陡然一惊，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对方话里的陷阱。这新人本来就是主神派给他们队的，有这新人的时候，道明守拙的队伍还没进来，新人该属于哪个队伍，根本是不需要有任何争议的。再说新人也是他们花了大代价制作机械、收集祭品换来的，不管怎么看，都只能归他们所有。可刚才他那么一说，反倒给了道明守拙以话柄，让对方有权来分一杯羹了。 “白虹，你在他们队伍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却不想，道明守拙没有顺着他的话茬继续索取新人，而是话题一转，对白虹呵斥起来。 那银发小子无奈地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顿时换了副凄凄惨惨的哭相，“队长，我也不想啊！可他们队伍里那死灵法师端的厉害，在我灵魂中下了咒术，我要是敢不听他们的，就算我能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那法师抓回去各种折磨啊！” “好你个周枫！我敬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你竟能做出这种卑鄙勾当！”道明守拙高声喝道，长袖一甩，浑身上下仿佛充斥着浩然正气。“地上那个，还不过来，不怕他们下手暗害于你吗？” “哈？”周枫被对方这一神指责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他们队的新人却已手脚并用，匆忙爬到了道明守拙那边。“喂喂，那可是我们的……” “这位先生，贫道守拙，虽然才疏学浅，但必会保你不受伤害！”道明守拙压根不给他说完一句话的机会，甩了甩袖子，就将那新人拎到了飞剑上，又祭出一只乒乓球大小的铜铃，“贼人，受死吧！” “不好！那是上古铜铃！”白虹大叫一声，瞬间就跑得影子都不剩了。半空中，道明守拙持着铜铃轻轻一震，就听一声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的清越嗡鸣，让周枫连忙捂住耳朵才不至于让心脏因为共鸣而跳出来。 这是音波攻击吗？感觉又不太像，看白虹的反应，该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才对。 等铃声结束，周枫再抬起头，空中已看不见道明守拙的身影，地面却是突然一震，差点让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接着月光突然像是被什么遮住了，四周一暗，周枫仰头一看，才发现一只奇大无比的大爪子就要当头踩下。 “快跑！”他顾不上别人，自己赶紧朝着远离爪子落地之处的方向跑着。回头一看，王子殿下更是神速，抓着自己妹妹的手臂早已跑的老远。只有狗盒还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追在他的身后，浣熊坐在切斯特的脑袋顶上，怀里抱着高鸟蛋，吓得咪咪直叫。“切斯特，快过来！” 他运起超能力，狗盒凌空飞起，瞬间扑进了他的怀里。再瞧瞧营地里，察觉到危险的小牛已经追着公主殿下跑远了，只剩下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安提基特拉机械和一顶帐篷。 慢着，帐篷！ 贝尔克斯还在里面，并且对外界的危险一无所知！ 怎么办？ 周枫对什么恢复魔力的仪式完全不了解，也不确定这种时候能不能打扰对方。可帐篷是钉在地上的，整个拔起来对他而言也有难度，一不小心就该撕破了。 他该怎么做才好？ 眼见着空中的大脚就要踩了下来，他越想越是心慌。正要出手，大地又是一阵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活动一般，突然帐篷周围的大地像是一条蛰伏的土龙睡醒了，抬起了身子，形成一道敦实的拱，将帐篷护在了下面。 覆盖着个个都有铜锣那么大的鳞片的三趾巨爪一脚踩在了石拱上，大地震了震，可散发着金绿魔力光泽的石拱却纹丝不动，甚至没有一道裂痕。 从天而降的怪物也在扬起的烟雾消散后露出了真容，周枫仰头望去，粗壮的后爪，肥胖的躯体，一条强有力的尾巴，再加上因为太高而显得小得可怜的脑袋和前爪，这只大怪兽真的不是哥斯拉吗？ 求解为什么一道士的法宝能召唤出一只哥斯拉来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没有我，你们就搞得这么狼狈。哼，真是没救。”山德鲁一手举着法杖，一手跟拖死狗一样拖着泪流满面的白虹，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第74章 巨人统治 “我还以为你走了！”周枫喜出望外地喊道。这家伙失踪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没想到竟然会在关键时刻现身。 “少废话！泛亚队那个杂碎呢？”山德鲁四处瞧了瞧，“切，真本事没有，逃命的时候倒是溜的飞快，没种的男人！” “呃,现在不是关心道明守拙去向的时候吧？”周枫指了指重新抬起腿似乎准备再来一次战争践踏的大怪兽，“这家伙怎么办啊？还有,我们是不是得叫醒贝尔克斯？” “没必要。”那骨头架子话音未落,只听空中一声长啸，一道黑影骤然俯冲下来，将大怪兽推倒在地。轰地一声，大地震颤,两个庞然大物因着惯性在雪地上滚做一团，周围的蘑菇树不是直接被压倒,就是沾染了黑气立即枯萎。只见那黑影双翼一振,便凌空而起,让怪兽小爪子的抓挠落了个空。 周枫这才发现，原来是天空上那只长期充当通讯卫星的亡灵龙前来救场了。 这只低调的龙长期以来都作为辅助工具存在着，周枫都差点忘了它还有战斗的能力。 “你个笨蛋，将你的对手拖远一点！你们打起来飞沙走石的，噪音还大的要命，很妨碍别人知不知道？！”山德鲁挥舞着法杖朝那条龙抗议着。 “啪！”巨龙长长的尾巴一甩，直接将那骨头架子给拍碎了。 呃，果然该说怎样的主人就会养怎样的宠物吗？ “这家伙挂了？”刚才闪身躲过巨龙摆尾的白虹又凑了过来，戳着山德鲁的骨头碎片，“就这么容易？我去，亏我还以为他有多强。” “你怎么被他抓住的啊？”周枫走到山德鲁的残骸旁边，捡起亡灵巫师的法杖，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先不复活这个混蛋。 “大哥，你忘了吗？”白虹一脸哭丧，“他给我下了咒啊！我一停下来，他就在背后一闷棍把我给敲晕了！” 周枫无语，他都不知道是该吐槽山德鲁一黄金级法师竟然用闷棍这种街头混混的伎俩，还是该吐槽白虹你堂堂变种人拥有超越音速的奔跑能力居然还能被人一棒子敲晕了？！ 说话间，巨龙已经拖着大怪兽飞远了，从地面传来的震动来看，这两个大家伙还打得风生水起，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白虹，这怪物到底是什么？”周枫不由得好奇问道。 “它就是巨人吧？原作里我最多只见过它的粗大腿，全身还真没看见过。”白虹有些心虚地瞥了他一眼。 “我看我还是把山德鲁复活吧。”周枫摇了摇头，看白虹这表现，对方肯定有什么事没告诉他们。 他用法杖戳了戳那堆骨头，很快，某暴躁的骷髅又出现在他的面前，没好气地夺过法杖，“我就知道，那条可恶的龙从来都不喜欢我！” 啊，话说回来，有谁喜欢你呢？周枫默默地在心底翻着白眼。 “好了，那边那个银发的小子，来解释下这个大家伙是怎么回事？”山德鲁的语气充满了威胁，让白虹浑身一抖，立刻老实了。 “这个大家伙就是岛上的终极力量，游戏名为饥荒：巨人的统治，所谓巨人指的就是它。具体多强我也不知道，因为原作里最多只能用上古铜铃召唤出它的一只爪子践踏一下大地，我也没想到队长能召唤出完整的来。”白虹态度诚恳，看样子不像说谎。 “我以为原作叫做饥荒：尖啸来着。”周枫想起了轮回之书上的说明。 “尖啸只是一个官方mod，你们驱散的那些猫头鹰人就是尖啸里的。” “用不着啰嗦这些有的没的，那上古铜铃是怎么来的？什么功能？怎么才能破坏掉？”山德鲁摆了摆手，继续追问道。 “咳，上古铜铃是用六眼飞鱼身上的材料和它的花合成的。”白虹故意望向别处，不敢看他们。“铜铃可以召唤怪兽，三次，三次后自动销毁，别的摧毁办法倒是不知道。” “慢着，我记得你说过这个六眼飞鱼。”周枫皱起眉头，当时白虹只是顺口一提，他还以为只是跟浣熊一样的萌物，因此没有太放在心上。谁知浣熊确确实实只是个萌物，飞鱼却有着这么大的威力。可这一天，白虹只顾着用各种萌物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却丝毫不提飞鱼的事。“你说过飞鱼就在这桦木林里，对不对？” “一般说来是这样。”白虹将身体缩得更小了，“可我也没瞧见飞鱼诞生的雕像啊，如果我看见了，我肯定跟你们说了。” “我看这小子是不会说实话的。不如我们把他干掉，灵魂提炼出来拷问，相信他会诚实很多。”山德鲁不怀好意地提议道。 相处这么长时间，周枫也算明白了这骨头架子的作风，如果对方真的要杀白虹，不会过问他，而是直接动手，这样征询他的意见，只是为了吓唬白虹。想通了这一点，周枫也就很配合地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瞅了瞅白虹，再瞧一瞧那边巨兽战斗的情况，像是掂量着白虹对他们的威胁。 大约是见他好像真的有些心动，白虹立马变了脸色，“别这样别这样！我都招！飞鱼雕像我知道在哪里，几天前就带队长去看过，告诉他第九天晚上必须过来摘花，雕像砸碎了可以得到制作上古铜铃的图纸，是这座岛上能得到的威力最强的武器。他这段时间接连遇挫，我知道他今晚肯定会来找飞鱼雕像，所以故意将你们往反方向带。我知道我是个混蛋，我对不起你们的信任，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我如果彻底背叛泛亚，就算有命活着出去，也逃不过组织的追杀啊！” “那看来你是想选择现在就死。”山德鲁抡起了法杖，“好，我成全你！” “救命！别杀我！”白虹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他身后，“我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一举一动都会落入队长眼中，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啊！” “且慢！”周枫拦住了那骨头架子，白虹这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被道明守拙监视，不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难道就没事？这样说来，难不成道明守拙有什么妖法，能够监视他们这个队伍？ 这样就可以合理解释为什么道明守拙知道他被驱逐、而且还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使用安提基特拉机械，因此能够及时现身，将新人从他们手中夺走。 好家伙，这道士果然阴险，难怪他们处处被动，反而让道明守拙占尽先机。 站在旁边沉默地听着他们对话的王子殿下毫无征兆地抽出长枪，激活了枪的能力。那柄神器嗡嗡地震颤起来，突然不受控制地指向了空气中的某处。只听一声轻微的爆裂，长枪骤然贯穿了一只纸鹤。将其毫不留情地撕成了碎片。 “呼，你们可算发现了。”白虹瘫坐在地上，“少了道明守拙的偷窥符，我终于能安全地说话了。” “你之前怎么不暗示一下？”周枫责怪道，觉得白虹这是自作自受。 “我暗示了你们听不懂，但道明守拙听懂了该怎么办？”白虹恼火地回答道，“刚才要不是再不说就得被你们弄死，我也不敢铤而走险啊！” “唧唧歪歪什么？现在我们帮你解决了后顾之忧，你该拿出点诚意来了吧？”山德鲁不耐烦地说道。 “道明守拙的队伍里，除了他以外，实力最强的就是我。只要你们干掉了他，我就是队长，咱们一切都好说。种子已经死了，我也认了，这个队伍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道明守拙现在已经不是为了保住团队，而是纯粹要恶心你们、给你们使绊子了。我没他那么无聊。咱们合作，一起离开这个世界，那些新人我不需要，可以都给你们，这样你们的任务也能完成。”白虹这才沉下气，侃侃而谈，“周队长，你看这样可好？” “我们有五个人，泛亚队现在有四个新人，加起来绝对满足保级任务的需求。成，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地下。”周枫审视着营地，“安提基特拉机械我们也带着，以后有机会弄到祭品我们再召唤一次，这批新人里有个素质很不错的，被传送去别的岛上了，能把他弄回来是最好。” “你说的是那个开灯的笨蛋么？”山德鲁嗤笑道，“依我看，这种保命都不会的笨蛋死了就死了，没必要再找回来，平白浪费我们时间。” “周队长可以不急。”白虹也劝阻道，“你们运气是不好，连着两场都没有赶上高魔世界，没法从土着中吸收队员。其实以你们的情况，普通新人收进来也没用，不管心理素质多好、头脑多聪明，都跟不上你们的任务难度。这场凑齐了人数，离开任务世界后，不如把这些新人转手出去。队伍人数不足，也有三场任务的缓冲时间来保住白银小队的权限。以白银级的难度，高魔世界是绝大多数，运气再怎么不好，也该遇上可以吸收土着的世界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周枫想了想，确实觉得他们遇上的世界比较奇葩。死神来了那种除了死神再就没有什么强者的世界就算了，饥荒这种连人都没有的荒岛求生任务都能给他们赶上，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以后应该不会这么艰难了吧。 　　☆、第75章 开诚布公 任务世界的第十天,清晨。 蘑菇树纷纷还原成了普通的小蘑菇，而那些被亡灵龙身上的黑雾污染的却变不回来了，依旧是枯萎的模样。周枫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这条龙从来都不降落。 “它身上携带的死亡气息会剥夺走这些易受魔力影响的植物的生命。”贝尔克斯抚摸着那些枯萎的蘑菇树，“我不太希望它降落在岛上，但以昨晚的情况，我恐怕别无选择。” “我以为你入睡后就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了。”周枫摸了摸后脑勺,感到了一丝愧疚。就算强者也有弱点，作为团队,他们本应保护好休眠状态的贝尔克斯,可昨晚却还是需要对方自救。 “事实上，进入睡眠后，我反而更能感受到这个世界每一丝细微的变化。”贝尔克斯抬起手，在空中制造了一道次元裂隙,亡灵龙飞了回来，再度钻进了戒指里。“那个巨人,它只是短暂存在于这座岛上,现在已经消失了。道明守拙对铜铃的效果恐怕也了解不多,他的炼制手法增强了铜铃的威力，但不改变铜铃的性质。” “原来如此。”那道士应该懂得一些炼器的手法，制作铜铃的时候融入了自己对炼器的理解，才导致了昨晚的危机。按道明守拙的本意，应该是用铜铃召唤的怪兽巨爪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趁机带着新人逃之夭夭。否则对方要是真知道这铃铛能召唤出大怪兽来，恐怕会想更进一步，杀掉他们这边的成员来出口恶气。 “此外，队长，这两天我的魔力恢复的非常快，或许我们的地下探索可以稍稍做一些改变。” “唔？” 贝尔克斯的主意是传送。就像白虹说的，就算他们知道了正确路线，朝目的地进发，由于迷宫是在不断改变的，因此他们和迷宫的相对距离总是在变，这样可能会永远到不了终点。但拥有超快速度的白虹却不受影响，因此完全可以先让白虹抵达终点，他们再传送去白虹那里。 一劳永逸。 “这个想法听起来不错，但有个麻烦，我不知道怎么打开通往二层的那扇门。”白虹摊了摊手，“你们可以先去检查下再做定论。” 他们按照计划先来到了迷宫的出口处。那是一座坍塌的大门，周枫能够感觉到上面有些微弱的魔力，和他的右手上附着的力量是同源的。公主殿下走上前去抚摸着门的残骸，对他们解释道，“它需要修复，需要合适的矿石将它重建，那些凹槽处需要填入对应的宝石，最重要的是，它需要暗影精华作为开启的动力。” “暗影精华？那是什么？”他朝白虹问道。 “是指魂吧？”白虹也是一脸费解，“你应该看到过那些不存在的黑影吧？杀死它们之后就能得到暗影精华。” “哦，这可真是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周枫有些讽刺地说道，“它们根本没法被击中，怎么杀？” “它们可以被击中，但只有一瞬间的机会，那就是它们攻击你的时候。”白虹戳了戳他的触手，“不过麻烦在这里，你的触手似乎有驱散它们的力量。否则按我们两个的san值，应该会持续遭到黑影的袭击才对。” “我必须得去掉它么？”周枫举起触手，那家伙正蔫巴巴地垂着，像是因为他们的讨论而感到沮丧。虽然说他一开始讨厌死这根触手了，但对方救过他几次后，也慢慢有了感情。现在说抛弃就要抛弃，多少让他有些不舍。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它是不存在的，你能看见它是因为你精神不正常，出现了幻觉。”白虹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是你接受治疗的时候了。” “我可以放弃治疗么？”周枫有些伤感地问道。 没人回答，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地下的生活要比地上更有规律，没有日与月的交替，但每天会有两个小时是迷宫变化的时间，可以看做是地下的夜晚。和原作一样，迷宫变化的时候会有怪物出没，但不是原作里的机械蜘蛛。 矿区有一些古代雕像，远古的先民长得像是有着人脸的皮皮虾，夜晚的时候这些雕像会露出悲伤或惊恐的表情，黑色的眼泪从它们空洞的眼窝中落下，就形成了周枫过去看到的黑影。但受到他的触手的影响，这些眼泪都无法凝聚成形，因此也就无法击杀来获得暗影精华。 为了解决触手的影响，周枫现在每天都要留在营地里接受所谓的康复治疗。 他们将营地建在地下一处有光的空地上，附近是所谓的种植区，有香蕉树林和兔人社区。贝尔克斯说地下的迷宫是一个复杂的空间系统，墙面无法被打破，因为那里实际上是位面的断裂处，贸然接近也有危险。至少周枫就见过一只可怜的大白兔子被卡在墙上，进退不得，他们只好将兔子杀死，并剥下雪白柔软的绒毛来做睡袋。 桦木人给他们的坚果被他们埋在营地的附近，很快就形成了一道桦木围墙，新诞生的桦木人在附近走来走去巡逻着。每当夜晚降临，附近的兔子和猴子就会变成黑色，并且狂暴地向周围的一切非自己种族的生物发动攻击。如果不是桦木人，估计他们会被没完没了的猴子烦死。 由于迷宫在不断变化，他们的邻居也并非一成不变，这些天，周枫已经见过了带甲壳的蜘蛛、会伪装成石头的石虾以及喜欢吃矿石的巨型蜗牛，最离谱的是通天大触手，周枫不敢接近，只敢在附近采摘些蘑菇。 “所以今晚吃什么？我好像闻到了炸丸子的香味。”白虹像一阵旋风似的跑进了营地，检查起了他带回来的蘑菇，又丢给他一块橙红色的矿石。“这是送你的。” 白虹和其他人组成了探索小队，到处收集用来修复大门的材料，但这个贪嘴的家伙经常溜号，仗着自己速度无双，回来营地偷懒。 “这是什么？”周枫把玩着那块石头，上面还有一些不完整的人工雕刻的图案，像是从别的东西上凿下来的一样。 “钟表。我们发现了那些石像的材料会随着时间而发生变化。”白虹戳了戳石头的表面，“看到没有？它在微微泛着红光，这代表着傍晚，等它完全变成红色的时候就是夜晚了。你的触手的威力正在减弱，我想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得面对满地乱窜的黑影了。” “不是丸子。”贝尔克斯端着一碗搅拌好的蛋黄回到了灶台旁，“而是饺子。” “饺子！”他和白虹同时惊喜地叫了起来。“玉米面饺子吗？” “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对方舀了一勺蛋黄摊在了锅里，“蛋皮饺子，所以我刚才把肉馅先用油过了一遍，免得没法煎透。” 说着对方就用筷子夹起一小撮炸好的肉馅，放进了基本成型的蛋皮里，再将蛋皮捻了起来，两面都煎熟后再从锅里取出，放在碟子上，“来尝尝看，希望不要做的太失败。” “第一个饺子是我的！”周枫兴奋得一挥手，便将白虹拍飞出了桦木林，拿着筷子正要夹起蛋饺，却发现盘子里的饺子已经不翼而飞。 “嗯嗯，味道真不错，外嫩里酥啊！好赞！我自打被主神弄进了轮回世界，就再也没吃过饺子了！”白虹一边幸福地品尝着饺子，一边胡乱点评道，“肉馅稍微有点老，下次可以煎到半熟的时候就放进蛋皮里。嗯，蛋皮好香，要是混了奶就更好了……” “喂！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周枫捏着筷子，强忍住拍飞这个家伙的冲动，“我不是把你丢到桦木林外了吗？” “啊哈哈哈哈！世界上还有几个人能跟我比速度啊！”白虹猖狂地大笑起来，“别说是把我丢到树林外，就算你把我丢到地球反面去，我也能比你先抢到饺子！” 果然是个可恨的家伙啊！周枫正忿忿不平，面前却又出现了一只嫩黄的仿佛带着光泽的蛋饺。 “既然喜欢的话，我先把肉馅的都做好。”贝尔克斯面带微笑，“等下我试试看胡萝卜和石榴馅的味道如何。” 听到这话，周枫差点没被刚入口的蛋饺给噎死，“胡萝卜就算了！石榴馅饺子是什么黑暗料理啊？” “欸？可是两位殿下只吃素的，如果只放胡萝卜未免有些单调……” 说到那两个素食主义的精灵，周枫还觉得非常费解。这两个精灵不吃肉，但吃鱼、吃蛋，谁来告诉他这是哪门子的素食主义啊？ “他们两个啊，不用担心，地下河跑到矿区去了，王子殿下正在钓鱼呢。”白虹抹了抹嘴，“晚上给他们做鳗鱼石板烧吧，玉米和蘑菇也可以烤一烤，我给他们送过去。” 于是他们的晚餐就变成了胡萝卜肉馅蛋饺和冰镇无籽石榴。 之所以是无籽石榴，是因为石榴籽都拿去喂了他的新宠物，小高鸟。 石榴脱籽技术是贝尔克斯研究了浣熊的四次元胃袋后获得的成果，那只可怜的浣熊现在怕极了某看似纯良的天使，一旦贝尔克斯接近，必定扑到他的脚旁使劲抓着他的裤腿要爬到他身上。奈何最近伙食丰盛，这家伙吃的太肥，一次都没成功攀登过，倒是给他的牛仔裤添了几道看上去很潮很酷的破洞。 “去，靠近它，啄它尾巴，做的好爸爸给你好吃的。”用过晚餐，周枫又开始教育自家高鸟宝宝。按白虹的说法，高鸟是很出色的猎手，但周枫养的这只高鸟却只有两个功能，一个是睁大了眼睛卖萌，一个是拍打着翅膀啄他脑袋要石榴籽。被啄得满头是包之后，周枫决定对自家宝宝进行长期训练，从练习啄浣熊尾巴开始。 大部分时候，浣熊都会在菜园子里帮他们打理作物。说是打理，其实浇水施肥的苦力活还是周枫负责，浣熊只会帮他们把叶子摆得漂漂亮亮的，整个菜园子搞得像花圃一样。每每这时候，周枫就觉得他们收养了一只处女座强迫症晚期的浣熊。 在石榴籽的诱惑下，高鸟宝宝无声无息地接近了浣熊的背后，观察了一会儿浣熊无意识甩尾巴的规律，突然一个扑击—— “咪！咪咪咪咪……”浣熊立刻惨叫起来。 “队长，你又在欺负小动物了。”贝尔克斯闻声谴责道。 “我哪有欺负。”周枫翘起立刻嘴角，被啄惨了的浣熊立刻扑到了他的怀里，咪咪地哭诉个不停，周枫抚摸着对方身上软乎乎的毛，就觉得好像抱着一只暖暖的大抱枕一样。 当然，他手里攥着的那把石榴籽就奖励给高鸟宝宝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把它怎么了？”周枫揉着浣熊毛茸茸的脑袋，向贝尔克斯问道。 对方最后一次拿浣熊去做实验的时候，浣熊连续发动了三次神奇胃袋，每一次都吐出了一团风滚草，而每一个风滚草打开都是一颗紫宝石。就算再没常识，周枫也知道这绝对不正常。 然后可怜的浣熊就被自己的胃袋吓哭了。 “我没有动它。”不知是不是周枫的错觉，对方话语中似乎带着一丝调笑的味道。“我只是改变了传送的随机性。如果我能改变胃袋传送的不可预测性，或许我也能改变迷宫空间变换的规律。” “而你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给别人。”他忽然觉得不太舒服，对方好像总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策划一些大动作。 贝尔克斯停下手中的动作，氛围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我想之前我们将你赶出营地的事仍然让你有所芥蒂。”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将浣熊抱起来放到一边，营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许这是开诚布公认真谈一次的好机会。“是你们说我没用了，我不配留在这个队伍里，然后事后又告诉我其实我还有用，你们只是利用我来完成任务……没有任何人能接受被这样对待！我忍着，承认自己确实没有能力掌控局面，想理智地处理这件事，我跟你们发火也无济于事对吗？不如做点实在的事，想办法解决这个任务——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们是一个团队！你们的态度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合作，也许有一天，我会再度被抛弃，我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地，只要一想到这点，我就发现我没办法信任你们，将自己完全交托给这个团队。” “我欠你一个道歉，队长……”对方叹了口气，但周枫竖起手，没让贝尔克斯继续说下去。 “我并不是想要你的道歉。是你的做事方式，这让我很困扰。”这些事他已经想了很多天，“你总是有个计划对吗？一个复杂的、远远超出我们关注范围的计划。我们能否得知你的计划，不取决于信任，不取决于我们的关系，而取决于你认为有没有必要让我们知道。上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对吗？你利用山德鲁，你向他透露了我们都不知道的信息，通过一系列的怀疑和验证，最终让我们相信我们必须回去解决你，解决死神。是，你有个非常好的计划，我没法想出这么棒的点子，可我们不是你的棋子，我可以忍受一次利用，但无法这样一直忍受下去。” “你打算成为真神，我敢说为此你肯定有着周密的策划，但我们谁也不知道，山德鲁也不知道。我无意间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后，你见到他的反应了吗？是啊，他是个死人，他没心没肺，但他是真的在乎你的。他是你的徒弟，但这么重要的事你一点也没跟他讲，却告诉给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我猜是因为我不会妨碍你的计划——你想过他的感受吗？你总是有你的理由，你做的总是对的，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被你瞒着、被你利用的人？” “山德鲁说我是试图驾驭整件事，但我做不到，才会有这些情绪。不过那是在他发现你试图成为真神之前，我不敢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这样认为。我承认，我是想把握住整个局面，一个不可预测的团队和不可把握的未来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可真正让我无法释怀的，是你并没有将我们视为和你平等的人，可能其他人不介意，但我介意。你在安排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像安排那只浣熊下一次吐出什么东西来一样，你的安排可能是好的，至少就目前看来，对我们没有不利，可为什么不让我们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呢？这个团队里，我知道不止一个人瞧不起我，觉得我笨，觉得我没用，但你是最彻底地让我感觉到我被蔑视的那个人。我的想法，我的感受，我的一切，在你看来都不值得关注。凭什么？就因为你是最强大的那个？” 他一口气将心底酝酿的话全部说完，却不敢抬头看着对方。 老实说，他完全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直到此刻，周枫才意识到，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贝尔克斯。 对方是什么性格？对方在追求什么？对方的处事原则是怎样的？如果说山德鲁清楚得就像白纸黑字一样，那么贝尔克斯根本就是一团迷雾，相处的越久，越看不透这个人的想法。 沉默了一会儿，对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于你的疑问，我首先需要澄清的一点是，很多时候我让你感觉到自己没有得到的平等对待，不是因为我蔑视你，或者自恃力量而认为自己凌驾于你，而是单纯地认为，我的行为，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你可以是在操纵我！”他抬起头，出离愤怒地大喊道，却惊愕地发现对方的眼中流露出了罕见的一丝落寞。 “在这件事上，语言可能比较乏力，所以如果你不介意……” 周枫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但他直觉地相信这不会对他有害，便放任对方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 那一瞬间，一秒之中，他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千百万年。 无数人的人生里的每一个刻都巨细无遗地呈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们是如此的真实，好像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熟悉到了对方哪怕下意识的一个举动都会让他觉得亲切。然而仔细想要回忆起具体的细节时，他又觉得茫然，想不起来了，可头脑中那种将一切信息都深深烙入心底的感觉却是无法质疑的。他突然意识到，他并没有那些记忆，但拥有那些记忆的感觉，被对方传递到了他的心中。 这是非常让人困惑的，如果一个人可以如此熟悉另一个人，他们必然走的很近，即使身隔万里，也仿佛可以心灵相通。然而当如此多的人都被这般清晰地记忆时，那种亲密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孤寒，仿佛屹立山峰之巅，又拥有无限的视力，能够将一切收入眼底，即使可以将注意力放在一个人身上，眼角的余光也会将旁边的千百个收入眼底。 他忽然就懂了，对方所说的，和你没有关系是什么意思。 当他处在这样一个位置，而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轨迹时，他也生出了这样的感觉——那些因他而命运剧变的人，都和他没有关系。 就像是将手伸入了河流之中，你不知道那一瞬间有多少滴水为你改变了方向。 “所以这就是你看待我们的方式？”周枫从对方传递的感觉中脱离出来，大量的信息骤然散去，那种掌控一切的充盈感和被信息填满的沉重感也随之消失，让他有些失落，却又松了一口气。“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虽然坐在你的面前，却遥远得如同隔着一个宇宙？” 他无法指责对方什么，因为这是事实。 事实就是，他不过是个拥有着百年生命的人类而已，就算山德鲁也只有几百年。 而几百年，甚至一千年，在对方眼中都是一瞬。 不止一个人像他这样，想要在对方的生命中占据一席之地，就像正常人和人相处那样，把彼此放到了自己的生命中。然而这些人都如同流星一般，迅速地划过天际，然后便消失不见。 流星耀眼，却太过短暂，虽能记住，却无法深刻。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山德鲁说他不值得贝尔克斯另眼相待。 他是如此的渺小，平凡，和他们相识的时间又太短。 他究竟算什么呢？或许第二天就会被人忘记吧。 换成是他，也会忘记的。 　　☆、第76章 星辰大海 “我猜你并不喜欢这个答案。”对方轻声说道,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 周枫冷汗涔涔,那一秒钟的体验给他的冲击太大，仿佛一个人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宇宙中是何等渺小。然而这个答案又是这么的冰冷，它不评价什么,不说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它只是客观呈现了一个事实,一个必然的因果。 即使是讨厌又如何呢？讨厌也不能改变事实啊！ 就像贝尔克斯做事的一贯态度,不管别人是什么感受，都无法改变最终的行为。 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喜欢或者不喜欢这个答案。 就像他的情绪无力去撼动对方一样。 事实上,他突然发现,和对方的交流似乎每次都是以他的无能为力告终的。 不仅是没有能力,更是没有资格。 “我……其实……”他结结巴巴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队长，你是正确的,我们是一个团队，而团队的成员应该彼此信任。”对方认真说道，“而我破坏了这种信任。” “但你并不在乎！信任或者不信任,对你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周枫忽然有种想要大笑又快被气哭的感觉，“我简直不能相信……山德鲁他知道吗？” 知道自己的追寻完全是一个笑话？ “他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改变现实。”对方温和地回答，仿佛他们只是在探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他可真是顽强。”周枫扶着脑袋，不知该如何评价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骨头架子，该说对方是可笑呢，还是可敬？“不过我想，我是可以相信你的。” 他觉得很奇妙，贝尔克斯给他的答案，并不是对他的许诺，以后不再利用什么的，但他却突然可以接受这种利用了。至少他知道了，对方不管做什么，都不是针对他个人。 他不需要担心自己做得不好或者给团队带来麻烦而被放弃，永远不会。 这样也算获得了某种另类的安全感吧。 “不过你真的是个让人很头疼的家伙。”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不仅是你，这个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很让人头疼，我敢说全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像我这样接受你们所有了。” 这些人，在他们原本所在的世界里，都是屹立巅峰的强者，他们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只会坚定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下去。 然而他们的理念和认知差异是如此之大，周枫觉得自己必须得精分出好几个人格才能同时跟他们所有打交道。 这种团队要怎么带啊！ “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了你，队长，而你确实没有让我失望。”贝尔克斯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我们并不是擅长合作的人，因为在我们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得独自去面对所有的难关。但你是不同的，你让这个队伍成为了一个团队。” “哦，是啊。”他哼哼了两声，这个团队，按已有成员的强大气场，只有同样拥有这种气场的异类才能够融入这个团体，一般人进来了也扛不住这种压力而被炮灰掉。这就注定了，他们的小队，不能走吸收新人再培养的路线，而是直接吸收强者。 至于怎么协调好这群特立独行的家伙，就是他的工作了。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悲剧要注定延续下去了？ 肯定是因为那只腹黑的天使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 “所以你现在的目标就是让小队达到白银级？”有了这层信任，周枫也就比较随意了。 “是的，没有公共空间，神格的力量完全无法发挥，反而还会有所拖累。”对方肯定地回答，“一般补充魔力的办法很难对我起作用了，除了自然恢复外，信徒贡献的信仰才是能量的主要来源。如果我能有个比较稳定的神域，并且从中获得源源不断的神力，我才能够比较自由地施展法术。” “神格、神位和神力缺一不可？”他又将浣熊抱到了自己怀里，抓挠着那软软白白的肚皮。“神格还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啊，以为得到了最大的奖励，实际上要让奖励发挥作用，还得做很多准备工作。那么神系又是什么呢？” “一个神格里有时候会包括不同的神职领域。就像我得到的死神神格里，其实就包含着秩序、时间、命运等方面的神职。对我来讲，如果要全面而充分地发挥神格的作用，最好的办法是把从属的神职分出去，交给不同的人操作。属神并没有独立的神格，他们所掌握的规则受到我的支配，除此之外，他们具有一切神格赋予的能力，将意念转化为力量，并依照神格去使用这些力量。” “所以你需要一个团队，来帮你管理你所控制的位面。”周枫大概了解了对方的需求。“而我是那个倒霉的帮你拐卖人口的家伙。” 贝尔克斯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 “我不是很确定我是不是喜欢这个工作。”他嘟嘟囔囔地说道，“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其实对真神不是那么感兴趣了。” 他记得山德鲁说过，如果成为了真神，则势必会好奇，真神以上还有更高层次的存在吗？多元宇宙之外是否还有更广阔的空间？而他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他为对方所描绘的图景震撼到了。 宇宙何其广大，就算神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过去他想成为真神，只是因为那样才能永久地摆脱主神的威胁。而现在，他则开始认为，真神，也只不过是通往更高境界的第一个台阶而已。 你的生命中还有什么？ 公主殿下曾经这样问过他。 以前他的生命中就只有苟且偷安。 然而现在他却可以回答，他的生命中还有星辰大海，向着无限的未知而去的宏伟征途。 “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你知道山德鲁绝对不会随你停留在一个世界里的。”他能够感觉到之前贝尔克斯传递给他的那种俯瞰人间的体验还萦绕在他的心中，“我想我大概……会和他一起吧，去看看宇宙的尽头之外还有什么。你别笑话我，我知道我可能没有足够的实力和他一起走到终点，但我已经见过了那么多了不起的人和物，见过了很多人一辈子无法见到奇观与壮举，经历过了没有人经历过的噩梦与幻觉，我已经不再普通了。” “当我和道明守拙对话的时候，我发现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我得说，你改变了我，你们改变了我，就在上一场任务的时候，我还和白虹是一类人，可现在，尽管我不知道区别所在，但我已经能够意识到，一切都改变了。我不可能安心地坐在一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我会想要冲破所有的桎梏，看看生命究竟能够达到怎样的高度。” “我想这正是你们人类的伟大之处。”对方温和地说道，眼底带着些许赞赏，“在生命之初，你们是渺小的，但最终它会散发出其他物种所无法比拟的光彩。” “这是你选择我的另一个原因么？”他不由得有些好奇。 贝尔克斯望着他，神色间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如果我说，是因为队里只有一个真正的人类，未免会让他太过孤独呢？” 他本能地意识到对方在回避某些更冰冷的真相，却还是顺着话茬说了下去，“你该知道，如果哪一天他走到了宇宙的尽头，他希望能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对此很清楚，然而他的期望充满了逻辑的悖论。” 周枫没有继续追问那个悖论是什么，那或许和这师徒二人过去发生的事有关，而最终还是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第77章 离开小岛 在春季到来之前,前往二层的门终于被修复完毕了。 “至少我们队伍中有两个人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周枫用右手扶着门框,“这里应该就是迷宫的出口。” 他动了动手指，现在他还是不大适应他的右手，过去那里是触手的时候,他只要心念一动，触手就能自动完成他要做的事,可没了触手就要一根根手指控制了。白虹说这种不适感最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他可以频繁活动右手来加快痊愈的速度。 “很快就要到夜晚了，如果各位不想面对烦不胜烦的影怪,我们赶紧进去吧。”白虹检查着报时用的雕像碎块,那石头上正散发着红色的光晕。 将暗影精华注入门框,门上的远古浮雕纷纷被激活,形成了一道时空传送门。 “你们觉得后面会是什么？”他望着如同黑色旋涡一般的传送门，“一大群准备好刀叉的皮皮虾？” “我倒希望是麦斯威尔,原作里的终极反派，打倒他，你们的任务也结束了。”白虹叹了口气,眼神哀怨，“我就不知道要在这里留多久了，看我们队长的架势，是准备在这个位面修炼到破碎虚空再出去了。” “先进去再说。”王子殿下提着长枪，率先走进了传送门。 传送门将他们带到了一座浮岛上，四处都是空旷的黑暗，一道悬桥向未知中延伸着，两座石灯矗立桥头，像是为他们指引前路。 “这地方可有点挤啊。”山德鲁靠近了石灯，黑暗中又是两团火焰亮起，延续着悬桥的长度。 周枫点了点人数，小队五人都到齐了，公主殿下抱着他们养的那一大堆萌物，白虹站在悬崖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望去。最后一个过来的是颜梅，她是被贝尔克斯传送过来的，之前一直在地面和道明守拙周旋，阻止对方入侵到地下来。 “全员到齐。”他带头朝前方走去，“白虹，关于这里你了解多少？” “要看你问的是哪个原作了。不过不论是移动迷宫还是饥荒，走到这里都不意味着终点，反而是更大谜团的开端。”白虹将手揣在口袋里，“只希望主神不要太折腾我们。” 石桥的尽头是更宽阔的一座浮岛，地面是大理石的，一些地方被挖空了，种植上了他们在地面上见过的那种浆果丛，但大多已经枯萎了。旁边还有几棵枯树，以及野兽的骨架。“我们还在地下吗？”他打开手机，朝天上照去，却只有一片黑暗。 “任务：离开小岛已完成，奖励生存点数1000点。小队现有人数5/7人，不满足白银小队最低人数要求，离开任务世界后小队自动解散。是否选择现在离开任务世界？”主神的提示恰好在这时响了起来。 “我们还差两个人，怎么办？”周枫回头看了看走在最后面的颜梅，“还有，为什么颜梅不算队员？” “你的手机也没算进去，”山德鲁瞥了他一眼，语气讥讽，“可我看你似乎并不意外。” “那是因为它是……啊，我懂了。”周枫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颜梅和瞿飞终究已经死去了，还在的只是他们的精神印记罢了。 前方遥遥传来细小的音乐声，像是首很欢快的曲子，用老式播放机放的那种上个世纪的怀旧风格。他们继续往前走去，黑暗中出现了一堵砌得很是粗糙的墙，墙角下坐着个憔悴的男人，阴影构成了一把椅子囚禁着这个男人，却造型华丽得如同王座。 “你们来了。”那个男人发型凌乱有如鸡窝，眼底阴影浓重，胡子长得几乎可以遮住瘦削矮小的身体，见他们接近，才用病入膏肓般的有气无力的语调开口道，“我以为再也等不到一个能够破解我留下的线索的人了，没想到一出现就这么多。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聊聊天，商量一下谁去死，谁留下来。” “这是威胁么？”他皱起眉头，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抑郁症晚期即将自杀的模样，他不太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有足够的力气来杀他们，何况对方还被阴影锁在椅子上。 “不，我只是告诉你即将要发生的事。”对方抬了抬眼皮，很快又消沉了下去。 白虹走到不远处的留声机旁，将其关掉，轻松的曲调立刻消失了，一时间空气寂静得有些发寒。 “太感谢了，那首歌听的我快吐了。”椅子上的男人朝白虹点头致意。 “那么，你是谁？”周枫瞟了眼白虹，他总觉得白虹其实是知道这个人的。 “你问我么？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个倒霉的家伙，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座荒岛上。”男人用着快死掉一样的慢悠悠的语气说道。“来到岛上以前我是个科学家，我动用了一切我能收集到的资源，想要离开此地。最终我找到了这里，我可以得到自由，而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发生了什么？”他继续追问道。 “就像是现在正在发生的，我站在你们站的位置上，椅子上坐着另一个人。他让我释放他，否则我也会被困住这座孤岛上，无法离开。如果我坐上去了，我还可以等待下一个人来释放我。”男人喘了一会儿气，又说道，“这是规则，一个人坐上来，一个人离开，没有人能够改变。” “你之前的那个人，他有没有提过他之前的人？”山德鲁突然开口道。 “他是第一个。”对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他就是那个将我抓进这个世界的人，以前我憎恨他，想要向他复仇，可现在我已经完全理解他了。他说他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只有尘埃，虚空，和‘他们’。‘他们’什么都不会做，就只是看着我们挣扎，看着我们为了生存能做到怎样的地步。我之前的那个人是个魔术师，他创造了这里的一切，小岛，植物，动物，适宜的气候，让你们可以住在这里。这个世界没有死亡，你可以永远活下去，直到你发现，生命是如此的绝望。那个时候你们就会寻求出路，并且最终，来到这里。” “哦，他的手艺可真拙劣啊。”山德鲁打量着四周，刻薄地评价道。“我们可以稍微美化一下么？丰富下物种，调整下那些难看的石头，诸如此类的。” “坐上这个位置来，‘他们’会告诉你怎样去控制这个世界。”男人撇起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自由也不甚热心。 “既然你可以控制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设计出死亡呢？”贝尔克斯严肃地问道。 “你理解什么是死亡么？我不理解，所以我做不出来。”对方轻轻哼了一声，“前一任创造了牛群，但都是公牛，那个可悲的家伙，他来这里找他的女人，他说她被‘他们’掳走了。你知道公牛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它们没有牛奶。所以我创造了一群羊，都是母羊，至少你们有羊奶了。这就是我能做的事，我只能为这个世界添加我真正理解的东西。可死亡，什么是死亡？人死了会怎样？我一无所知。我们见过死亡，生物断了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可然后呢？这就是全部吗？当我想要创造死亡时，我只创造出了消失，死了，就消失了，然后又出现在别处。我创造不出真正的死亡。” “我们可以。”周枫望向贝尔克斯，“我们可以的，对吧？” “那是你们的事了。”那个男人丝毫没有激动，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了。“谁是第一个？” “银发的，你去。”山德鲁一甩法杖，将白虹赶了上去。 “至少我不是最后一个。”白虹嘟囔道。 周枫心一沉，一个换一个，最后一个人就会永远被留下来。 “即使坐上了那把椅子，主神也能将我们传送走吧？”他小声问道。 “不，主神的权柄是有限的。”贝尔克斯声音低沉，“那个王座，是这个位面的核心，超出了主神的控制范围，因此必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 白虹站在了王座前面，囚禁了那个男人的阴影锁链突然松开，化作一双鬼手抓住了白虹。获得自由的男人刚一站起来，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化作了一缕尘埃，彻底消失了。鬼手重新形成了一把椅子，这次被扣在上面的成了白虹。 “他人呢？”周枫很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获得梦寐以求的死亡。 “他去了我们之前来的那座岛。”回答他的却是白虹，“我可以看见他，高兴得像个疯子，到处乱跑。” “很好，看来那椅子没什么问题。”山德鲁挠了挠下巴，“接下来，女士优先，王子殿下紧随其后。” 公主殿下被传送走后，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周枫的目光在山德鲁和贝尔克斯之间来回移动着，“然后呢？谁去接替王子殿下？” 必须要有个人做出牺牲。 “有神格的那个先上，看看能不能修改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山德鲁将指骨捏得咔吧咔吧响，“有个家伙我可是很想干掉他的。” 贝尔克斯走了上去，替换掉了精灵王子。 “怎样？”周枫急切地问道。 “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对方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空茫，像是精神沉浸在别处。“只要将神格内的规则复制一份到位面里就可以了。不过队长，有件事我需要你做出决定。” “什么事？”他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在他们的面前，一幅虚拟景象被投射了出来，那是一座岛，不同于他们遍地死寂、生机全无的岛，这里万物生长，欣欣向荣。在一片茂密的林间，几个周枫有着一面之缘的人正忙着搭建新的木屋，他们是泛亚队的新人，以及之前被道明守拙带走的那个新人。 “他没有遵守诺言。”周枫攥紧了拳头，这是另一个岛，也就是说这些人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而道明守拙带走他们的时候承诺会带他们离开。 如同倒带一般，画面迅速回转，木屋的框架消失了，周围的设施也纷纷不见，树木重新长了出来，最终倒带结束，画面定格在了风中簌簌的森林上。 一个人出现了，他看上去不知所措，对陌生的环境十分畏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出现了，其中包括神州势力安插给他们的生命系魔法师，以及周枫见过一次的被吓坏了的女人。总共六个人，一开始他们互相提防，然后开始寻求合作，拥有最强实力的女魔法师成为了他们的领袖，他们砍伐出了一片空地，从树林外采集了一些干草回来，搭建起了简陋的草棚，又开垦农田，用魔法催生植物。后来陆陆续续又有人出现，包括被周枫和精灵王子联手杀死的那个占星术士，泛亚队的种子。这个强势的女人到来后，林间空地上这个微缩社会里出现了政权上的的动荡，不过现在，由于环境的压力，所有的人又团结起来。 旧的草棚被拆除了，新的木屋建了起来，碎石块堆成了低矮的围墙，被魔法创造出来的藤蔓缠绕在一起，用于抵挡夜晚活动的生物。更多的森林被伐倒，人们圈养起了牛和羊，野生的蜂箱被搬了过来，旁边满是移植的鲜花，每个人都笑容满面，他们正在谈论着婚礼。周枫见过的那个新人女性准备和另一个新人男性结婚了，他们一见钟情，坚信彼此在来到这座岛上以前曾经是夫妻。 “他们的轮回之书都已经消失了，主神不能再控制他们。”贝尔克斯解释道，“我可以将他们传送过来，让他们加入我们的团队，那两个女法师都是很有用的人才。而我们的团队如果不能凑齐七人，就会解散。你是队长，你的意见是？” 周枫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平静，幸福，远离主神。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大的危险，这些人可以在岛上过的很好，甚至比其他地方都好。这是个非常原始的社会，人和人的关系很单纯，由于所有人都失去了记忆，复杂的现代社会留在他们心中的黑暗也都被洗去。为什么他还要打扰他们呢？如果他们再回到轮回世界，要有怎样的幸运，才能重新拥有这样美好的生活？ “如果我们没有凑齐人数，小队就会被解散。但我们人还在，我们可以重建这个队伍。我们拥有强大的实力，不惧怕主神给我们的挑战。可这些人，即使我们带他们回到轮回世界，也无法对他们负责到底。让他们继续生活下去吧。”他望向贝尔克斯，掷地有声地回答道。“这就是我的决定。” “那就上来吧，接替我的位置。”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可是……”周枫转头看了看山德鲁，不知道这师徒俩又达成了怎样的默契。 “我留下来。”一直在在阴影当中的颜梅走了出来，“这是最合适的安排。” 周枫这才想起颜梅的存在。 “你不知道会在那里坐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个人来。”他的心底泛起一阵愧疚，“那会非常难熬……” “不用为我担心。”颜梅蹙起眉头，显得有些伤感。“队长，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活着，还有着无限的可能，而我已经死了，只是感觉好像还活着似的。死亡是件乏味的事，坐在椅子上也不会更乏味的。”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所有的言辞在生与死的鸿沟面前都显得苍白。 “我去了。”最后他这样说道，走到了王座面前。 被影手束缚在椅子上的感觉很熟悉，那些他产生幻觉时能听到的风一样的低语又回来了，在他耳畔呢喃着。只不过这一次，他能够听懂那些话语了，“他们”在向他诉说黑暗的力量。 周枫望向自己的右手，他能感觉到右手正在发生变化，变得更像那被他遗忘的模样。他可以感受到黑暗的意志充斥着整个位面，他可以控制世界的每个角落，就像是神，却又不那么像。神应该是自信而笃定的，知道该做什么，而他却像是手足无措的孩童，面对广阔无垠的世界，不知该怎么办。 “轮到我了。”山德鲁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径直走了上来。 眼前景色变幻，他又回到了荒岛上，其他人都在那里等着他，而他眼中只有贝尔克斯。 “我不明白。”他走上前去，胸间闷着一股酸楚，“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颜梅会那么说？” 对方神色有些复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为什么不问问已经死去的人呢？” 周枫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阿飞，死亡对你而言，是怎样的感受？” “你是问我现在生活的如何吗？”瞿飞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我得承认，当手机和当人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人无法关闭自己的大脑，我们会强迫自己放空思维，什么都不去想，用纷乱的信息填满大脑或者麻醉自己。但这只能让显意识从思考中解脱出来，你的潜意识还在工作。活着，就意味着无法停止思考。可死亡，至少对于我这个只能靠电路板思考的家伙来讲，意味着如果我不想思考了，我只要自动休眠就行了。” 他知道对方是想开个玩笑，但他完全笑不出来。 “颜梅也可以这样吗？如果疲惫了，孤独了，就自动休眠，什么都感受不到？”山德鲁还没出现，他只能问这里唯一的专家贝尔克斯。 “她是个亡灵，就是说，她无法‘感受’到疲惫和孤独。每一天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变化。” 对方的答案让他无言以对，往好处想，颜梅不会因为年复一年地被囚禁在黑暗之中而精神崩溃，往坏处想，她也一点都不高兴就对了。 “这样看来，山德鲁还真是活泼得有些过分的亡灵啊。”他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完全被那个家伙误导了。 “他是很特别的存在。”对方微笑道。 “啊，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我坏话。”那骨头架子恰好在这个关头传送了过来。 “那是你幻听了。”他翻了个白眼。 “既然如此，我去处理一下私人事务，很快就回来。”那骷髅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我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白虹打了个哆嗦。 “他要做什么？”山德鲁走后，白虹才压低声音问道。 “等他回来不就知道了？”周枫耸了耸肩，“无外乎就是把人大卸八块再凌迟处死之类的吧？” 对方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很快那骨头架子就举着法杖回来了，和之前相比，可以很明显地发现法杖的骷髅头上面多了一缕幽绿色的火焰。 如果那是火焰的话。 “我决定带着这个战利品回去。”那骨头架子拿指骨戳了戳火焰，火焰立刻发出一声细若游丝但凄厉无比的惨叫。“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究竟是把它变成充斥着贪欲却永远无法得到满足的食尸鬼比较令人愉快，还是将它冻结在虚空当中，活着却又体验着彻底的虚无？我觉得两个选项都不是很有创意，你们认为呢？” 没人回答。 “我……我可不可以问一下，”白虹颤抖着双腿，好像随时都可能逃跑，“我们之间的合作，算是圆满完成了吧？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把那个什么印记解除了？” “啊，你还真信啊。”山德鲁心不在焉地说道，手里忙着将那团火焰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以欣赏灵魂的惨叫，“我要不那么说，你也不会乖乖替我们卖命吧。也不用脑子想想看，怎么可能有那种法术存在呢？碰一下你就永远将你的灵魂跟我链接到了一起，就算真神也做不到吧？” 白虹的表情一瞬间看上去像是想要杀人，但很快又变得欲哭无泪，“大哥，大爷，求您了，别玩我了，我就一无足轻重的小卒子，您抓着我有什么用啊？” “我想他是真没给你弄什么印记。”周枫戳了戳对方，觉得这孩子也是可怜。 “你懂他的法术吗？你觉得我懂吗？咱们既然都不懂，拿什么去下这个结论？”白虹立刻转了过来，一脸凶相地压低声音对他咆哮道，“那天我临阵脱逃，刚一停下来，就被他给敲晕了！你说他要是没给我附上什么印记，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那天啊，其实就是巧合。我正坐在那里思考人生，你突然就跑过来了，还一脸傻逼的笑容，看上去要多蠢有多蠢，我就没忍住，敲了你一棒子。”山德鲁依然用着云淡风轻得能把人气死的口吻说道，“你就想想吧，就算我真的给你附了个印记，你跑的那么快，我从感知到你的方位，到走到你旁边，也得好一会儿功夫吧？哪可能你一停下来就敲晕你呢？” 白虹张口结舌，一脸极端渴望相信对方的解释但又不敢相信的苦逼样。 他倒是觉得，山德鲁抓到白虹可能确实只是巧合，但这并不能证明山德鲁没给白虹加上印记。 到底有没有这种法术，除了山德鲁，恐怕就只有贝尔克斯知道了。 周枫立刻向某个据说不会说谎的天使投去了询问的目光，然而后者似乎突然对正在幸福地蹭着狗盒的浣熊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这…… 白虹啊，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78章 地下黑市 最后白虹只能带着满脸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他们的怨怼跟他们告别了,而小队也回到了开放世界。 看着轮回之书上“神州云鼎队”这五个大字被主神抹去,周枫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轻松。 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是和神州势力彻底断绝关系了。 “我们可以在帕兰萨斯买套房子。”周枫翻到了轮回之书的附页，神州势力的传送印记也消失不见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不能再用神州势力的集合点了,除非你们想跟他们续约。我们得自己弄块地，装上传送坐标，然后把坐标印记放进轮回之书里。这样以后完成任务就能传送到我们自己的地盘了,否则难保不会直接被传送进暗云风暴里。话说回来,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制作印记吧？”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团队内的两个法术高手。其实一般轮回者从进入开放世界起，就会选择一个势力加入,很少有需要自己建立坐标的情况。周枫对开放世界了解有限,不知道有没有商人贩卖中立坐标印记的，也不清楚中立小队通常怎么处理传送问题。 “这玩意儿吗？”山德鲁伸手摸了摸神州势力的传送坐标碑上的刻纹，“这东西好做,但把它的坐标塞进轮回之书里，还能随意复制塞进别的书里，嗯，我思考一下……” “复制的效果确实有点巧妙，不过刚才拿到了一个坐标，有所体悟，仿造一份应该不难。”贝尔克斯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至于把坐标放进轮回之书里，是主神特意开的漏洞，操作起来倒是比较容易。” “漏洞？”他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是说主神其实在轮回之书里放了很多应用程序接口，我们可以自己做插件塞进去吗？” “是的，轮回之书提供的接口非常丰富，如果善加利用能够实现很多有趣的效果。”对方微笑道，“上次去集市的时候，我向商贩打听过，他们说这种插件确实有人在卖，但开放世界里比较少。因为开放世界是面向白银级以下的小队，这个阶段冒险者通常没有多余的积分用在这些花哨的东西上。” “各位，”王子殿下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好像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周枫回头一看，确实有个身穿汉服、趾高气扬、画风跟四周格格不入的人目不斜视地朝他们走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人站到了他们面前，清了清嗓子，才道，“我谨代表泛亚势力的诸位真神而来，请各位交出道明守拙队长的灵魂。” “……” 周枫很想一翻白眼，质问一句，你谁啊？上来就提要求，连个寒暄客套都没有，你会不会做事啊？ “然后呢？”山德鲁粗声粗气地问道。 那人慢条斯理地拿眼角挨个将他们睨了一遍，才徐徐开口道，“如果各位态度诚恳，或许我可在真神面前美言几句，对你们既往不咎？” 态度诚恳？既往不咎？周枫挑了挑眉，虽然大家都没开口，但估计心底都是一个想法—— 这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你谁啊？在真神面前美言？”山德鲁上下打量了这逗比一番。 “我可是……” 那逗比神态倨傲，刚一开口，就被山德鲁的法杖当胸一戳，踉跄了一下，登时变了脸色，还未憋出什么谴责的话语，山德鲁就已抢白道，“你个要实力没实力要魅力没魅力的小瘪三，知道为什么你被派来送话么？你以为真神玩的是先礼后兵么，先不说你有没有礼，兵呢？兵在哪儿？你连个壮胆的都不带，跑到俩黄金级强者面前要这要那，当真以为你竖着来我们不会把你横着送回去？我猜猜看吧，你个不会说话不会办事的肯定平时特不招同事待见，上司也烦你，好不容易逮着个炮灰任务，赶紧就把你填上了。瞧你这脸色，我说的没错吧？别以为自己是条狗就可以狗仗人势，你家主人派你来不是为了讨另一只狗的尸体，因为那条狗他不值得真神付出代价来讨伐我！但泱泱泛亚，不能对自家狗被打死了毫无反应，你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负责反应的炮灰。以为你得罪了我你主子还能在背后挺你？他顶多再派个没眼力见的来讨两条狗的尸体。听懂了没？听懂了就滚！” 一番夹枪带棒下来，那逗比已是冷汗涔涔，趔趄着不住向后退去，听到最后一个字，更是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怂逼。”那骨头架子毫不客气地吐出俩字来。 大哥，你上个任务里是憋了多少火气啊。周枫擦了擦汗，决定咽下这回可彻底得罪了泛亚势力这种扫兴的话。 山德鲁正在气头上呢。 “这些势力，都是做什么的？”王子殿下也是一脸反感。 “你就当是地头蛇吧。”周枫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在轮回空间里，强者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刚才那种没本事只能给人打工买命的。这些人都被势力组织起来，建设城市，为冒险者提供便利。从新手引路人，到店家商贩，乃至城管人员，执法部队，都是势力在背后控制的。边走边说吧，我带你们去集市看看。” 和他们上次来时相比，索拉斯的集市显得门庭凋敝，不复往昔盛况。周枫带着其他人来到了电子用品维修处，那个机械臂的店主兴致缺缺地摆弄着一只充气款白胖子，见到他们来了才振作起精神，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居然活着回来了？恭喜啊！” “其他商人都哪里去了？”周枫直接忽略了对方没多少诚意的寒暄。 “搬去帕兰萨斯了。几天前，防护通道就全线开放了，大部分人都走了，我们这些有产业的，因为要申请特别保护，所以得排号等待。”店主将可乐罐高度的白胖子推到他的面前，上面贴着张黄色小纸条，“我是明天的号，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要买啥赶紧的，趁着我还没锁箱子。” “无线电通讯装置，要特工用的，足够隐蔽，不易被监听。五副。”经过这次任务，周枫才发现团队竟然完全没有为多线任务做准备，分头行动的时候缺乏合用的联络装置。如果不是贝尔克斯用紫宝石临时做了一套通讯设备，他们彼此之间无法互相联络，就该被敌人各个击破了。“最好能蓝牙接到手机上的。” 店主看了他一眼，才弯下腰去寻找库存。柜台下面传来了箱子拖曳的声音。“你们该找个有经验的人进队。恕我直言，你们不缺战斗力，但没有合作经验，跟个新手队伍一样，这样可是很难应付高等级任务的。” “嗯……所以我们准备重组了，从青铜级练起。”周枫对着白胖子的脑袋弹了一指头，因为这番教训而有些面红耳赤。 “我们还需要可移动的微型监控设备。”王子殿下补充道，“只有别人能监视我们，而我们却不能主动出击，未免过于被动。” “我还以为你们会比较喜欢魔法类的窃听道具。”听见这个反人类的精灵主动提出要用人类的东西，周枫还是挺惊讶的。 “魔法物品散发出来的能量波动很容易被发现。”王子殿下抚摸着枪柄，“这次是我大意了。” 周枫沉默不语。要说魔法方面，精灵王子到底是个纯正的战士，比不上队伍里那两个黄金级的法师，既然王子殿下都能找到道明守拙布下的窃听纸鹤，为什么山德鲁和贝尔克斯反而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作？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敌方会放眼线，还是故意放任道明守拙窃听，以实现其他目的？ “这是你要的东西。”店主将五副耳麦放在了桌上，“至于窃听类的装置，我是收购不到的。大的势力有专门的采购人员在收购这类东西供内部使用，你们得有门路才行。” 看来他们只能自力更生了，也不知道贝尔克斯那条明明很厉害却长期以来只能充当卫星和交通工具的龙还要委屈多久。 “最后一个问题，”他瞥了眼专注研究着轮回之书的山德鲁，“你知道哪里可以锻造装备吗？” 他们离开饥荒世界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原材料出来，队伍里正好有个铸造大师兼炼金大师，不用白不用。 “只有势力内部才会有这种设施，平常小队哪里有多余的点数换材料出来啊。”店主嗤笑道，却被周枫看出了些许不自然。 “公主殿下，你来吧。”他让出了位置。 “这位先生，”精灵公主走上前来，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伸手按住了店主还是血肉之躯的那只手臂，“我想知道，你有没有门路借到锻造所的使用权呢？” “我……呃，”店主着迷地盯着公主的姿容，吞了吞口水，“很抱歉，我没有办法。” “多谢了。”公主殿下笑容满面地转了过来，对他们点了点头。 在公主的带领下，他们从萧条的商店间穿过，最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跟接头人员对上了暗号，从藏在树洞里的升降梯下去，便来到了索拉斯的地下黑市。 读心术果然是种很好用的能力啊！ 黑市上卖的东西可比地上丰富多了，虽然受到大迁徙的影响，一部分店铺已经关门了，剩下的店面里还是有不少好货。可问了下价钱，个个都黑的要命，根本是把他们当成新人来宰呢。将山德鲁和切斯特留在饰品作坊里，他们四处逛了逛，还是没找到什么值得出手的商品。 “队长，你的轮回之书借我用一下。”贝尔克斯突然合上自己的轮回之书，向他开口道。 “印记发明出来了？”他颇为惊喜，没想到会这么快。 “试试看吧。”对方将手印在书页上，过了会儿，又将书还给他。周枫检查了一下，发现团队页面下多了个白胖子的图标，用力戳一下，就跳出了个易拉罐大小的充气白胖子。 周枫一脸无语地捏着白胖子，这分明是直接抄袭店主柜台上的那个小摆设么！ “我见它挺可爱的，就拿来用了。”贝尔克斯连忙解释道。 “以后再遇到新人，我就要塞给他们每人一只白胖子，说‘抱着它就可以跟我们传送到一起’么？”周枫脑补了一下那样的场景，觉得实在是耻度太高。 “很适合我们的团队啊。”公主殿下接过白胖子，用手捏了捏，“手感还不错呢。” 算了，他们团队本来就不正常，更不正常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正要说些什么，一个有点耳熟的男声忽然传入了他的耳中，“能再便宜一点么？我实在凑不出这么多的点数。” 周枫回头一看，这不是之前在电子用品店旁边摆摊的那个黑心商人么？2000点数一条的缎带还系在贝尔克斯的长发上呢！这会儿遇到黑店了吧？果然是报应不爽啊！ “没钱？没钱买什么买！”黑店商人立刻横眉冷竖，将货物收起来了。 “再便宜一点就好了。”那摊贩乞求道，“你听我说，我能做出真正了不起的机器，它可以预测法师风暴的动向。我会大赚一笔的！到时候再补给你钱……” “滚！”黑店商人根本没耐心听对方在说什么，大手一挥，就要将那人赶走。 “我替你付吧。”贝尔克斯走上前去，温和地说道。 那摊贩回过头，刚张开嘴，或许是瞥见了那条自己卖出去的发带，居然就愣在了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傻啊？”黑店商人呵呵冷笑着，“法师风暴是无法预测的，完全随机的存在。别听这穷鬼在那瞎扯淡，他就是来骗钱的！” “胡扯！你对风暴根本一无所知！”那摊贩气得面红耳赤，“发生在这个物质界的一切现象，都遵从确定物质界的存在方式的基本规则，包括法师风暴！即使它是根据法师神的意志而产生和移动，通过观察云层、风向和地形环境，我们也可以预测段时间内的风暴走向！我已经设计出了模拟风暴的数学模型，现在只缺合适的观测设备，只要你肯卖给我——” “我补上差价，你给我关于法师风暴的全部数据，成交么？”贝尔克斯介入了二人的对话。 “你真相信这个疯子的一厢情愿？”黑市商人乐了起来，像是发现了另一个傻子，“得，有钱的就是大爷，货归你了，你爱怎么用是你的事。” 他们带着一箱设备回到了电子设备维修店，店主见他们去而复返，也是颇为惊讶，“你们怎么找到这家伙的？他失踪好几天了。” “少废话，我把东西弄到手了，你得给我改装好！”摊贩毫不客气地将一箱子设备扔在了店主面前。 “凭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成你的苦力了？”店主挑起一边的眉毛。 “就凭我是你的邻居！”摊贩理直气壮地说道。“如果你不想被我烦死，就帮我把设备做出来吧！” “我一定要搬家。”店主一脸不情愿地嘀咕着，却还是打开了箱子，“哦，天啊，这可是好东西啊！你真的要放进暗云风暴里？一次风暴就该毁的差不多了。” “什么什么？”毕竟是拿他们队伍的点数买的东西，周枫也上起了心，“你说这是要丢进风暴里的一次性消耗品？” “法师风暴的覆盖面积非常大，如果你只安全的外围进行观察，很多内部的数据是得不到的。”摊贩兴致勃勃地将长得像是扭蛋一样的飞行扫描设备从箱子里取出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终于确信这是桩赔本的买卖。 　　☆、第79章 捕风捉影 从店主的抱怨中他们得知,这个摊贩在来到轮回世界之前,是一名追风者。 “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种科学家吗？研究风暴的人，为了获得观测数据而到处追逐风暴。”周枫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部非常古老的片子，龙卷风。“不畏艰险,无惧牺牲，为科学献身什么的。” “噢，我只是因为好玩。”那名追风者露出了近乎癫狂的笑容,“开车跟在龙卷风后面跑,那可是非常刺激的事儿，我试过冲浪,试过攀岩,试过跳伞，但最终我发现追风最合我的胃口。” 他该说什么呢？有钱，任性啊。 那些飞行扭蛋倒是引起了王子殿下的兴趣。对方拆开了一个扭蛋,借用店主的工具改装了一下，“我想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监听设备，它的扫描面积非常广，可以游离在肉眼观测范围以外监视我们的敌人，个头又小，如果必要也可以混进敌人的队伍里，听听看他们在说什么。” “这主意不错，不过我们的机械间谍很快就要被暗云风暴摧毁了。”周枫有些肉疼地说道，“为什么我们非要参与进这个疯狂的计划里呢？” “我有强烈的直觉，会有非常有趣的事情发生。”贝尔克斯摆弄着追风者的电脑，“此外，为了使用这些飞行间谍，我们必须有配套的软件系统才行。” “为了回馈你们的帮助，我很乐意为你们量身定做一套，嗯，手机app也可以。”追风者搓着手，略带谄媚地说道。 “不过我们还得再去弄一箱这玩意儿才行吧？”周枫捡起一枚扭蛋，观察着那精细的做工和领先时代的设计，“黑市那边还有卖的吗？” 追风者脸上堆起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呵，他就知道。 第二天的时候，忙活了一夜的店主终于将全部的设备改装完毕，也顾不上休息，就带着全部家当走人了，看样子是打算离这个瘟神邻居越远越好。而他们则乘坐着悬浮车，带着全部的设备，跟追风者一起来到索拉斯的边境，将飞行扭蛋都丢了出去。 法师风暴的产生是个漫长的过程。首先要积攒雷云，对这些雷云，负责维护防御结界的冒险者势力已经相当熟悉，因此能够判断什么时候该让所有人搬走。雷云积攒得差不多了，才会降下风暴，并且毫无规律地快速移动，这正是追风者想要破解的部分。 “我从未见过这么密集的雷云，它诞生的法师风暴将会前所未有地强大。”追风者语气兴奋，手指灵活地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之前我试图说服结界维护人员加强结界的力量，但他们不听我的，要我拿出证据来。瞧，这不就是了！” 在电脑界面上，索拉斯和帕兰萨斯的防御结界也被画了出来，将二者连起来的细长的线就是安全通道。“保护城市的结界会强大很多，因为城市里建立了足够多的节点来供应能源和分散压力。但这些通道，它们很脆弱，它们或许能抗得过普通规模的暗云风暴的袭击，但这么大规模的，我看未必。”追风者发出了不赞同的啧啧声，“结界守护者们不相信聚集在索拉斯的雷云会移动，他们认为雷云会袭击索拉斯，因为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不过看我们的数据，他们太天真了。” “你的意思是，暗云风暴会摧毁安全通道？！”周枫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还有那么多没什么力量的人在通过安全通道呢，如果通道外围的结界被摧毁，这些人根本躲不开暗云风暴的袭击！“我们得去通知结界守护人！”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他们根本不相信。我们在这个世界已经住了很久，那些人认为他们已经懂得了法师风暴的规律。这群自以为是的人，过去发生的事不等于未来也一定会发生！”追风者嗤笑道，“等着瞧吧，我的数据会准确预知到暗云风暴的走向！他们会承认我的价值的！” “你的脑子里就只有自己吗？”周枫气得一拍桌子，“别忘了，分文不取就帮你把机器改装好的人，今天可是也混在离城的队伍里，准备通过安全通道！你就不为他想一下吗？” 追风者愣了三秒钟，才一拍脑门，“对不起，我全忘了！等着等着，我这就开始计算。依我看，今天暗云风暴还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天啊，那个笨蛋，我该拦着他的。” “你们可让我好找！”铸造完毕的山德鲁也带着狗盒回来了，“这个手指抽风的家伙是谁？” “我们的软件设计师外援。”周枫从对方手中接过打造好的项链，上面正镶着一块雕琢好的紫宝石。“说真的，我还是比较喜欢手机壳，项链给人的感觉娘兮兮的。” “啰嗦什么？赶紧给我戴上！”那骨头架子一点耐心都没有地甩着项链，将剩余的几条分给其他人。“有了这个，我们就能实现彼此之间的坐标共享，不管是谁有了麻烦，其他人都能立刻传送过去！” 他将项链举了起来，尽管受到雷云的影响，天空中看不见太阳，可他还是能够透过少量的光观察到紫宝石中像是有一团阴影在游弋，撞击着宝石的外壁，仿佛是某种力量被困在其中。 “你是不是……把暗影精华给融合进去了？”周枫心中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因为对这种未知力量非常感兴趣，他们走之前狩猎了不少黑影，得到的暗影精华几乎将狗盒的四次元空间都给填满了。 “独家配方，无可奉告。”那骨头架子一副臭屁的语气。 “计算结果出来了！”追风者突然朝他们招呼道，“暗云风暴将会集中力量袭击这里，安全通道的结界被撕开一个口子后，暗云风暴就可以长驱直入，一路朝着帕兰萨斯而去，并从内部攻破帕兰萨斯的防御结界。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我无法断定，我还没有收集到可用于推测的数据。” “难道你要等暗云风暴将安全通道摧毁后才能告诉我们帕兰萨斯还要多久被彻底夷平吗？”周枫对这书呆子的脑回路实在无话可说，“赶紧上车！带路！我们得阻止这一切！” “我倒是很好奇，你打算怎么阻止呢？”山德鲁瞧着电脑屏幕上的模拟图，“我可不知道你有对抗暗云风暴的能力。” “你说什么话呢？你们可是黄金级强者啊，你们总该有办法的吧？”他指着屏幕上不断散发着波纹的红点说道，“比如在这里加固一下结界啊什么的，我们可以疏散人群。我们得去帕兰萨斯，如果安全通道被彻底摧毁，甚至帕兰萨斯遭受袭击，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疏散人群是个好主意。”追风者也插嘴道，“暗云风暴会受到活的生物的吸引，如果我们能将预定袭击点附近的人都疏散开来，没准它就找不到目标自行散去了。” “你们瞎操什么心？”山德鲁不屑地哼了一声，“如果索拉斯和帕兰萨斯之间的联系被切断，损失最大的是支撑这处冒险者营地运转的各大势力，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哪里轮得到你来逞英雄！” “不，他们可没有预见到这个。”追风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们还以为暗云风暴会继续尝试摧毁索拉斯的防御结界呢。” “或许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找个地方等着暗云风暴出现，然后将它拦截。”坐在悬浮车最后一排的贝尔克斯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如果它在平原上乱窜，我们很难捕捉到它，不是么？”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 “捕捉暗云风暴？”周枫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确定没在开玩笑么？” 他以为他已经够疯狂了，没想到这还有更疯狂的。 “就是这里！”追风者一个急刹车，“我们赶上了！快点！只剩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电子用品维修店的店主语气狐疑地问道。 “笨蛋！暗云风暴马上就要袭击这里了！脆弱的结界根本拦不住，还不快跑啊！”追风者声音洪亮地大喊道，其他正在搬迁的人也都停下了脚步，半信半疑地望向这里。 “你在开玩笑么？”看店主那表情，对方似乎一点也不信。 “已经来了！”王子殿下握紧了长枪，枪尖正高速颤动着，发出尖锐的嗡鸣，仿佛是为即将到来的庞大魔力而兴奋。“快看那里！” 他们朝着精灵王子指的方向望去，空旷的原野上一片延绵数十里的风暴正向他们这里袭来，明亮的闪电仿佛滂沱大雨一般降下，将天地之间的黑暗绞得支离破碎。滚滚雷云带着低沉的轰鸣，结界几乎要在这音波中震破。周枫捂着胸口，感觉呼吸前所未有的困难。 “哦我的老天爷啊！”这回店主是真信了，赶紧推着小车，和其他意识到危机的人们一起朝前跑着，“前面的快点！别堵着路！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周枫站在车上，可以看见远处其他慢悠悠走着的人们不明所以地被后面的人推搡着，已经有不少地方出现了交通事故。“在这样下去，他们还没被风暴摧毁，就先要死于自己人的踩踏事故了。” 他摇了摇头，也是纳闷这边都乱成一锅粥了，怎么各大势力的执法人员还没过来维持秩序。就在这时，暗云风暴竟然已经跨过了不知多少公里的距离，直接撞上了安全通道的结界。 “轰！”毫无悬念地，安全通道摧枯拉朽般地轰然崩塌。 “拽他回来！”贝尔克斯朝他喊道，手中已握住了原本放在戒指里的长剑。周枫想也不想，直接朝还在惊恐地朝前跑着的店主伸出手，超能力往回一拽，就将那人拖到了他们的车上。而贝尔克斯手中的长剑也是金光大盛，一道金色的半透明防御罩出现在他们的四周，暗云风暴如同万马奔腾一般，从他们头顶上方冲锋而过，带起的无数道闪电瞬间剥夺走了没有结界庇佑的人的生命。只一秒钟，刚才还在尖叫着想要逃难的人们，就变成了满地的死尸。 “我回来前别离开这里。”贝尔克斯将长剑留在了车上，自己召唤出了亡灵龙，乘着龙冲出了结界，立刻就被风暴裹挟走了。 “喂……”周枫正要拦下对方，可眼前哪里还有对方的影子？ 暗云风暴呼啸过境，迅速从他们的视野内消失了。 店主还惊魂未定地坐在车上，牙齿颤抖得咯咯直响，这会儿才突然跳了起来，“我的货物！” “你是要钱还是要命啊！”周枫拽着对方的领子将其摁在了车里，“没听见他说的吗？他回来之前别离开结界！” “我觉得我们暂时是安全的。”追风者继续研究着数据，“他应该是把暗云风暴引走了，否则按照之前的计算，那风暴现在应该已经杀了个回马枪，继续破坏结界才对。” “是啊，我看见了。”周枫抬头一看，天边一抹亮白，俨然是杀回来的暗云风暴，随着雷云的逼近，他仿佛可以看见有龙的影子正在云层里穿梭。然而风暴并没有像追风者最初预见的那样，重新撞上剩余的结界，而是堪堪和他们擦了个边，又移走了。 这时，结界维护人员才姗姗来迟，开始维修起破损的通道。 周枫注意到，在这群人中，有个衣着考究的人被保镖紧紧围着，应该是某个重要人物。 果然，那人目不斜视地朝他们这里走来，朗声说道，“我是神州势力洪荒老祖派来的信使，有话传给你们团队。” 洪荒老祖的名号周枫也听说过，是组建神州势力的第一位真神，其他的真神或多或少是受洪荒老祖的提携，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可以说洪荒老祖便是神州势力里最有威望的一人。不过这位真神已经久不问世事，如果不是神州势力依然对其保有尊重，恐怕他们这些新晋小辈，都不会听过这位真神的名号。 现在洪荒老祖特意找上他们，是为何事？ “有话请说。”周枫语气沉重，这位信使可不比泛亚队那个逗比，是真正有分量的角色。结界维修队没有及时赶到，恐怕也是因为要保护这个重要角色而耽误了。 “你们队伍中最强大的那个人似乎不在。”信使将他们挨个打量了一遍，才语气平和地开口道。 “他将暗云风暴引走了，为了这里的安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可以将消息转达给他。”周枫瞧着这个人，觉得对方应该是明事理的，也就实话实说了。 “也好。”对方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纠结于此，直接说道，“老祖让我带话给你们，说你们杀了当年和他一个团队的战友。” 　　☆、第80章 暗云风暴 此话一出，周枫便是陡然一惊！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杀了谁？神州势力也要彻底与他们不死不休了吗？如果说他们杀了泛亚势力精心培养的一枚种子,只能算是比较严重,而直接得罪了真神,则根本是自寻死路。 “请见谅，我并非有意冒犯，”他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嗓子干涩地开口道,“我们无意与神州势力交恶，也不清楚老祖的战友是谁。如果你是来宣布我们死期的，我也想死个明白。” “我理解你的困惑，”信使的态度十分诚恳，“但我只是个传话的人，我也不知道老祖口中的战友指的是谁。” “如果神州势力是因为我们得罪了你们而要追杀我们,则必须事出有因,申明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山德鲁走了上来，语气依旧镇定，“连追杀的理由都说不清楚就贸然动手，只怕其他势力也会忌惮你们，对神州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如果我猜的不错，神州势力暂时没有对我们下手的打算。” “这位先生明察秋毫，不过我想你们误会了一点，我并非代表神州势力而来。”信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洪荒老祖虽为神州势力的创始人，这些年却已鲜少和后辈接触。此番前来传话，我虽借了些神州势力的方便，却没有告知他们此行目的，我本人对神州势力可能对你们采取什么行动一无所知。至于老祖，我跟随他多年，却依然无法揣测他的心意。请各位相信，我和你们一样困惑。” 看信使这态度，倒不像是对他们有什么敌意，语气也非常真诚，没有半分作伪。周枫虽然对这人的话半信半疑，却也挑不出毛病，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消息我们收到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信使朝他们鞠了一躬，便在护卫的陪同下离开了。 “奇怪了，我们除了道明守拙，还干掉过别的人吗？”虽然没有发生冲突，周枫心中疑问却越来越多，“莫非道明守拙当真是个来头很大的家伙？” “或者，对方口中所指的战友，并非是‘谁’，而是‘什么’。”山德鲁语气凝重，见维修人员差不多将通道修复完全，又取出了紫宝石项链，“如果你再不回来，就得自己飞去帕兰萨斯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给你开门了。” 不消一会儿，贝尔克斯就乘着龙重新降落在他们面前。 “这是给你的，队长。”对方丢来了一张卡片，系统立刻提示他交易成功。 “这是……”周枫接过卡片一看，顿时一个哆嗦，要不是这卡片本无实体，只怕已从他手上落下。 物品卡：投影-暗云法师风暴（白银下位） 说明：使用后等同于释放一次暗云法师风暴（黄金下位），风暴会造成狂风、闪电、高温或大雨，并随机摧毁覆盖范围内的一切存在，闪电易受生物吸引。使用后卡片消失。 使用条件：无 “这是怎么弄到的？”他惊叫道。一般说来只有杀掉敌人才能从对方身上得到对应的技能卡和物品卡，但且不说贝尔克斯不可能去挑战法师神，就算真的弑神了，也绝对不可能掉落投影。 “利用了轮回之书的一点小漏洞。”对方轻轻笑了起来，“所以我必须得赶紧转手给你，要是被主神发现我利用漏洞制造卡牌，我就保不住这张卡了。” “你给我就没问题了？”他打开轮回之书，将卡牌放了进去，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可是他拿到的第一张黄金级的技能呢。 虽说因为投影的缘故，评级打了好几个折扣。 “我交易给你的时候，主神还没发现这是漏洞造成的，因此系统会判定这是正常所得的卡牌，这次交易也会被判定为没有漏洞。这样一来，你所得到的卡牌就是正常途径获得的。主神进行漏洞检测的时候，他可能会发现我利用了漏洞，但他找不到我制造出来的卡牌，就会跳过这条记录，而你手上的卡牌是正常所得，检测不出问题来。这样卡牌就可以留在我们手上。” 周枫仔细琢磨着对方的解释，“这样说来，你也可以随意制造大把大把的生存点数，只要交易给我们，就能够瞒天过海？” 他突然觉得他们发大财了，果然当黑客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不，没那么容易。生存点数不会凭空产生，轮回之书没有这种功能。”他们坐在追风者装载有各种电子设备的悬浮车上，缓缓朝帕兰萨斯开去。“生存点数不是单纯的数字，它是股能量，用以维持你自虚空中诞生的生命。如果没有这股能量，你的存在就会归于虚无，也就是所谓的抹杀。我可以改变轮回之书上显示的数字，但我无法凭空制造这种能量。我只能够欺骗任务系统，让它提前支付奖励给我们的生存点数——” “——但主神会检查到，然后扣掉对应的点数。”周枫叹了口气，“就算交易给别人也没用。” 他们在死神来了的世界里，就曾经被对方用过这招瞒天过海，但最后还是被主神给识破了。 “是的，但制造卡牌轮回之书本身具备的功能。”贝尔克斯点了点他的手机，“我们将物品带出任务世界时，可以选择以实物的形式，或者卡牌的形式。” “所以你只是欺骗了轮回之书，让它相信那些暗云风暴是你要带出任务世界的物品。”周枫若有所思，“不过这样的话，你制造这张卡牌应该是需要生存点数的吧？” 而且还是不菲的一笔。 “当然，制造投影可是需要能量的。” 还没等他说什么，旁边走着的一个路人甲突然跳了起来，扒住了他们的车，神情急切地问道，“你们拥有法师风暴的卡牌对么？你们有办法获得光风暴的卡牌么？哪怕是投影也行！” “光风暴的投影？”车后面也被人拽住了，整辆悬浮车晃了晃，让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追风者好一阵咒骂。“你们有光风暴的投影卡？可以卖给我吗？多少钱都行！” “我们其实……”周枫正要拒绝，心中却飞速地划过一个念头：他们可以大赚一笔！ 贝尔克斯制造投影卡只要支付提供能量的基本点数，而这些人对光风暴的迫切需求却可以形成额外的价值，让他们能够将制造出来的卡牌以高价卖出！ 想到这里，周枫连忙弯下腰，拍了拍追风者的椅背，“我们可以追踪特定的风暴类型吗？比如说光风暴？” “光风暴可是非常罕见的，至今没有相关的数据，但如果我们能够收集到光风暴的数据，是的，用我的设备可以分析出规律来。”追风者自豪地说道。 “这里有人卖光风暴的卡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周枫扶着车顶又爬了上来，却见一脸焦躁的老乔正站在外面。“噢，是你们。” “好久不见。”他语气生硬地说道，上次和老乔的接触并不让人愉快。 “如果你们能弄到光风暴的投影，神州势力会愿意高价收购。”老乔的情绪也收敛了一些，显得冷冰冰的，“价格好商量。” “凭什么要被你们神州势力收购啊！老子也有钱！老子买得起！”旁边一人粗鲁地推搡了老乔一把。 “你还没有资格代表神州势力。”几次跟真神势力打交道下来，周枫也算搞清楚了自己的位置，按这个小队的实力，虽然还没资格跟各大势力平起平坐，但也不是老乔这种小角色有资格对话的。“生意的事儿，让你上司过来谈吧。我们刚才只是稍微尝试了一下，暗云风暴的卡牌能做出来，但光风暴要麻烦得多，前期投入也大，我们得好好计划一番。” 光是放出去收集数据的飞行扭蛋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虽然两次任务下来他们弄到了不少积分，但恐怕还不足以支撑这种大规模的科研活动，融资贷款恐怕都是必经之路，但具体该跟谁合作，他得仔细思考思考。 这样想着，周枫就回到了狭窄的车厢里，等其他人都进来后，关上了车顶的天窗。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已经彻底得罪了泛亚联盟，他们甚至不做任何和解的努力，而是送来个逗比敷衍了事。”他对其他人分析着现在的局势，“至于神州势力，态度也暧昧的很。” “我倒觉得不用太担心神州。”山德鲁粗声粗气地说道，“如果你死了，我可不会费事去给你报仇，虽然你算是我的战友。” “非常感谢你的支持。”周枫不无讥讽地回应道，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没错。洪荒老祖只是说死了个战友，但这个战友跟对方究竟合不合，对老祖而言重不重要，却只字未提，他们这样自己吓自己倒也没有必要。 “发生了什么事？”唯一不在场的贝尔克斯好奇地问道。 “神州势力的创始人派了个信使过来，说我们杀了他当年的同伴。”周枫简短地解释着，“可这个同伴是谁，对老祖而言有多大意义，我们一无所知。” “听上去很有趣。”对方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我发现很多事情对你而言都很有趣。”他不由得抱怨道，“可这关系到我们要跟谁合作，来做成这笔大买卖。只要我们拿到了投资，就可以购买更多的设备和仪器，去追逐罕见的光风暴了。一旦获得了光风暴的投影，我们就发大财了。” “什么时候我们需要跟别人合作了？”山德鲁用极端反感的语气抗议道。 “设备比不上人。”坐在前排开车的追风者不太高兴地说道，“直觉、经验以及勇往直前的决心，这些比高端仪器更重要。” “先生们，现实点，我们不是在拍电影。”他发现这群人根本没有合作意识。“我们不能一个人发财，这样会被别人排挤的。有利大家分，才能形成共同的利益来赢得更广泛的支持。” “为什么我们要靠这个牟利？”贝尔克斯轻轻皱了皱眉头，“我只是在尝试能够用轮回之书实现怎样的功能，从未想过将卡牌当成商品去生产。” “我也只是对科学规律本身感兴趣。”追风者补充道。 “好吧。”他无奈地一拍桌子，“你们都是群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先这样吧，我们这次在帕兰萨斯好好休整一番，等状态达到巅峰再开启下一个任务。没准，这段期间你们就会改变自己的态度了。” 既然不能从外界获取资金，那么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转到了怎样才能尽可能保存已有的飞行扭蛋。 “只要有生物在暗云风暴的范围内，闪电就会优先追逐*生物。”追风者出了个非常不靠谱的主意，“所以我们只要保证始终有人存活在风暴当中，这些收集数据用的扭蛋其实还算安全。” 因为这句话，队伍里的两个疯子将他们运到帕兰萨斯后，就一车一龙出城去了。 “你就不阻止他们一下么？”周枫抓狂地捂着脑袋，朝山德鲁说道，“瞧瞧他们都带了什么，一箱啤酒，一堆零食，还有烤肉架和一大包速冻香肠——他们以为这是去做什么？海滩烧烤吗？你甚至都不担心一下酒后驾驶么？” 还没等山德鲁回答，失去了全部家当的店主却幽幽地开口，“如果暗云风暴都没有杀死他们，而且他们还准备在风暴中进行烧烤，我觉得相比之下，酒驾算不上多大的问题。” 周枫一噎，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有几分道理。 他们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两只精灵带着他们从饥荒世界里弄出来的那堆小动物跟着店主去集市分配的店里暂坐，他则和山德鲁去搞定他们自己的房产。 “我还以为他算是居家型的男人。”走在路上，周枫还是忍不住抱着手臂气哼哼地说道，“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狂野的一面。骑着龙在暗云风暴中吸引火力，亏他能答应！” “你对他完全不了解。”那骷髅难听地嘎嘎笑了起来，“这事儿对他而言非但不危险，还算得上是某种享受。如果你试过乘坐他驾驶的飞艇穿梭在五道海龙卷之间，就会知道这不算什么了。” 周枫脑补了下那场面，突然对山德鲁产生了发自肺腑的同情。“你当时感受如何？” “我和我的呕吐物一起在船舱内翻滚，那时我还是血肉之躯。”那骨头架子挠了挠下巴，“那段经历坚定了我转化成亡灵的决心。必须得说，在他身边做个普通人类实在是太艰难了。” “我现在深有体会。”他叹息一声，发现自己确实对贝尔克斯了解的太少。 “他在本质上是个极端浪漫的冒险家。如果不是那些无谓的道德和责任感束缚住了他的脚步，他本该和我一样伟大。”山德鲁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唏嘘声，“我还是很怀念和他一起肆无忌惮地纵横四海的日子。” 他觉得他应该庆幸贝尔克斯还会顾虑道德和责任感，否则世界上就要再多出一个难对付的反派了。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在山德鲁面前说的。 他们来到了位于帕兰萨斯市中心的房产交易所，进门的时候门上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前台人员却只顾捧着平板电脑种植豌豆打僵尸。周枫打量了下冷冷清清的交易所内部，估计是很久没有客人来了。 “嘿，买房。”他握着拳轻轻敲了敲桌面。 “是要店铺呢还是要办公室呢还是住房？”那人眼皮抬都不抬一下，平板上显示着一大波僵尸即将来袭，似乎无暇顾及他们。 “住房，要求四……四……”他瞥了眼山德鲁无动于衷的骷髅脸，连忙改口，“嗯，三间卧室，两个卫生间，要有厨房、客厅和餐厅。啊，对了，还要一个非常大的后院。” 前台招待铁青着脸放下了平板电脑，“后院？是主神翻译错了还是我理解错了？” “没错，我们需要种植作物，还要养牛。”他用手比划着小牛的个头，“我们有一头会自攻自受产小牛的皮弗娄牛，要不了多久它就能繁殖出一群牛来。” 平板上僵尸咔嚓咔嚓地啃着坚果，但招待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而是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你要在帕兰萨斯的黄金地段买房养牛？你知不知道这里寸土寸金啊！每一寸的地皮上方的防护罩可都是要交保护费的！小子，你听着，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上个任务里大赚一笔所以来这里炫富，不过我是个好人，所以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房产只卖给有着不止一个真神在背后支撑的势力，因为他们才能够长久地在这里住下去。如果你们确实想要个落脚的地方，”招待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活页夹翻了翻，“我们可以提供租房服务。” “租房？”山德鲁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看我像是用二手货的人吗？” 正要跟他们解说哪个地段租房合适的招待顿时僵在了那里，好好瞪了山德鲁一番，才乒乒乓乓地取出一幅地图，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语气不屑地说道，“行，买房是吧？最低价三万，足够你买个狗窝的！如果按你们的要求，三房两厅二浴自带花园，稍等，我算一下……” 那人关掉了已经Gameover的僵尸，打开了计算器。周枫瞧着地图上标好的房产一口价，小声对山德鲁附耳道，“我觉得我们是真的买不起。” 死神来了那个任务里他们三人加起来大概前后总共拿到了三万左右的生存点数，按招待的说法，刚好够买个狗窝的。在饥荒世界里，他们除了基本生存点数，再就没有拿到什么奖励了。王子殿下击杀星辰术士本来应该算越级挑战的，奈何位面没有死亡法则，那点奖励也打了水漂。 之前他们在索拉斯一番采购也耗去不少点数，这群人又不肯靠制造卡牌牟利，粗略估算一下，他们连个狗窝都买不起。 山德鲁将地图挪到面前，审视了一番，突然开口，“不用算了，这些小破房子我们没兴趣。我要视野良好，景观优美的地段，而不是跟一群没见识的蠢货挤在一起。” “啪嗒。”招待手里的平板立刻就被惊掉了。 周枫也是捂着脑袋，大哥，你有没有听我刚才在讲什么啊？ 然而山德鲁却只是点了点地图上的某处，“我看这个位置不错，在这儿给我们划块地吧。” 招待探过头来一瞧，神色顿时变得更加古怪了，“这地方，可是在防护罩外啊。” “我们本来就不需要什么防护罩，还要额外给这群小瘪三保护费，哼，什么时候本大爷轮得到他们来保护了？”山德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这块！” “呃，你可想清楚啊，要是暗云风暴来袭，不管你们是养牛还是养羊，那可都是一轮闪电灰飞烟灭的结果啊。”看招待的表情，像是被他们给吓到了。 “暗云风暴，你是指这个吗？”周枫从轮回之书里取出了投影卡牌，展示给了对方。 那人脸上一惊，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后摔在了地上。 “算了，我们自己看吧。”周枫将卡牌收好，翻开了桌上那本活页夹，“啊，位于防护罩外的地皮不需要交防护罩维护费，只需要定期交少量的城市维护费就好了是吗？早说啊，这不比租房便宜？” 城市维护费就相当于是人头税，跟地产没关系了，要去市政那边办理。周枫合上活页夹，对那招待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请、请稍等一下。”那招待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挂在柜台上，颤颤巍巍地朝他们喊话道，“我先和我上司通报一下，像您这样的贵客，我们有特殊的VIP服务。” 　　☆、第81章 神秘女爵 遥远时空，未知位面 白虹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怎么就遇上那伙人了。离开任务世界后,他回到了泛亚联盟的总部,知道自己把任务搞砸了还损失了全队成员肯定没好日子过，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好歹自己也是泛亚的成员之一，应该会有大能帮他解除那个该死的、让他无法安睡的什么印记吧！ 结果,没人在乎。 他的上司对他这次任务失败没做任何评价，而是立刻指派给他一个新任务，让他前往这个充斥着沙漠的位面，在烈日下艰难地跋涉着，一路狂奔躲避着沙暴的袭击，去寻找一个号称“神秘女爵”的他听都没听过的人。 白虹只能一路咒骂着风沙,顺便暗自意淫着这位神秘女爵到底是怎样一个前凸后翘蜂腰*的美女。 “轰！”面前的沙丘突然炸了开来,一条巨型蠕虫钻出了地面，头部是一圈圈的细密锯齿，随着身体的蠕动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也不知是用什么器官发现了他的存在，当即就朝他这里涌来。 该死！白虹赶紧扯出纱巾，将自己的面部裹了起来，运起超能力，脚下生风，便从简直和楼房差不多大小的蠕虫身边穿了过去。沙尘如同无数锋利的刀片刮过他的皮肤，丝丝作痛，如果不是没得选择，他一点都不愿意在满是沙尘的地方动用超能力。 蠕虫一击砸在了他的身后，顺势就钻入了地下。他胆战心惊地站在颤动不已的地面上，不知敌人身在何方，又该朝哪里跑去。 不管了，总比呆在原地坐以待毙强！ 想到这里，他立刻窜了出去，要是蠕虫刚好从他脚下冒了出来，他就该瞬间被那数排锯齿绞成肉泥了，哪里还有逃跑的机会？至少可以肯定，那蠕虫个头虽大，却还是追不上他的速度的。 身后又是一声炸裂的巨响，他回过头，直立而起的蠕虫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天地间仿佛一下子就暗了下来。这松松软软的沙地难跑的很，极大地降低了他的速度，就算马力全开，如同凌迟般切割着他的身体的风沙也让他心生胆怯，不敢跑的太快。 忽然前方一阵银色的沙暴袭来，白虹捂住口鼻，就地一个翻滚，眯缝着的双眼却瞥见他身后的那只蠕虫瞬间被沙暴分解、吞噬，不出几秒，就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大风过境，银色的沙暴很快也消失不见，天地间重归寂静，只剩下白虹倒在沙丘上，双腿还是颤抖不已。 那是怎样的力量，可以瞬间消灭这沙漠中的霸主？ 叮叮当当的细碎声音响起，一个女人轻声娇笑了起来，“看来，你就是泛亚联盟派来的信使了。” 白虹连忙爬了起来，悬浮在空中的女人轻盈落地，一身紫色薄纱静静落下，半遮半掩着若隐若现的豹子般修长矫健的身躯，古铜色的肌肤光泽饱满，金流苏装点着紫红丝绸的裹胸包不住那呼之欲出的酥胸，平坦的小腹装点以一串又一串的金链，荡漾在只有一块可怜兮兮的丝绸遮掩着的□。女人轻笑着朝他走来，身后编成无数条的纤细发辫在风中摇摆着。对方蹲了下来，涂着丹蔻的手指勾起了他的下颔，让他被迫将深陷在对方乳沟里的目光拔了出来，落在那美得让人心醉的容貌上。 “呃，”他吸了吸马上就要滴下来的口水，“是的，我就是信使，想必您就是神秘女爵吧？” 意识到现实比意淫更美好，白虹简直要幸福得飘起来了。 “叫我贾扎尔。”对方露出了更加迷人的笑容，“我听说你带来了我的老朋友、山德鲁的消息？” “上个任务我与山德鲁的团队合作过，我非常乐意与您深入交流下细节。”他不禁在心底恨恨，山德鲁那家伙分明只剩下骨头了，怎么还能被这么个大美女心心念念地惦记着，难道他这个带把的还比不上没把的吗？ 女人心，海底针啊！ “非常感谢你的慷慨。”对方将他扶了起来，对着远处全身裹着浅蓝长袍但依然能看出完美身材的女人喊道，“灵梦，来招待下我们的客人。” 穿长袍的女人转了过来，掀起遮住面容的头巾，和贾扎尔的深刻面容不同，这个叫做灵梦的姑娘是个典型的东方人。水灵灵的大眼睛配上小巧而挺翘的鼻子，和一点朱唇，一举一动中拘谨羞涩的意味，倘若穿着传统汉服，就该是个江南水乡出来的秀气美人了。灵梦怀里抱着一根散发着莹白光泽的法杖，小步小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柔柔地说道，“白先生，你能闭上眼么？” “好啊好啊。”先前对这趟任务的抱怨早已不翼而飞，白虹喜滋滋地闭上双眼，幻想着这姑娘满脸通红地凑上来献给他玫瑰花般清甜而美好的柔软的吻。 然而他想象中的吻并没有落下，反而遭受了一股巨力袭来，几乎让他站立不稳，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上个任务中的每一个细节，包括那些他以为他已经忘记的，都巨细无遗地呈现了出来。 突然，记忆戛然而止在了他离开任务世界的那一刻。白虹睁开眼，整个人倒摔在了沙丘之下。 “你们……你们读取我的记忆？”被抽空般的虚弱感阵阵泛起，任人支配的无力更是让他倍感屈辱，白虹勉强撑起身子，刚才对这两个女人的好感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如今再望向她们，他只看到两个剧毒无比的蛇蝎妇人。 “你不是信使么？”贾扎尔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你送来的信我们收到了。还有什么事么？” 白虹恼怒地瞪着对方，却又不敢说一句狠话。他只是被派来传信的，没有资格抱怨这些强者什么。如果他猜的不错，刚才消灭沙漠蠕虫的银色风暴便是这两个女人放出的。 想到这里，他便压下了心底所有的愤怒，低声下气地解释道，“我的上司想请女爵大人出手，阻止这支小队的组建，我们愿意为您提供介入任务的便利。至于报酬，您想要他们中的那位都可以。” 最好这个不开眼的女人找上山德鲁，然后被那算计死人不偿命的骨头架子好好收拾一顿。白虹在心中恶狠狠地诅咒道。 “泛亚联盟这无本生意倒是做得挺欢啊。”那女人冷笑一声，“看来真神对这支小队也没有多重视么。” “如果您有什么要求，我愿代您转达。”白虹低着头，他知道真神给他上司的指令是决不允许周枫的小队达到白银级。下个任务只不过是青铜级的组队任务，贾扎尔充其量不过是道开胃小菜，送过去试探对方实力的。 真正的绝招还在后面。 “呵，你对这支队伍里的两个黄金级强者了解多少？”贾扎尔没有接他的话，反问了一句。 上司交代过他，关于这支队伍的一切信息，都可以透露给这位神秘女爵。因此白虹也就不加隐瞒，“他们进入轮回世界后已经历两场任务——” “不是说这个，我是指，他们的性格，过去，和其他人的关系。”对方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我只知道他们是师徒关系，至于性格，我能看到的，您也都知道了，不需要我妄自揣测吧？”白虹谨慎地说道，忽然发现了个疑点。这贾扎尔说山德鲁是她的老朋友，而山德鲁才来轮回世界不久，又是怎么和这位神秘女爵认识的呢？ 莫非二人，其实来自于同一个世界？ “他没有说谎。”站在一旁的灵梦轻声说道。 “嗯。”贾扎尔意味深长地沉吟着，“你们对他们确实一无所知，对么？” 白虹不敢接口，如果对方和山德鲁相识多年，那倒是会知道很多他们不了解的信息。 “你们泛亚联盟请我出手，是看中我的虚空之力吧？”贾扎尔把玩着手上一柄金色的权杖，“可光有我一人是不足以对付他们两个的，我需要帮手。” “请讲。”他暗自揣测着对方会需要什么人来帮忙。 “你今天能大摇大摆地走到我的地盘上来找我帮忙，是因为很久以前我曾经欠过你们泛亚联盟一个人情，我请求真神出手，将一个非常特别的人弄进了轮回空间。”贾扎尔来回躲着步子，“我要他，那家伙脑子冥顽不灵的很，你们派人去找他是没用的。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亲自去见他。只要我和他联手，不怕拿不下那两个人来。” “那个人，是谁？”他对贾扎尔和泛亚联盟之间的合作一无所知，正常说来，这等隐秘也轮不到他打探。 “唯一能够正面击败山德鲁的人，他的师弟，凡因。” 　　☆、第82章 合作达成 烈日之下,金色的沙漠一望无际,地表热气蒸腾，罕有人烟。然而在天空中薄薄的云层上方，却有若干浮岛,被悬索桥连缀着,岛上象牙白的拱顶石殿高低错落,芭蕉、棕榈和椰树点缀其间,从各个位面搜罗来的奇珍异兽与稀罕人种闲适惬意地行走在建筑群中。整座浮空城好似空中花园,又像沙漠中的绿洲。 正中的大殿巍峨高耸，凉风鼓胀起金丝绣着神秘图案的浅紫色薄纱,露出后方支撑起大殿的螺旋石柱。彩色的琉璃砖和大理石拼接成的地面上，缀着流苏的丝绸软垫和极尽奢华之能的木质躺椅无不带着几分慵懒颓废的气息，羽毛艳丽的热带鸟类在镂空繁复的黄金鸟笼里清脆地鸣叫着。贾扎尔曳着深紫色的轻纱裙摆快步走到大殿正中的莲花池旁,手中权杖轻挥,满池的睡莲便挪去了一旁。 “将记忆注入进去。”她朝身后紧紧跟随着的灵梦吩咐道。 身着长袍的女孩安静地举起法杖,莹白的杖身仿佛散发着梦幻般的淡蓝，随着对方压下杖首，淡蓝的光泽便如同流水一般顺着法杖倾泻进了莲花池中。池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涌了起来，组成了记忆中的人形的模样。贾扎尔打量着这些清水构成的人像，无论是那些她熟悉的，还是他不熟悉的，对身后之人说道，“我们很快就将迎来最后一名同伴，虚无骑士。” “一个男人？”灵梦的声音依旧柔柔的，却带着一丝愠怒，“我还以为您只喜欢女人。” 贾扎尔回过头，瞧见那女孩眉头轻蹙，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不由得后悔起自己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善妒的灵魂作为这躯体的主宰。虽然这种性格放在平时颇有情趣，但不分场合拈酸吃醋，却也让人有些厌烦。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凡是美丽的，均为我所爱。”她款款走到对方身前，揽住对方纤细的腰肢，用她能使出来的最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女孩漆黑的双眼，“但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女孩羞涩地垂下眼帘，不再言语。见对方消停了，贾扎尔再次回到水池旁，注视着那些她感兴趣的人选。“是的，我想要一个男人，一个高大的、强壮的、散发着阳刚的雄性气息的男人。” 至少为她的床上娱乐增添几分新的趣味。 “您都有我了，还不够么？”女孩哀戚地问道。 “虚无骑士和你们不同。”她抚摸着人像完美的身材，冰冷的泉水浸润着她的指尖。如果她得手了，那么站在她面前的该是具充斥着饱满的热度的男性的身体。“他是唯一的，不能与其他灵魂融合。一旦被我选中，便没有人可以代替他。因此，我只要世间最完美的那个男人。” 她踮起脚尖，吻上了流水构成的人像，冷泉哗啦一声落回了池子里。 “让园丁准备好我们需要的东西。”她挥了挥权杖，睡莲再度铺满了水池，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过。“我们出发，去见见唯一有幸击败过我的老对手，风刃团的队长凡因。” 风刃团的驻地位于开放世界-□□28年。这个开放世界起初是名为□□28天的任务世界，冒险者需要从遍布狂怒病毒感染者的大不列颠岛上救出足够多的幸存者，将他们带到安全地带。狂怒病毒类似于丧尸病毒，具有高度的传染性，被感染者如同行尸走肉，但他们实际上还活着，只是彻底被愤怒这一情绪所支配而完全丧失理性。任务唯一的难度在于不被病毒感染，狂怒病毒的潜伏期极短，受到感染后最长20秒、最短4秒，人就能够完成到丧尸的转变。 这个对于轮回世界的冒险者而言本该十拿九稳的任务，却因为冒险者自作主张破除了英法海底隧道的封锁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当第二支队伍进入已经更名为□□28周的任务世界时，他们不得不面对遍布整个欧亚大陆的密集丧尸群，可主神却布置了消灭所有狂怒病毒的任务。 于是这群冒险者也不知是愚蠢还是机智，想出了一招以毒攻毒。他们释放了从瘟疫公司世界带来的可控进化的脑炎蠕虫，试图用脑炎蠕虫在感染者之间大量传播抑郁症，让感染者因为过度抑郁自杀身亡。计划起初进行的很顺利，脑炎蠕虫在感染者间飞速传播，然而达到一定数量后，这种拥有群体智慧的寄生虫就脱离了冒险者的掌控，反将冒险者团灭此地。 当第三支队伍来到变成了□□28月的任务世界时，脑炎蠕虫通过控制感染者和调节愤怒情绪，并依仗中印两国庞大的人口，已经建立起了横跨欧亚大陆的高科技文明。这支团队犯下了同样的错误，并且更加地愚不可及—— 他们释放了来自生化危机的改良T病毒。 一场脑炎蠕虫大战T病毒的瘟疫之战，就此打响。 至今，这场战争依然没有结果，而人类，却已成为两种瘟疫的炮灰，在两军对垒之间苟延残喘。以美洲大陆为据点的T病毒拥有海量的强化人、强化生物，而以亚洲为中心的脑炎蠕虫则大量生产高科技武器，依靠超高的群体智商和精确缜密的战术模式，双方打得难解难分，缠缠绵绵。而在双方的战场之间，瘟疫爆发的起点，英国，却成为了冒险者们寻找新生的基地。 “真是个没有品位的地方。”贾扎尔厌恶地用权杖朝扑来的丧尸一指，杖端爆发出的银色洪流瞬间就将所有的丧尸吞噬得一干二净，连一段DNA碎片都没有残留。“应该说果然是凡因那个没品的佣兵会喜欢住的地方么？” 灵梦拎着裙摆，快步跟在她的身后。“主人，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尝试控制这些生物。” “控制？这种丑得污染世界的存在还是归返虚空重造比较好。”她有些气恼地拍了拍一路走来被弄得脏兮兮的纱袍，她们在这些怪物身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嘿，两位美女，需要搭个便车吗？”一辆悬浮雪糕车停在了她们的身边，驾驶员摘下护目镜，朝她们挥了挥手。 贾扎尔瞥了这男人一眼，其貌不扬，但收拾的还算利索，便轻声对灵梦说道，“控制这个生物。” 雪糕车是来自星球大战7的高科技载具，行驶速度极快，而且适用于复杂地形，几分钟后，她们就在幸存者聚居地里找到了风刃团的驻地。 这是一栋三层小楼，从头到脚散发着工业制造的毫无诚意的敷衍，仿佛房子这种东西只要结实能住人就行了似的。贾扎尔啧啧地打量着附近如同难民营一般的环节，嫌恶地推开了粗糙的铁皮大门。 一楼的招待大厅打理得还算是干净整洁，不知藏在哪里的音响放着笛子的独奏，廉价的复合板铺城的地面上摆着漆成白色的木质办公桌，一个紫灰色长发、身着翻领白色正装外套的女人坐在电脑后面，操纵着鼠标，似乎在浏览什么。瞧见她们进来了，才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问。 贾扎尔走到对方身前，用手撑着桌面，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女人，中上之姿，难得的是穿衣服比较讲究，虽然限于自己低贱的身份可选择的余地不多，但面料的精挑细选和颜色的搭配都让人看着十分顺眼，应该算是个精神正常可以沟通的人。因此她就敲了敲桌子，“让你们队长凡因出来，说他的老朋友贾扎尔来看他了。” “嗯，贾扎尔，没听过团长提过这个名字。”一个男女莫辨、听上去温柔如蜜却又带着丝丝冷意的声音响起。她正想呵斥道，说你是什么人，凡因需要事事交代给你么，却发现办公桌的另一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相貌中性的美人，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坐在桌子上，左侧对着她，青金色的瞳孔仿佛是金属铸成一般冰冷无情，带着非人的意味，珍珠白的波浪短发向后梳起，从右侧的额角垂下，如同串串未绽放的铃兰。那人嘴角含笑，像是讥讽又像是和善，手中把玩着一只咬了一口的苹果，好像坐在那里很近了，只是她从未发现。 她本能地察觉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的气息，稍微后退了一步，板直了腰杆，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欣赏这人的美貌，而对方也在审视着她，让她揣摩不透藏在那双青金色眼眸后方的心思。 “嘶——”右臂一痛，贾扎尔连忙回头，却见灵梦小鸟依人地挽着她的手臂，眼中的决绝的目光却让她不敢再继续贪恋美色，只得重新转向办公桌后面的女招待。“能否代为通报一下？” 女招待翻起眼，才摁了下旁边机器上的一个按钮，凡因被电流模糊了的让她倍感熟悉的声线传了出来，“田村，什么事？” “有个叫做贾扎尔的人找你，”被称为田村的女人不带一丝起伏地说完，就关掉了对讲机。 音乐声戛然而止，随后一阵乒乒乓乓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着铠甲、肤色铁青的高大男人疾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直接冲到了她的面前，一手捏住她的脖子就将她拎了起来，“你个妖妇！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主人！”灵梦失声尖叫道。 她摆了摆手，让灵梦不要轻举妄动，另一只手温柔地摩挲着凡因握着她脖子的那只手臂，勉强开口道，“就因为我抢了你一个男人，你就要记恨我一辈子么？” 凡因恶狠狠地瞪着她，半晌，才松开手，任由她跌落在地。 贾扎尔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脖颈，欣赏着眼前这个男人。凡因啊凡因，这火爆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如果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战场之上，也许她会爱上这个男人也说不准。 不过，或许现在开始这段恋情也不迟。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打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才缓缓开口道，“我是泛亚联盟派来的使者。” “你？”凡因怒气冲冲地一挥手，“那就滚吧！我不想和你谈什么合作！如果泛亚有心找我，换个人过来！” 说完，那个男人就转身离开了。 “即使是关于山德鲁的消息，你也不想听？” 这话一出口，对方果然刹住脚步。贾扎尔暗自在心底笑着，她就知道凡因哪怕来到了轮回世界，也还是对自家师兄念念不忘。 “你……知道那个叛徒在哪里？”对方握住拳头，低沉的音调仿佛在强行压制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气。 “是的，而我此次前来，就是想邀你联手，除去我们共同的敌人。”她走到凡因身后，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肩膀，指尖顺着盔甲向下滑着，试图感受冷冰冰的铠甲下面那肌肉虬结、线条流畅的健壮躯体。伸手揽住对方结实的腰肢，她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这个男人身上，享受着有男人可以依靠的这一刻，“你不会拒绝的，对么？” “队长，挂在你身上的那个*狐狸精是哪里来的？”一个粗噶的女声响了起来。 贾扎尔直起身子，绕过凡因魁梧的身躯一看，楼上竟然又走下来了两个女人。说话的是个上身只穿着无袖短马甲的金发女人，腰间挎着个葫芦，走路虎虎生风，好像男人一般，长得也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真是个男人婆丑八怪，贾扎尔嫌恶地移开目光，再多看这丑女几眼，她会觉得自己的身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而跟在这男人婆身后的，却是个相貌清秀的小女孩，黑色长发如同瀑布般垂下，齐眉的留海下却是双目无神，怀里抱着根长笛，想来刚才的曲子，便是这个盲眼小女孩吹奏的。 “噢，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进化到了连小女孩都能吃下的程度了。”贾扎尔感到些许惊奇，凡因这家伙向来不懂得分辨美丑，没想到来了轮回世界，组建的团队居然颜值总体能在合格线以上。 “队长的确说过我太小了，不适合上战场，但我还是想帮助大家战胜敌人。”女孩甜甜地笑了起来，双眼眯缝着，煞是可爱。 “相信我，那个*说的完全不是这个意思。”男人婆翻了个白眼，“算了，你太小了，那些龌龊含义还是不知道为妙。” “欸？”女孩表情纯洁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困惑。 “山德鲁在哪里？”凡因拽着她的手臂，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赶紧交代清楚！看在你是信使的份上，今天我先不杀你。下次你再来，必将你彻底消灭！” “别这么大火气嘛。”她再度攀上了对方的肩膀，抚摸着男人的侧脸，感受着那沧桑粗粝的肌肤和硬得扎手的胡须，“我们都清楚山德鲁是个怎样的人，狡诈多端，诡计频出。凡因，你太耿直，你没办法一个人对付他的，你需要我，一个和他有着同等智谋的人来为你出谋划策。” “我只需要知道他在哪里，然后像消灭你一样消灭他就行了。”凡因冷淡地将她推开，“再啰嗦，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实在很好奇这个男人会对她怎么不客气，其实她还是挺期待被这样一个充满着野性与阳刚气息的男人粗鲁对待的。糟糕，再想下去她就该湿了。稍微平复下心情，她才清了清嗓子，“他就在这里，在轮回世界。你要想找到他，必须借助真神的力量，介入到他的任务当中。而我，是泛亚联盟指派给你的帮手。” “我不需要你。”对方冷冰冰地开口。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她努了努嘴，对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颇为头痛，“那么山德鲁就交给你的团队来对付，我的团队另有别的任务。看在真神的份上，我们保持和平，互补干涉，你看如何？” 男人青灰色的双眼盯了她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成交。” 　　☆、第83章 强制入队 世界：人类清除计划（现代） 挑战等级：黑铁上位 任务： 一：活过全民杀戮日 奖励：生存点数1000点 二：组队任务 任务目标：每击杀非本队冒险者一名,团队积分+1,己方被敌方击杀一名，团队积分-1，任务一结束后,积分为正的队伍可获得青铜小队权限,负分队伍抹杀,零分保留 失败惩罚：小队强制解散,队长失去组队资格 备注：本次世界共有四支冒险小队进入 充分修整过后,周枫的团队来到了组队任务世界。然而当他打开轮回之书，却发现主神给他们布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陷阱。 组队任务的背景难度是黑铁级,也就是普通人的世界，基本没有超自然力量。既然背景不构成威胁，那么对手就是其他小队,杀死别人,不被别人所杀,这就是本次任务的核心宗旨。 然而周枫的轮回之书里却显示，现在团队人数为：8/5人。 多出了三人。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新人了。”周枫合上书，对已经醒来的团队成员说道。“主神已经把他们强制入队了。” “我们也发现了这点。”贝尔克斯检查着仍在昏迷的三个新人，“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恐怕保护他们免遭其他团队杀害就是本次任务最大的难点。” “或者别人杀多少，我们杀更多回去。”山德鲁冷哼一声。“区区青铜小队，还不是手到擒来。” “先来听下背景任务信息吧。”周枫摇了摇头，他不认为一个青铜级的组队任务对他们而言会有难度，但小心无大错，还是先了解下情况比较好。“阿飞，你对这个任务世界了解多少？” “人类清除计划是2029年美国政府采取的一项有效控制贫困人口、降低犯罪率的措施——每年举办一次全民杀戮日，在6月7日晚到6月8日早上的12小时内，一切犯罪活动都被允许，但禁止使用过于强大的武器。我可以非常确定的是，这个背景里不存在任何超自然现象，甚至受到法律约束，能够出现的热武器也谈不上强大。这是个非常安全的世界，至少对我们这个团队而言如此。” “这样说来，我们只要找到敌方小队，杀掉他们，这个任务就结束了。”周枫朝贝尔克斯示意道，“放出那些探测器吧，速战速决，省得夜长梦多。” 结束追风行动后，他们就将追风用的飞行扭蛋改良了一下，用于探索地形、发现生命体和高能级反应，用在这个任务里再合适不过了。所有的探测仪器都存放在贝尔克斯的空间戒指里，然而此刻对方却没有动作，而是继续追问道，“降低犯罪率，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和我们的任务无关啊。”周枫摊了摊手，觉得对方的关注点不合时宜地歪掉了。 “这是专家们提出的一种理论。人性本恶，要所有人压制心中的负面情绪，不做任何坏事，这是违反心理学原理的。人的情绪需要得到释放，才能够将压力保持在理性控制的范围内。如果强行压迫人们不做任何坏事，犯罪冲动就会大量积攒在潜意识中，最终导致不可控制的犯罪发生。自杀袭击，枪击案……冲动犯罪往往会造成更大的恶果。全民杀戮日就是提供一个释放的机会，比如说一个人可以冲到他最讨厌的上司家里，砸坏对方所有的东西，将上司狠狠揍一顿，发泄心中的情绪。可如果这个人没有任何机会发泄，也许有一天他就会带着炸弹把办公室给炸了。这就是人类清除计划的原理。” “一派胡言。”山德鲁嗤笑道，“他不可能只是把上司揍一顿，他会害怕被报复，不管是非杀戮日里被上司恶整，还是下个杀戮日里被反杀回来。他必须杀死他的上司，杀死所有的目击者，他才能感到安心。这是在制造更多的犯罪。而且这个社会本身价值观是矛盾的，它反对犯罪，却又让犯罪合理化，这会使得一个犯罪者的内心也是矛盾的。如果他犯罪了，他会承担道德压力，认为自己是错的，因为整个社会都在否定犯罪的行为。一个人很难承担这种心理压力，他会有自我保护机制，会试图说服自己，这没有错，这是合法的。犯罪是他的合法权益，法律给了他这个权利。一旦人心中的自我约束被破除了，内在的转向就会得到完成，犯罪不再具有心理上的代价，而变得廉价、毫无负担。而毫无约束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呃，你猜的也差不多啦。”瞿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尴尬。“总之在这一天，会有大量没事找事的人在街上闲晃，行使他们犯罪的权利。不过这些人也没法威胁到你们啊，担心他们做什么？” “我们总该担心一下团队里的新人吧？他们被主神强制入队了。”他对瞿飞解释道，“我们是不怕这个世界里生活的疯子，但他们不行。如果我们遭受了两支小队的同时袭击，很可能会无暇顾及到保护新人。” 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才传出了瞿飞有些紧张的声音，“队长，你能将任务要求一字不落地念一遍给我吗？” 虽然觉得这要求有些古怪，周枫还是照做了。 “很显然，我认为主神已经暗示了我们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瞿飞停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我们要把新人推出去让那些疯子干掉。” “什么？！”周枫一惊，可仔细想想又觉得瞿飞说的有道理。任务要求很明确，小队成员只有被敌方冒险者杀死，才会扣分，换句话说，他们自己杀掉新人，或者把新人送给游荡在大街小巷渴望犯罪的土著去杀戮，都不会扣分，还可以防止新人被敌方所杀导致扣分。如果是他们亲自动手，会被主神当做杀害自己人扣除生存点数，只有土著动手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这种提议毫无人性。”公主殿下谴责道，“主神将他们放入我们的队伍，就是让我们来保护他们。” “或者考验我们的头脑与决断力。”瞿飞当即反驳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个任务的正确解法，剩下就是有没有足够的魄力，去对抗世俗的观念了。说实话，我们是在轮回世界里，这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地方，该杀人就是要杀人。像这个任务吧，你不杀人是没法完成的。这就是主神的用意，不是叫我们所有人都好好活下去，而是训练我们，让我们成为合格的猎手。” “违反道德的做法不能叫做任务的正确解法。”公主强硬地声明道，“这个世界对我们而言不构成威胁，为什么我们不能在有余力保住自己的前提下保住其他人？” “如果那些新人被敌人杀死了，我们的团队积分为负，所有人都要死。”他想了想，沉着地说道，“我们不知道其他小队的能力，不知道他们中会不会有很强大的成员。我们得罪了泛亚联盟，得罪了神州势力，他们要塞个高手进来很难吗？而他们的高手不需要战胜我们，只要杀掉我们的新人，再保住他们自己人，我们就会被主神收拾了。固然我们有能力保住自己，但我确实不认为我们有余力去照顾毫无能力的新人。” “所以在你看来，你活命，比你的道德，你的底线，都要重要？”公主殿下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没有这个顾忌。”周枫诚恳地说道，“从我进入轮回世界第一次杀人开始，我就知道我必须得放弃这些在和平世界培养出来的底线，否则我是没办法活下来的。” “似乎你的原则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分量了。”对方轻蔑地说道。 “所谓道德，其实只是人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而制定出的规则罢了。”瞿飞的语气透着不赞同。“如果我们可以无所顾忌地杀人，很快大家就都死了，不是吗？但如果我们做出限制，所有人都约定好，不许杀人，我们都可以活下去了！这样子对所有人都有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遵守道德，为了活下去。然而现在的环境是，我们和其他人没有约定，我们不能找到另外三个团队说，嘿，我们放弃这个任务吧，谁都不要杀谁——没人会同意的！如果其他人不遵守道德，你遵守道德就会害死你自己，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遵守？” “因为有一些原则值得付出生命去维护！如果你们将活下去置于一切选择的顶点，你们的生命中除了活着还剩下什么？你们的生命除了单纯地活着还要什么价值？”公主殿下甩了甩袖子，“我不会参与你们的行为，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而杀害别人。” “可以啊。”周枫耸了耸肩。“这事儿我们完成就足够了，不需要你来帮忙。” “你……”公主殿下正要说什么，却被自家哥哥拦了下来。 “妹妹，我同意生命不能仅仅是活着，而是要用生命去捍卫些什么。”王子殿下扶着妹妹的肩膀，“可生存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利，我有权利去阻止其他人剥夺我的生命，不是么？既然有人对我的生存造成威胁，我认为我是有权利去防止这种威胁的，即使他们并非有意要夺走我的性命。” 周枫果断给王子殿下点赞。 这兄妹俩，要是性格能中和一下该有多好。 “那是人类会做的事。”公主推开了自己的哥哥，“我们精灵不会这么做。死亡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选择我们的道路，用生和死共同去实现它。哥哥，你口口声声说你反对人类的做法，可你自己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啊，这或许就是为什么精灵灭绝了，而人类繁衍昌盛。不过按精灵的理念，大概他们会认为他们灭绝得高贵，而人类生存得低贱。周枫颇为同情地注视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王子殿下，对方在精灵当中，确实是个异类吧。 “那么你们的意见呢？”他转向队伍里最强大的两个人。 “无所谓。杀了这群新人，然后再去杀了其他团队的人，或者先杀了其他团队的人，免去了杀这群新人的麻烦，在我看来都一样。”山德鲁像逗鸟一样玩弄着法杖顶上的惨绿火焰，“多杀几个对我来讲不算费事。” 然而贝尔克斯却皱起眉头，“我不反对杀人，也不反对为了活命杀人，但为了可能但无法证实的威胁而杀人，这太荒谬了。这就像是也许有一天会有一种致命病毒感染所有人，如果能提前杀死一切可能感染的人来避免被传染，是的，你可以活下来，但你不会这么做。我们不知道其他小队的实力如何，态度如何，不知道这种威胁是否真的存在，就要先杀人来避免自己被波及。我不能接受这种做法。” “话是这么说没错，”周枫捂住脑袋，公主殿下他可以不管，但贝尔克斯不行，如果贝尔克斯执意阻止他们，周枫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可等我们发现威胁确实存在的时候，就太晚了啊！” “我可不知道有什么存在能对我造成威胁。”山德鲁哼了一声。 “更何况，将他们推给那些我们不了解的犯罪者杀死，是更不可接受的做法。我们甚至不知道哪些犯罪者的动机是什么。”贝尔克斯走到那些还躺在地面上的新人面前，“我来保护他们，如果他们的存在威胁到了我们的生存，我亲手接收他们的灵魂。” 周枫沉默着，这确实是种解决办法。按理来讲，以贝尔克斯的实力，杀人和救人都在一念之间，如果这次的对手只是些小杂兵，少造些杀孽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 “那些犯罪者的杀人动机很重要么？”瞿飞有些困惑地问道，“无外乎就是杀人取乐，或者表示一下对政府的支持，或者大家都在杀人啊我也得杀人这样看上去才比较合群……之类的吧？” 他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以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这里的人们杀人，确实是为了这样的理由？”贝尔克斯的语气让周枫打了个哆嗦。 “呃，是啊，那些富人还有狩猎晚宴，捉来无辜的人放在院子里，大家来围观他们被枪杀。还有高中生社团，他们会寻找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来执行他们所谓的杀戮正义——其实就是找乐子，刺激么，就算没有全民杀戮日，也有很多高中生会这么做的。”瞿飞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坏事了坏事了坏事了……周枫赶紧将手机关掉，浑身发抖地转向贝尔克斯，“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电影看多了……” 然而眼前之人散发出的盛怒与威严却让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他印象中的贝尔克斯是个从来不会大声说话的人，可现在对方沉默的肃杀却让他觉得比大声呵斥更加可怕。他倒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开口，“你先冷静一下——” 对方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冰冷立刻将他所有打算说的话都冻成了冰碴，让他被迫吞回了肚子里。 “既然如此，”贝尔克斯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如同死神的低语，“就让我去见识一下这群人，去弄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 　　☆、第84章 螳螂捕蝉 许泽觉得自己肯定是全天底下死的最冤的人。 因为老板的无理要求，他被迫加班到深夜,离开办公大楼后，路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许泽抱着公文包，准备过马路去车站看看能不能赶上末班车,结果却遇到了五个中学生拦路抢劫。他以为这群小孩只是瞎胡闹,训斥了几句便要离开,结果却被这几个孩子用折叠刀捅死了。 死之前，他倒在血泊里,听着那群被吓破了胆的中学生滋哇乱叫着跑远了的声音，心想要是自己认怂直接交出钱包就好了。 然后他闭上眼,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毫发无损。 上班摸鱼时饱读各路升级爽文的许泽立刻意识到,他这是穿越了。 他的身边还有两个和他一样倒在地上的人，不知是被绑架来的还是怎么回事，似乎还未醒来。因此许泽也就一动不动，闭着眼,假装还在昏迷,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周围的动静。 在他的身后至少有六个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听出，这些人也是穿越者，而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是许泽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人类清除计划。听到这里，许泽不由得紧张起来，这部号称反映人性的片子路数和一般丧尸片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见人就咬的丧尸换成了见人就杀的疯子，剧情无外乎是熊孩子作死、大人收拾残局、圣母惹事生非，最后智商上线的人都被坑死了，留下一群脑残迎接美好明天。而这群人在得知剧情背景后，也非常顺理成章地讨论起要不要抛弃他们这些“新人”——许泽怀疑这些人穿越过很多次了——将他们丢给那些享受杀戮的疯子以换得其他人的安全。 如果此刻许泽坐在自己的小本前面，手里举着泡面，屏幕上播放着这样的剧情，他的反应一定是将泡面一摔，噼里啪啦地打上一串弹幕，批评那个圣母伪善的脑残妹子也不考虑下情况就自不量力地救人，害人害己真该被拖出去轮X了，顺便再骂骂那些觉得妹子有道理的弹幕都是群没见过社会险恶的小学生，充分享受了智商上的优越感后，再重新拾起冷掉的泡面吸溜吸溜地看继续片。 然而现在，他却提心吊胆，哆哆嗦嗦地差点没咬着舌头，紧张地听着那些智商上线的人如何驳斥那个圣母妹子，心中暗暗给妹子加油。 他到底能不能活过今晚，就看这妹子的口才有多好了。 然而就像所有的圣母一样，这妹子终究敌不过有智商的人正确的逻辑，被说得哑口无言后，许泽的命运似乎也已经得到了宣判。 难道他刚穿越就又要落到一群中学生里被乱刀砍死？ 为什么会这样？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要遭受这种命运？ 为什么倒霉事总是落在他的头上？ 拜托！他只是个普通人，没干过坏事，没起过坏念头，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发弹幕骂圣母脑残？ 想到这里，一辈子没信过神的许泽不禁诚心诚意地祈祷起来，如果他有幸活过今晚，他一定回去刷弹幕给圣母点赞。那群说什么危险时刻救人的都是脑残的全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学生！你要是遇上危险了，孤身一人，死亡迫在眉睫，你却毫无出路，难道你不想有个人发发善心救你一命？如果你是死是活，完全取决于一个和你素不相识的人够不够圣母、够不够坚持所谓的道德，你是希望对方铁石心肠杀伐果断呢，还是希望对方心存一丝善念？反对圣母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自己是安全的，自己处于有利环境，就毫不顾虑那些身处绝境之人的心情！没有真正绝望到完全无助的地步，就不会理解圣母的存在究竟有多么重要！ 嗯嗯，弹幕就这么写，回去就发，麻烦各路神仙赶紧救救他吧！ 许泽在心底默念着他知道的所有神的名字，不管是如来佛祖还是耶稣基督或者是真主安拉，谁救了他，他保证以后就是对方的虔诚信徒！ 或许真的是哪个神明听到了他诚意爆棚的祈祷，一个稳重的男声在他上方响起，“我来保护他们，如果他们的存在威胁到了我们的生存，我亲手接收他们的灵魂。” 许泽松了口气，整个人差点没瘫软下去。躺在他对面的那个家伙似乎也是在装晕，此刻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大约是和他一样正在庆幸着自己的劫后余生。 不过他还是没搞懂究竟是哪路神仙救了他，算了，刚才念过名字的神啊佛啊等安全了过后挨个插根香吧。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打算去找那些参与杀戮的人的麻烦吧？”最开始反对那个圣母妹子的男人迟疑地开口道。就在刚才许泽忙着庆幸自己得救的时候，这些人又开始争论起要不要去阻止那些到处杀人的疯子了。 听到这里，许泽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装死下去。这个团队的智囊遗漏了一些重要的背景信息，为了他的安全，他得将这些信息告诉给那个决定让他活下去、现在又准备插手其他人死活的人才行。 “你们不能去阻止别人杀戮，保护好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没问题，但插手别人的恩怨是不被允许的。”他从地上坐了起来，才发现刚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这群家伙个个打扮得好像要去参加万圣节派对一样。不过考虑到国定杀戮日的环境，这样的衣着似乎也很应景。 这群人全都转了过来，沉默地望着他。 “嗨，不好意思，刚才一直在听你们讨论。”他立刻挤出一副热情的笑容，“我恰好也看过这部电影。人类清除计划并非像官方声称的那样，通过释放人性深处的恶，来恢复人对犯罪冲动的控制力。它就是个借口，一层幌子，政府真正的用意是借助集体犯罪的混乱来掩盖军队有针对性的屠杀。我们都知道美国是个高福利社会，医疗保险、养老金、教育补贴，等等，这些社会福利对政府而言是笔高额的支出。而在政府眼中，贫困群体就是一些从政府口袋里往外掏钱却不往里装钱的蛀虫，他们想要减少贫困人口，来节约政府开支。而减少贫困，最便捷的方法不是帮助穷人致富，而是将他们杀掉，这才是人类清除计划的真相。如果你们出手阻止，就相当于是与政府为敌，他们不会顾忌什么四级以上武器不得使用，这个国家是他们的，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站得离他最近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低头审视着他，“所以在你看来，我们不应该去保护无辜的人免遭杀戮。” 对方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慢，却有种非同寻常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我不是……嗯，不是说救人不好，可你不能和国家作对。我猜你们都是厉害角色，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少本事，可区区几个人是没办法对抗一整个国家的！他们有训练有素的军队，有用都用不完的武器装备……你有在听我说么？” 那个人绕过了他，来到原本躺在他对面装死的人身边，声音清冷地问道，“你的意见呢？该救还是不该救？” 那个装死装得非常入戏的家伙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一脸激动地回答，“我非常感谢您的善举，对于那些同样处于水深火热的人们，我们当然是义不容辞，必须去救他们。如果别人有难我们不出手援助，又怎么能指望自己有难时别人伸出援手？” 许泽浑身一颤，他居然忘了自己也是需要保护的无辜之人！他真是太蠢了，对方那么明显的弦外之音他都没听出来！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他望向那个男人的双眼，冰蓝色的瞳孔毫无感情，仿佛在思索他们究竟有没有活下来的价值。 尽管还不知道最终结果，许泽却已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自己怎么就不机灵点！他懊悔万分地责怪着自己，到手的活命的机会就这样被他生生断送了。 “不是我泼凉水，你不能指望着别人来救你。”之前反对妹子的那个男人皱着眉头说道，“即使你救了别人也没用。这是个非常险恶的世界，它的规则不是好人有好报，继续怀抱着天真的信念只会害人害己。” 虽然他打从心眼里认可这人的说法，但现在绝不是刷智商优越感的时候。许泽沉默着，等待着那个在他们身边走来走去的那个人的最终判决。 他本能地意识到，只要此人开口说留他一命，他就是安全的。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不远处一个打扮得像是一具骨头架子的家伙讥讽地笑着，“我们说我们不保护你，放你离开自生自灭的时候，你怎么说来着？‘你会阻止他们的对吗？你是个好人’……我可没有听你说你不指望别人的帮助啊！” “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赞同救人的男人没好气地说道，“再说你们还不是把我赶出去了！” “而最后我们又将你找回来了。”目光谨慎地观察着他们的那个人停下了脚步，制止了同伴的争论，“不用吵了，我们带上他们。” “他们不值得你这样做的。”另一个男人语气生硬。 “我没看出他们和你有什么本质区别，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救你是个错误吗？”骨头架子继续不依不饶地抢白道。 “闭嘴！”另一个人呵斥道，“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我们真正的对手是其他小队，你们刚才听到他说什么了，如果我们插手杀戮，保护无辜的人，会吸引来政府集中火力消灭我们。是，那些没用的凡人对你们而言不构成威胁，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相当于是把我们的坐标暴露给了敌人！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那话怎么说来着？我们会失去战略主动性。你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能力，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用什么阴招。你们两个也许是这个任务世界里最强的两个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敌人有心算计，我们就会陷入被动！” “你说的没错，如果和军队交手，就相当于向所有敌人暴露我们的位置。”站在他身边的这个穿着牧师长袍的男人说道，“他们会被吸引过来，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这个时候，你们就可以伏击他们了。” “哈？”刚才还在反驳别人的那个人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这个计划不错。”那骨头架子赞同道，“我们分成两组，一组闹出点大动静来，把敌人都吸引过去。当敌人集中精力想要干掉他们那组时，却不知道我们正跟在后面。这样我们就得到了战场控制的主动权了。” “行吧。”似乎是领队的那个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按你们的说法，分两组，贝尔克斯，你带着那群新人，山德鲁，王子殿下，你们两个跟我，公主，你……” “我和他们一组。”团队里唯一的女人站到了贝尔克斯身边。 “和我在一起恐怕并不安全。”那个穿牧师袍的人委婉地拒绝着。 “而我相信你，你会尽力来保护我。”女人仰头望着对方。 贝尔克斯不置可否。 “你们这些新人，”队长走到了他们这边，皱着眉头望着还躺在地上的男人，“他怎么还没醒来？” 之前躺在他对面的新人立刻凑了过去，检查了下还在昏迷的那个人，“我觉得他应该是，喝醉了。顺便说一句，我叫李元。” “许泽。”他也赶紧跟着介绍自己。 “我叫周枫，是这个队的队长。”话音刚落，周枫便抬起手，令人惊异的是，还在昏迷的酒鬼也随着对方的手势飘浮了起来。 超能力！ 许泽瞬间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拥有异能！随即一阵兴奋的战栗袭遍全身——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机会得到这种能力？ “把他给我。”打扮成骷髅的那个人招了招手，事实上，许泽现在开始怀疑那就是个骷髅了。 “接着。”周枫将酒鬼甩了过去，被那骨头架子单手接住，一把掼在了地上。只听一阵细小的玻璃结霜般的声音响起，酒鬼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拼命拍打着自己的面颊，大声喊着，“好凉！好凉！哎呀妈呀！” 不用说，这是看见一具骨架站在自己面前的本能反应。 就在这时，防空警报突然响了起来，连着三声。 “‘大清洗’开始了。” 许泽环顾四周，夜幕已经降临，他们正在临近郊区的地方，前方便是高楼大厦遍布的市中心，楼房黑黢黢的阴影仿佛干涸的血液凝固在天幕之上，让他不寒而栗。 “出发吧。”周枫将酒鬼重新甩到了他们面前，“我们有12小时来解决掉其他小队的成员。” “你们会需要这个的。”贝尔克斯将手上的戒指取下，朝那骨头架子抛了过去，然后又转向了他们三个，“你们几个，跟上。” 许泽正要起身，对方又停住脚步，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愿意在我这边，你们也可以选择去和另一边沟通。” “追随您是我们的意愿。”李元马上跟个狗腿子似的贴了上去，许泽也忙不迭地点头。跟着贝尔克斯走固然有危险，可好歹对方还会想办法救他们一下，但跟着另一队，遇见敌人没准就直接被推出去了。 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第85章 命不该绝 贝尔克斯是个相当沉默寡言的人。 跟着对方走了半个小时后，许泽非常肯定这一点。 他们竟然能一路无话地在进城高速上走了半小时！ 期间许泽和同为新人的李元频繁地交流着眼神,从彼此的挤眉弄眼中领悟出了极其复杂的含义，包括“你先开口吧”“不，还是你去吧”“我们要不要问下他都有什么能力？”“或者我们怎么才能得到类似的能力？”“那个醉鬼是掉队了么？”诸如此类的内容。 最后他先耐不住了性子,凑到了贝尔克斯身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认得路么？” 他们差不多已经进入了市区,道路开始分叉，变得曲曲折折。许泽从来没有来过美国,也不知道电影是在哪里取景，对这么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压根是两眼一抹黑。 “死亡。”对方的回答意味深长,“我们去寻找死亡。” 这神棍跟打哑谜一样的说话方式立刻就让许泽怂了,退了回来。李元怒视了他一眼,像是在批评他的不争气，立刻接替了他的位置，“我想请问下，刚才队长那招,是超能力吧？” “是。”那个人似乎没有兴趣和他们多谈。 然而李元还是穷追不舍地问道,“他是怎么得到超能力的？我们也有这种机会吗？” “活过这12个小时，你们就有机会得到你们想要的。” 许泽朝李元竖起大拇指，挤了挤眼睛示意对方继续问下去。 “恕我冒昧，请问您的超能力是什么？我的意思是，那个穿得像是万圣节的骷髅一样的家伙，他的能力是冰，对吧？队长肯定是意念移物了。那么你……” 贝尔克斯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李元，“我没有超能力。” 啊？许泽腿一软，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你没有超能力，这么急吼吼地冲进城里找死是为什么啊？！ 看对方这胸有成足镇定自若的模样，许泽还以为对方很厉害呢！ “救命！那边有个死人！”酒鬼突然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神色惊恐地指着街角的方向。 不就是个死人么？这电影里死人多的是呢，这样就大惊小怪了，以后该—— 还没等许泽嘲讽完这没种的酒鬼，街角两具浸泡在血泊中的尸体就映入了他的眼帘，仰面躺着的是个女人，面容在昏黄的街灯下好似恐怖片里爬出来的女鬼，两眼无神地翻着，仿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个方向。她的上身已经被炸烂了，血肉模糊，肠子淌了出来，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着，好像随时可能爆出一团蛆来似的。 “呕——”李元立刻扶着旁边的路灯呕吐起来。 大概呕吐感是会传染的，许泽现在也觉得胃里阵阵恶心。 倒是队伍里那个衣着古朴华美的女人走了到了尸体旁，右手虚虚从尸体上方抚过，又转向了他们，非常肯定地说道，“他们大约是在二十分钟前遇袭，一辆挂载集装箱的拖车从他们身边开过，车厢门是开着的，一个持有多管机枪的男人当即将他们射杀。” “那些人是军队，电影里有类似的场景，我非常确定。”许泽赶紧补充说明。 “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贝尔克斯询问道。 被尊称为公主的那个女人指着前方的一条路。 这姑娘应该是感知类的超能力，倒是和一般电影里没用还会惹麻烦的圣母花瓶不一样。许泽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一眼。 贝尔克斯瞧了眼还在忙着呕吐的李元和惊魂未定原地跳大神的酒鬼，轻声说道，“让他们跟上。” 那不知抽什么羊癫疯的酒鬼许泽是顾不上了，他走到街灯旁，拍了拍李元的背部，就将对方强行拖走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酒鬼看似糊涂，反应倒是挺快，一见他们都走了，也忙不迭地小跑着跟了上来。 遭受过尸体的强烈冲击，许泽的头脑却越发清醒，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如果他稍有不慎，就会和那两具尸体落得一样的下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绝对不要因为自己的愚蠢再死一次！ “你听我说，军队的人不止有一辆集装箱卡车那么简单，他们训练有素、全副武装，有好几支队伍同时在城市内游荡。他们还能够调动交通监控系统，看见街角那个监视器了吗？他们透过那些监视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有信心去对付一整支军队，但他们不会被感化，不会因为你说几句大道理就缴械投降。这个电影里的绝大部分人都疯了，念叨着什么‘天佑美国，国度重生’，他们相信杀戮是对灵魂的净化，每次杀人都是让自己离天堂更近一步。你没办法跟狂信徒沟通的，相信我，趁现在我们还没当着军队的面救过人，我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另一队人也不安全，超能力不是万能的——” 他话还没说完，街角突然窜出了两个惊慌失措的人，一男一女，像是年轻夫妇。“快救救我们！他们在追杀我们！他们就在那里，在我们身后！”两个人朝他们哭喊着跑来，女的还不停地指着自己的后方。 这对夫妻看上去像是剧情主角，但电影是很久以前看的，许泽对外国人向来脸盲，也不敢下定论。贝尔克斯看上去对他的劝告无动于衷，但也并不是很热心去救这两个人，等对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们面前，也一字未吐。 “感谢你，哦，神父，你是神父对么？”女人抓着贝尔克斯的袍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道，“可以带我们去你的教堂避难么？我们不是出来杀人的，我们没有武器，我们只想找个地方安全度过这一夜。但我们的车被那些人破坏了——噢，他们来了！” 女人话音未落，他们跑出来的那个街角就开出了一辆白色面包车，几个戴着面具或者画着鬼脸的人骑着摩托跟在旁边，为首的面具男踩着滑板，观察了一会儿，朝自己人挥了挥手，从另一个街角离开了。 “感谢上帝！”那对夫妇几乎是立刻瘫软在地。 “继续走。”贝尔克斯既没有安慰这对夫妇，也没有驱逐他们的意思，而是毫不动摇地朝着军队离开的方向走去。 “刚才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并没有离开。”公主殿下仿佛是在抚摸着身周的空气，“他们还在附近游荡，似乎是在观察我们。” “什么？”女人带着哭腔震惊地问道，连忙跟上了他们的步伐，“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我们没有得罪他们，我们甚至从来没见过他们！” “他们可戴着面具呢。”许泽嘀咕着。 这话一出，那对夫妇的脸立刻就白了，不敢再哭哭啼啼，而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走在他们身后，时不时疑神疑鬼地朝周围望去，好像是在寻找缀在他们附近的白色面包车。 “我们这是去哪里？”男人小声向他问道。“你们是和他一起的还是被他救下来的？” “我觉得，算是被救下来的吧。”平心而论，许泽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对贝尔克斯留他一命心怀感激，“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是去哪里。没准是去救其他人吧？” “在全民杀戮日？”女人颇为疑惑地反问着，“他不赞同国父的政策？” “我不知道，我也才认识他不到一小时而已。”许泽摊了摊手。 那对夫妻不再追问。按许泽对这部电影的认知，这群美国人大多还是赞同人类清除计划的，或许是某种爱国洗脑教育的结果，只要媒体说现在的日子比过去好，那么政府现在的决策就不应该受到质疑。像这样公开反对人类清除计划的，在电影里也有，是一个叫卡梅洛的黑人领导的反抗组织。 然而电影并没有显示这个反抗组织最终成功了。 随着街道上的房子变得越来越破旧，许泽知道他们进入了混乱的贫民区。前方传来了年轻女孩的尖叫，那对夫妻立刻紧张了起来，可贝尔克斯的步伐还是一如既往，不快不慢，似乎对前方即将发生的杀戮并不关心。 许泽开始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来救人的了。 “神父，前面好像、好像有人在呼救。”女人硬着头皮说道，神色复杂地观察着贝尔克斯的态度。 “他真的是来救人的吗？”男人凑到了他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万一他是出来杀人的怎么办？”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呢。”许泽挑了挑眉。贝尔克斯到底有没有兴趣救这些电影里的人他不知道，但不会轻易让他们三个新人死掉，他是知道的。所以，应该他的幸存机会比身边这个男人大一些吧。 这样想想好像安心了一点。 当军队的车出现在他们视野内时，许泽才发现这群军人正劫持着两个黑人女性往车里拖，没错，这里应该就是剧情主线了，而车厢里那个操作多管机枪的人是个地位很高的军人，属于绝对惹不起的类型。 还没等他开口劝告，贝尔克斯已经朗声朝前方的军人命令道，“放开她们！” 那些军人愣了半秒钟，瞧见他们手无寸铁，就直接将他们无视，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 “小心！”女人突然指着车厢朝他们喊道，一把拽倒了自己的丈夫。 许泽顺着对方所指一看，站在车厢里的将军已经上好了子弹，将多管机枪对准了他们，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地扫射。许泽当即卧倒在地，用手臂护住脑袋，只留一道小缝观察着外界，就见贝尔克斯对着机枪竖起手掌，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光罩便在他们身前形成，一连串的子弹全打在了光罩上，乒乒乓乓地反弹了回去，一个不落地打在了那些正挟持着黑人母女俩的士兵身上。只听一阵阵惨叫响起，眨眼之间街道上再无一个站立着的士兵，反倒是黑人母女毫发未损。 整个过程不可思议得有如神迹。 许泽僵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瞧着这场景。这叫没有超能力？这特么的叫没有超能力？！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啊！ 站在车厢里的将军也是一脸震惊，颤抖着手摘掉了墨镜，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而两个扑倒在地的夫妻此刻也爬了起来。“圣父啊！”男的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些在地上翻滚着哀嚎不已的士兵，不住地在胸口划着十字，“上帝来拯救我们了吗？” 贝尔克斯放下手，光罩瞬间消失。黑人母亲立刻抱着女儿跑到了他们这边，感激地望着贝尔克斯，而后者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态度，径直朝将军走去。 “你是什么人？！”将军从腰间抽出手枪，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会连枪都拿不稳，可对方确实哆哆嗦嗦的，好像随时都能把枪弄掉了似的。“你想要做什么？” “你该意识到，凡间的武器无法伤害我分毫。”贝尔克斯柔声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下枪，放下你的恐惧，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抓这两个无辜的人？” “你是上帝派来守护她们的天使吗？”将军惨笑道，“我还以为上帝保佑的是美利坚合众国。” “她们今夜命不该绝。”贝尔克斯望了望护着自己孩子的黑人母亲，“即使我不出手，也会有人来救她们。而那个人不会手下留情，你的士兵将会一个不剩地死在他的手下。” “今晚所有的医院都没有人上班，你重伤了他们，他们没法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将军冷笑着，“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痛快！” “如果你们在出发前就知道今晚会因为杀人而为人所杀，你们还会选择杀戮么？” 许泽可以肯定，贝尔克斯绝不是来救人的，这家伙是来找将军聊天的。 “我们是士兵，我们加入军队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牺牲的觉悟！我见过很多难对付的敌人，我也牺牲过很多的手下，他们都是好孩子，非常优秀的士兵，我爱着他们就如同爱着我的儿子。或许你就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难对付的那个敌人，但我们不会畏惧！”将军强硬地说道，仿佛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勇气，平稳地举起枪，“这是我们的使命，为了这个国家奉献自己的一切。” 　　☆、第86章 重获新生 将军哑口无言，扯了扯嘴角,最终一言不发地放下枪，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你赢了！”将军张开手臂，朝贝尔克斯大喊道,“你要杀我么？这就是你给我的最终审判么？我是个毫无同情心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军人,我甚至没为那些被我杀死的人流过一滴眼泪！你要因此判我下地狱么？” “你罪有应得！”那个黑人女孩突然挣脱了母亲的束缚，跑了出来,愤怒地指责道。“这个制度，‘大清洗’，它是你们牟利的工具！你们将人分成有钱的和没钱的,没钱的没有能力去支付保护自己的费用,因此要被你们杀死，有钱的则要支付保护费,那些钱最终都进入了你们的口袋！你们强迫人去工作，一年辛苦所得都上缴给你们！让穷人永远是穷人,榨干他们所有的价值再将他们杀死！这一整片社区这么多栋楼，一栋楼这么多户人家,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家？因为我们有老人，生命垂危需要大量医药费，有小孩，像是我，需要教育费用却又不能打工赚钱，家里唯一有能力挣钱的是我妈妈，一个女人，一个黑人，一个外来移民！她的身份决定了她没办法得到薪酬高的工作！因此你们判断，我们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你们将贫穷当成我们的原罪，为此要处死我们！去你的！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别说了，别说了……”黑人母亲拽着自己的女儿，低声哀求了好几次，那小女孩才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我只是个军人，我不了解你们的情况，我只知道你们是我的目标，而我需要完成我的任务。”将军丝毫没有因为这番指责而面红耳赤，面色依旧坚毅决绝。 “那你就是助纣为虐！”女孩立刻骂了回去，“刽子手的帮凶！” “你又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评判人类清除计划的正确与否？你认为你比国父更有智慧吗？我不懂什么经济学、什么人口学，所以我不会自己来做这个判断。让那些有智慧的人思考，而我负责执行。” “那些负责决策的专家空有头脑没有人性啊。”许泽轻声说道。他倒真不觉得这个将军是个坏人，只是愚忠罢了。 “说的就是。”那个小女孩听到了他的声音，用力点了点头。“如果你还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就该停止杀害无辜之人。” 将军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而是转向了贝尔克斯，像是在等着对方的判决。 只见对方抬起手，掌心仿佛有十字的圣痕闪耀着刺目的光泽，金光笼罩了那些倒在地上的士兵，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彻底终止，士兵们纷纷爬了起来，惊讶地摸索着自己的伤口。 “我活过来了？”一名士兵站了起来，兴奋地大叫道，“我活过来了！弹孔消失了！” 这下连许泽都想划十字了，刚才那些人还奄奄一息，现在居然就活蹦乱跳了！即使贝尔克斯说自己不是神，对这些人而言也和神明无异了。 “为什么？”黑人女孩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你要救他们？你认为他们做的没错？你认为像我们这样的人应该被屠杀？” “他们不是我今晚的目标。”贝尔克斯也不管那群跪倒在地又是划十字又是各种叩拜的士兵，继续朝前走去。“你们人类要怎么活着是你们的选择，我没有权力也没有兴趣干涉。” “我不理解！”女孩不依不饶地跟在对方身后，“为什么你救了我们又不管我们？我们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你是神吗？这就是你的拯救吗？” “我也不懂。”年轻夫妻中的那个男人抱着手臂走上前去，“你到底是反对清除计划，还是不反对？如果你想救人，你不该让那些士兵活过来的。也许对你而言所有的生命都是生命，但你也看到他们的态度了，你放了他们，他们还会去杀更多的人！” “对还是错，道德还是不道德，都是你们人类的自我标榜，那是你们需要思考的，与我无关。”贝尔克斯冷淡地回答，“今夜我不是来拯救你们的，我是来拯救你们的死亡。死亡总是会降临在你们身上，区别在于是否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以一个合适的理由。” “你认为贫穷是一个合适的理由？”女孩的语气里透着失望，“就因为我们没钱所以我们该死？” “不，你认为你的死亡不可如此简单地被定义，因此你会抗争。你的选择赋予了你的人生以新的含义，不管是它的开始还是终结。即使你死于今夜，你，作为一个曾经存在过的灵魂，你存在的意义不会被否定，反而会得到升华。” 女孩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望向自己的母亲。 “这里有一封遗书，是我父亲留给我们的。他说他自愿成为富人杀戮的祭品，而那些富人会给我们一大笔钱。”黑人母亲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贝尔克斯，“他……他还活着吗？我们还有机会救他吗？” 接过遗书，贝尔克斯扫了一眼，便回答道，“他已经去世了，大约在二十分钟以前。” “啊！”黑人母亲捂住嘴，才没有失声尖叫出来，而泪水却已经夺眶而出。 “他的死亡宁静平和而没有痛苦。当他离世时，他的心中满怀着对你们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待，怀着对你们深沉的爱而结束自己充满了挣扎与不甘的一生。”贝尔克斯将遗书递还给了小女孩。 “我以为爷爷早就放弃抗争了。”黑人女孩神色复杂地望着遗书上的文字，“他不肯吃药，对什么都是一副认命了的态度。” “他只是发现，他生命的意义不是自己活下去，而是让你们活得更好。”贝尔克斯温和地说道。“他已经找到了人生的终点，并安然接受。” “你是怎么知道的？”许泽脱口问道，虽然他并不想让这对母女更加难过，但这辈子只有刚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那一刻信了一次神的他本能地怀疑这种神棍言论。 那对年轻夫妻立刻朝他投来了谴责的眼神，好像在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对方还没有回答，满载着军火的大卡车突然从拐角开了出来，停在了他们身边。将军扶着后车厢门朝他们挥了挥手，“上来吧，我知道你要去找谁的麻烦，这样走要走多久？你已经夺去了我手下这帮孩子的心，他们更愿意追随你而不是我。” 抱着枪跟在车后面的美国大兵们朝他们傻笑着，其中一人开口道，“我妻子是个信徒，她说真正的神不会走在路上，拦住你，告诉你他是神，并叫你信仰他，即使他拥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神力。真正的神关心着我们每个人，并对我们怀有信心，即使给我们充分的自由，我们依然会选择他，选择天堂。所以我相信，你就是真正的神，这个国家已经堕入地狱，每个人的生活都建立在罪恶与杀戮之上，因此你会降临，让它重获新生。” “天佑美国，国度重生！”士兵们口号一致地呼喊道。 许泽倍感荒谬地望着那些和他们站在一起的美国人，这分明是支持人类清除计划的口号，现在却成了反对这个计划的人的信条，更离奇的是，这些刚刚从大清洗中幸存的人居然还露出了振奋的神色，好像他们终于找到了同伴。 喂，你们难道忘记了，刚才就是这些人要杀害你们吗？ “你也相信我？”贝尔克斯转向了将军。 那个老男人很不稳重地歪了歪头，“既然上帝保佑美利坚，你总不会是来毁灭这个国家的吧？” “如果是呢？”这回反倒是贝尔克斯显得有些困惑。 “那我只能说这个国家应该毁灭。” 这是为了上帝可以不要国家的节奏？许泽一点都不能理解这群美国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上了车，那拖车后面挂的集装箱看似挺大，可里面堆满了各种电子装置，他们全挤进去后反而显得逼仄了。 “你们在找这辆白色面包车吧？”将军指着一块屏幕问道。从画面拍摄的角度和画质来看，这应该是挂在红绿灯上的监视器拍下来的。“它一直在我们附近晃来晃去，捕捉那些被我们遗漏的人。我的手下已经追查出了这辆车的来源，以及它服务的对象，我可以带你们去他们的据点。” “对，就是这些人弄坏了我们的车，又跟在我们身后追杀我们。”年轻男子信誓旦旦地说道，“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将军打开了备用的武器柜，“如果你想亲自复仇的话，我这里有些趁手的，你自己挑。” 但年轻男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了贝尔克斯，后者点了点头，“我们去那里看看。” 那个男人这才选了一柄短程冲锋枪。 “我一直在好奇，”将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是个无线电耳麦么？” 许泽这才注意到贝尔克斯的右耳上戴着个不起眼的黑色蓝牙耳机。 “嗯。”贝尔克斯轻声应了句。 “这么说来，你有一个团队，不是独自在行动？”将军朝对方伸出手，像是要摘下耳机，“不介意吧？” 对方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将军为对方取下耳机时，手指轻轻擦过了对方的脸颊。 “欸？”贝尔克斯立刻就脸红了。 “看来你还是*凡胎啊。”将军笑了起来，检查着手上那枚耳机，“嗯，很高端的东西，不是美国货，中国生产的？据我所知这种黑科技也就中国能弄出来了。你不是神，对不对？” 说着，将军又把耳机还了回来。 “何以见得，神不会拥有凡人之躯呢？”年轻女人拧着眉毛问道，“圣经上说……” “圣经上说，如果神再次出现，就是末日审判。难道今天是审判日吗？”将军嗤笑着，然而车里其他人的表情却是非常一致的严肃和反感。“你们不会真的认为，这就是末日审判吧？” “你才刚刚见证了神迹，你认为那能用中国的黑科技去解释吗？”女人强硬地申辩道，“子弹倒飞回去，击倒那些想要伤害无辜之人的士兵，什么样的科技能做到这点？更别提将好几个人同时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了？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医术？” “你对我有信仰，仅仅是因为我可以做到你们无法理解的事么？”贝尔克斯侧过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女人。 “我……”女人立刻惊惶了起来，“不，不仅是这样，我……我也说不清楚，但我是这样相信的。这是不对的吗？”她紧张地问道。 “这是你的选择。”贝尔克斯不置可否地说道，“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人生。” 许泽冷眼瞧着这群美国人，才跟他们接触没几分钟，这些人就连价值观和基本判断权都交出去了，美国人都这么好唬弄的么？ 至少他可以肯定，贝尔克斯不是什么神，只是个拥有超能力的穿越者罢了。 等他拥有了这种力量，他也可以将这些傻帽耍的团团转。 “我们到了。”车突然停了下来，将军为他们打开门，“我在外面替你们守着。” 　　☆、第87章 触发支线 这是一间私人会所。当他们进去时，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大厅里正放着优雅的钢琴曲,衣着笔挺的绅士们和穿着华丽的晚礼服的女性正站在小桌旁，有些举着酒杯，而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全神贯注地望着舞台上几个被捉来的满身血迹和泥土的猎物,那些被凶神恶煞的保镖用枪指着的人们惊恐地望着下方正在竞价的上流人士。或许是由于光线较暗,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如果你们没被救下来，那辆面包车里的人也会将你们捉住,摆在上面供下面这些人挑选、猎杀。”许泽凑到那对年轻夫妇身边提醒道。 然而这对手握武器的夫妇并没有站出来，而是望向了贝尔克斯。 之前面对黑人母女被士兵捉拿时还波澜不惊的贝尔克斯此刻却是震怒非常，肃杀的气息自身周散发而出,让人不寒而栗,明明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随时可能会去摧毁一切。只见对方大步朝舞台走去,金色的流光从背后逸出，勾勒出翅膀的轮廓,双翼一震，漆黑的羽翼掀起的气浪瞬间将周围的小圆桌掀翻,连带着那些假装镇定不失风度的上流人士也被吹到了一旁，大厅中间立刻清出了宽阔的通道。 一柄仿佛是由人骨组成的巨型镰刀一节节地在贝尔克斯的右手中延展开来，雪亮的利刃最终成型的时候，好像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站在舞台上主持猎物拍卖的穿着蓝色晚礼服的老妇人惊得手中的话筒都握不稳，小步小步地向后退去，而那些原本控制着猎物的保镖纷纷走上前来，将枪口对准了贝尔克斯，却没有一个人敢扣动扳机。 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畴。 “请、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台上的老妇人勉强挤出一个公式化的僵硬笑容，“您需要一个猎物么？” 然而贝尔克斯没有回答，左手一扬，便是一道强光瞬间在舞台上炸裂。许泽赶紧挡住自己的视线，却还是被这道强光闪得眼睛发疼。那些离得近的人就更倒霉了，舞台上的保镖们个个都捂着眼睛惨叫起来，老妇人更是尖叫不已。许泽放下手臂，擦掉因为刺激而流出来的眼泪，才发现这会儿功夫，贝尔克斯已经走上了舞台，手中的镰刀横在了倒在地上的老妇人的脖子上，只要对方稍微动一动，镰刀锋利的刃口便能在对方身上切开一道口子。 “别、别杀我……”老妇人抽抽噎噎地举着双手。 “为什么你要杀他们？”贝尔克斯平静地问道，声音听不出一丝火气，却更让人心惊肉跳。 “我只是个主持人，杀人的不是我啊！”那老太婆立刻尖叫起来。 贝尔克斯手中却毫不留情，镰刀往下沉了一分，吓得对方赶紧贴在地面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去年的这一天，你用你珍藏的毛瑟双管步枪击中了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女孩的胸膛，你杀了她，而你甚至不认识她。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跟你是什么关系？”老妇人有些畏缩地问道，“你是来为她复仇的么？” “我知道你的过去、你的未来，知道你的命运。我知道你的一切。”贝尔克斯冷声说道，“现在，告诉我你的理由。” “这是国定杀戮日！”对方带着哭腔说道，“每个人都要杀人！通过杀人，我们释放我们心中的罪恶，将自己净化成没有恶念的人——” “这是谎言。”贝尔克斯打断了对方的话，“最后一次机会，给我真实的理由。” 老妇人小声啜泣了一会儿，才挣扎着说道，“每个人都是这样做的，在场的大部分人，他们都杀过人，这是身份的象征！那些下层人，他们就是用来被杀的，而我们则是清除者。我们得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我不能说人类清除计划是错的，我不能说我不想参与。这是社交生活的一部分……好吧，我承认，我只是虚荣，我怕被人瞧不起。我很自豪我能和这个社会上最高贵的一群人来参与这么个净化心灵的高贵活动，这是社会对我的认可，要有钱、有权、有身份，符合这个阶层对人的要求，才有资格进行清除。杀人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享受这个过程，可我是真的需要来参加这个晚会，和其他值得我结交的人打交道……” 那老太婆絮絮叨叨地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骗子！你一个人心理变态，凭什么拖我们下水？”人群中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站了出来，“我没有杀过人，我是干净的，请放我走——” “你参加过三次这样的晚宴，并且两次选择了竞拍下了猎物，将他们杀死。”贝尔克斯沉声说道，“你以为靠着你的花言巧语就能瞒过我吗？” “我很诚实，我都交代了，我忏悔了，求求你放过我吧！”那老太婆哀求道。 “你说那些话，只是为了保命。你像揣测其他你结交的人一样揣测我的心思，挑选那些你认为能够讨好我或者满足我的需求的话语说出来。”贝尔克斯目光冰冷地凝视着刀刃下的女人，“你所想的无非是逃过此劫，然后继续这种生活。”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老妇人颤抖着声音问道，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畏惧。 “我知道，但你不知道。”最后瞧了那女人一眼，贝尔克斯收起镰刀，背后双翼化作无数光点散去，从舞台上走了下来。 “你不杀我？”老妇人坐了起来，捂着胸前被利刃割断的一大串珍珠，语气惊喜。 “你还是会死，迟早的事。”贝尔克斯头也不回地答道。 话音未落，舞台上刚才还作为猎物而战战兢兢的人突然拿起保镖掉落在地上的枪支，对着那妇人连着几发子弹，瞬间将其毙命。 全场鸦雀无声。 “杀人了！快跑啊——！”那些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立刻慌乱地朝出口这边跑来。全副武装的夫妻俩当即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对着逃跑的人一阵扫射，黑人母亲则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不让对方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见此路不通，那些参加晚宴的人又换了个方向，朝着武器架冲去。然而还没等他们碰到猎杀用的武器，一轮整齐的射击便将冲在最前面的人击倒在地。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逼迫着这些人重新回到了大厅中央。穿着破旧的夹克衫的黑人端着枪走了进来，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我知道你们，你们是反抗军的人！”被母亲搂在怀里的黑人女孩突然指着为首的黑人袖子上的臂章喊道。 “我们来这里解救被这群畜生掳走的人。”举枪的黑人朝舞台上努了努下巴，“但似乎你们已经不需要我们解救了。” “神会保佑我们的。”女孩扬起了微笑。 在反抗军的后方，他们的领袖、一个戴眼镜的黑人长者握着冲锋枪走了出来。女孩立刻惊叫起来，“你是卡梅洛·约翰！你说过，‘我们感到愤怒，我们要进行反击’，我看过你的宣传视频！” “很高兴认识你，小姑娘。”卡梅洛和善地笑了笑，又转向了贝尔克斯，“先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慢着，我有话说！”一个穿西装的白人男性高举着双手人群中走了出来，“为什么要杀我们？” 那人凝视着贝尔克斯，脸上带着悍不畏死的正义感，见没有人答话，才继续说道，“是因为我们杀人吗？可杀人是我们的权利，今天是国定杀戮日，我们只是遵守法律，共同维护这个社会的秩序，我们何罪之有？那些懦弱、虚伪的人是什么想法我不在乎，可我站在这里，我参与杀戮，是因为我相信它是正确的！人类清除计划是我们这个国家繁荣富强的基石，我是在为整个社会做贡献！” “贡献？你有什么资格谈贡献？”卡梅洛缓步走了过去，“除了剥削那些辛苦劳作的人，你还做过什么了？你挥霍无度，只懂得享受而不帮助别人，为了满足你变态的*肆意残害那些无辜的生命，你问你有什么罪，道德沦丧、毫无人性、漠视生命就是你的罪！” “你是说你们这些人的生命吧？”那个西装男冷笑道，“你们又做过什么了？懒惰、不思进取，对社会处处怨恨，只想着破坏别人的生活。我能站在这里，和上等人交谈，参与上等人的活动，而不是和你们混在一起，是因为我努力拼搏，我用自己的双手挣来了今天的一切！你们这些社会的蛀虫，你们活着除了会浪费我们这些纳税人的钱，还有什么用？清除你们，可以让有限的资源被那些配得上它的人得到它，这有什么不对？” “资源、财富，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创造的！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白人不过是从我们手中夺取走了财富据为己有，再声称那是你们的！”卡梅洛分毫不让，“你们创造了这个制度，叫我们为自己的安全为你们付钱——我们有天然的生存权！我们不需要为了活命向任何人贡献出自己的劳动所得！你们用你们手里的枪，从我们手中抢走钱，再指责我们不配得到这些钱，你们的一切狡辩，都是为你们的罪行做辩护！而我今天，就是来揭露你们的真面目，我们不再忍受这种无理的掠夺了！你们不过是手里有枪而已，我们也有！推翻了你们，我们每个人就都能自由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而不用挣扎在这残酷的制度之下！” “自私、狭隘！你们只能看见自己眼前的那一点蝇头小利，而不懂得为整个国家考虑。”西装男冷哼一声，“这个国家堕入罪恶之中、变得越来越混乱，都是因为你们这种人！” “够了。”贝尔克斯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论，走到穿西装的那个男人面前，“既然你认为你有资格活下去，那么告诉我，你的生命究竟有什么价值？” “作为一名纳税人，我每年都向国家缴纳大笔的税款，这些钱用于在全年364天内保障国家和人民的安全，用于基础设施建设以让每个人过得更好。”西装男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可以保证我对这个国家的贡献，要大过那些拿枪的人中的任何一个。” “你的意思是，除了钱，你就再也没有创造过任何东西了？”贝尔克斯轻声问道，语气中仿佛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你认为神给予你生命，只是为了让你投机牟利、执着于物质上的享受？” “上帝创造这个世界就是为我们人类服务的，我享受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不就是在赞美神的创造么？”男人张开手臂，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你们人类真是一群自大无知而又空虚的生物。”贝尔克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请留步，先生。”卡梅洛连忙追了上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要实现这个目的，首先我们要逼迫政府废除人类清除计划。这个制度是不道德的、是反人类的，它肆意践踏无辜人的生命，从法律上取消犯罪的非道德性，它在污染人的灵魂，把越来越多的人变成刚才你所看到的那种人。我们可以合作，如果我们联手，我们的力量将会更强大。” “和你？”贝尔克斯停下脚步，瞧了卡梅洛一眼，“你的计划是，通过制造杀戮、违反法律，来逼迫政府向你们妥协，以达到废除人类清除计划的目的？” “这是我们的第一步。”卡梅洛点了点头。 “那么第二步呢？废除这个制度以后，你要建立什么制度来让这个国家脱离犯罪的泥沼？” 这个看上去能言善道的黑人第一次被噎住了。 “呃，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卡梅洛有些缺乏底气地犹豫了一会儿，“我会为弱势群体争取权利——” 然而贝尔克斯竖起一只手，阻止了卡梅洛的发言，“你和那些人没有区别。你利用人们对这个制度的愤怒将他们凝聚起来，形成一股力量，来破除你向上爬的阻力。你并不是真的想推翻整个制度，不是指人类清除计划，而是这个政府，这套决策方式，让人类清除计划这种政策能够被提出乃至被落实的根本机制。你梦想的是成为体制内的赢家，成为这个体制所服务的对象，而我对你的政治生涯没有任何兴趣。” “触发支线任务：废除人类清除计划。任务完成奖励：4000生存点数。放弃任务或任务失败则扣除10000生存点数。” 许泽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冰冷的电子音，吓了他一跳。 “怎么回事？”李元也惊叫道。 几乎是一瞬间，许泽就想到了，他们大概是穿越到了无限世界里，只不过这群资深者似乎已经认定他们没有机会活下来了，所以连规则都不给讲解一下。所幸主神还是可以沟通的，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就从主神那里了解到了大致的规则，也搞清楚了轮回之书的用法，并弄明白了为什么他刚醒过来的时候，资深者们在争论要不要杀掉他们这些新人。 呵，装什么正义，都是群杀人无数坏事做尽不择手段的家伙。许泽在心底冷笑着，却不敢和贝尔克斯翻脸，只是将慌里慌张的李元拦了下来，“别冲动！” “早知道这家伙是来触发支线任务的，我打死都不跟他一路啊！”李元焦急地说道，“好歹跟另一队还有活命的机会，跟着他？我一个生存点数都没有，他要是不愿意接这个任务我们就死定了！” 许泽努力平静下自己内心的焦虑。李元说的没错，他们是新人，完全没有生存点数，这个任务必须完成，但资深者不一样，谁知道这群资深者之前储备下了多少点数？而且放弃任务抹杀他们三个新人还不扣团队积分，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但他不会坐以待毙，支线任务对他们而言是威胁也是机遇。“你冷静下，我们要想办法完成这个任务，想想看，从任务中活下来才1000点数，完成支线则有4000点！这可是富贵险中求！你看到他们的能力了吗？那都是他们用生存点数兑换的，咱们想要变得和他们一样强，就得多赚些点数，这样以后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依附于他们！” “你有主意？”之前见风使舵得如鱼得水的李元此刻完全慌了神，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就指望着他了。 “你且看着。”许泽拍了拍对方的手臂，走上前去。贝尔克斯大约也是在思考主神布置的任务，一时间没有动静，许泽便朗声说道，“我们会帮你的，尊敬的卡梅洛，我们刚才接到神谕，神说你的主张是正确的，让我们务必协助。” 　　☆、第88章 虚空之祸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卡梅洛面露喜色，而年轻夫妻则颇为愠怒。“你是什么人？”那男子高声呵斥道。 “我们都是神派来的使者,你们刚才也看到了，他确实是天使无疑。”许泽紧紧盯着贝尔克斯，生怕对方突然发难,不过刚才他留了个心眼,特意询问过主神，同队内的人互相残杀是要扣生存点数的,而且是凶手能力高出被害者越多,扣的就越多。虽然不清楚具体数字,但他相信，如果贝尔克斯当真克制不住怒意对他出手,被扣掉点数后,剩余的应该不足以放弃任务了。 因此只要对方还有足够的理智,就不会拿他怎么样，还会顺着他的意，帮助卡梅洛推翻制度。 见其他人纷纷将视线转移到贝尔克斯身上，许泽又补了一句，“你确实听到了神谕，对吧？” 想来以对方这种讲原则又有道德的人，是不会轻易撒谎的。 “我的行为，和你口中所谓的‘神’，没有关系。”贝尔克斯冷淡地撂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会场。 其他人也迅速追了出去。 “先生，我想你对我存在着很多误解，请容许我解释一下。”卡梅洛高声喊道，“我承认我的计划是不完善的，毕竟现实环境瞬息万变，更多时候需要灵活应对。我们的人数太少，我们能打疼他们，逼迫他们妥协，但我们确实没有能力一次性拔除整个制度。那是不可能的……我是说，这是人力无法实现的。一个制度之所以存在，有着非常复杂的因素，它涉及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我只是为我们的行动制定一个现实的目标，这绝不是为了我的个人利益。可现在，有了您，我们就有了奇迹的力量，可以去实现以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为了这个国家，帮助我们，好吗？” 贝尔克斯停下脚步，面色凝重，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其他人都在旁边等着，那对夫妻仰着头，好像随时准备着为对方的指令而行动。黑人小女孩则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接近贝尔克斯，“我们需要你，除了你没有人可以真正帮助到我们了，没有人会为我们弱者出头，我们努力自救，但我们太过弱小，我们的声音太过单薄。你已经救了我们，请不要再放弃我们。” “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救你们。”贝尔克斯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是冷冰冰的态度，“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个国度充斥着如此众多的空虚的灵魂，为什么神给了你们生命可大部分人却不懂得珍惜。现在我看到了答案，你们过的太安逸了，只有死亡能让你们摆脱生命的空洞。当死亡的威胁存在时，你们才不会虚掷光阴。人类清除计划并没有错，人类的数量太多了，已经多到人不再作为个体而活着，却是作为群体而存在。” “所以你就留下我们等死？”女孩愤怒地反问道，“这就是你给我们的神恩？” “凡人皆有一死，不是今天，便是明天。如果你不想死，你可以去抗争，但生命的延续并不能升华你的灵魂。”贝尔克斯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不再犹豫，继续走了出去。 许泽望着对方的背影，强烈的挫败感羞辱着他的内心。他以为对方会在乎自己在信徒面前的形象，却没想到贝尔克斯能如此直接地跟他一刀两断。他以为对方会顾虑道德、会畏惧弱者的控诉和指责，但却发现这些竟不能让对方退让半分。他想不明白，既然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生存点数，也不是为了道德和正义，那么到底对方是为什么要来救人，来惩罚这些刽子手？ 难道真像对方所说的，只是因为好奇，来求一个答案？ 可刚才那个老女人问的时候，贝尔克斯又说自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从未见过这般令人费解的人。 年轻夫妇怅然若失地留在原地，突然那个女人拽住了丈夫的手，“我们得跟上他。” “你听到了，他说他不想救我们。”男子神色困惑。“没准他就只是顺手……” “不！”女人露出了狂热的表情，“他不是要救我们，而是要救所有人！他不是来拯救我们的生命，而是来拯救我们的灵魂！我们要跟在他的身边，这样才能得救！” 男人半信半疑，却还是在女人的拉扯下走了出去。 “我想跟反抗军在一起。”黑人女孩对自己的母亲说道，“如果他不帮我们，那就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救自己了。” “别这样，你还是个孩子。”母亲心疼地搂着女儿，“卡梅洛先生，我们……” “战争并不适合儿童和妇女，你们是我们保护的对象，我的人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这一夜很快就会过去。”卡梅洛和蔼地将这对妇女引给身后的手下，然后转向了他，“先生，你能详细说明下神谕的事吗？” “我听到脑海里有个声音……” 他刚一开口，就觉得这样说实在太傻了，幸好李元及时补充道，“没错，我也听到了。这绝不可能是幻觉。” “我们都是不幸被杀的人。”许泽灵机一动，将真相混着谎言说了出来。“在绝望和不甘中死去，而神将我们复活了，赋予我们新的使命，那个使命就是来帮助你们，帮助一切不愿认命的人。这些人，”他指着李元和那个酒鬼，公主殿下早就跟着贝尔克斯离开会所了，“在此之前我并不认识他们，但现在我们分享着同样的体验，和神直接联结的感觉。” 卡梅洛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说你们能够和神沟通，你能证明吗？” 这句话问倒了他。许泽自己不是个神棍，能忽悠到这地步已经是现学现卖了，至于证明，他又没有超能力，怎么证明？ 大约是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他的心思，卡梅洛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叫后面的人都跟上，我们要追上他。” “他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们不需要他也能对抗的了政府！”穿着夹克衫的黑人语气很冲地说道，“让他去吧，我们继续按原计划，去袭击下一个狩猎场。” “不，我们需要他。他只是对人类的秉性失望了，并非真的不愿帮忙。”卡梅洛竖起手掌，将那个黑人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们连忙跑了出去，会所外面的街道上却是一派诡异景象。一个穿着紫色薄纱的印度女人似笑非笑地堵在路中央，旁边还站着个身裹水蓝色长袍的妙龄少女，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这种时候游荡在大街上的人，更别提面对着将军及其手下的众枪口依然镇定自若的神态。许泽心思一动，这二人，莫非是其他小队的资深者？ “贾扎尔。”贝尔克斯语气冰冷地吐出一个名字，惹得对面那个印度女人咯咯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会记得我，不死者的导师，‘死亡天使’贝尔克斯大人。”贾扎尔面带嘲讽地欠了欠身子，“在你永恒而辉煌的生命中，如我这般的小角色，无非是过眼云烟吧？” “我记得你，是因为你的狂妄与野心险些断送了我们的世界，你试图驾驭不属于你的力量，并最终被它所吞噬。”贝尔克斯不卑不亢地回答。 “啧，你果然如同山德鲁所说的一般古板教条。不属于我的力量，你是指虚空之力么？”那女人一甩手中权杖，银色的沙暴瞬间挥洒而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朝路旁的楼房袭去，顷刻之间便黑压压的一片高楼夷为平地。更加恐怖的是，漆黑的夜幕仿佛也被这沙暴蛀蚀出了星星点点的斑驳，好像一块幕布被人开了好几个口子，透出了后面的景象。 贝尔克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抬手轻抚，那些斑驳的痕迹立刻就消失了，然而被沙暴席卷一空的楼房却回不来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大块平地。 许泽这才有些后怕，那些房子里，可是住满了人啊！居然就这样毫无反抗机会地被那女人从这世界上抹平了！ 这该是怎样的力量？ 他们真能对付的了这样的敌人？ “你把它带来了凡间，虚空之力，它原本被神所封印，是你破除了神明的守护，将这禁忌的知识传授给人类，怎么又不许人用了？”女人轻掩朱唇娇笑起来，“我知道了，是你的徒弟，山德鲁，他用花言巧语让你相信他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才想要探究这种力量，因此你就传授给了他。我猜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吧？” 贝尔克斯沉默不语，更让那女人猖狂了起来。 “你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是不是？当他需要你时，他就跟在你的身边甜言蜜语，从你那里获得常人无法接触到的知识，但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推翻你，取而代之。他为我们带来了上古神器苏生王座，用这宝物吸引那些贪图权力的人聚集在他的身边，策划阴谋，试图将你从七城联邦中驱逐。”贾扎尔步履轻盈地接近着贝尔克斯，手指暧昧地点在对方的胸口，“啧啧啧，你一定被他伤透了心了。” “你想要什么？”贝尔克斯往后撤了一步，和贾扎尔保持着距离。 “来到这个世界后，你也意识到了虚空是怎样的力量了吧？主神，或者说虚空之神，他用这种力量驱使着自己的手下去为他征服整个多元宇宙。按山德鲁的秉性，他不可能不想夺取主神的神位。”贾扎尔向前迈了一步，又贴了上来，“你知道他会造成怎样的祸患，你亲手教导出来的学生，他是你为这个宇宙带来的灾难。我们要阻止他，这是你的责任。只有我们这些掌握了虚空之力的人联手，才能将他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 “他是我的学生，轮不到你来管教。”贝尔克斯冷淡地将贾扎尔推到一边。“倒是你，才真正是虚空之祸！” “呵，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的贾扎尔勃然大怒，手中权杖挥舞，便是一阵银色沙暴扬起，如同龙卷风一般向贝尔克斯袭来。 然而贝尔克斯只是右手轻巧一翻，四周的空间就仿佛被某种力量扭曲了一般，将那沙暴禁锢其中。不甘示弱的贾扎尔手中咒印连翻，沙暴登时膨胀起来，撞击在空间壁障之上，迸发出了无比炫目耀眼的光彩。 “好、好厉害的空间操纵能力！”那女人咬牙切齿地说道，“竟能调用大宇宙的无尽星辰之力与虚空对撞。想必你已融合了死神神格吧？” 贝尔克斯没有回答，一手控制着空间壁障与银色沙暴缠斗，一手正要抬起，却听贾扎尔大喝一声，“灵梦！”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缓慢，一道黯淡得几乎无法在夜色中看清的黑影依稀从那水蓝长袍的女子袖中射出，直朝贝尔克斯而去。不知为何，那模糊不清的黑影却让许泽觉得分外眼熟，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依稀泛起，想要回忆，却又怎么都回忆不起来。思绪渐渐迷失，恍惚间他瞧见一道醒目的红影，再度从那女子袖中而出，以更快的速度追上了黑影，先一步没入了贝尔克斯的胸口。 一瞬间，被困在绚丽流光之间的沙暴气势大盛，顷刻便将空间禁锢破除，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华彩。 “唔……”贝尔克斯捂住胸口，身体缓缓软倒了下去。 “我所料果然不错。”贾扎尔一个快步，便将对方失去知觉的身体揽在了怀中，轻抚着男人俊美无俦的侧脸，“你并非无情，又怎能逃得过情人箭的魅力？只是不知那黑箭的幻影中，你瞧见的究竟是谁的身姿？” 情人箭！许泽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这情人箭出自古龙小说之中，为十大暗器之一，据说是一黑一红双箭，无声无息，顷刻就能置人于死地。只是没想到这次亲眼得见，那黑箭竟然有魅惑人心的力量，连贝尔克斯这样的强者也着了道！ 这女人想必是有备而来，手段也颇为狠辣，在场的这些人估计都不是她的对手，如果找到机会，他还是赶紧开溜吧。许泽暗自怯怯，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可贾扎尔似乎并不急着对他们下手，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之人的身体慢慢放下，捋着对方白如新雪的长发，喃喃自语道，“你想不到吧，有一天你会死于自己传授的知识之下。那红箭上的毒，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它会侵蚀你的躯体，消解你的灵魂，将你转化为虚空的傀儡，转化为……属于我的虚无骑士。” 说着，这女人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捞起那雪白的长发，一刀将其斩断。 白发一落地，就化作荧光点点，飞散空中。 “这样看起来好多了。”贾扎尔拨弄了着对方的短发，让柔软的发丝漫过自己的指尖，满意地笑了起来。 “放过他！”公主殿下突然朝贾扎尔喊道。 “哦？我要是不肯呢？”那印度女人抬起头，朝他们这里望来，眼中尽是轻蔑。 “开枪！”公主一声令下，将军和手下的士兵们火力全开，逼得贾扎尔连忙后撤，扬起银色的沙尘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子弹打在那层保护罩上一点动静都没发出就直接被吞噬了。然而站在远处的灵梦却没有这样的能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身中数弹，身体摇摇欲坠着，仿佛随时可能倒下。 “好大的胆子！”贾扎尔怒斥道，却又因为密集的火力压制而无法有什么动作。公主连忙跑到贝尔克斯身边，拔起黑箭裹进自己的腰带里，那让人目眩的魅惑效果可算消失了。许泽见双方交手激烈，四处瞅了瞅，发现没人注意他，便悄悄朝后退去，脱离了人群后才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铁匠，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只听那印度女人大声喝道，就有一长袖宽袍留着齐耳短发的少女从高处跃下，手中一把横刀朝将军一斩，仿佛没有任何阻力般直接没入了对方的身体。将军脸上刚一露出震惊的表情，整个人就突然四分五裂，好似被切割成无数碎块般散落下来。 鲜血四溅，枪声顿止。 这是……直死魔眼？ 许泽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在地。 没了子弹的妨碍，贾扎尔挥舞着权杖，身周的银色沙尘便如同缎带一般飞舞起来，缠上了公主的身体。只见那姑娘不受控制地悬浮了起来，衣袖鼓荡着，银色的沙尘从袖口和衣领间灌入了她的躯体，将她层层缠绕起来，如同一只闪灵的茧。 “既然你弄坏了灵梦的身躯，那就用你自己来赔偿吧！”贾扎尔手臂一挥，灵梦伤痕累累的身体就飞了起来，融合进了空中的茧里。 不消几秒钟，那银茧便丝丝剥落，毫发未损的公主轻盈地落回地上，手中却握着灵梦持有的银色法杖。许泽松了一口气，正要继续逃跑，公主却朝他这里瞥来一眼，唇角挂着的冷酷笑容似乎代表着这身体内的灵魂已经换了个人的。 糟了，他得赶快跑！许泽立刻转身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巷子跑去。这手段，简直不是人类能有的！对方要的应该只是有能力的人吧，像他这种没啥大用有不起眼的人，应该不会被注意到吧？ 正安慰着自己，他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89章 作战方案 “喂,不是说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远吗？” 城市的另一边，周枫跟在山德鲁身后一路小跑着。 这该死的骨头架子根本不考虑人类的体能是有限的,一路走得奇快无比，手中则举着个平板，不住地审视着上面的电子地图。那些飞行扭蛋已经被他们放了出去,传回来的数据会在平板上即时生成地图,指示他们该朝哪里走去。 “不过是几支青铜小队，如果真撞上了贝尔克斯那队也算他们倒霉！”山德鲁哼哼着,“不用管他们,我们去猎杀别的小队。正好给你这没用的废柴练练手,省得总是拖我后腿！” “我什么时候拖你后腿了？”眼见着和对方的距离又拉开了一点，周枫连忙加快了步伐,心有不甘地承认似乎现在他就在拖着后腿。 “前方有几个人类拦路,看上去不像是敌方小队。”耳机里传来了王子殿下的警告。 这城市建筑物非常密集,而且高低错落，自从进了市区，精灵王子就仗着自己的身手，跑到了房子顶上，占据制高点为他们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我们在下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从后面将他们干掉。”山德鲁捏着耳麦说道。周枫实在好奇这骨头架子连耳朵都没有，到底听觉器官是长在哪里。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周枫才看见前方出现了几个戴面具的人，看个头都不大高，为首的人还穿着校服，应该是出来杀人找乐子的中学生。领头的学生见他们走来，也不回避，反而打了个招呼，“不错的装扮！你们也是来‘清洗’的吧？我们可以一路。” “滚开！我们正忙着追捕猎物，小孩子一边玩去！”山德鲁开口就是毫不客气。 大哥，你是来吸引注意力的，不是来没事找事的啊！周枫捂着眼睛，实在无法直视这骨头架子的行事作风。 他只能祈祷王子殿下动作快一点了。 果然，那中学生愣了三秒，语气也冲了起来，“你拽什么拽？我看你们也没什么好的装备吧？就这样还来参与‘大清洗’？不怕被人做了么？” 说着，对方竖起手中的滑膛散弹枪，推了推护木，似乎随时可以将他们一枪崩开花了。 “啰嗦！那小子动手怎么这么慢？”山德鲁不耐烦地一举法杖，一道墨绿色的射线从杖端射出，点在那群学生中间，顿时就像炸开了一枚烟雾弹似的，一团暗绿云雾自地面浮起。 “是毒！”为首的学生三步并两步地移出了毒雾范围，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被困在雾中的学生立刻栽倒在地，竭力呼吸着，想要逃离毒雾，却没有力气迈开步子。离投毒区域较远的几个学生尖叫了起来，领头学生更是怒道，“竟敢杀我的人，找死！” “砰！”散弹枪响，周枫本能地运起超能力，将对方的子弹拦了下来。 王子殿下这才悄无声息地跳到了那学生的背后，长枪一抖，就断送了对方性命，接着又是一个枪花，反射着月光的明亮枪尖接连点了几下，便将试图逃跑的学生挨个毙命。 “这就是你的作战计划吗？”周枫这才松了口气，不由得斥责起山德鲁来，“难道不该是我们用言语稳住这群小孩，再由王子殿下将他们击杀吗？” “计划是这样没错，可他动作也太慢了！”山德鲁立刻将责任推到王子身上去。 “你一句不和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我哪里追得上你惹麻烦的速度。”王子殿下摇了摇头。 “那你也该尽量拖延时间啊，”周枫头疼不已地和山德鲁解释道，“你一击杀不死他们全部，就会给他们反击的机会，这样很危险的好不好？” “我没看出哪里危险了。”那骨头架子踹了脚那学生落在地上的散弹枪，“就凭这玩意儿？” 是啊，就凭这玩意儿，对你个只剩下骨头的家伙当然不构成什么威胁，可对我构成啊！ 他真想朝对方咆哮道，但想想山德鲁肯定会说那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是作罢。 这家伙根本没法合作的好吧？ “下次我们换个作战计划。”周枫扶着额头，觉得自己得好好管管这个团队了。 “下次我们不需要作战计划了，反正这些没用的人类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直接上吧。”王子殿下收起枪，融入了阴影当中，很快就从他视野里消失了。 “我找到一支队伍了。”山德鲁戳了戳屏幕。“只有五个人，应该是把新人都杀了。” “也就是说剩下的都是精英。”周枫凑了过去，“你能观察出他们各自是什么能力吗？” “他们跟平常人一样走在大街上，连个不开眼的混混都没遇到，我哪里看的出来。”那骨头架子没好气地说道。 “要是贝尔克斯在这里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的。”周枫突然后悔同意拆成两队了，“你既然没打算按计划跟在他们附近伏击那些袭击他们的人，又为什么要同意分队呢？” “不过是个任务而已，有我们完成就行了。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就好。”山德鲁头也不抬地回答。 这理由真是……让他无言以对啊！ “好吧，既然我们对敌人一无所知，唯一的优势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我们还是弄个计划出来吧。”他使劲抓着头发，对这仗应该怎么打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前提是我们能够按计划行事。”王子在无线电频道内说道。 “呃，我们这样，骨头，你去吸引火力，顺便干掉这群人。王子殿下，你负责补刀。我躲在角落里，替山德鲁拦截可能的攻击，免得他一不小心被人碾碎了。”周枫思考了一番，觉得这样分工比较符合每个人的作战风格。 “你管这个叫作战计划？”那骨头嗤笑着，“我怎么听着和毫无计划地冲上去跟敌人厮杀没两样呢？” “你有更好的计划吗？”周枫一阵面红耳赤，他也知道自己这指挥毫无战术性可言，但他对敌人一无所知，也就只能想得出这种程度的战斗规划了。 “有。我找到他们，干掉他们，然后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对方得意洋洋地说道。 “哦，这真是智慧惊人的作战方案啊！”周枫大声讥讽道。这才叫做和冲上去直接开打没区别好吧？ “两位，我想对方发现你们了。”耳麦里响起了王子殿下的警告。 周枫两边张望了一下，才发现穿过右手边的街道，敌方小队正站在那里，似乎也很惊讶他们的突然出现。 可刚才他说话声音那么大，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他们是冒险者了。 怎么办？这和计划不一样啊！ “暗云风暴，上！”山德鲁迅速拍了他一巴掌。 “哦哦！”周枫立刻召唤出轮回之书，选择使用暗云风暴投影的物品卡。 “你们好……”敌方小队领头的人刚抬手打了个招呼，就听轰隆一声，数道闪电如同闪耀的光柱一般从天而降，直接将这些人蒸发成了空气。 不，不是全部，还有个身体比较健壮的，只被烧成了焦炭。 王子殿下从房顶一跃而下，拿枪尖扎了扎那具黑乎乎的尸体。 “那人已经死的很透了，你可以不用补刀了。”周枫扶着额头，虽然这场不到五秒钟的战斗基本上按照他的计划来了，但为什么他还是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啊！ 不过黄金下位的攻击还是相当犀利的。周枫有些肉痛地望着轮回之书里空荡荡的卡牌栏，他好不容易才攒下了一张卡，结果这么快就用掉了。 “谁说我死了啊？！”那浑身漆黑的尸体突然动了动，艰难地翻了个身，中气十足地喊道。只见对方烧焦的肌肤脱落下来，露出了下面新生的血肉，嫩白的皮肤重新出现，很快，这个人就恢复到了全身完好无损的模样，手却捂着胸口，脸上的肌肉因为极端痛苦而扭曲。 “这是什么？！”对方惊恐地大叫道，握起拳头，三根骨刺从手背上探出，便对着自己的心口扎下。这不是金刚狼的能力吗？周枫惊奇地瞧着这一幕，大概猜到了为什么对方能够从暗云风暴中幸存。 然而这只山寨版金刚狼却顾不上逃跑或者投降，而是急切地撕开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正在稳健跳动的心脏。这次周枫也看见了，一小片枪尖碎块正插在对方的心脏上，让人看着都疼。 “你的枪尖断掉了？”他朝王子殿下的长枪望去，那把长枪分明就完好无损。 “它有再生能力。”似乎是瞧出了他的困惑，对方解释道。“断裂的碎片会朝着心脏的方向进发，挣扎的越厉害，速度就越快。” 原来才是加强豪华版穿刺死棘之枪必中心脏的真相吗？ “什么？！”山寨版金刚狼正要将碎片拔出，听到这话不由得一脸绝望地抬起头，“你就没有办法把它取出来吗？” “为什么我们要帮你取出来啊？”周枫觉得这家伙脑子大概被刚才的闪电劈短路了，“我们杀了你才能拿到团队积分啊！” “你认为这样可能杀死我吗？”对方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任由被撕开的胸口愈合完整。“我的心好痛……” “我不介意给你个痛快的。”山德鲁嘎嘎怪笑着举起法杖。 “慢着慢着，你们难道不需要吸收新队员加入吗？”山寨版金刚狼赶紧摆着手，“你们才三个人，要组队成功需要五个。而我所在的团队只剩下我一个了，我可以放弃这个团队，被你们吸纳！” “我们派出三个人来解决你们，不等于我们只有三个人啊。”周枫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不是脑子被闪电劈短路了，而是本来就智商偏低啊。 “啊……”对方彻底泪流满面，仰头栽倒在地，“给我个痛快吧！” “稍等，”周枫赶紧拦下山德鲁，“我们是应该让他加入。” 他们的下个目标，是凑齐七个人组成白银小队。这山寨金刚狼的能力算不上多强，但和团队现有成员的能力却非常互补。按周枫的思路，小队目前成员当中，公主殿下是纯辅助，没有战斗力，山德鲁是满级法爷，虽然DPS超高但未免过于脆皮，尽管可以无限复活，却依然容易成为脆弱的一环，王子殿下是侦察和暴击点满的游侠，行动敏捷但无法扛过正面一击，贝尔克斯虽然可以充当战牧，但时常魔力短缺则导致每次都帅不过三秒。这就导致了他这个万金油超能力的要在肉盾和输出之间来回切换，哪里缺什么他就填上去。 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合格的肉盾，而能抗得过黄金级暗云风暴一击的山寨金刚狼，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 如果能像山德鲁一样嘲讽点满就更好了，不过这个可以日后慢慢培养。 话说回来，团队里法爷的被动嘲讽居然是天生满级，这简直是个战术上的悲剧！ “我们对他一无所知。”王子殿下稍表异议，“不知道他属于哪个势力，有什么仇家，为人如何——” “你们还需要考虑为人吗？！”山寨金刚狼一脸悲愤，“居然一见面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给团灭了，真是太野蛮了！你们甚至都不考虑一下我们团队之间结成联盟携手对抗另外两队的可能，万一另外两队已经成为盟友了呢？跟你们一比，我们简直纯良的跟一群小白兔一样啊！你们考虑什么为人啊？我不被你们吃干抹净就不错了啊！” “这个，啊哈哈哈……”周枫干笑几声，决定还是不告诉这个纯良的人类如果入队注定是要成为队内众多非人类蹂躏对象的现实吧。 　　☆、第90章 狭路相逢 最终他还是将这个山寨版金刚狼收入队伍里了。 王子的顾虑虽然有道理,但在周枫看来,对方的团队很有可能是中立小队,或者只能算是势力的外围。考虑到泛亚队的情况,如果是真神比较重视的冒险者,多半会告知他们这支死亡小队的光辉事迹。从这个团队的反应来看，这群冤死鬼应该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因此可以排除真神在背后操控的可能。只要不牵扯到势力当中，有山德鲁在,就不怕镇不住新加入的队员。 山寨金刚狼的本名叫做汪铭,接受他的邀请后第一件事就是抱住他的大腿,“队长，现在可以把我胸口那枚碎片取出去了吧？” 周枫立刻望向王子殿下。 “我也没有办法。”对方抱着手臂,神色为难，“一旦碎片脱离长枪，就注定要朝心脏而去,这是无法改变的命运。” “因果律大杀器么？”周枫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得拖着新成员去找贝尔克斯才行。” 要说命运、法则一类的东西，还真只能靠那只天使出手解决。 “或者我试试看用虚空之力能否破解。”山德鲁挥动着法杖将汪铭放倒，“你自己先打开胸腔。” “你有把握？”周枫还没忘记这骨头架子每次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毛病。 “尝试而已，如果失败了，充其量是将他的存在抹杀罢了。”对方轻描淡写地撇着手。 “什么？！”刚刚撕开胸口的汪铭顿时大叫起来。 “别乱动，要是没瞄准，我可不保证会把你的哪部分给变没掉。”山德鲁用法杖末端往对方脑门上一戳，让汪铭乖乖躺好，才在指间凝聚出一小团紫白色的闪电，缓慢地接近跳动的心脏。只见那一团闪电分出几道电流，在空中跳动着，最终被插在心脏上的金属碎片所吸引。一阵细碎的噼啪声响起，断裂的枪尖炸裂成了无数尘埃，迅速消失了。 “就这样就完了？”汪铭抬起上身，让胸口的伤痕自然愈合，很快就连道疤痕都看不见了。“听你们说的好像多复杂似的。” “大道至简，你懂什么？”山德鲁不屑地哂道。 “行了，我们去找下一支队伍吧。”周枫握着汪铭的手，将对方从地上拽了起来。“汪铭，你之前说两队联盟是怎么回事？” 结果反倒是对方困惑不解地将他们打量了一番，“你们这是第一次进行青铜级组队任务吗？不会吧？” “咳，其实，我们是从白银级降下来的。”周枫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只不过前任队长已经壮烈了。” “所以这是你当队长后第一次带团升级？”对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们不过是一群空有实力的菜鸟啊！” “哼，管他们联盟不联盟的，如果结伙来对付我们，倒省了我不少功夫去一个个找了！”听山德鲁的语气，明显是被踩中尾巴炸毛了。 周枫摸着后脑勺，他发现自己之前的思路居然也是这样，不就是些青铜小队么，还需要跟人联手对付么，哪怕是三个一起上，也是分分钟被他们团灭的节奏啊！ 啊，果然跟山德鲁在一起久了，整个人都变得简单粗暴了么？ “不，你们完全没有理解。”汪铭摆了摆手，“你们以为青铜级的小队，就是青铜级的成员吗？” “至少你们队是啊。”刚才周枫一招暗云风暴团灭对方的时候，系统提示他只得到了积分，没有得到卡牌，就说明他杀死的那四个人都不超过白银下位。从汪铭的能力来看，对方的等级应该比他高，可能是全团最强的角色了。 可没有艾德曼合金的金刚狼，顶多也就白银中位吧？ “我之前那个小队，咳，大部分人是第一次参加升级任务不错，但我不是。”对方颇为得意地理了理衣襟，“以我的能力，就算挑战白银上位的任务，也没那么容易挂掉。其实按轮回空间的惯例，那些有着真神指导的小队，往往会一次次打散重组，哪怕拥有接近黄金级的实力，也会跑来青铜级组队任务浑水摸鱼。” “这是为什么？”周枫惊讶地挑了下眉，至少据他所知，他的前任并没有这个习惯。 看来神州云鼎队并不算是真正入主神法眼的啊。 “为了培养新人。”汪铭竖起两根指头，“正常说来，轮回世界的冒险小队有两种模式，一种是存在个逆天强大的角色，他一个人可以罩住全队的人，其他人只要做一些侦察啊后勤啊信息收集之类的辅助工作就行，另一种是团队配合，每个人都不弱，加在一起能够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如果是前者，当然可以无所顾忌地一路升下去，队长够强就行了。可后者，你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强力队员呢？从别的队挖角？你信得过吗？从任务世界招募土着？能力能配合的起来吗？所以都要自己培养。可新人带上白银级的任务，基本上就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事实上这种模式的团队往往是势力在背后支持的，频繁打散小队，将培养歪掉的队员通过势力关系过继给别的队，再重新组队，从等级最低的青铜组队任务开始练级。那些新人，控制得当的话还可以反杀像我们这样的初次组队的人，得到大量积分和特殊能力，节约了不少培养的时间。要知道，除非是升级任务，否则遇上其他小队的概率可是不高啊。” “可不是说，如果组队失败就没有机会……啊，我懂了！”周枫一拍脑门，发现自己居然陷入了一个很大的误区。只要升级任务能够完成，队长就不会丧失组队权利，可以无限次打散队伍重组。主神设置的规则，其实一开始就有意鼓励这种模式的团队建设。 也难怪神州势力的真神为了招募山德鲁和贝尔克斯，能够说出白银级小队成员任君挑选的话。只怕那些真神直接控制的小队，都是按照汪铭所说的方法培养起来的，随时可以拆散重组。 确实，毕竟任务世界存在着很大的随机性，就算有交易系统存在，也难免不会出现小队成员发展到最后跟别队的成员能力更契合的情况。有着真神势力在背后调控，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组合的实力。 “既然青铜级组队任务时常沦为真神势力核心小队的练级区，你们以为真神会放任自己着重培养的队伍轻易被别的队吃掉吗？”汪铭眼神幽怨，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他们事先就会打好招呼，要么真神势力下两支小队同时进入，这就是天然联盟，要么跟其他势力约好，暂时结盟。我之前那团队，就是担心这种情况，才想找你们结盟的，哪知道你们就跟一群二愣子似的……” “呵呵，这个……”周枫尴尬地笑了两声。汪铭说的不假，论实力，他们很强，可论对轮回空间的了解，他们还是一群菜鸟。 或许汪铭在他们团队里，不止有充当肉盾的功能。 “看你这么了解，想来之前加入过真神势力的小队吧？”山德鲁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让周枫心里陡然一寒。 此话不假，但若汪铭加入过真神势力，现在怎么又沦落到成为新组合的中立青铜小队的一员的？ “啊，被你发现了。”汪铭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初次加入的团队便是真神培养的，但我当时，年少无知，青春热血，还不习惯这种随时会被调遣到别队的模式，因此就不欢而散了。反正我这身能力，是我自己挣来的，跟小队没关系，真神势力也没有挽留。之后我就一直在开放世界等人雇佣，总有需要凑数组队的人，我又接近于不死不灭，哪怕不能做贡献，至少不会拖后腿。” “你？还是新人的时候杀了金刚狼？”周枫不由得感到惊奇，“这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啊。”对方这才有些赧然，“我这纯属撞大运来的。你还记得X战警1里，万磁王那个X基因生成装置吗？我就是用那玩意儿成功转化的。” “那个装置不是有副作用么？”他还记得电影里被转化的水母人就因为体内细胞排斥而死了。 “有是有，可我是金刚狼啊，我怕什么？几次身体重创后，我就彻底转化完毕了。”对方摊了摊手。 这……这可真是撞大运了。且不说赶上X战警1这个任务世界的概率有多低，成功被装置辐射的概率又有多低，刚好随机出金刚狼的能力……这是人品大爆发了吧？ “好吧。”周枫打量着对方，虽然不确定汪铭有没有隐瞒什么，或者还有没有其他能力，可有山德鲁在，就算对方想玩阴的也阴不过那死骨头架子。他也就不再怀疑，“你对这个任务里的另一支小队了解多少？” “说实话，一无所知。这任务才开始多久啊？”对方习惯性地抬起手腕，却发现手表已经被暗云风暴的雷击给蒸发了。“说起来，你们要多久才肯给我一条裤子呢？” 他还想问，你怎么这会儿才想起要裤子呢？ 果然是身为金刚狼，卖肉已经成为习惯了吗？ 他们顺手袭击了一家街边的服装店，给这家伙找了一身合适的衣服，才继续上路。 “又侦察到了一支小队。”一路紧盯平板的山德鲁提醒道，“奇怪，只有四人？” “说不定也像我们这样，拆伙了。”周枫抬起眼皮，瞄了下平板，发现那伙人直朝他们而来。“怎么回事？他们也侦察到了我们？” “准备迎战。”山德鲁收起平板，举起了法杖。 没过多久，前方就出现了四道人影。周枫借着路灯发出的微弱光线一看，不禁有些妒忌。对面排头的是个一脸苦逼的男人，波浪卷的黑发贴在面颊两侧，更显瘦削，配上一抹胡子，简直就是拉美款沧桑老大叔的标准。而身上穿着的精良铠甲则告诉他们，这家伙很可能是近战型的角色。 而在这人身后，则是三个气质完全不同的女人。最惹眼的是个金色长发的白种女人，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笑容，仿佛已经认定了他们是手到擒来的猎物，耳垂上挂着的两枚硕大的金线圈则更添了几分野性。可比起面容的姣好，对方这身材打扮就有些怪异了，上身一套无袖马甲，腰间挂着个酒葫芦，□则是运动型七分裤，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凑出来这么一套时代完全不同的服饰。 位于中间的女孩则是典型的现代亚洲人，手里还牵着条毛乎乎的小狗，怀里抱着根长笛，怎么看都不是来战斗的，倒像是去参加补习班的。保护在女孩身边的，是个OL装扮、身材极好的女人，一头浅紫长发跟洁白的正装搭配起来相得益彰，只是神色冷淡，看上去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于是这是坐拥后宫两款还拖家带口的节奏么？ 周枫似乎感受到了汪铭的同仇敌忾。 “山德鲁！”对面的男人还未等靠近，便恨意凛然地朝他们这边喊道，“这次，你休想再从我手中跑掉！” 　　☆、第91章 战略撤退 “怎么？你仇人？”对方语气里的那股寒意让周枫打了个哆嗦,瞧着说话方式,似乎连山德鲁也曾经是对方的手下败将。 “我师弟,凡因。”山德鲁语气复杂地说道。 “哦,那是一家人啊！”周枫顿时高兴起来,举起手打了个招呼，“嗨！” “别傻了。”那骨头架子立刻将他的手臂拍了下来，“他追杀了我好几百年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追进轮回世界里。啧,这也太巧了吧？” “你跟我说实话啊,在你们那地方,是不是遍地都是你的仇家啊？” “……”山德鲁转过头，沉默地瞪着他。 看来是被他猜对了。 “怎么不说话了？”对面的凡因冷笑道,“不像过去那样油嘴滑舌地为你的罪行辩驳了？” “哼，我何罪之有？”山德鲁那脾气也上来了，“你早已不是贝尔克斯的收割者,又有什么资格来捉拿我？” 等下,凡因是贝尔克斯的人？周枫心中一阵困惑，那不还是自己人吗？ 不对啊，按这说法，凡因是奉贝尔克斯的命令来捉拿山德鲁，那岂不是说，真正与山德鲁敌对的，是贝尔克斯？ 他们不是师徒吗？ 哦，他想起来了。贝尔克斯初次与他们见面，介绍山德鲁时，说的是“这是我的前学生”。 前学生啊……后来怎么了？ 周枫顿时觉得这师徒俩的关系颇为可疑。 “跟这种人渣啰嗦什么？”凡因身后的金发女人拧开葫芦，从中抽出了一把透明的兵器，也不知是剑还是刀，“直接打到他闭嘴就行了！” 说着，那女人就朝他们这里冲来。王子殿下从背后取下短枪，手中转上一轮，就伸展到了丈八长度，朝那女人的方向一刺一抖，只听锵锵两声，二人已是交上了手。 女人手中兵器似乎带有寒冰之力，往长枪上一碰，就见白霜从枪尖一路向下蔓延。王子殿下见势不好，急忙撤了兵器，枪花一抖，长枪发出了震颤的嗡鸣，满身白霜瞬间抖落。这一招空门大开，那女人嘴角撇起一丝笑容，便趁机攻来，招式也是大开大合，逼着王子殿下一个空翻，闪身躲了过去，跟着长枪一甩，旋身便是一记回马枪，直刺女人胸前空门 这嗡鸣中的长枪似乎有破魔之力，女人匆忙一挡，就是满天雪花四溅。“好厉害！”那金发女人连着后撤几步，握着兵器的手凑到葫芦旁边，似乎是为手中兵器补充能量，跟着左手往刃上一抹，顿时燃起了火焰，勾勒出了一把金环大砍刀的轮廓。“既然这水刀对你无效，便尝尝这火刀的威力吧！” 且不谈那两个武功高手打得昏天暗地，另外一边，穿着学生装的小女孩也吹奏起了长笛，只见黑夜间一点暗红清清楚楚，原来是一根箭矢从女孩外套下方飞出，直朝他这里射来。周枫赶忙伸出手，虚虚一抓，就控制住了那根箭矢，然而这箭矢却像有生命一般，随着长笛的吹奏，剧烈地抖动起来，险些叫他脱手。 “阿飞，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在频道里问着。 “你倒是给我描述下，或者给我接个蓝牙摄像头啊！”瞿飞在频道内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可是手机！没长眼睛！” “一个小女孩，她一吹笛子，就有根散发着红光的箭矢飞出来，似乎是受她控制。”这一分神，箭矢差一点就脱离了他的控制，周枫只得全神贯注地维持这超能力，心中急切。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必须得想出克制之道。 “队长，你试试看将那飞箭引向别处。”瞿飞在耳机里为他出谋划策。 “好主意！”趁那飞箭奋力挣扎之际，周枫瞅准机会，顺势一推，飞箭便斜斜射出，瞬间洞穿了金属路灯，去势不止，还跟着穿透了旁边的一栋大楼，又换了个方向重新折了回来。周枫双手一推，再度将那箭矢拦了下来。 “没用啊！”他心下更是焦急，“这飞箭似乎无坚不摧，金属也好钢筋混凝土也好，对它来讲都跟纸一样啊！” “你这样说，我倒感觉有点像是银河护卫队里吹箭客勇度的招式，只是原作里勇度只要吹口哨就行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它有什么弱点？” “啊，你打倒那个小女孩，或者破坏掉她的笛子都行。” “我这哪里分得出神去对付她？”周枫立刻吼了回去，突然心思一动，“汪铭！你去解决那个小女孩，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控制飞箭就好！” “没问题，队长！”汪铭双手握拳，便是六道骨刺穿出，双手挥舞着朝那小女孩袭去，“看招！” “啪！”一道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长鞭瞬间将汪铭的一只手臂斩下。 “嗷嗷嗷！”没了艾德曼合金的山寨金刚狼立刻捂着断臂哀嚎起来。 这时，周枫才看清，原来那长鞭竟然是那办公室女郎的浅紫色长发伸展而成的，或者说，那紫发根本就不是紫发，而是不知什么古怪细胞的结合体，竟可以变形成一道筋肉长鞭，末端更是带着反着寒光的利刃。 办公室女郎缓缓收回长鞭，那些细胞再次幻化成浅紫发丝。她捋了捋头发，凝神观察着很快就接上断臂，重新愈合好的汪铭，“哦？原来是再生能力么。” “傻了吧？”汪铭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爷有再生！你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再生速度快！” 女人面无表情，突然长发四射，化作无数道长鞭，瞬间将汪铭切割成一堆碎块！ 这…… 满天血花飞舞，周枫不忍再看。 然而那女人却没有就此放过汪铭，长鞭末端的利刃化作无数小手，拨弄着地上的尸块，将心脏、大脑等重要器官挨个挑选出来。只可惜金刚狼的再生能力完全不受影响，没多久，尸块上又分出血肉，连接起附近的肉块，重新组合成完整的躯体。 “靠！老子新到手的衣服又被你毁了。”汪铭捂着鸟站了起来，“在美女面前有失形象，见谅啊见谅！” 那女人还能算得上是美女吗？根本就是怪物吧！ “不要紧。”对方颇有风度地开口道，“你们人类的□我已经见过很多了。至于小爱，她双目失明，看不见你这个样子。” □…… 美女，你节操何在啊？ 顾不得吐槽那两人的对话，周枫赶忙在频道里问道，“阿飞，头发能够化作触手和利刃的女人，能不能让你想起来什么？对方是浅紫色长发，相貌不错，身材超好，一身白色正装，是不是什么任务世界里的土着？” 考虑到对方那种“你们人类”的用词，肯定跟王子殿下这种的一样，天生就不是人类，可以排除跟他来自于同一个地球的可能。 “听上去像是田宫良子，动漫寄生兽里的女教师，最后为保护自己的孩子而死。”瞿飞迅速给出了答案。 “弱点呢？” “她只有头部是寄生兽，身体与普通人类无异，造成致命伤即可杀死。不过这田宫良子并不是以战斗力出名，而是以她的智慧和计谋，是原作中最强大的寄生兽之一。” 智慧和计谋啊，看来汪铭那智商掉线的金刚狼是战不过这位了。 不过看对方的态度，似乎对汪铭充满了研究兴致，两人估计还能纠缠上一会儿。 这下子，周枫就只能指望最不靠谱的山德鲁了。 然而目光移向山德鲁那边的战场，他却悲哀地发现这骨头架子果然正被凡因压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凡因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能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武器，甚至也没有多高超的武功，就靠着一双拳头，毫无花哨地一拳一拳地揍向山德鲁。那骨头架子已经将法杖换成了驾驭虚空的那柄，周枫记得这法杖在他手上都能一招消灭满天幽魂，威力之大，可以毁天灭地，然而在山德鲁手上，却当成一根木棍在用。只见那骨头架子双手握住法杖，朝前一挡，便将凡因挥来的拳头拦下，跟着右手往下一压，法杖另一端翘起，再度将对方的又一拳挡了下来。两大强者，居然是交手的四对中打得最没有烟火气的。 以至于他很想问，你们两个这是在搞什么？ 他才不信山德鲁是出于什么愧疚之心，不肯对凡因下手，而从凡因的态度来看，也绝没有手下留情。凝神一看，周枫这才发现，每次山德鲁用法杖拦截凡因的拳头时，都会有一股紫白色的电流，从法杖顶端的骷髅脑袋冒出，瞬间将整根法杖镀成了微微带着紫色光晕的模样。然而这层光晕一接触到凡因，就会立即消失不见。 难道山德鲁的这位师弟，竟有吸收虚空之力的能耐？ “嘁。”山德鲁似乎也终于憋不住了，突然抬手，硬捱了凡因一拳头，趁着这机会在凡因背后制造了一个紫黑色的漩涡。那漩涡有着强大的吸力，凡因还未收回手，整个人就朝后飘去。“我们撤！” 那骨头架子取出一枚紫宝石，接在法杖上。被漩涡吸走的凡因转身便是一拳，直接将那黑洞一般的漩涡轰散了，可山德鲁已经举起法杖，数到闪电直劈在他们身上，转眼之间，他们就被传送到了一处陌生的街道上。 “你和你师弟是怎么回事？”终于不用维持超能力了，周枫这才松了口气，却也不由得对山德鲁有些着恼。“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会打不过他？” “我哪有打不过他。”山德鲁哼哼唧唧地嘴硬道，“战斗，不是靠拳头打的，是靠脑子打的。这叫战略撤退，迂回进攻，你懂不懂？” 周枫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被师弟揍得满地找牙很没面子么，直说就好，他可以理解的。 “不管怎么说，从全局来看，我们并不是他们的对手。”他望了望其他几人，“王子殿下，你跟那金发女人的交手感觉如何？” “她的武艺确实高超，而且只怕还有后招没有使出来。”精灵王子低声说道，“不过我猜她的能力都是法系的，因此不敢在我面前使用，怕被我的长枪破解，因此才跟我一招一式地慢慢打。” “她手上的大刀也是法术的效果吧？”周枫想着那既有寒冰之力，又能燃起火焰的刀，按理来说应该初次与王子短兵相接时就该被破解掉了，怎么会毫无反应呢？ 不对，也不是毫无反应。他想起了水刀被长枪命中后空中爆发出的那一团寒霜，当时那女人的刀就已经被王子殿下击破了，而后对方又摸了摸葫芦，弄出了把火刀来，难道关键之处在于葫芦？ “阿飞，你知不知道什么法术，能弄出一把水刀，以及一把火刀？水刀看不见，而且带有寒冰之力，两把刀似乎都是从葫芦里出来的。”他敲了敲耳机，向队伍里的智囊求教道。 “水刀？火刀？唔……这个太泛泛了，光是看不见的刀我就能想到一堆。慢着，水火刀？” “那是什么？”周枫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儿。 “你说还有个葫芦是吧？那应该就是水火刀无误了。出自燕垒生的道可道，是雁高翔的招式，在原作中还能够被周围环境加强，不过你们处在城市之中，地势对敌方不利，没能让水火刀的真正威力发挥出来。”瞿飞侃侃而谈，兴味十足。“你要问我弱点的话，那葫芦便是。只要葫芦在，水火刀就能无限再生，只有破掉了葫芦，才能破掉对方的水火刀。” “行，那我们能搞定对方中的一个了。”全频道都是连着的，王子殿下也能听到，周枫朝对方点头示意着。 “那个女人怎么办？”汪铭捂着胸口，眉头紧皱，“哎，我被她打得到现在还在胸口疼着。” “你不是金刚狼么？应该痊愈才对的啊。”周枫瞧着对方这模样，不禁想问，你到底是林黛玉还是金刚狼啊，怎么总是在胸口疼呢？ “我怎么知道。”那家伙揉着胸口，“肯定是之前被你们刺了一枪留下后遗症了。” 得，你就装西施吧。周枫摇了摇头，“那女人叫田宫良子，应该是敌方的智囊。能力你们也看到了，有什么办法对付她吗？” “如果我先干掉了那个使水火刀的女人，或许可以和她一战。不过以我刚才余光所见，她出招奇快，我的速度恐怕还跟不上她。”王子殿下握着枪，面色忧虑，“而且她的变形是生物能力，并非法术，我的枪对她不起效果。” “至于那个小女孩，我可以控制住她的飞箭，但没办法分出心来做别的。”周枫想起田宫良子说过，小爱的眼睛看不见，真是奇怪了，既然看不见，又是怎么找到他的方位的，难不成是听声辩位？ 或许他们可以在这方面做下文章。 “殿下，你那长枪发出的嗡鸣是怎么回事？”他立刻瞅准了王子手中的长枪。 “你是想用枪鸣发出的高频声音干扰那女孩吗？”王子殿下也和他想到一起去了。“可以一试，但有田宫良子在旁边妨碍，只怕不那么容易。” “那还是由我拖住那可怕的女人，给你制造机会吧。”汪铭一脸残念，“反正我也就能发挥这功能了。” “好吧，既然这三个我们能解决，那就剩下凡因了。”周枫转向了那骨头架子，“你师弟到底是什么能力？” “他？他什么能力都没有，只是和这家伙一样，可以无限再生。”山德鲁指了指汪铭，“这家伙的再生靠的是细胞能力，并非完全无法破解，可凡因靠的却是宇宙生生不息之力。” “啥？”周枫差点没咬着舌头，这能力怎么听上去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他是贝尔克斯创造出来的亡灵。”那骨头架子拄着法杖，语气沉重，“严格说来，当贝尔克斯创造他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亡灵巫术。我提议他去找回被众神封印的虚空驾驭法门，由于去时我们的飞艇被风暴摧毁，只得走陆路返程，却在途中遇到了被瘟疫侵害的小镇。全镇子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只剩□强力壮的凡因还剩一丝生气。事态紧急，我们没有时间去研制药物来治疗他，所以我就说，不如用刚到手的虚空之力一试。而就像神明的第一个造物总是出奇地强大……” “——所以凡因就成为了最强大的亡灵？”周枫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你还记得贝尔克斯说过，宇宙的诞生是虚空孕育出的魔法所化。虚空什么都没有，却拥有着无中生有的能力。所谓亡灵，其实就是利用虚空的这一特性，斩断命线，却又维持着能量不灭。这便是贝尔克斯发明的亡灵巫术的原理。他在创造凡因的时候，用无尽虚空之力，在对方体内构造了一个微缩宇宙，这宇宙以虚空之力为根本，不断生化出能量与物质，用以维持凡因形体不毁，意志不灭。” “因此你用虚空之力去攻击他，反而是助长他的力量。可用能量和物质去攻击，又会被他蕴含的无尽虚空所吞噬。”周枫回想起了山德鲁法杖上的虚空之力每每碰到凡因的拳头就会被吸收，不由得感到几分头痛。“这样的存在，要怎么才能毁灭？” “以超过他体内宇宙的能量或者虚空强行破坏掉他的生灭循环即可。”山德鲁抚摸着自己的法杖，“可惜上次被你耗掉的虚空之力太多，我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消灭他了。” “你不是毁灭过一个宇宙了吗？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他？” “我可以摧毁死神来了的世界，是因为贝尔克斯他被那个宇宙选为整个世界的核心，有他的引导，我才能直指根源。否则那么大一个世界，我哪里来的力量去摧毁？”山德鲁骂骂咧咧地说道，“而在凡因身上，他的意志就是宇宙的核心，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我是没办法的！” 周枫正要说些什么，远处却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怎么？商量好对策了吗？是交出这个叛徒，还是让我连你们一起消灭？” 　　☆、第92章 同门相残 “且慢！”虽然搞不懂凡因这群人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周枫还是硬着头皮顶了上去。“我与山德鲁相识不久,不知道他过去做过什么错事,哪里得罪过你。不如你说明一下,我再考虑考虑，可好？” “这个人,”凡因指了指那骨头架子,满脸尽是仇恨,“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贝尔克斯大人座下最有前途的弟子——” “现在你管他叫救命恩人了？我记得他将你转化为亡灵后，你可恨了他好长一段时间！”山德鲁大声嘲笑着对方。 “——后来,却背叛了他的恩师！背叛了蜘蛛教派！他在教内暗中收买人心，试图颠覆贝尔克斯大人的统治！” “他自己都不想当那什么教主。他只是个学者,你们却逼迫他管理你们这群蠢货。我只是帮他结束这些烦心事而已。” “那你又怎么解释，你被赶出艾-贝缇丽之后，结交贾扎尔,在学院内部兴风作浪,试图将你导师驱逐出学院一事？” “那是个技术性失误——” “——并且在失败后，妄图抹杀娜姆塔茹主母,以消灭所有的亡灵——” “消灭亡灵只是个副作用！我的用意是让你们看清楚，你们所尊敬的贝尔克斯对你们隐瞒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以至于赫莱士被学院大军趁虚而入、亡灵国度覆灭、贝尔克斯大人战死沙场！” “那部分和我无关！”山德鲁大叫起来。 “你为了你统治世界的野心，恩将仇报，毁了你授业恩师一生的心血，最终将他害死，你说我凭什么不能追杀你？！” “哦，见鬼吧，他那一生太长了，亡灵国度顶多算他无心插柳弄出来的。” “慢着、慢着。”周枫连忙摆了摆手，安抚着凡因的情绪，顺便给那嗤笑着的骨头架子使了个眼色，想叫对方别这种招人恨的态度，让事情越发雪上加霜。“你说贝尔克斯死了？不可能，他还活的好好的呢。他就在我们队伍里。” “说的没错！”山德鲁速度给他点赞。 “所有人都看见了，”凡因满脸悲痛，“乱军之中，一道光柱冲天而起。每个人都知道，天使的肉身被消灭后，他们的灵魂就会回归天堂。数万人的亲眼见证，你拿什么来否定？” 比如一个活蹦乱跳的贝尔克斯怎样？不过这话周枫不敢说出口，看凡因这模样，对贝尔克斯应该是敬重有加，他还是严肃点比较好。“我想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山德鲁固然是个人渣混蛋，搞起阴谋诡计如同家常便饭，但他不可能害死他的导师。” “你真的了解你身边的那个人吗？”凡因对他投以不信任的眼神。 “够了，你说了我那么多，现在该轮到我说了。”山德鲁一挥法杖，将他赶到一旁。“你是他的收割者，为什么他出事的时候你不在他身边保护他？” “他不同意杀死你后，我就离开亡灵国度了。接任我成为收割者的是梅瑞克。”凡因拧着眉毛，“红河战役的时候我远在大陆的另一头，至于梅瑞克——” “他被我干掉了，这个我知道。”山德鲁干巴巴地说道。 “所以这还是你的责任！”凡因不由得咆哮道。 “你怎么好意思这样说？”山德鲁立刻反唇相讥，“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导师，就不应该离开他的身边！都是因为你的任性——” “那还不是你惹的！” “至少我没有跑出去跟别人鬼混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可你出去鬼混搞出了一堆烂事让他帮你收拾！如果不是你对他的军队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区区一个继承了萨-伊苏斯的传承的法师怎么可能打到他面前？！” “所以我弥补了！我没像某人一样沉浸在悲伤当中只会对人大吼大叫，我复活了他！” “那不可能！”凡因摇着头，“你以为我不懂亡灵巫术吗？他没有办法被复活！” “你自己学艺不精，还怪得了别人？”山德鲁嚣张地放声大笑，“虚空之力，无所不能！” “如果你指的是贾扎尔拥有的力量，那不叫复活，只不过是按你的意志捏造一个徒有他的形象的傀儡罢了。”凡因面色一暗，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往事。 “贾扎尔只是个沾沾自喜的蠢货，她不过是掌握了点粗浅的皮毛，照我的境界可差远了。”山德鲁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能做到的事，远超你们这些凡俗的想象！” “两位请暂停一下。”听了半天，周枫也算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山德鲁和凡因都是贝尔克斯的徒弟，两个人对自家导师都怀有强烈的执念。山德鲁先干了忘恩负义的龌龊事儿，叫人忍无可忍，可贝尔克斯却对山德鲁法外容情，所以凡因不爽了，闹别扭，离家出走了。结果吧，被赶出师门的山德鲁还不消停，又折腾出一堆事来，最终害死了自家导师。贝尔克斯出事，凡因当然心中有愧，再加上思念过度，满腔忧愁全部转化为了对山德鲁的恨意，所以才会追杀山德鲁。而山德鲁也总算干了件人事，把自家导师复活过来了。也不知道是在那之前，凡因就进入了轮回世界，还是贝尔克斯一复活，就跟山德鲁一起出现在了他面前，导致凡因从没有机会知道贝尔克斯已经复活的事情，所以才闹出了眼前这一幕。 “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他清了清嗓子，对凡因说道，“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你揍他吧。” “喂，有你这样卖队友的吗？”山德鲁不大高兴地问道。 “梆！”凡因已经一拳揍了过去。 摇了摇头，周枫不再管那打得难解难分的师兄弟俩，而是转向了田宫良子，“你觉着我们还有必要交手吗？” “他们师兄弟二人的恩怨，交给他们解决就好。”紫发女人神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们受泛亚联盟的真神，来消灭山德鲁，至于你们，不在我们的目标范围内。” 泛亚？周枫心思一动，泛亚联盟倒是好生能耐，天底下打得过山德鲁的人确实不多，居然偏被他们找着了一个。可惜真神没有调查清楚这师徒三人之间的恩怨纠葛，这算盘终究打了水漂。 “如果完不成真神交代的任务，对你们会有影响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看凡因对贝尔克斯的感情，如果知道对方还活着，绝壁是分分钟跳反的节奏。到时候就怕凡因队伍里的这些人不肯接受，又是一桩麻烦事。 “没有影响。我们已经提前和真神交易清楚，他给我们不受任务惩罚的道具，我们在他安排下介入你们的任务。”田宫良子专注地望着那边的战场，一面回答着他的问题。“泛亚势力和我们没有多少瓜葛，消灭山德鲁也只是队长一意孤行，我们并没有协助的义务。” “既然如此，能否告知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问出了盘桓心中已久的疑惑。 那紫发女人勾起一抹冷笑，长发突然幻化成一道利刃，往汪铭胸口一扎，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哎呀！你怎么又捅我！”汪铭惨叫一声，低头一看，却见胸膛被那利刃撕裂后撑开，一小条不知是什么的细长生物从体内钻了出来，缠上了田宫良子探出的长发，与之融为一体。女人收回发丝，汪铭的胸膛重新愈合完毕，那倒霉催的山寨金刚狼摸了摸自己的胸脯，面色惊讶，“现在不疼了。” 周枫满头冷汗，那肉虫想必是之前田宫良子与汪铭交手时放进去的，受本体意志控制，也不知道会有多复杂的功能。幸好他们没有与这女人为敌，否则真的会被对方玩死。 “我感觉我就像托尼史塔克一样。”汪铭一脸酸楚，捂着胸口。 “你是指亿万富翁还是花花公子？”他不由得惊讶，这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是指心脏附近总是塞着东西！”对方哀怨地说道，“先是金属碎片，现在又是寄生虫。” 他决定还是不告诉对方，受田宫良子启发，他又想到了好几种金刚狼的正确使用方法。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汪铭来了，周枫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出奇的好，整个人也轻快了不少。 是因为队伍内人类数量终于突破一了吗？ “虽说现在我们算是签署休战协议了，不过打个架友好交流一下还是可以的吧？”金发女人语气中充满了战意，手中大刀一指，“那边那个小子，我看你武功不错，刚才本姑娘没打过瘾，你再陪我战个三百回合！” 王子殿下无奈地叹息一声，从背后解下长枪，对着攻来的金发女人迎了上去。 之前倒是没发现，原来这个反人类的精灵脾气还挺好的嘛。 似乎是由于不用担忧同队人员，又或者是因为刚才一番争论让凡因对山德鲁的仇恨再度加深，这位师弟出手明显比之前更为犀利狠辣，山德鲁一开始还能凭借棍法招架两下，很快就被对方空手接白刃夺去了法杖。这法杖到了凡因手上威力可强了不止一倍，没过多久，山德鲁就被揍趴在地上了。 “你是准备彻底摧毁我么？”虽然落入下风，山德鲁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不怕贝尔克斯因此怪罪于你？” “如果杀了你能让他回归现世，哪怕被他责怪一辈子我也不会后悔！”说着，凡因便举起闪耀着紫白色光泽的法杖，就要将山德鲁置于死地。 “慢着！贝尔克斯他确实还活着！”眼见着要闹出人命了，周枫赶紧劝阻道，“这里是轮回世界，死去的人复活了也没什么可稀奇的。他就在这里，在这个世界，如果你不相信山德鲁，也请相信我一次，我带你去见他，如果我骗了你，你再杀他也不迟！” 凡因迟疑了一阵，到底还是放下了法杖。“好，就依你说的，你来带路！” “两位，请先停一下，我们得出发了。”他朝那边打得正激烈的两人喊道。 也不知是不是受他影响，王子突然动作一僵，而金发女人则来不及收招，火刀顿时在对方腿上带出一道狭长的伤口。王子当即站立不稳，摔了下去。 “哎？对不起对不起！”金发女人赶忙接住对方的身子，将其揽在怀里，“都是我的错。” 然而王子殿下却没有听她在讲什么，手中长枪落下，双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感受不到她了……” “谁？你妹妹吗？”周枫见状不对，赶忙走到对方身边蹲下，握住对方的手，“公主殿下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对方轻轻摇着头，看上去无比脆弱，“她不在那里了，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不在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死了？周枫心下慌乱，眼神乱瞟着，突然想起瞿飞说过，这兄妹俩是一体的，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了。他第一次见到这兄妹俩时，恼怒的王子殿下给了妹妹一巴掌，自己的脸上也立刻浮现出了红印，就说明这种联系是即时的。既然王子还活着，那么公主绝不可能死去。 “你先冷静一下，我相信你妹妹肯定没事，她要是受了什么伤害，你一定会知道的。”他赶紧安慰道。 对方眼眶泛红，身体颤抖着，像是在强忍着悲痛，音色湿润而忧伤，“我感受不到她了。” 周枫一噎，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双胞胎之间的联系被斩断了？也就是说，公主是死是活都影响不到王子了？ 虽然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但此刻却更让人忧虑。 还有个办法！他灵机一动，翻开了轮回之书，小队成员数量显示着5/5。 他们原先有八个人，加上汪铭是九个，现在却只剩下了五个，也就是说，有四个已经死了。 除开三名新人，剩下两个，无论是贝尔克斯还是公主殿下，他都不希望他们死去。 而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之中必有一个罹难。 慢着！虽然队伍人数只剩下五人，但团队积分，却是正一分！ 他们之前杀了敌方小队四个人，拿到了正四分，换句话说，他们只被杀了三人！ 也就是说，公主殿下可能还没死！ 但三人遇难却也说明，贝尔克斯那边遇到了强敌！否则不该有任何人出事才对。 会是什么样的敌人，能让贝尔克斯都无力照顾其他人？ 他抬起头，却见凡因也是一脸焦急。“贾扎尔！”对方不安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刚才师兄弟俩吵架的时候好像提过这女人来着。 “这干贾扎尔什么事？她不是被你消灭了吗？”山德鲁插嘴道。 “我以为我消灭了她，但她又出现在了轮回世界里。”凡因脸上满是懊悔，“她就是泛亚联盟派来找我解决你的使者！她说她在这个世界里另有任务——” “所以你就放任她去刺杀贝尔克斯啦？”山德鲁一拍头盖骨，“还不赶紧去找她！” 　　☆、第93章 一致对外 他们尝试了无线电联络另一队,也不知道是正在战斗无暇回答,还是彻底失去响应,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原本考虑到这种失联情况,他们还特意准备了紫宝石用于定位传送，可放在山德鲁身上的那枚紫宝石方才为了躲避凡因的追杀已经被用掉了。 “这能怪我吗？也不看看是谁整天说着要保护救命恩人结果引狼入室不说还阻断了救援的可能！”山德鲁破口大骂道。 “别吵啦！”周枫赶紧拦下就要发作的凡因,这师兄弟俩,真是无时无刻不能吵到一起去。 “幸好我们还可以手动侦察。”山德鲁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平板,调集着飞行扭蛋去寻找另一队的踪迹。 “他的戒指怎么在你的手上？”瞧见那枚青铜指环，凡因一瞬间有些失神。 “当然是他给我的！”山德鲁得意洋洋地活动着指骨。 且不管这师兄弟俩,王子殿下那边也遇到了麻烦。 “我自己来可以的。”那只精灵勉强站了起来，却又因为腿上的伤痕摇摇欲坠。 “还是我来扶你吧,这事本来也怪我。”金发女人赶忙热情地凑上前去，扶住了差点摔倒的王子。 “……”王子殿下神色复杂地望着那女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默许了对方的帮助。 “我找到他们了。”山德鲁突然喊道,“离这里有点远，不过我们可以飞过去。” 说着,那骨头架子就从戒指里召唤出了亡灵龙。 “我以为它已经被你毁掉了。”凡因抚摸着亡灵龙的头骨，唏嘘感慨道，“我还记得它在赫莱士上空翱翔时的模样，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为它欢呼。” 那条属性不明的龙如同小狗一般蹭了蹭凡因的手掌，甩着尾巴“啪”地一声将山德鲁的头骨给抽飞了。 “我帮你吧。”周枫扶着额头，用超能力将头骨拽了回来，安到那骷髅剩余的骨头上。他实在好奇，山德鲁这家伙究竟是怎样弄到人见人恨、龙见龙烦的地步的。 “复活贝尔克斯的时候，我顺便将它也修复了一下。”山德鲁扶正了头骨，发出嘎巴嘎巴地响声。“你这条可恶的傲娇龙，别闹脾气了，你主人现在有难，赶紧带我们去支援他！” 亡灵龙不情愿地喷了喷鼻息，扰得体表的黑雾一阵流动，才趴在了地上，任由他们爬上去。然而轮到山德鲁的时候，这条龙却昂着脑袋用尾巴将其推开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山德鲁举着法杖抱怨道。 结果这条龙二话不说，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龙爪往那骨头架子身上一抓，就将对方带起来飞走了。 周枫颇为同情地瞧了眼吊在下方的山德鲁，差别待遇啊，这就是乱得罪人，不对，得罪龙的下场。 他们几乎是贴着高楼的屋顶飞过去的，天空上乌云低垂，很快就下起了雨，让高空的视野更加模糊不清。“前方左拐，我们快接近了！”山德鲁在下面指挥道，声音几乎被淹没在了暴雨当中。 “这天气不错。”金发女人抬起手挡着迎面吹来的雨水，“我的水火刀能够在雨中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我可是已经湿透了。”坐在周枫身后的汪铭不住地往下抹着水滴。 经过上个世界的锻炼，周枫的超能力控制技巧提升了不少，现在可以轻松自如地将雨水挡在外面。不过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护住身后的人也不受那些乱飘的雨点的妨碍，汪铭坐在寒气四溢的龙骨上，加之水汽浸润，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就在这时，亡灵龙头部向下一沉，身子就开始下降。在他们的斜前方有一片空地，刚好可以用来落脚。 这片战场似乎刚发生过惨烈的战斗，降落以后，周枫才发现街道上到处都是碎尸，雨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到处泛滥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而在这些尸体当中，公主殿下一身黑袍红裙伫立着，更显出几分凄厉。 “哥哥，你来了。”瞧见被金发女人扶着走下龙骨的兄长，公主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是谁？”王子殿下盯着眼前的女人，声音嘶哑。 “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对方咬了咬下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怨怼，“莫非是因为你身边这个女人？” 这下连周枫都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容貌酷似公主殿下的女人，绝不是她本人。 “你把我妹妹怎么了？”精灵王子一字一顿地问道。 “居然不上当呢。”那女人也不再遮掩，娇笑起来，手指不住地卷着发梢，“我哪里不像她，让你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外貌一样，可真正爱着她、熟悉她的人，却能记住她的眼神、细微的肢体反应。仅靠着一副皮囊是瞒不了多久的。”田宫良子毫无起伏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感喟。 “她已经不在了。”凡因步履沉重地走到王子殿□边，“相信我，我经历过，那些被贾扎尔捕获的人会彻底成为她的傀儡，永远无法回来了。你得去面对这一切，亲自解决她，旁人帮不了你。” 听这口气，周枫不禁琢磨起来，难道凡因也被贾扎尔抢走过什么人？ “可以了，灵梦，回来吧。”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周枫这才发现街对面的墙角下还坐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怀里正抱着个白袍的男人，虽然只能看见侧脸，但那确实是贝尔克斯无疑。 只是周枫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贝尔克斯——长发被削去了大半，柔软的发丝仿佛不受雨水和重力的影响，轻轻飘荡着，半掩着沉睡中的宁静的面容，手臂无力垂下，修长身体仰面躺在那女人膝上，上身被对方的手臂微微抬起，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有如米开朗琪罗的名作圣殇。 “很美，是不是？”那女人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贾扎尔，你放开他！”凡因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见贾扎尔从背后抽出一柄顶端尖锐的权杖抵在贝尔克斯颈侧，连忙刹住脚步。 “叫你的人都退远点，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叫他性命不保！”贾扎尔手中稍一用力，便在那雪白的肌肤上刺出了一滴殷红的血珠。 “别碰他！”凡因连着后撤几步，焦急地喊道。 “你傻什么？”山德鲁拿法杖敲了敲凡因的胳膊，“没发现有一股强大的虚空之力正以他为中心凝聚么？我看那女人八成是要将他转化为虚无骑士，现在他的身体被虚空之力所包围，弄出点轻微的皮肉伤还有可能，真是一剑刺下去，遭到重创的绝对是那蠢货！” “真不愧是他的大弟子，见识就是不凡。”贾扎尔轻笑着，放肆地抚摸着贝尔克斯的面颊，“很快他就会成为我麾下的一员大将，两位如果觉得难以割舍，不妨加入我的座下，我定不会亏待你们。” “你做梦！”凡因怒喝道，就要朝贾扎尔而去，面前却突然落下了一名和服少女，挥刀朝凡因斩下。 只听喀嚓一声，凡因阻挡刀锋的那只手臂上的护腕便四分五裂。两人各退一步，在雨幕中对峙着。 “我明明已经杀死了你，你却依然活着。”女孩歪了歪头，“有趣。” 凡因却是不言不语，脸上一片骇然。 “被人直指根源了吗，师弟？”山德鲁笑得无比混蛋，“没想到你也有遇上对手的时候啊，这家伙还是交给我来对付，你去阻止贾扎尔！” 说着，山德鲁便挥舞着法杖打出一道闪电，如同利爪般笼向和服少女。 “灵梦！”那女孩大喊一声，整个人倏然陷入了地面，又从山德鲁背后冒出，反手一刀，就将那骨头架子削成了无数碎块。 “我信你才是傻瓜！”凡因摇了摇头，往贾扎尔那里跨出了一步，果然那女孩又在某种奇妙的空间挪移之法下出现在了凡因面前。 “是那个叫灵梦的家伙搞的鬼，我去解决她！”金发女人将王子放了下来，从葫芦里抽出刀，却被田宫良子拦了下来。 “不可，我们谁都不是那小女孩的对手。你贸然出手，只会引得灵梦将她转移到你身边，先除掉你，再与队长缠斗。” “阿飞，我们遇到了一个和服少女，随手一刀就能立马将人杀死，哪怕亡灵也一样，对物品也是一刀碎。山德鲁说是直指根源的结果，这是什么能力？”周枫连忙在频道里询问。 “直指根源？斩谁杀谁？听上去像是直死魔眼啊。这可是相当逆天的能力，凡是存在的，哪怕只是概念也能被杀死！” “有什么应对办法吗？”他硬着头皮问道。 “直死魔眼也有很多种，只怕你们遇到的是最强大的那种，能将一切归于虚无，连时间和空间都能斩杀。要说弱点也不是没有，不被她近身就行了。直死魔眼要发挥作用，必须得被她切到死线才行。” “啊，可她队友负责空间转移，她可以出现在任意一处位置，这怎么办？”周枫感到越发头大。幸好凡因这家伙本就是靠虚空维持存在的，即使被直死魔眼杀死无数次，也只是把存在归于虚无，再从虚无中诞生存在，其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就跟没死一样。 “试试看远程攻击或者精神干扰吧。直死魔眼再强大，拥有魔眼的到底还是人类啊，只要没藏着什么根源式之类的里人格，应该还是可以*消灭的吧。” 为什么他听着觉得这么不靠谱？ 就算是远程攻击，也存在着对方遭受攻击后优先解决出手之人的问题，也就是说，要么他们一击必杀，要么就不成功则成仁了。周枫将周围几人挨个打量了一圈，最后瞄准了凡因队伍里的盲眼小女孩。 “小妹妹，你家队长正在被人欺负，你要不要出手帮个忙？”周枫立刻化身为拿着棒棒糖的怪蜀黍，开始诱拐起对面的小萝莉。 “你想要小爱做什么？”田宫良子声音骤然一冷，透着一股浓浓的威胁之意。 “那个跟你们队长打的家伙，拥有斩谁杀谁的能力，但毕竟还是凡人之躯，秒杀也只对能碰到的人有效。因此我们可以远程偷袭她，以小妹妹的能力，应该可以做到吧？”周枫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他算看出来了，这个团队的大脑就是田宫良子，凡因那个冲动易怒的家伙充其量只能算是精神象征。 “我愿意试试看，玲子姐姐。”小爱仰起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田宫良子观察着战场，才对他说道，“你，拥有的能力是意念控物吧？小爱要是失手，你就负责保护她。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两队就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好！”周枫瞧着那边，虽有空间挪移能力支援，但那和服少女的动作确实还没快到让他看不清的程度，只要反应敏捷，他相信自己还是有能力保护住这个小女孩的。 得到了首肯后，小爱才举起长笛，吹奏了起来。身侧散发着暗红光泽的箭矢立刻飞出，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了。那边贾扎尔手下二人正互相配合着，将凡因牢牢地阻挡在贾扎尔的五步开外，突然一道红光闪现，瞬间洞穿了和服少女的胸口，那姑娘动作一僵，便带着碗大的缺口仰面倒了下去。 “成了！”周枫一挥拳头，不禁有些兴奋。箭矢飞快地回到小爱身边，悬浮在空气中，仿佛随时可以洞穿接近的敌人。 “居然敢毁掉铁匠的躯体！罢了，不跟你们计较，反正我想要的已经到手了！”贾扎尔怒容满面，躺在她怀里的贝尔克斯却已苏醒过来，睁开眼，却不是往日蓝汪汪的虹膜，而是如同蕴藏着漩涡般的深紫双眸。对方的气质也失去了平素的温和绵软，变得冰冷无情，从胸口拔出似乎是为躯体注入虚空之力的红色短箭随手丢在地上，便安静地立于贾扎尔身侧，似乎已经选定了阵营。 “导师……”凡因停下手中动作，浑身颤抖着，仿佛在竭力克制心中的悲恸。 而贾扎尔则收回了铁匠破损的躯体，不知放入了哪片空间，就这样消失不见。“凡因啊凡因，为什么你就不肯加入我的阵营？我可是对你中意的很啊！你瞧，上一任虚无骑士是你的团长基连，现在则是你的导师，我们如此有缘，何必总是刀剑相向？”那女人一脸小人得志的嚣张，瞧着让人分外火大。 凡因瞪着眼前的两人，心中仿佛在激烈地挣扎着。天空上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只见凡因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缓缓开口道，“我既已亲手斩杀基连，毁去一个徒具导师形象的傀儡又有何不可？” “真不愧是凡因，果然是冷酷无情！”贾扎尔猖狂地大笑着，“来吧，正好就拿你这无生无死之人，让我新创造的虚无骑士来练练身手！” 与此同时，立于贾扎尔身侧的贝尔克斯也抬起手，天地间顿时染上了一层浓郁的深紫色，一道道紫白相间的深邃裂隙在地面与空中展开，似乎带着强大的引力，扭曲着四周的空间。周枫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那些深渊的吸引力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却又彼此牵制着将他固定在原处，动弹不得，即使运起超能力也无法阻挡如此强大又让人无法理解的力量。其他人也在这引力之下，纷纷露出了痛苦难耐的表情。 而在他们对面，贝尔克斯并起双指，指尖划过之处，如同撕裂空间一般，耀眼的光芒从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空间缝隙中绽放出来，让他无法想象，那背后究竟蕴藏着怎样不可阻挡的能量。 “导师，请看着我，我们不是你的敌人！”凡因的神情看上去无比难过，体表泛起丝丝白雾，仿佛是调用着体内的虚无之力对抗四周强大的引力，却依然是履步维艰。 “怎么？你以为被虚空夺去意志的人，还能保留过去的记忆么？”贾扎尔神色冷傲地嘲笑着对方。 突然，凡因朝着山德鲁的残骸一指，一道绿光打出—— “给我起来！唤醒导师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第94章 双重人格 伴随着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地面上散落的碎骨重新组合起来，构成了眼眶里冒着蓝焰的骷髅模样。“这是出了什么状况？”那骨头架子一复活过来就是得理不饶人,“你瞧，叫你逞能，居然让导师被贾扎尔那个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材没身材的丑女人给抢走了。” “你说什么？！”贾扎尔握紧了权杖，额头上青筋暴跳。“先给我干掉那个嘴碎的骷髅！” 贝尔克斯手指轻移，那道随时可能爆发出强大能量的白光裂隙便转了个方向，不是对准山德鲁,而是瞄准了贾扎尔。 “你这是做什么？”那印度女人大惊失色,“我叫你去攻击他！” “什么时候我需要听你的命令了？”贝尔克斯扬起一丝冷酷的笑容,手臂一挥,所有的重力漩涡瞬间消失，还在努力挣扎着摆脱重力控制的众人顿时摔成了一团。还没等周枫抬起头，一道耀眼得几乎可以灼伤双眼的强光骤然爆发,他只来得及捂住眼睛，待强光消失,才抬起头,发现贾扎尔正被一团飞速旋转的银砂裹着，如同一只闪亮的银色的茧。 “你怎么……怎么脱离的虚空的控制？”贾扎尔惊慌失措地大喊道，“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够摆脱虚空的意志！” “这么说基连是有救的？”凡因神色复杂，像是震惊，又更像是怅然若失。 “那么我妹妹……”王子殿下也在金发女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我还很好奇，你凭什么认定我处于虚空的掌控之下？”贝尔克斯偏了偏头，脸上的表情单纯无辜，只是配上那深紫色的眼眸，却没有往日那种纯洁小白兔的感觉，反而散发着掌控全局的终极大魔王的诡秘气场。 只见对方解开身上半分污渍和水迹都没被沾染的雪白长袍，随手一扯，便让那白袍化作一道金光消散，露出了藏在长袍里面的纯银铠甲。和上次所见不同，这身铠甲表面的暗金外骨骼结构已经消失，代之以晦暗阴沉的紫色暗纹在表面流动着，构成了繁复华丽的图案。铠甲下方约束着的蓝缎面内袍，也换成了华贵的紫罗兰色，数道锁链从半身铠甲下方垂落，缠绕着亮白的电流，与腰间散落的无数绣银紫底的飘带一起，在雨幕中虚不受力般轻轻荡漾着。 贝尔克斯抚上了铠甲正中嵌着的泪滴形宝石，那颗原本如同大海般蔚蓝的宝石此刻已化为深紫色，里面仿佛有着深渊般的漩涡在缓慢旋转着。然而随着对方的动作，周枫才发现，那宝石上竟然有一处细微的箭孔。 “你的计谋确实值得称道。那黑箭的致幻能力我无法抵挡，幸好被及时拔除，携带的迷幻毒剂渗入我体内的不多，让我能够提早苏醒过来。由黑箭牵制住我后，真正的致命一击却是由能够连接虚空的红箭完成的。”贝尔克斯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可惜，红箭虽然没能被我躲开，却也没能接近我的身体，全部的虚空之力，都注入到了这件铠甲当中。” “……”贾扎尔红艳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枫不由得对那印度女人报以同情的眼神，大姐，你绝不是第一个被这看似纯良的天使坑到无言以对的人，想跟这家伙斗，先把智商和气运都修到满级再说吧。 “那你刚才……你刚才为什么要假装与我联手？”憋了好半天，贾扎尔才不甘心地冒出了一句。 “哎？我什么时候与你联手了？”贝尔克斯惊讶地问道，“只是你用公主殿下的肉身制成的虚空傀儡空间操纵之力委实厉害，我不得不先布下节点，掌控住这片空间，才好与你交手。” “……”那印度女人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再度哑口无言。 “呵，空间法则操控么？”贾扎尔垂着眼，似乎有黑化的趋势，“看来主神奖励给你的那枚神格，已经被你研究得相当透彻了啊！可惜啊可惜，作为探索虚空的先驱，你本来有望取代主神而成为多元宇宙之主，现在，却只能沦落为主神的傀儡！” “主神的奖励，你是说这个么？”贝尔克斯从轮回之书中取出了一枚卡牌，展示给了对方，不是奖励得来的死神神格又是什么？ “你没有融合神格？”贾扎尔顿时大吃一惊，“那你又是怎么……怎么……” 哈哈哈哈！傻了吧？！周枫简直想要仰天大笑，当初为了搞懂这张卡牌是怎么来的，以及贝尔克斯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从死神来了的世界里离开，可是将他的脑细胞燃烧殆尽了才理清楚所有的线索。就你丫这智商，还想跟上贝尔克斯的节奏？简直是自寻死路啊！哈哈哈哈！ “既然疑惑都解释清楚了，我现在可以消灭你了吧？”贝尔克斯笑眯眯地问道，随手一划，半空中就出现了数个缓缓旋转的深紫色漩涡，涡轮的中心则酝酿着一点耀眼的白色炽焰。随着贝尔克斯的动作，所有的光点同时爆发出了炽白的射线，一同瞄准了贾扎尔所在的位置。 “轰！”一声巨响，超新星般的爆炸还未来得及绽放就被四周扭曲的黑影所包围，旋转着浓缩成了一颗仿佛没有实体的黑球，最终消失不见。 “干掉她了？”周枫这才从地面上爬起来，抹了抹身上的雨水。 “没有。”贝尔克斯神色严肃地望着空中，“真神亲自出手将她带走了。” “啧，泛亚联盟的真神也是够蛋疼的。”周枫撇着嘴，这才想起公主殿下也被贾扎尔一同带走，“糟了，那公主该怎么办？” “她的*已被虚空意志所占据，就算夺回来，也没办法让她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贝尔克斯摇了摇头，走到王子殿□边，将对方腿上的伤口治好。“我很抱歉，没能践行对你的承诺。” “这不怪你。”王子殿下勉强开口道，“她并没有死。我知道她还在那里，只是我感受不到了。” “可活着的只是她的肉身，她的灵魂呢？”虽然知道双胞胎兄妹俩之间的羁绊其实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对他们的束缚，但周枫丝毫不认为公主殿下这样还算是活着。 “她的灵魂？”对方苦涩地笑着，“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她这么个人，还是我幻想出来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有些恼火，“她是你妹妹，和你一起出生一起长大的，怎么会是幻想出来的呢？” 然而对方却不肯再言语了。周枫心知王子殿下现在也不好受，便不多说些什么。 “队长，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他的感受，他应该是把妹妹当成自己的第二人格了。”瞿飞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周枫瞧了瞧别人的反应，似乎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原作中精灵国王教导公主秘法以阻绝兄妹二人之间的联系，才有后来二人不能清晰感知彼此想法的情况，因此可以推断，在刚出生时，其实两人的大脑是完全相通的。队长，你试着想象一下，如果你在这里，淋着雨，浑身冰冷潮湿，与此同时，你又感觉到你坐在火炉旁，温暖干燥，你可以看见明亮的火焰，如同你看着这漆黑的夜幕一样。” “我想象不出来。”他勉强试了下，发现这实在是太绕了，他怎么才能同时拥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呢？ “关键在于，你会因为感受不同，而把同时经历着两种环境的自己当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吗？” 不，他当然不会，他只会当成一种复杂难明而又自相矛盾的感受。周枫顿时理解了瞿飞的意思，这对兄妹，他们并不是活在彼此的客观世界里，而是活在对方的主观意识当中。他想起公主殿下曾经这样描述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一个人，两个人格，两具身体。现在那两具身体只剩下了一具，两个人格，按照王子殿下的描述，妹妹已经无法被感受到了，因此也只剩下了一个。 可一个人，这一点从未改变。 对王子而言，真的有什么人死去了吗？ 当妹妹被贾扎尔捕获时，王子殿下说的是，我感受不到她了。 而不是，她死了。 就像是头脑中分裂的两个人格不再同时被意识到，王子殿□□内只剩下了男性人格，有生以来头一次完整而彻底地、同时也是孤独地、掌控了自己的全部感官。 至于那个被自己的女性人格控制的躯体，则找到了新的主人，不再产生干扰了。 虽然可以这样理解，但周枫怎样都无法想象那个曾经安慰过他，给予他心灵的支撑的温柔女子会只是某个反人类的精灵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更无法想象杀伐果决的王子和爱心泛滥的公主只是一个人心中的两面，因为分裂而显得各自的性格特征更加尖锐。 或许这一切，只是王子无法承受失去妹妹的悲痛而编造出来欺骗自己的谎言。 “不过如果公主殿下真的是王子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那么她的*死了，两个人格就应该是共存于一体，而不是消失啊。”他摇着头，“人格分裂什么的，实在太荒谬了。” “其实我不认为公主殿下的消失是贾扎尔造成的，应该说，贾扎尔夺走她的肉身只是个诱因。多重人格的产生是为了应付难以应付的冲击，对精灵一族而言，他们所坚持的自然和谐，与人类的无限扩张构成了严重的冲突，并且他们无法应对。很可能是这种冲击导致了双胞胎的诞生，公主代表的是传统的一面，坚守信念，接受精灵的消亡，王子则代表着激进的一面，对抗人类，扞卫精灵的权利。在他们来到轮回世界以前，公主所代表的人格更能适应环境，因此被边缘化的王子就会选择隐匿，并在本体邻近灭亡时产生冲动、自毁性质的举动。而到了轮回世界，王子信奉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灭之的理念更加如鱼得水，而公主则遭到了边缘化。我注意到她的表现越来越高调、冲动，这很可能是感受到自身消亡征兆导致的内在焦虑的表现。” “你的意思是，即使没有贾扎尔，她也很快就会死去？”周枫避开了其他人，低声问道。 “可能不那么容易，也许没有贾扎尔，公主殿下就永远不会消失。但我相信，她现在消失，对王子殿下其实更好。”瞿飞委婉地说道。 “如果他能挺过这种心灵上的冲击的话。”他忧虑地望着坐在雨幕中显得孤独憔悴的王子，以及在旁边热情劝慰着的金发女人。 而在另一边，凡因和山德鲁又吵起来了。 “好了，收拾完贾扎尔，就该轮到你了！”凡因捏着拳头，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我又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还有求于我吗？”山德鲁梗着脖子，语气生硬。 “你倒是来解释下，他是谁？”凡因指着贝尔克斯大喊道。 “凡因，你……不认得我了么？”后者面露委屈，像是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就算你们长得再像，我也绝对不会认错！”凡因缓缓逼近贝尔克斯，近距离与之对视，“你的眼神，和他的不一样。” “你老眼昏花了吧？”山德鲁在旁边吐槽道。 凡因二话不说，一拳揍出，将那骨头架子打得连连后退。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凡因突然在贝尔克斯面前单膝跪下，神态虔诚，“执政官大人，山德鲁这个叛徒以下犯上，密谋勾结乱党试图颠覆您的统治，并且意图对您不利，在此我请求判处他死刑。请赐予我行刑的权力！” “哼，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有用么？”山德鲁不高兴地说道，“他不会杀我的。” “我们已经讨论过此事，而我的回答不会改变。”贝尔克斯眉间带着浓重的忧伤，“我不想他死。” “啊哈哈哈哈！”山德鲁嚣张地大笑起来，“听见没有？！就算你再请求一千遍一万遍，就算你以离家出走相威胁，他就是不会杀我，哈哈哈哈哈！” “你不是他。”凡因闭了闭眼，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尽管语气、神态乃至下意识的细微动作都一模一样，可你依然不是他。” “嘎？”山德鲁的笑声戛然而止。“哪里不对了？他之前也说放我走的！我看你就是嫉妒我！” “虽然他只肯放逐你，而不肯处死你，可拒绝判你死刑的时候，只有我在场，只有我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做出的选择！”凡因凶狠地咆哮道，语气近乎哀恸，“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记忆，甚至可以复原出他还未被天堂放逐时的容貌，可你并没有所有的记忆，有限的碎片，终究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就算你拥有全部的碎片，拼凑出来的，也不是原本的那个人了！” 山德鲁沉默着，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空洞的头盖骨上，几乎要将那两团幽蓝鬼火浇熄。 “他已经死了。”凡因站起身，抹去了脸上不住往下淌着的雨水，“他已经死了。而你所做的一切，是对他的亵渎！” 山德鲁猛地抬起头，凡因却已大步离开，“加百列，消灭这个赝品。” “乐意之至。” 一个身负黑翼的短发女人降落在贝尔克斯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柄暗金色的短刃，对着面前毫不设防之人凌空斩下。 　　☆、第95章 弑神诅咒 急转直下的事态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一瞬间空间变换，贝尔克斯已经转移到了数米开外,加百列一击不中，短刃划过之处，却是一道看不见的冲击波，在面前十几层高的楼房上划出了道豁口。里面的住户尖叫连连，却连跑都不敢跑，除了轰然坍塌的声音外,整座大楼很快便寂静如同死域。 然而这位传说中的大天使却丝毫没有顾惜人命的意思,反身便隔着老远的距离再次朝贝尔克斯攻去。突然之间,加百列的身形闪现在了贝尔克斯面前,后者展开雪白双翼，携着雷霆万钧在身前一挡，每一根羽毛所蕴含的虚空之力都凝聚在了二人之间。那把暗金短刃直接斩在了虚空之力化成的电网之上,瞬间将其化为乌有。 这到底是怎样的力量，竟然连虚空都能被破除？周枫骇然一惊。交手中的两人更是频频变招,此刻双方均已收敛起翅膀,空手向前一推，只见夜幕下每一滴雨水都被凝固在了半空中，坍塌的大楼上滑落的砖块碎石也倏然不动，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可在场的所有人却全都不受影响，反而为这一幕啧啧称奇。 “阿飞，我们遇上大麻烦了。”周枫瞧着木然无语的山德鲁，和看上去已经痛下决心要大义灭亲的凡因，估摸着谁也指望不上。“凡因叫她加百列，在空间和时间的操纵上造诣不亚于贝尔克斯，现在两人正打得旗鼓相当。她手里有一把暗金短刃，形状像是矛尖，却裹着牛皮之类的东西让人可以握住。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力量，还是那兵器的，只要她一挥短刃，就有开金裂石的威力，凌空劈断一座高楼不在话下。” “她是不是穿着白色上衣，好像身上缠满了绷带，裤子则是松垮垮的白布裤，手腕上还有一大串塑料手环？”瞿飞急切地问道。 “对，头发像是珍珠白色的，你认得她？”周枫大喜过望，遇到困难找手机果然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这回你说对了，她确实是个非常大的麻烦。没错，她就是号称‘神之左手’的大天使长加百列，出自电影地狱神探，她的能力包括暂停时间、四次元移动以及队长你的超能力加强版。你还记得你的超能力在原作中被赋予给了大反派塞勒吧？他的本名也叫做加百列。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她手上那柄短刃，就是传说中的‘命运之矛’朗基努斯之枪。因为刺中过基督，被神之血所洗礼，从而拥有弑神的威能，原作中被加百列用于刺杀路西法，可惜上帝老儿没同意，救了路西法一命，所以无从判断是否当真具有对神必杀的即死的效果。” “弑神？必杀？即死？”这一连串的专有名词震得周枫是一愣一愣的，“贝尔克斯他可是死神啊！” “是啊，我知道。”瞿飞如果还有*，大概此刻也是愁眉苦脸的表情，“那玩意儿就是专门克制他的。否则你以为泛亚的真神请谁不请，偏偏要找这支小队来狙击我们？” 周枫默然无语。想想也是，凡因的能力对山德鲁完全克制，而加百列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则算是贝尔克斯的天敌，单纯就实力来讲，两大天使也是不相上下。更可怕的是，他们事先一点防备都没有，别看凡因一副愣头青的模样，这根本是放在表面唬人的。小队从作风上看更像是田宫良子在实际指挥，后手一招接一招，随时都有底牌能掀出来。先是埋伏在汪铭体内的寄生兽，然后又是隐藏在暗处的最强王牌加百列。想想刚才他们派小爱袭击拥有直死魔眼的和服少女时，田宫良子与其说是嘱咐他要保护好小爱，倒更像是跟加百列说的。即使他失败了，也还有兜底的人。但对方却巧妙地掩盖了加百列始终藏在附近的事实，直到此刻，这张底牌才被凡因用掉。 相比之下，他们队伍一张底牌都不准备的傻逼作风，简直是弱爆了啊！ 都怪山德鲁，自从这骷髅入队之后，整个队伍的风格都变得简单粗暴了！ 不过此刻并不是懊恼的时候，周枫赶忙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打得过加百列？” “有啊，你是上帝就行。”瞿飞语气中透着苦涩，“这货就是终极无敌加强版挂逼，除非上帝亲自出手，否则没人打得过她的。” “擦嘞！”周枫破口大骂，“还有这种论外角色啊！” “当然啦，刚才那个拥有号称‘只要是活的东西，就算神也能杀给你看’的直死魔眼的和服少女或许能以更论外的手段与加百列一战，不过既然她已经被你们干掉了……” “就算她还活着也不可能站在我们这边啊！”周枫焦急地望着空中交战的二人，贝尔克斯那家伙根本就是个伪装成战士的法师，近身缠斗完全打不过加百列，现在只能靠虚空之力凝结出护盾不断抵挡。然而之前被红箭灌注进盔甲里的虚空之力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浑身流转的深紫色暗纹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慢着，红箭？ 周枫睁大了眼睛在满地血水间搜寻着，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贝尔克斯随手丢弃的那支深红短箭正插在地上。 “接着！”也不管会不会干扰到二人交手，周枫运起超能力，将红箭往贝尔克斯手旁一送。对方抬手一接，却也露出了破绽，被加百列一刀划破了手臂。 这一刀不深不浅，基本不妨碍行动，可伤口处却如同割破了大动脉一样鲜血四溢，喷洒而出的殷红血液一接触到空气就化作金色的流光消散。贝尔克斯连忙捂住手臂，脸色却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似乎体力正随着大出血而快速流失。 “你只有三十秒的时间可活了。”加百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支撑不住半跪在地的贝尔克斯，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手中短刃翻了个剑花，“感谢你的神之血，朗基努斯之枪又会变得更加强大。” 贝尔克斯沉默不语，毫不迟疑地握住红箭，直接□□了自己的颈动脉。 “导师！”山德鲁和凡因同时大喊道。 周枫也是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料想到贝尔克斯会这般决绝，竟然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招数！ 见眼前异变陡生，加百列正要上前补刀，一道冲击波就以贝尔克斯为中心向周围爆发，将对方震飞了老远，展开双翼后才在空中稳住了身形。然而贝尔克斯身边的空间却已被扭曲得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深紫色的幽影将那片空间团团缠绕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心脏般不断跳动着的球体。虚空之力如同黏稠的漩涡一般围绕着球体缓慢旋转着，延伸出来的深紫血脉如同触角一般牢牢抓着地面，向四面八方蔓延出去，又迅速钻入了地下，消失不见。 球体附近的空间不断被虚空侵蚀、断裂和扭曲，楼房与街道都被吸收进了深色漩涡之中，形成了如同日冕般流动在球体表面的紫白色闪电，时不时地爆发出耀斑一样的虚空之力，形成一道新的输送通道，末端伸进了高维空间中，不再为他们所见。整个球体就如同被无数条紫色血管勾悬在半空中一样，每一次跳动都会掀起排山倒海的震荡波，粉碎掉周围的物体，并将他们推离球体的附近。 这才是转化为虚无骑士的真正过程吗？周枫目眦欲裂，他们好不容易将贾扎尔打败，可贝尔克斯最终还是如同对方的阴谋所策划的那样，被强大的虚空之力所吞噬。 加百列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球体，握紧了朗基努斯之枪，直接跨越空间，来到了球体的正上方，就要一刀刺下去，整个人却突然被传送回了原点，手中的圣枪也放了下来。大天使神色疑惑，望了望手中圣枪，又将目光转移向深紫球体，再度传送了过去。然而历史重演了，她又一次回到原点，依旧是传送之前的动作。 仿佛不信邪一般，加百列又尝试了几次，然而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停！”凡因朝对方大喊道，“你对那虚空化身攻击了几次？” “我正打算进攻一次试试看。”对方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队长有什么指示？” 她居然不记得了！ 周枫震惊无比地望着加百列，对方似乎也从他们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不对，一时间犹豫不决。 “都后退！”凡因连忙指挥起来，“离它远一点，越远越好！” “它在改变附近的时间。”山德鲁惊叹道，“让那些岁数不足百年的人赶紧骑着龙离开！否则他们都会被还原成虚无！” 周枫朝四周望去，被深紫色血脉所捕获的楼房正在迅速被还原成之前的面貌，装在窗户上的木板和铁百叶消失了，人们搬进搬出，楼房越变越新，最后变成了搭满脚手架的模样，随着脚手架一点点地拆除，里面的建筑也越来越矮，直到成为一块地基，地基又被填平，上面长出了植物…… “说的就是你！”山德鲁拽着他的领子将他从那倒流的时光面前拖走了，“跟他们走！别靠近这里！” “贝尔克斯到底怎么了？”他焦急地问道，心中不由得有些内疚。 “那枚红箭有连接虚空本源的能力，导师对虚空的理解和掌握比贾扎尔要深刻的多，只怕他是以红箭为媒介，强行吸收虚空本源。现在他已成为虚空意志的宿主，他便是虚空化身，将要吞噬整个世界！”凡因忧虑地望着震颤着的深紫色球体，“如果我们不消灭他，这个世界就会归复虚无。” “消灭他，你疯了吗？”山德鲁冷哼一声，“我好不容易才将他的意志从虚空中找回，我们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将他连同虚空意志一起驱逐出物质界，他的意志将会迷失在虚空中，到时候又得费尽周章去寻找了！” “你是说，他的意志不是你创造的？”凡因浑身一震，脸上流露出懊悔的神色。 “怎么啦？你不是嫌他是赝品吗？你不是觉得他是我按照自己的记忆捏造出来的人偶吗？不是觉得他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吗？”山德鲁挥舞着法杖，将凡因往外推着，“你滚开！这里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有什么资格来责怪我？”凡因也是一脸恼怒，“你自己刚才不也怀疑他是你仿造出来的吗？如果不是你动摇了，我哪里会确信自己的猜想？” “下令让加百列杀害他的可是你！”山德鲁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你们两个够了啊！”周枫忍无可忍地大吼道，“就你们两个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德行，除了贝尔克斯，天底下还有谁能忍得了你们啊！你们说的那些魔法理论我不懂，我只知道一点，他是真的关心你们！你们就说说，他有没有为你们伤心过？有没有照顾过你们、维护过你们？这样的人，不是你们的导师，还能是谁？你们已经因为你们的不成熟害死了他一次，难道还不肯长点记性，还要害死他第二次吗？” 两个人难得闭嘴了一次，沉默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你们印象中的贝尔克斯是怎样的人，但在我看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甚至好的过分了，才会对你们那么容忍，才会体谅你们的所有不足，才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始终不渝地爱着你们。”周枫说着说着，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对贝尔克斯从怨恨、不满到接纳、理解，点点滴滴的往事此刻一一浮现在心头。“是啊，他爱着你们，或者说，他爱着我们每一个人，这样一个人我们如果不去珍惜，难道是想注定孤独一生吗？” “你说的对。”凡因的声音有些嘶哑，“这样的人，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如何能再失去第二次？” “哼，不管失去他多少次，我都会将他夺回到我的身边！”山德鲁抱着法杖，哼哼唧唧地说道。 “你就不能想着不要再事后补偿，而在悲剧发生之前出手阻止吗？”他忍不住敲了那骨头架子一栗子。 “那不是说最坏的情况么，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山德鲁拍掉他的手，专注地望着眼前的深紫球体。“他是自愿接纳虚空意志的，肯定留有什么后招等着我们去发现！” “我们？”凡因有些自嘲地反问道，“他真的指望过我们吗？” “你们两个都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如果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没办法救他回来，就自挂东南枝去吧。”他恶狠狠地瞪着这两个家伙，现在可不是闹内讧的时候！ “哼！”那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抱着手臂转了过去。 果然傲娇无药可医啊！ 　　☆、第96章 怀璧自罪 “想出对策来了吗？”低沉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周枫转头一看，才发现王子殿下和汪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边。 “你怎么来了？”周枫见王子殿下还面带郁色，心知对方并没有完全从失去妹妹的悲痛中振作起来。 “我已经失去了我在乎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坐视那两个失而复得的幸运儿重蹈覆辙。”对方语气平淡,却透着让人无法质疑的决心。“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可以等以后再思考，如果没有确认就让对方死去,只怕会后悔一辈子的吧？” “那你呢？”如果说王子殿下还算有动机,汪铭也跟着参和进来他就想不懂了。“就算金刚狼不老不死，也还是会被时光倒流还原成虚无的啊！” “我们是个团队啊，队长。”汪铭扬起了笑容，“就算你们抛弃了我，我也会死皮赖脸地贴上来的。”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凡因也转了过来,言语间带着几分恼怒,“不是叫你们离开的吗？田村！你怎么带的队伍？” 遭到指责的田宫良子面色不变,“这个地方很快也会被那股力量摧毁，你们都没有飞行能力，我们乘坐那条龙离开,难道是要将你们留下跟崩溃的地面赛跑么？” 话音未落,球体再次散发出一道无形的波纹，附近的地面开始粉碎，裂纹不断朝他们这里蔓延过来。凡因咬了咬牙，“都到龙身上去！准备空战！” “这样下去美洲大陆会像亚特兰蒂斯一样沉没的。”全员离开地面后，周枫蹲在亡灵龙的脊椎骨上俯视着下方。虚空之力凝结成的深紫色的茧如同一颗坏掉的大柿子被拍在了地面上，紫色的汁液流淌出来，蔓延着，形成了那些不断伸展着的虚空流。“山德鲁，告诉我你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敢说它肯定不是贾扎尔说的什么虚无骑士。” “它是更高级的存在。”回答他的却是凡因，“虚空化身，我和这玩意儿交手过。它没有办法被消灭，即使你打败了它，它也会在被你毁坏之前自爆，将时间还原到过去的某一点上，抹杀自己在物质界被击败的现实。” “当然这种抹杀并不是完美的，否则我们也就无从得知了。”山德鲁补充道。 “那么贝尔克斯会怎样？”他抱着一线希望问道，“他会被还原到受伤之前吗？” “上次以自身为引召唤虚空化身的是贾扎尔。”凡因木着一张脸，“就我的认知来看，她的存在被彻底抹杀了。” “而她刚才还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所以其实是有希望的吧？”周枫顿时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要击败敌人，那么使出浑身解数，至少是不会后悔的。 “那个贾扎尔，根据我们的情报，她是被主神复活的。”田宫良子声线毫无起伏，仿佛对这句话代表的含义无动于衷。“但死在任务世界里的人并不会被主神复活。” “难道没有什么恶魔小队啊复制体之类的东西么？”周枫感觉有点不妙，难道说那个迟早会吞噬整个世界的漩涡还动不得了？ 田宫良子瞥了他一眼，“那种东西只有小说里才有。” “主神既然能复活我们，怎么就不能再创造一个我们的复制体了？”他指着下方那颗球体问道，“贝尔克斯他可是天生完美的黄金级，这对主神而言也是意义非凡的吧。” “事实上，那不是真的。”汪铭语气苦涩地接口道，“他对他来自的世界而言或许意义非凡，整个世界只有一个这样的个体，可队长，你想想看，轮回空间里有无数个世界啊！” “我知道了。”周枫磨着牙。这就是说，他们没有任何退路，他们不能放任虚空化身继续扩张，不能破坏虚空化身，因为那样会害死贝尔克斯，但他们还得在此时此刻救出贝尔克斯。 这在逻辑上根本是无法实现的啊！ “那个球体不会无限制地吸收着虚空之力。”山德鲁举起了法杖，构造了一个半透明的浅色光罩将他们保护起来，虚空化身散发的冲击波已经彻底摧毁了整座城市，从天上眺望，它的破坏范围似乎已经快要接近海边了。 “那东西还会继续增强下去么？”无数次尝试着穿过虚空化身的保护层，但最终还是无法成功的加百列降落在龙的身上，背后那对黑翼折叠了起来，消失不见。这个容貌似男非女，身材如同女人一般线条优美，却没有性征的天使皱着眉头，手中如同转笔一样转着那把传说中可以让持有者无法被战胜的朗基努斯之枪，“它附近的时空完全被扭曲了，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接近它。” “如果你接近它了，你会用你手中的圣枪杀死它吗？”面对导致他们落入现在这个境地的加百列，周枫本能地心生反感。 “当然，我会的。”对方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这个答案让你很伤心么？” 周枫竖起一根中指作为回答。 “这位大天使长是个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同时兼具极致的抖S和抖M之心。”瞿飞在耳机里对他解释道，“在原作里是终极反派，最后被上帝贬为凡人。不过按我的观点，她的内心之变态，已经强大到任何惩罚都不足以伤到她的程度了。” “我对此感到非常的不欣慰。”周枫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那些通道，它们正在枯萎。”山德鲁指了指下方那些紫色的触角，它们正在一根根缩回球体内部。“虚空能够传递来的力量是有限的，世界的存在会限制它的威能。这就是为什么它要创造化身。” “就像是恶魔，它们被法则禁止来到凡间，所以就利用漏洞放上来一些代言人。”凡因的脸上满是厌恶，“那些自以为是的法师，大部分的漏洞都是因为他们的贪婪而产生的。” “人类，在他们自身的*面前总是这么的不堪一击。”加百列的脸上浮现出了精神失常般的微笑，好像无比喜悦，又像是居高临下的嘲讽。 “而贾扎尔就是这群蠢货中最蠢的那个。”山德鲁哼了一声，“我简直无法想象会有人心甘情愿成为虚空的代言人。” “这样做有什么不好的么？”他并不了解这师兄弟俩和贾扎尔之间的恩怨。 “我研究虚空之力是因为它非常强大，而我想比它更强，我要凌驾其上。”山德鲁仿佛在自言自语，“但贾扎尔，当我为她展现虚空的强大时，她完全被折服了。她在骨子里是个女人，妾妇，她满脑子想的只是服侍好一个强大的主子，这样她就可以仗着主子的势力去欺压别人。” “喂，你这是性别歧视！”使水火刀的金发女人不满地抗议着。 “然而虚空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主子。”山德鲁直接无视了那句抗议，“它不同于神，不同于恶魔。神要的无非是信仰，恶魔要的无非是统治，这些东西都是建立在存在的基础上。你要统治一个国家，你就不能抹杀它，就是这个原理。而虚空想要的无非是摧毁，当世界还存在的时候，贾扎尔可以靠侍奉虚空而获得强大的力量，但等到世界不存在了，难道虚空还会继续让她存在下去吗？” 也是。不过周枫觉得贾扎尔大概不会在意的。她如果不取悦虚空，用注定的毁灭换取一时的优越，对很多人而言，是非常有诱惑力的。 “我不怕对手有力量、有智慧，但确实，我不擅长应付目光短浅而又智商不足的敌人。”山德鲁长叹一口气，“我只希望贝尔克斯的意志仍然与我们同在，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贾扎尔留下来的这个烂摊子。” “在你们一个决定杀了他、一个放任不管之后，我相信，他一定还会不计前嫌地无私地为我们奉献。”周枫翻了个白眼。 那师兄弟俩沉默地瞪着他。 “所以，现在我们要面对一个决意要毁灭世界的神送来的天启骑士？”加百列语气轻快地将话题扯了回来。 “差不多是这样吧。”山德鲁含含糊糊地说道。周枫猜测对方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天启骑士，但又拉不下脸来询问。 “他对时间和空间的操控会将一切攻击无效化。”凡因经验老道，跟他们解释着，“我们只能干扰它，就像是一群苍蝇，绕着他嗡嗡嗡嗡，让他忍不住出手来打我们，借此来拖延时间。” “拖延什么的时间？”周枫感觉非常不好，“世界末日？” “我们得为导师争取时间。”山德鲁望了眼凡因，后者面色坚毅。“他敢以自身为载体，召唤虚空化身，他就一定有办法对付虚空意志。这是他一个人的战场，我们能做的只是减少破坏。” “我们就不能做任何事来帮助他吗？”周枫急切地问道。 “我们得夺回那支该死的红箭。”山德鲁磨着牙，发出锐利的声响。“不能让虚空有办法支援这里。” 周枫心虚地往旁边撤了撤。 “呵，只是为了避免死亡，就要拖这么多人下水。”加百列轻笑着，仿佛在讥讽着什么。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周枫生气地大喊道，“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的，他是为了更多的世界、更多的生命而活的，他是为了赎我们的罪！我们毁灭了一个世界，我们杀死了那么多的人，他放不下这些，他一定要成为真神，要将那些因我们而死的人复活过来！” “原来是这样……”凡因一瞬间有些失神，“难怪泛亚的真神下了死命令，说一定不许你们团队晋升白银级。” “什么？”周枫猛地转过头，差点没把脖子给扭伤了。 “他拥有神格，如果再拥有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他成为那个世界的真神只是时间问题。”凡因眼神幽深地望着下方，“没有人猜到他的神格不是来自于主神的奖励。如果他用掉了那张神格卡，升到白银级封神后，他就会成为主神控制的傀儡，那个位面也会变成主神的位面。所有的真神都不会容许的，所以我们会被派来阻止你们。” “现在那些真神总该知道我们没什么危险了吧？”周枫一拍脑门，居然会是因为这种乌龙理由犯了众怒，事情还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太无厘头了吧？ “你在开玩笑么？你们现在还没有依附于一个势力，而你们团队中的一个人注定会成为真神。虽然真神有主神这个共同的敌人，但他们还是……”凡因撇起一丝轻蔑的笑容，“更擅长窝里斗。” “如果不能收买，那就杀掉，趁着他还没有封神，摧毁起来也比较容易。”汪铭语气悲凉，“队长，白璧无罪，怀璧自罪啊！” “真神的麻烦我们可以等事后再讨论。”一直观察着虚空化身的山德鲁开口道，“我们的天启骑士终于破壳而出了。” 　　☆、第97章 不入虎穴 延伸出去的虚空通道已经尽数消失，地面上只剩□积已经不知膨胀了多少倍的紫黑色漩涡，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晦暗深沉。随着山德鲁的提醒,所有人都凝神盯着下方的虚空化身,亡灵龙盘旋着缓缓下降，直到他们能够看清楚那漩涡中升起的人影。 只需要一眼,周枫就能认出来，那的确是贝尔克斯无误,但对方的模样,却已经变得…… 怎么说呢？ 萌化了。 站在虚空流形成的浪尖的虚无骑士，是个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穿着洁白的垂到脚踝处的长袍，整个人好像是真人版的晴天娃娃一样。柔软的雪白发丝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飘起，更显得脸蛋圆圆的,煞是可爱。明亮的湖蓝色双眼正好奇地望着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记忆。 话说回来，贝尔克斯这个年纪的时候,应该是不认得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才对。 “我从来不知道导师小时候长的这么可爱。”凡因的语气难得地变得温柔起来。 “你傻了吗？”山德鲁怒气冲冲地骂道,“他是被神创造出来的，根本就没有童年啊！” “什么意思？”周枫望着那长相分明就是贝尔克斯幼年版的孩子，对方那种纯洁的、不受世俗污染的气质，也和贝尔克斯一模一样。 “就像是亚当和夏娃，他们只有成年形态，没有幼年体。”加百列睨了他一眼，像是在评估他的智商水平。 “这个形态，应该是虚空意志创造出来迷惑我们的。”山德鲁冷哼一声，握紧了法杖，却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虚空意志打的主意是用这卖萌的外表让他们无法下手，周枫觉得对方大概已经基本成功了。 “那是我们的敌人吗？”金发女人捧着脸问道，“我好想抱一抱他啊！” 山德鲁和凡因立即投去了愤怒的目光。 “所以现在我们怎么办？有什么计划吗？”周枫扶着额头，在龙骨上坐下。那孩子正控制着脚下由虚空之力构成的波浪，四处乱晃着，时不时还朝他们这里瞟上一眼。至少周枫觉得，他们这根本不像是如临大敌的状态，倒像是围观小孩子在婴儿床上到处乱爬的爱心过剩的大人一般。 尽管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士气已经彻底完蛋了。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金发女人将葫芦拧紧了，雀跃地朝田宫良子招呼道，“玲子啊，你能将我送到那边去吗？” 田宫良子二话不说，就分出一缕头发，化作长鞭缠住了金发女人的腰，往虚空漩涡那里一甩，后者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漩涡之中，虚不受力地飘浮着。 “怎么可能？”加百列顿时瞪大了双眼。周枫在旁边暗自窃笑，这天使刚才可是费了老大的劲，都没能成功在漩涡中心停留一秒。 *版贝尔克斯也察觉到了金发女人的接近，控制着虚空之力将对方接住，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那金发女人也不管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很危险，直接将对方抱在了怀里，用脸蛋蹭了蹭对方柔软的短发，“抱起来的感觉好棒啊！” “这不科学！”这回连山德鲁都震惊了。 那小孩笑眯眯的，似乎也很享受这充满爱的拥抱。 周枫抹了把脸，按照他对贝尔克斯的认知，如果那虚无骑士原原本本地保留了身体的性格，此刻肯定会有小动作，开始为未来的绝地大翻盘做准备。 “队长，你们都过来吧，这里没有危险。”金发女人朝他们挥着手。 “我有非常强烈的预感，这绝对是个圈套。”身为被贝尔克斯坑过次数最多的人，周枫是一点都不想靠近那个看似无害的孩子。 “这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山德鲁却指挥着龙朝那里飞去，“但不让对方使出后招来，我们也不能一直悬在天上看他卖萌啊！” 周枫有些奇怪地瞧着那骨头架子，为什么他嗅到了一股强烈的独占欲的味道？ “不，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当幽灵龙飞跃巨型漩涡的边界时，一直沉默的王子殿下突然开口，眉间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你们快看下面。” 下面？周枫好奇地朝下望去，虚空漩涡由紫白二色组成，越接近中央，紫色就越发稀少，而显露出明亮的白色来。托着那金发女人的水流更是近乎透明，只是散发着亮白的光晕，因此有些看不真切。然而在那一片白色之间，却闪过了一丝金色。 金色？ 周枫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下面？”凡因皱起眉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在海莲娜脚下。”田宫良子立刻发挥出了非人的动态视力，帮他们指明了方向。 虽然周枫很想问，那么个凶巴巴的男人婆怎么都该叫詹妮弗或者劳伦斯之类的名字吧，为什么会是叫做海莲娜啊？ “某些既在这里，又不在这里的东西。”加百列双翼一展，便飞了出去，手中朗基努斯之枪直刺海莲娜脚下。 正和海莲娜玩的开心的幼年版贝尔克斯突然转了过来，神色不复刚才的无辜纯洁，而显得冰冷威严，手臂一抬，便是数道水流朝加百列激射而去。大天使长身形连转，仗着朗基努斯之枪的威力，强行挡下了攻来的虚空之力，却怎么都无法接近漩涡中心的二人。折腾半天无果后，才又飞回到龙身上。 “你有敌意，这样是没办法接近他的。”田宫良子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们的敌人对杀意非常敏感。” “你是说我们应该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慢慢接近他，再使出杀手？”加百列脸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似乎被这连番的挫败所激怒。 “如果你要杀他，那么在你杀死之前，你的杀意总是会先流露出来。到时候不管你离他有多近，都会在一瞬间被送的很远，毕竟空间和时间对那人而言毫无意义。”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汪铭踮着脚眺望了半天，最终耐心丧失殆尽地问道，“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海莲娜的影子。”田宫解释道，“水是透明的，在某些角度和光线下可以映出她的影子，而影子和本体，却不是完全镜像对称的。” “哈？”周枫顿时觉得一片毛骨悚然。 “水下的才是本体，水上的则是虚空制造出来的假象。”王子殿下面带忧色，“她在警告我们不要靠近，她一接触到那水流就被吞噬了，我们看到的全都是假象。” “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仅周枫觉得奇怪，其他人也都转了过来，望着王子殿下。 “我……我不知道。”对方眉头紧蹙，“我只是，有一种感觉。” “像是你妹妹还活着？”山德鲁粗鲁地问道。 对方浑身一震，不再言语。 “你能不能改变一下这种火上浇油的说话方式？”周枫第一次觉得山德鲁的不假辞色已经超出了惹人厌的程度，达到了伤人的地步了。 “他说的没错。”王子殿下虚弱地回答，“刚才那一瞬间，我是觉得我妹妹似乎还活在什么地方，而她正在帮我们调查敌人的信息。” 这有可能吗？周枫震惊地望着对方，不敢确定王子殿下是不是悲伤过度出现幻觉了。 “我相信他。”山德鲁重新转向了漩涡的中心，“至少这提醒了我们不要贸然跑到那个虚无骑士身边去，离他越近，他的力量就越强大，怎么玩死你的你都不知道。”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远程攻击肯定是不行的，就像加百列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一样，所有的攻击都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操纵而无效，但近身又近不了。“至少他没有像我们一开始以为的那样，一出现就开始大肆破坏世界吧？”周枫努力找到了令人欣慰的一点。 “我们无从得知。”凡因语气沉重，“我们只能看到眼前，这颗星球，这个大洲，我们身边的这一小块地方，没错，他还没破坏到这里。但在那些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我们根本无从得知他在做什么。” “毕竟时间和空间对对方而言都没什么意义。”周枫接口道，知道对方下一句肯定是要说这个。 “我们还是得靠近他。”山德鲁已经做出了决定，“这是个陷阱，对方这么做就是想将我们都囚禁起来，就像他对海莲娜做的一样。我们是唯一能够保护这个世界免受虚空侵害的力量，解决了我们，虚空就能彻底摧毁这个世界。” “你的逻辑被狗啃了吗？”周枫听了这理由，顿时觉得浑身无力。既然如此，他们难道不是应该跑的越远越好吗？ “你刚才说，他是为了弥补我们造成的罪孽才选择活下来的。”山德鲁的语气显得异常坚定，“那么他就不会轻易毁灭这个世界。他可以杀了海莲娜，但他没有。我相信在那个虚无骑士的体内，导师的意志一定还没有完全消失，一定还在和虚空的意志战斗着。而要想找到贝尔克斯的意志……” “我们得先被虚空吞噬。”凡因接口道。“所有人准备好，放下所有的杂念，只想着要进入囚禁海莲娜的地方，不要怀有任何敌意，我们准备冲锋！” “好吧。”周枫凝视着漩涡的中心，尽量放空头脑。他要找到贝尔克斯，那就是他所有的意愿。 亡灵龙一个俯冲，周枫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眼时，他已来到了一片漆黑的空间。 要说漆黑，也不是很恰当，他更像是落入了空旷的宇宙之中，远处还有少量星星散发出的微弱的光。然而当他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不是星星，距离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一下子就看穿了，那是孔洞，外界的光照了进来，所以才好像散发着光芒一样。 可以肯定，他应该是成功进入了囚禁海莲娜的地方了。 “只有我们两个吗？”周枫循声望去，发现王子殿下正扛着长枪，四处搜寻着。他们起初离的很远，但周枫心念一动，他们就立刻挨在了一起。 “其他人可能也进来了。”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至少山德鲁和凡因一定能进来的吧？“你能感知到他们的位置吗？既然……呃……” 他觉得这时候如果说什么，你觉得你妹妹还活着，未免太刻薄了，好像在讥讽刚才王子对他们的帮助一样。然而对方却没什么反应，而是闭上眼感知了起来。 “不，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王子殿下摇了摇头。 周枫一声不吭，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哪里都不对劲的样子。 还是说只是因为和山德鲁失散了？ 他甩了甩头，将没用的想法丢了出去。 “所以，我们得找到别的人，不管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还是被关在这里的海莲娜，或者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贝尔克斯。”他想往前挪一挪，立刻就从王子殿□边飘了出去。 “这里的空间和外界不一样，它是按照你的意念改变的。”王子殿下好心提醒道。 “我感觉非常奇怪。”周枫皱起眉头，“我不敢肯定是不是因为这空间的性质的缘故。” “有可能。”王子殿下滑向了他的身边，“它很难控制。” 不，他觉得所有的地方都不对。 好像有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被他忽略了。 “你所空间是按照意念改变的，你是感知到的还是测试出来的？”他不由得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对方有些被冒犯的样子。 “我只是……我只是在想，你的感知力，会不会是公主殿下死的时候留给你的馈赠？”周枫斟酌着词句，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不，”对方扭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神色，“我一直都有着类似的天赋，只是过去没有机会得到开发而已。” “谈论你妹妹一定让你很难过吧？”他控制着空间，转到了对方面前。“你那么爱她。” “你不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王子殿下板着脸，似乎对他的得寸进尺非常反感。 “来到这里以后，我就在想一个问题。”周枫控制着自己飘远了一些，“一旦我们接近了虚无骑士，他就有办法制造一个我们的复制品出来，将虚空的意志注入其中。而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危险区域内，我怎么才能确定，我遇到的同伴确实是我的同伴，而不是虚空的复制品呢？” “你怀疑我？”王子殿下昂起头，显得异常傲慢，“认为我是虚空制造出来欺骗你的幻影？” “我不知道。”他仔细盯着对方，“我承认，我对你其实不是非常熟悉。我没有办法像凡因面对贝尔克斯，或者你面对你妹妹时那样，一眼判断出来你是不是真的那个你。” “我也想说同样的话。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平时也没有特意观察过你，如果虚空的力量剥夺了我的感知能力，我就不能凭直觉判断你是不是你。”王子殿下取下背后的长枪，“也许我们不该走到一起。假定你不是复制品，你应该会接受这个条件吧？我们分开，再去找别的同伴，直到找到一个我们能够确认他不是复制品的同伴。”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周枫迟疑地说道，“不过在分开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对方不耐烦地点了一下头。 “当你面对灵梦控制的肉身时，你是怎么一眼认出来那不是你妹妹的？” 对方抿着嘴唇，像是不太高兴被他这样问，“这又是一次试探，还是准备取经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告诉你，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果灵魂换了，眼神是会变的，我没有办法说清楚，但我知道是不一样的。” “你果然是复制品。”周枫深吸一口气，“王子殿下和公主之间是不对视的，他们不需要从眼神或者肢体动作中确认彼此的存在，他们是双胞胎，他们的思维彼此相连，看着彼此就像是望着镜子，当你看着镜子时是什么眼神呢？” “那是你的观点。”对方扛着长枪走开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个复制品，用这种方式来打消我的怀疑。” “你以为我会放你离开再去欺骗别人吗？”周枫大喊一声，运起超能力，将对方往自己身边一拖！尽管他压根没想好拖过来之后他该怎么办。 “找死！”王子殿下怒喝道，手中长枪嗡嗡颤动起来，便朝着他的心脏而来。 噢，糟了，貌似复制品的复制品武器和本体会有一样的能力啊。 然而命中注定要击中心脏的长枪根本不容他闪躲，周枫下意识地控制着空间将自己往后挪着，那根长枪却始终朝他袭来，咬得紧紧的。可恶，纯物理攻击他怕什么？心下一横，周枫运起超能力将王子殿下推开，然而对方却狡黠地松开了手，长枪去势不止，一点冰冷已经沾到了他的肌肤。 “咔嚓！”只听一声玻璃被打碎似的声音，王子殿下连同那柄长枪都化作了无数璀璨的碎片。山德鲁举着法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眼中鬼火明灭。 “终于出现了一个。” 　　☆、第98章 无限轮回 周枫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周围的环境一瞬间从漆黑一片化作洁白亮堂，刺得他双眼有些睁不开。“这是哪里？”他抹去淌下来的眼泪,打量着附近的环境。他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四面八方都是白的，好像是某种人造建筑的内部，而在不远处,一个光线柔和的白球悬在空中。 这场景，好像有点眼熟啊。 “我管这里叫做原始宇宙。”山德鲁放下法杖,收敛起那些游龙般的紫白色闪电。“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成功抵达了这里，你们都被困在自己的个体现实中了。” 他不是很能听懂这番话,事实上,每次他和山德鲁相处时都有种智商掉线的感觉，不过他还是很感激对方救了他一命，“我该感谢你才是，刚才复制品要杀我时,是你出手粉碎了他,对吧？” “谢你自己吧。”对方哼了一声,“如果你没有坚定的信念，确认他不是真的，我也没有办法帮到你。不得不说，我没有想到你会是第一个打破个体现实走出来的人。” “我只是……嗯，一开始有点怀疑，他给我的感觉不对，不太像我所认识的王子殿下。”周枫回忆着刚才与那复制品交手的过程，“但怀疑不构成确信。人是会变的，刚刚遭受过巨大打击的人更是会显得失常。可当复制品对我的心脏出枪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本人了。假定他是王子殿下，而他认为我是我本人，那么他就不会杀我，而是会用枪柄将我打倒在地，就像他对白虹做的一样。空间在那里失去意义，我的超能力对他的克制已经不起作用了，他也不会是出于保护自己而要杀我。而他如果认定我是复制品，何以见得复制品会有心脏呢？他和人战斗的时候，总是先出手试探，然后才使出对准心脏的必杀一击。所以直到那一刻，我才百分之百确定，他不是本人。” “不错的推理，虽然感觉漏洞百出，但能让你产生足够的信念就行了。”山德鲁挠着下巴，似乎若有所思。 “说起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复制品呢？”周枫突然很不舒服地意识到，自己对眼前的人太过轻信了。山德鲁的性格周枫会更熟悉，但作为骷髅，这骨头架子没有表情，没有眼神，没有无意识间的肢体细微变化，顶多靠惯用语、习惯性动作来判断，而这些要更容易模仿。 “像我这样的天才，对虚空之力了如指掌，当然懂得怎么防备。”山德鲁不屑地轻笑着，“所有人当中只有我，你不需要担心会有复制品出现。” 瞧这自大的语气，应该是山德鲁本人没错吧？周枫在心底暗自抹汗。 “继续刚才的话题，什么是原始宇宙？”他朝旁边的白球走去，有些好奇地碰了碰。 一个电子化的声音顿时响起，“确认身份为：冒险者-周枫，可支配生存点数8263点，是否查看兑换项目？” 吓？ 这是主神？ 他急忙翻开轮回之书，刚才一击暗云风暴团灭敌方小队给了他不少点数，再加上过去攒下来的，确实是8263点没错。不过他可从来不知道主神还会在任务世界里放置自动贩卖机的啊？不管了，先看看这蛋形主神贩卖机到底卖些啥再说。 兑换项目和卡牌一样，大致分为强化类、物品类、血统类和技能类，其中强化类是前所未闻的，周枫查看了一下，发现可以一键修复受损身体，包括治疗疾病、修复损伤等等，还可以强化各方面属性，不过会受到血统限制，比如一个人类再怎么强化，也强化不成超人。看到这里，周枫立刻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血统类的项目，结果被后面的标价贵得肉痛了，除了比较一般的奇幻类世界常见血统，像是什么精灵啊，矮人啊之类的，大部分的血统都贵得离谱，比如汪铭的金刚狼血统居然要40000点啊，尿了，他简直想把汪铭打包丢出去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这么多。 物美价廉的主要都是物品类的兑换，比如一支酷毙了的自动步枪只要100点，周枫差点手贱选择了买买买，幸好他及时想到物品这东西带着也不方便，于是果断查询了有没有空间类物品。这下子他的购物欲马上就萎掉了，各种空间戒指、空间袋、四次元口袋，都贵得让他想哭，区区八格背包都敢要价一万点，宰人啊这是！ 想到这里，他有些眼馋地瞥向了山德鲁手上的戒指，那枚戒指的空间可是无限大的，不知道丢给主神能卖多少钱啊。 山德鲁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进入了双十一购物狂欢模式，“原始宇宙就是由虚空创造出来的宇宙。贝尔克斯以自身为引，导入到这个世界来的虚空之力已经多到足以再创造一个宇宙的程度了，而我们，就位于这个新宇宙内部。” “啊？”周枫这才从购物清单上回过神来，“你是说，我们还在任务世界里，而这个任务世界又生成了新的世界，这个新世界却是个——” “轮回世界，没错。”山德鲁指了指那团白光，“新主神，新功能，虽然产品列表有待扩充，不过它确实是主神无误。”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陷入了鸡生蛋，蛋生鸡的死循环里了？ “我有一点头晕。”周枫捂着脑袋在地板上坐了下来。“这个新的轮回世界，包不包括任务世界？” “应该是包括的，不过贝尔克斯导入的虚空之力有限，所以还没有生成吧。” 以前周枫看无限恐怖的时候，脑子里曾经冒出个念头，如果无限恐怖里的小队，穿越到了黑球所在的任务世界，会不会很有趣？ 结果现在他却自己亲身经历了。 而他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原本所在的轮回世界，也只是别的轮回世界中的一个任务世界？”他惨笑着抬起头，第一次产生一股强烈的愿望，想要取代主神。真神什么的，也无法达到窥探整个多元宇宙本质的境界吧？必须要成为主神，才知道自己是否只是别的主神控制之下的一个玩物。 “必须说，这是有可能的。”山德鲁抬起头，仰望着空中的白球。“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贝尔克斯要引导我们前来此地。他总是……总是想的比我更远。” 周枫也战战兢兢地仰着头，面前的白球仿佛无限高大，“你说他引导我们来这里，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要召唤虚空化身？为什么他要以自身为引，获得足够多的力量，成为虚空意志选定的代言人？他不是贾扎尔那样的蠢货，他要的不是力量，而是探索。即使加百列没有重伤他，我相信他也会走到这一步，自立宇宙，来证实自己的猜想。所谓的轮回世界是个无限的轮回，我们所认知的多元宇宙，不过是一个更加广阔的宇宙中的一个单元，而那个更加广阔的宇宙，也不过是另一个超出我们想象的宇宙里的一个单元，这种循环是无穷无尽的。即使我成为了我们这个多元宇宙的主神，也只意味着我走出了一个房间，然而房间外面还套着房间，不管我走出多少次，我都走不出这个循环。”山德鲁的语气中难得地流露出了敬畏与景仰，“而当加百列说他的生命只剩下三十秒的时候，他选择用这三十秒，来解答最后一个疑惑。或者说……为我解答这个疑惑。” 他记得上个世界里，山德鲁和贝尔克斯曾就主神和真神的道路有过一次争吵。山德鲁认为贝尔克斯只打算成为真神是不思进取的表现，而现在，贝尔克斯已经向他们证明了，主神和真神，在本质上，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我找到他了。这就是他，整个宇宙都是他的意志所化，而他最后的意志，他最后的……” 山德鲁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对方不是骷髅，而是活生生的人类，此刻是否已经泪流满面？ 周枫倒在地上，以前他对这样的故事总是嗤之以鼻，什么科学家临终前还在思索着的无法破解的难题，什么职业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坚守岗位，现在他置身在这崭新的轮回世界里，却心酸得想哭。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了三十秒，你会用它来做什么？ 和家人道别？和最爱的人表白？还是独自一人，享受着放下一切的宁静与安详？ 贝尔克斯选择用这三十秒来缔造一个奇迹，一个开拓所有人的视野、激发所有人前往更遥远之地的奇迹。 在这一刻，周枫才体会到身为对方的学生是怎样一种感受。 “这是他为你创造的世界。”他有些羡慕地对山德鲁说道，“你有个非常优秀的导师，你再也找不到能够取代他的人了。” 能遇上一个，已经是三生有幸。 　　☆、第99章 国度重生 “啪嚓！”又是一声玻璃碎裂般的响动，周枫坐了起来，正好看见凡因一拳击破了空间壁障,落进了这个白色的房间。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在地上翻滚一圈抵消了下坠的冲击力后,凡因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据说他们被困住了自己的个体现实里。”周枫估计山德鲁不是很有心情回答问题，索性将对方的答案原样照搬了一遍给凡因。 “哦。”那个外表粗犷的男人皱了皱眉头，“看不出来你个小鬼还挺机灵的。” 什么叫做你个……小鬼？ 周枫只觉得头上青筋直跳,不过想想对方是山德鲁的师弟，没有几百岁说不过去,暂且就对这称呼忍了。 “其实我不太明白,什么叫困在个体现实里？”他觉得凡因虽然性格暴烈了一些，但说话比较通俗易懂，而且不像山德鲁那样缺乏耐心又经常跑题,便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们应该处于虚空所衍生的新宇宙内部。”凡因抬起头观察着四周,“虚空有两面性，当魔法大过虚空时,它呈现出破坏性，将魔法湮灭回虚空。而当虚空大过魔法的时候，它呈现出创造性，能够自发衍生出魔法来。虚空与魔法始终处于这样的动态平衡之中。正常说来，虚空衍生出的新宇宙里是不会有智慧生物的，但如果有，原始的魔法就会被智慧生物的意志所捕获，他的意志构成了现实，每个个体的意志都是不同的，因此会诞生出各自的现实，即个体现实。每一个个体现实都相当于是个小宇宙，有着宇宙孤立、封闭、内部自洽完整等特性，如果你永远不去好奇宇宙外面有什么，你就会永远被困在自己的个体现实当中。” 周枫倒吸一口冷气，他能出来是因为山德鲁帮他打破了个体现实的封闭，而现在，那家伙还沉浸在悲伤当中不能自拔，也不知道其他人会怎样。 “你能走出自己的个体现实，就说明你有着成为强者的潜质。”凡因赞许地对他说道，“不愧是导师看中的人，年纪不大，意志却非常了得。” 他顿时就脸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长期被山德鲁打击成习惯了，他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别人这样称赞他，“其实主要是山德鲁帮了一把，他从外部击破了我的个体现实。” “如果你自己不先产生怀疑，他也找不到破绽去击碎壁障——” “我想到了！”山德鲁突然大叫起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刚才说，每个个体现实都是个小宇宙——” “这是常识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凡因及时抓住机会打击了一把自家师兄。 “不，我是指他刚才的那个问题，在你来之前。”山德鲁指着他说道，“他问我从这里能不能进入多元宇宙的各个世界里，是的，我们可以！借助主神，我们可以进入任意一人的个体现实当中——” “那是主神？”凡因抬头仰望着白球，“我第一次知道主神长这模样。” “它不是轮回世界里的那个主神，而是导师创造出来的。”山德鲁转了过来，挥了下法杖，“整个宇宙，都是因着他的意志构建出来的。” 凡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却又渐渐转化为了骇然，倒退了一步，“难怪他会被真神视为大敌，仅仅是靠着引入虚空之力生成的宇宙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如果真给了他一个公共空间……” “会怎样么？”周枫有些困惑不解，就算贝尔克斯在公共空间内再创造一个小轮回世界，对真神而言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会极大地冲击轮回世界现有的经济体系。”山德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绕着蛋形的主神转着圈子。“记得他捕获暗云风暴那件事吗？我相信真神也能做到。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创造需要的东西，然后转化为卡牌，被自己控制的冒险者带出去。每一个真神世界都相当于是个制造工坊，因为宇宙本身的自洽完整，他们能创造的东西是有限的，所以需要交换。可如果按照真神世界内嵌轮回空间的做法，每加入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冒险者，就会多一个独特的小宇宙，他所能掌握的资源总量将会极其惊人，不断积累甚至能达到接近主神的地步。” “而且一个人的创意是有限的，”他想起了之前他们谈过的诗云，“他既有无穷的创造力，又有内部筛选机制，他将会成为真神中的最强者……不，他会成为下一个主神。” “也许主神就是真神中的最强者。”山德鲁的步伐越来越快，“神门四天关，过去的真神之路最终通往的是小世界，自成圆满，那些通过突破神门四天关而实现内部自洽完整的真神走不出自己的小世界。只有掌握虚空之力，在宇宙之内再创宇宙的真神，才能达到主神的境界。主神不追求自身宇宙的稳固，而是通过捕获有成为真神资质的人，来追求宇宙整体的稳固。是的，如果导师真的拿到了公共空间，他就会成为第二个主神，成为那些守着自己孤立的小宇宙不放的真神们的又一个敌人。” “哼，那些真神注定要失败。”凡因不屑地说道，“有限的联盟注定无法战胜内在无限衍生分化的轮回世界。” “可既然他们猜到了贝尔克斯会走向成为主神的道路，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先一步成为主神呢？”周枫摊了摊手，“他们已经是真神了啊，要成为主神不是更容易？” “正因为他们已经是真神了，所以他们没有任何机会成为主神。”山德鲁冷笑一声，“要形成一个稳固的世界，必须先有稳固的信念。要打破他们的固有信念，就像要他们自我毁灭一样困难。能走到真神境界的强者，信念不是那么容易破碎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他叹了口气，“贝尔克斯已经与这个宇宙融为一体了——” “不！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止步于此！”山德鲁断然否定道，“就算他的部分意志创造了这个宇宙，他也一定将精神印记留在了虚空中的某处！他既然能够自虚空中现身阻止我，就说明他对虚空生灭威能的掌控已经达到了更高的境界，近乎于不死不灭的境界！” 凡因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家师兄，“假定你的推测是真的，导师的意志藏在虚空之中，借助虚空的特性来维持不灭，你认为要怎样才能找出来？” “虚无骑士！”周枫一拍脑门，突然想到了那个外表像极了贝尔克斯的虚无骑士。“那个小孩子，他呈现出贝尔克斯的外表，必定是精神印记造成的效果。” 两个人同时转过来望向他。 “很有可能。”山德鲁点了点头，“至少那是通往精神印记的线索。”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出去？”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山德鲁问道。 “不，我们不需要出去了，他来了。”凡因语气沉重地提醒道。 周枫转过头，那个满脸天真无邪的小孩正站在他的身后，水汪汪的蓝眼睛瞅着他们。 “我们该怎么做？”他小声问道。 “首先……不能被他杀掉。”山德鲁话音未落，那孩子已经抬起粉嫩的小手，三道看不见的壁障立刻将他们三个分别关了起来。周枫伸出手，想要用超能力抓获对方，却发现自己的能力一点效果都没有。在他的右边，凡因正一下又一下地用拳头砸着看不见的壁障，也是毫无反应。而他的左边，山德鲁控制的紫白色闪电勾勒出了壁障形成的球面轮廓，却无法突破半分。 “这玩意儿跟我的身体是一样的原理！”凡因朝他们喊道。“不管是能量还是虚空之力，都会被它吞噬。” “这真是太棒了。”他干脆盘膝坐下，见识过凡因那被一刀秒了就能瞬间再生，整个过程快到仿佛从未死过一样的能力后，他就知道对方那样的存在绝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 “这个宇宙的虚空之力都被他支配着。”山德鲁气恼地丢下法杖，“靠我储存的这点备用的虚空之力根本对抗不了他。” “你们就不能说点激励人心的话吗？”他抱着脑袋，难道他们三个是要交代在这里的节奏？ “能，我们的目标已经出现了。”那骨头架子用手掌骨撑着看不见的壁障，显得分外诡异，“将导师的精神印记和虚空分离，就能击败虚无骑士！” “很好，这个计划不错！能不能告诉我实现它的具体步骤？”在他们的对面，幼年体的贝尔克斯手中一节一节的人骨不断出现，如果他没有认错，这就是当初秒了死神的那招大虚空斩的前奏，号称斩谁秒谁的终极绝招。幸好这招读条时间比较长，他们还有时间来逆转局面，然而随着人骨镰刀的渐渐成型，周枫已经是满脑袋冷汗直流。 “……”那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这种关键时刻能不能不要迷之沉默！”他绝望地一捶壁障，看来这次是真的没有出路了。 “山德鲁，你曾经复活过导师一次，既然他的精神印记会因为你的意志而在虚空中现身，那么这次也一定能行！”凡因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家师兄。 “我不知道上次是怎么做到的！”那骨头架子却背对着他们坐在壁障里。“上次是他主动现身的，不是我去找的他。也许他只是想阻止我弑神，阻止我毁灭他在乎的世界，可现在我没办法破坏任何他在乎的东西，他不会为我出现的！” “这就是你的想法？你以为他只有在你搞破坏的时候才会关注你？”凡因用极其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 “否则呢？”山德鲁近乎自暴自弃地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他的学生，他关心你们是正常的，而我只是他的前学生……” 你到底是有多在意那个前字啊？周枫翻了个白眼。 “你背叛了他——” “我知道！” “——他将你逐出师门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这个我也知道！” “换成我肯定就杀了你了！” “我宁可他杀了我！”山德鲁没好气地喊道，“起码我知道他是在乎我的，他会因为我的行为而感到受伤——” “你的所作所为确实伤透了他的心。”凡因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可他只是对我失望了，然后就放弃了我。” 这回凡因反倒沉默了。 “我以为我很重要，我以为他在得知我背叛之后会很生气，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只是让我离开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决定将我放逐，到底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迫于你们给他的压力。在那一刻，我才感受到我在他眼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我的阴谋，我做出的努力，甚至无法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在意的，是会让他转过来看我一眼的，但那样东西并不是我。”那骨头架子声音低沉，“我对他来讲什么都不是。” “不，你一直是我们当中最优秀、最有前途的一个。”凡因近乎疲惫地埋首在双掌之间，“也是我们当中，最被他喜爱的一个。你不知道他宣布放逐你的时候我有多么愤怒，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公正的人，绝对不会为任何人徇私，但他为你破例了。” “他只是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凡人的死活，他的眼中只有神、宇宙、世间至理。”山德鲁语气低落，仿佛在自嘲着，“我以为我如果成为其中的一样，他没准就能拿正眼看我了。” “所以你想封神，甚至不惜毁灭世界？”凡因苦笑着，“我今天才知道你是这么傻的人。” “在遇到他以前，我追求的是不断突破，直到站在顶点。可遇到了他，我才发现，每一次我以为我站在了世界的顶端，他都已经走到了更远的地方，告诉我路还很长。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追赶他，想要走到他的前面，走到他的视线里。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成功。” “我从来都看不懂他所在的境界。”凡因摇着头，“即使你没有成功，你也是我们当中最接近他的人。” “你们这些庸才离他有多远，跟我有什么关系？”山德鲁嗤笑着说道。 “如果你能稍微改一下你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话习惯，我会更喜欢你一点的。”凡因板起脸，哼了一声。“难道你要放弃吗？” “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轻言放弃的人吗？”那骨头架子无力地靠在屏障上，“但这一刻，我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来。我们只能坐在这里，祈祷他能醒过来，能够走出虚空，回到我们的身边。” “祈祷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怪异啊。”凡因轻笑起来，颇有几分嘲弄的味道。“我记得你来学院之前是牧师预备役来着，你祈祷过吗？” “没有，此生从未祈祷过，直到现在也不会。”山德鲁傲然回答，“我掌控我自己的命运，什么劳什子神，都注定会被我超越。” “直到现在也这么认为？”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三个连忙转头望去，发现成年版的贝尔克斯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手中握着骨质的巨镰，不过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 “这是怎么……”山德鲁惊讶地问道。 “你说的，我会醒来，走出虚空。而原初的魔力会被强大的个体意志所掌控。”对方一抬手，便将巨镰和困住他们的屏障统统抹杀。“只要意志足够强大，我就会响应你的召唤。” “哦。”那骨头架子立刻又拽了起来，“这么说来我的命运还是掌握在我的手中的。” “你的自大真是无药可救。”贝尔克斯用一种“拿你完全没办法”的口气说道。 周枫正感到欣慰，却突然察觉到凡因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是若有所思。 “我们得离开了。我脱离了虚空的掌控，这些弥散在物质世界的虚空之力很快就会被存在的法则所击溃，消散，这片宇宙也会随之覆灭。”贝尔克斯望着四周正在崩溃的空间，那些完美的洁白上开始出现裂隙，“跟我来。” 转瞬之间，他们就被传送到了星空之下，连同其它的队员。 “我们成功了？”汪铭到处东张西望着，“我都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就知道自己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缓慢移动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你们这些傻瓜，我都提醒你们别进来了，幸好成功了，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那金发女人叉着腰，怒容满面。 “所以我们这是在哪里？”周枫踢了踢脚边的杂草，这是一片草木稀疏的荒地，偶尔只有几只松鼠跑过，可以肯定他们离城市已经很远了。 “我们回到了原点，你们进来的地方。只不过这片区域的时间被倒流了，大概回到了，差不多七百年前吧。”贝尔克斯估算着时间。 “啊？”周枫瞪大了眼睛，“美利坚合众国就这样玩完了吗？哦不对，只是历史会再一次发生而已，未来它还会出现的。” “事实上，”贝尔克斯有些难为情地说道，“由于虚空是以这里为中心向外扩散的，所以时间倒流的并不均匀。越远的地方，就越接近现代，美国大约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地方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喜闻乐见啊。”周枫努力憋着笑。这就是说，世界的其他地方根本没受到影响，只有美国一夜之间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国土而已。 “在此之前，我接到了个摧毁人类清除计划的任务。而现在，由于美国的首府华盛顿正处于大英帝国的殖民统治下，所以系统判定我已经完成了任务。”贝尔克斯越说越小声，好像觉得很不好意思。 “噗哈哈哈哈！”他再也憋不住了，拍着大腿狂笑起来。 脑补一下印第安人部落和美洲野牛群落附近，是英国殖民地——北美十三州，而英国殖民地旁边，是正在和南邦联作战的北联邦，但林肯的军队找不到敌人，反而找到了奉行孤立主义努力生产军火的统一的美国，而那些军火商找不到买家，却发现第一次世界大战早已结束……这是怎样一种混乱的场景啊！ “这个世界的人绝对会把美国一夜之间倒退七百年当做上帝对这个可怕的国度施行人类清除计划的惩罚。”汪铭一脸严肃，可说到最后也忍不住噗嗤噗嗤地笑着。 笑够了，他喘了几口气，才发现其他人似乎完全没有捕捉到笑点。山德鲁那个完全没有幽默细胞的骨头架子就算了，贝尔克斯也是忧心忡忡。“这不怪你。”他走了过去，低声安慰道，“其实我觉得这算是好事了，美国历史上对印第安人的迫害太多了，让那些遭到不幸的人们来到一个相对文明、和平的年代，也算是对他们的补偿吧。” “我在想那些被时光倒流抹杀的人。”对方眺望着无光的远方。“他们相信我会拯救这个国度。” “是啊，你做到了，你废除了令人发指的人类清除计划，给了这个国家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他尽量鼓励道。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会信仰我？” “呃？”这个问题在周枫看来，根本是想都不用想的。“大清洗”的夜晚人人自危，像贝尔克斯这样强大的人物，当然会被弱者依附，生出崇拜、盲目信任的心情也不足为奇。更何况贝尔克斯本来就是天使，对于以基督教为主要信仰的美国人民而言，就像是上帝来拯救他们了一样吧？ “我从来没信仰过任何人，任何神。”对方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即使他们比我强大，即使他们给予我极端的惩罚，或者在最绝望的时刻给我以救赎。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会有信仰。” “那只是因为，我们世界的神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混蛋，那个光明神更是渣到了极点。”山德鲁哼了一声。“我还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信仰那种神。” 贝尔克斯递给对方一个谴责的眼神，像是不太高兴山德鲁那样评价神明。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你从他们的信仰中获得力量了吧？”山德鲁眼眶里的幽蓝火焰立刻变得炽亮了起来。 撇下那对开始研究信仰与神力关系的师徒，周枫悄悄地来到了凡因身边，“你不相信那是你的导师，对吧？” 看到凡因对贝尔克斯的重生无动于衷的表现，他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了。 “他自己都说的很明确了，他出现是因为山德鲁的意志。”那个男人板着脸，神情严肃压抑。 “那代表着什么呢？”他有些不解，难道不是凡因说的，贝尔克斯会因为山德鲁而现身吗？ “如果那不是贝尔克斯的精神印记，而是山德鲁的呢？”对方突然转过头来，语气尖锐，“如果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呢？” 　　☆、第100章 非此即彼 “如果你不相信那是你的导师,又何必救他？”周枫抱着手臂，对这家伙的反复无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管他是不是贝尔克斯本人,你都会义无返顾地去救他,去保护他。你能看着他死去吗？能把他当成一个和你无关的陌生人吗？既然你的情感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为什么要纠结于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呢？” “我的心我自己知道。”对方扭过头去,“但山德鲁，他什么都不知道。” “呃？”周枫错愕不已,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 的确，对于凡因而言,那个人是不是贝尔克斯本人，其实并不影响什么。感情其实就是这样一厢情愿的事，自顾自地去在乎别人，至于那个人如何、甚至是否那个人真的存在,都不重要了。可山德鲁对自己的导师并不是只有感情，还有执念，因为曾经被自己所尊敬和景仰的人彻底否定了而产生的执念,一定要得到导师的认可,一定要在那个人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可如果那个人的生命已经不复存在了呢？ 如果走到了梦寐以求的位置上，才发现那个欣赏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呢？ 他不知道山德鲁是抱着怎样的信念在虚空中找回了自己的导师，如果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贝尔克斯的精神印记，又是怎样的执念让虚空为山德鲁创造出了这样一个个体？ 或者说，假如从一开始，他认识的这个人就不是贝尔克斯，那么对方究竟是什么？ 一个会永远爱着自己的人？ 一个能够肯定自己成就的人？ 还是一个永远冷漠无情、永远不会赞同自己的人？ 究竟哪一种能让山德鲁实现无限的超越，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一个虚假的幻影给出的虚假的肯定，不会是山德鲁想要的。 可一个不存在的人给出的永恒的否定，却能鞭策自己前进。 “亡灵巫术并不是万能的，它并不能真正复活死者。虚空之力也一样。主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假设主神通过你的精神印记，也就是你的全部记忆、你在世界上留下的所有痕迹，以及其他人对你的认知，交叉构成了你的复制品，而你的本体早已死去，难道主神制造的每一个复制品都会是分毫不差的吗？”凡因语气越发沉重，“那是不可能的，偶然与随机是宇宙中的固有要素，你的每一个复制品都会带有些微的差异。那么现在你告诉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他承认他被这个问题问倒了。他是已经死去的人，又被主神复活到轮回空间里。可如果主神在复活他的同时，还复制了许多个他，分别投放到不同的宇宙里，这些有着不同经历，不同想法的人，都是他吗？还是说都不是他？会不会他只是周枫的复制品，而不是周枫？ 曾几何时他还想着，如果能够回到现实世界里去，要见一见自己的家人，朋友。可现在他却不由得担心起一个可怕的猜想，如果现实里的周枫没有死呢？或者主神复制了一个周枫继续在他的人生轨迹上走了下去，他所认识的所有人都觉得那个周枫才是真正的周枫，那么他又是谁？ 不行，这个问题不能细想，头会痛。 “我可能没有一个合适的答案。”他弱弱地回答道，“可对我而言，不管贝尔克斯究竟是不是你过去认识的那个人，他是我认识的那个贝尔克斯。我不知道他的过去怎样，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样的。他是那个选择我作为队长的人，是那个如果我大声吼他就会跟我道歉的人，是那个虽然很强但脾气好得简直过分的人。在我看来，他就是他本人。” “我理解，但对我，对山德鲁，却未必如此。”凡因瞟了他一眼，显然是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可什么才是判断一个人之所以为这个人的标准？或者说，难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标准来规定什么是我吗？”他大声问道，“难道你能给我个小册子，我对着它来检验你的行为，如果你的做法和小册子上的说法有出入，你就不是凡因，而是凡因的复制品？他相信自己是贝尔克斯，有着自己全部的记忆和情感，我们也是这样相信的，对他的感情从未变过，既然如此，他是不是复制品又有什么关系呢？山德鲁只是想要一个能够指引他前进的人，而在我看来，我们所认识的贝尔克斯是个非常优秀的导师。” “可假设，假设他的本体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看着自己熟悉的、在乎的人，被一个复制品所迷惑，对那个复制品倾注了所有的感情，他是怎样的感受？”凡因皱起眉头，眼神中透出一股愤怒的哀伤。“我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就无法正视那个人。” 周枫沉默了。他最害怕的是，如果这个贝尔克斯真的只是根据山德鲁的妄想构造出来的，却比真正的那个贝尔克斯更加优秀，而后者却还有意识，能够知道这里发生的事，那对一个人而言却是是莫大的伤害。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比自己优秀的人，顶着自己的身份，剥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嗯，听上去怎么那么像魂穿？ 他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细想下去。 “更何况，你说他认为他自己就是贝尔克斯，这可没有依据。”凡因神色复杂地望着那边交谈甚欢的师徒二人。“如果他确实拥有我的导师的全部记忆，我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他到底是个复制品，还是真正的贝尔克斯。” 周枫后退了几步，决定远离凡因以及凡因那一大堆麻烦的问题。 “你知道吗？这就是你不如山德鲁的地方。”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他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复活自己的导师，相信他可以弥补一切，只要他去努力。而你什么都不相信，你只会失望，怀疑。过去我以为山德鲁那是狂妄自大，现在我虽然还是这样认为，但我开始喜欢他的狂妄了。他是你们当中最被导师喜爱的一个，这再正常不过了。” 凡因没有反驳他，看样子似乎也陷入了深思。 天亮之后，凡因的小队就和他们分手了。“带上这个。”贝尔克斯从轮回之书里取出了一只携带有传送坐标的白胖子，递给了凡因。“传送的时候持有它，你就能传送到我们目前住的地方。”说着，这家伙还给凡因的其他队员挨个发了一只白胖子。 凡因握着那只白白的软软的充气玩具，一阵无语。 “有时间可以来我们这里做客。”贝尔克斯温和地微笑着，好像提前到来的圣诞老人。 “这玩意儿是你们用来定位传送的？”金发女人嘴角抽搐着拎着白胖子甩了两下，“跟你们一队汉子的风格一点都不符合啊。” “很可爱呢。”盲眼小女孩抱着白胖子，笑眯眯的，似乎很开心。 周枫暗自擦汗，他当初是怎么想的，才把制作传送坐标的重任托付给贝尔克斯的？ 告别了凡因的团队后，周枫才抓着贝尔克斯走到没人能听得见的地方，轻声问道，“我可以将你视为真正的你吗？” 不得不承认，凡因最后说的那句，贝尔克斯或许并不认为自己是本体，让他没法不去好奇，究竟眼前这个人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对方很诚实地回答。“我并没有可以确定自己身份的记忆，比如我的诞生的过程，诸如此类的。我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存在的，不管是被神创造出来，还是被山德鲁所复活。” “他说他是在虚空中找到你的精神印记的，你在虚空中的感觉怎样？”他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没有那部分记忆。我所知道的就是我死了，然后我又活了。在已经死去、并且没有复活之前，我没有意识，我是不是真的存在于虚空，甚至于，我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些我都不知道。如果你要怀疑我的话，是的，我承认，我可能只是山德鲁创造的复制品。” 周枫有些畏惧地沉默着，不敢接话。 “很遗憾我不能解除你的困惑，我只能说，这对我而言没什么可困惑的。我就是我，我不是你们所定义的任何存在，也不为你们的期待、你们的定义而活。”对方表情坚毅，似乎已经看明白了一切。“至于你们，需要自己做出选择，是相信我，还是不相信？” 　　☆、第101章 自由意志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团队内都有意回避这个复制人的问题,反而在回到了开放世界后转向了逗猫遛狗的非正常放松状态。而自从山德鲁发现神格可以将信仰转化为魔力后,那骨头架子就孜孜不倦地想要将贝尔克斯从他们的居所里拖出去传教，每次都被后者以不懂信仰为理由拒绝。 终于有一天，那骷髅离家出走了,“我认识个很擅长搞宗教的家伙，等着我去把他找过来。” 山德鲁说的是之前和他提过的那位发现神其实是群外星人的中世纪王子。按照瞿飞的说法,那也是原作里非常有名的一个反派，人生三起三落，曾经两次靠着搞邪教成功夺取政权,而且身为一个人类，这货两次夺取的政权都是非人类的统治权,更是让周枫心生敬佩。不过这等牛掰人物后来在世界毁灭时下落不明,山德鲁苦心搜索良久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这段时间,凡因小队里那个名叫海莲娜的金发女人倒是频频来访，以心灵康复治疗为名义将王子殿下强行拖走,在外面的院子里切磋武艺。周枫觉得海莲娜的康复治疗虽然只是打着幌子来满足自己的战斗欲以及附带的些许愧疚之心,但确实帮助王子殿下慢慢走出了情绪上的低谷。按多次失去团队成员的汪铭的说法，多做事，少在家里蹲，脑子里别想些乱七八糟的，过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不会情绪低落了。 周枫知道贝尔克斯将白胖子坐标送给凡因是希望对方能够来，但显然凡因就属于汪铭口中那种走不出过去阴影的人，也不知对方是否还在思考究竟该如何面对他们这边的贝尔克斯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不敢确定，山德鲁对宗教事业突然爆发出的强烈热情，以及热情宣泄无果后的自动失踪，是不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毕竟在任务世界里，山德鲁对于是否该出手帮助和加百列激战不休的自家导师时，确实犹豫了那么一会儿。 原来那骨头架子也会有内心矛盾的时候吗？ 没准连山德鲁自己都很惊讶吧。 不过很快，家里蹲的报应就来了，让周枫不得不感慨，山德鲁真是跑路及时。 上次被他们救下来的电子用品店的店主送来了谢礼，一台蓝光播放器，以及一大堆蓝光原盘。这些东西在轮回空间里虽然谈不上稀有——尽管最近因为索尼快被黑客搞死了而大幅涨价——但确实不好收集。由于任务世界往往有着作品原型，两次任务之间在家补课各路原作也算是冒险者的日常生活了。然而就在周枫跟店主寒暄客套看看什么时候能弄一套家用主机来的时候，贝尔克斯已经挑了一张碟开始播放了。 而这张碟，恰好是银翼杀手30周年纪念版。 这……果然是自带预言能力的神之手挑出来的碟吗？周枫欲哭无泪地望着其他诸如什么变形金刚啊、加勒比海盗啊之类的一套一套的合家欢电影，到底贝尔克斯是以怎样的手气挑出了他此刻最不想面对的电影？ 银翼杀手这部作品周枫没有看过，瞿飞也没有看过，准确说来，后者其实尝试看过，但开场五分钟就直接睡着了，然后一路睡到了电影结束，从此再也没有提起兴趣观看过。 一句话评价就是，这是部大闷片。 然而这部闷片在科幻电影史上却有着很高的地位。它大概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杀手奉命追杀那些逃脱控制的复制人，在这个过程中，他爱上了一个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复制人的美女，认识了一个坚信复制人比人类更有活下去的权利的帅哥，最后他发现自己也是个复制人。 周枫不是个很擅长思考的人，所以对于贝尔克斯究竟是不是本体正身，以及如果不是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一旦丢下去就再也没有兴趣捡起来了。这种想一想都头大的事情，应该只有山德鲁和凡因那样的人才会操心吧？ 尤其是这只腹黑的天使还一副不管我是不是复制体我都活的很好，你们活的不好整日纠结个没完没了是你们自己的毛病这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态度。 “哇哦，你可真有品位！”发现贝尔克斯挑的碟后，店主立刻搂着周枫的脖子在沙发上坐下，“我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尤其是里面的女主角。” 你喜欢就好了可不可以不要拖我一起看啊？周枫泪流满面，终究还是坐了下来，陪这两个人熬完了电影的全过程。 整部电影给他的感觉都很压抑，角色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最后好不容易看到了大团圆的希望，又在旁边店主的解说下给打消了。终于等到电影结束，将滔滔不绝还要继续解说各种细节的店主踢走，周枫才瘫软在沙发上，“啊，我知道你绝对是故意挑的这部片子。” “你们人类的娱乐活动很有趣呢。”对方微笑着说道。 “既然你非要挑起这个话题，”他叹了口气，“先告诉我，为什么凡因认定你不可能被复活？” “这是虚空的本质。虚空就是什么都没有，不是所谓的真空，因为就算真空，也有时间，有空间，虚空甚至连这些都没有。所谓的精神印记，它归根结底还是一种能量的表现形式，那么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任何存在的地方，究竟是靠什么保存的我的精神印记呢？”贝尔克斯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似乎对这样的讨论并没有多大的压力。“以我的认知，我想不到任何的可能，可既然连我都不知道怎么将自己的精神印记保留在虚空之中，那显然，不是我自己将其放进去的。那么问题来了，假如我的精神印记确实保留在虚空之中，到底会是谁放进去的呢？” 周枫眨了眨眼睛，心底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那个世界对虚空的研究，是你推广开来的。在你之前，了解和有能力驾驭虚空的人少之又少，他们当中有没有谁可能会出手相助？” “他们很早以前就都死了。”对方一脸“恭喜你答错了”的笑容。 “我们假设，存在这样一个人，他知道怎么借助虚空之力保存你的精神印记，那么即使他死了，他也不会真正死去对吧？”他全力开动自己的大脑。 “这是个很有道理的推断，不过它并不是事实。那些曾经研究过虚空的人，每一个我都认识，他们的灵魂最终去了何处，我也都了解。”贝尔克斯谨慎地回答，“我并不认为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 换而言之，其实你自己已经认定了，山德鲁所说的在虚空中找到你的精神印记然后将你复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周枫木然无语，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难道说，刚才对方挑出银翼杀手这部片子，只是为了思考到底该怎样以复制人的身份和他们相处？ “这件事不能让山德鲁知道。”他突然想起之前和凡因的对话，“你会让他彻底崩溃的。” “这正是问题所在。”贝尔克斯语气清冷，“既然我不是原本的我，那么到底我是什么？我是怎样被创造出来的？创造我的人对我寄予了怎样的先天目的？而我又要怎样去面对他的目的？” “他只是……对你思念过度而已。”周枫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头发，“他需要你，所以他的执念强大到能够让你以完全不可思议的方式再现人间。” 但贝尔克斯似乎并没有在听他说什么，“死亡以后，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他准备弑神封神的时候。我阻止了他，这让他很惊讶。他坚信自己当时的全部想法是要干掉那个神为我复仇，他不认为他会想要我出来阻止他，因此他认定这是我的自发行为，认定我是个独立的个体，我不为任何的意志而生，我只是在那里，然后我出现了。所以他从来不怀疑我可能是被他创造出来的，直到凡因提醒了他，从理论上来讲，复活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现在他动摇了？可他也说了，我们对虚空的了解、对宇宙真理的认识是有限的，也许我们认定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足够的知识去理解。”周枫忽然意识到其实山德鲁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肯定还有什么别的被他忽略的因素。 “比起对虚空认知有限所以存在无法解释的现象，他其实希望我能够阻止他，这种可能性会更大一些。”贝尔克斯交叠着十指，态度谨慎地回答。 “可那是封神啊！”周枫大叫起来，“那是他梦寐以求的……至少是之前极端渴望实现的成就！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说不下去了。在任务世界里，面对迫近的死亡，山德鲁坦言承认自己想要封神只是因为这样才能走入贝尔克斯的眼中。换句话说，山德鲁真正想要的不是成为神，而是成为神附带的关注。如果试图封神的时候，自家导师已死，那么就算封神了，又有谁来欣赏，有谁来在意呢？这样的话，就算成为神明也是很无趣的吧？ 他似乎有点懂了山德鲁的思路。 “你说的没错，比起成功弑神封神，他会更需要你复活，即使你如果真的活过来肯定会阻止他。”周枫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山德鲁那个笨蛋，唉，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对方才好了。 “这是不对的。”贝尔克斯有些局促不安地□□着自己的袖口，“他被困住了，他自己的心魔阻止着他无法继续突破，而我就是他的心魔。”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周枫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照贝尔克斯的意思，或许只有自己消失了才能让山德鲁醒悟过来，继续追求自家导师的认可其实没什么意义，还是应该专注于突破自身境界。 可是，不对啊。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个弱者，我没啥大本事。”他被自己弄得越发纠结，“但我不能理解这种变强的意义。如果山德鲁只是不断去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去追求支配更多人的命运，这种追求的意义在哪里？而且就像你在上个世界里给我们展示的那样，宇宙可能是个无尽的循环，过去你们把神当做力量的顶点，现在的顶点则是主神，也许成为主神后，又会发现自己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粒渺小的沙尘。那么无限地变强下去，到底有什么用呢？至少换成我，在变得更强和得到一个我在乎的人之间，我会选择后者，因为前者只能让我更加迷茫，而后者却能让我得到实实在在的幸福。” 只不过，很可惜，他还没找到能够让他感到幸福的那个人。 “如果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告诉他真相，不要动摇他的信念，”贝尔克斯沉吟片刻才说道，“我不会的，暂时不会。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以后也不可以！”他赶紧打断对方的话，“我不在乎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能不能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让这件事过去？！就像刚才那部电影里的瑞秋，”他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蓝光盒子，“她如果不知道她是复制人，她的生活还会继续下去，就像她确实就是真正的那个瑞秋一样。当然，四年后她会暴毙……不过你不存在这个问题，不是吗？创造她的人可能别有用心，不会让她好过，但你也同样不存在类似的问题，因为那个创造你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直到现在，他还相信你就是原本的那个你。我们不要去深究这件事的本质，我们就像过去那样，什么都不要改变，这样不好吗？” 贝尔克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像是对他很无奈。 “所以对你来讲，我是怎样被创造出来的，还是有影响的对么？”对方的声音有些低落。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尴尬地说道，“事实上，对我是没有影响的，但对山德鲁，我不知道，像他那样自负而又傲慢的混蛋，说不定还是会坚信一切都没有改变吧？” 如果是上个任务世界以前，他不会担心，可发现山德鲁也会犹豫后，他说不准了。 没准在他心底，他一直是把那混账骨头架子当神来崇拜的。 永远不会犹豫，不会后悔，不需要有任何的迟疑，只要勇往直前就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确实相信，山德鲁就是这种人，没有怀疑过。 现在他也开始怀疑了。 “我很抱歉。”最后他这样说道。 “没有关系，”对方轻轻笑了笑，“这对我没有妨碍。不管我是不是本体，对我而言，我的人生都是延续的。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被生下来的，好像你们的存在没有经过任何人、任何神的安排，但我是被创造出来的，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存在就是神的授意，是神的行为的结果。就算是因为山德鲁的执念而重现人间，对我而言也只不过是又被创造了一次。曾经我困惑过，我是被创造出来的，这个事实对我而言到底有没有什么意义。最终我的答案是，那不重要，当我被创造出来之后，我就是个独立的个体了，我有我的意志，神的安排与我无关。不管山德鲁是出于怎样的意愿将我复活的，从我被复活开始，我再度成为了一个有着自由意志的个体，我是谁，不取决于我是怎样被创造出来的，而是取决于我的选择，我要走的道路。”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眼前的贝尔克斯是因着山德鲁的意志而被创造出来的，又和本体有什么区别呢？再说山德鲁的意愿，也不过是让自家导师重现人间吧？那么再现出来的，不是原原本本的贝尔克斯又是谁？ 慢着，凡因曾经说过，山德鲁并不拥有全部的记忆，所以创造出来的贝尔克斯也不是真正的贝尔克斯。“可如果你是被山德鲁创造出来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和他原本认识的那位导师，还是有着不一样的地方？”或许这就是凡因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队伍里的贝尔克斯并不是原本的那个人的原因吧？ “他不是根据他自己的记忆创造的我。” “哈？”周枫愣住了。 “那个时候他正在和神明交手。用虚空将存在抹杀的原理，是顺着对方的存在追根溯源，找到一切的端头，将存在之因斩断，从而否决存在之果。山德鲁弑神也是用的一样的办法，他顺着神的存在一直追溯到了□□之初，因此他有着神明的全部记忆，尽管因为自身机能有限，他无法真正记下来。”贝尔克斯捋着自己垂落在额前的柔软白发，“不管是山德鲁还是凡因，他们遇到我的时候，我的头发早就被削短了，而山德鲁却能创造出拥有长发的我，那绝不是出于他自身的记忆。” 周枫目瞪口呆。如果说山德鲁的记忆也好，凡因的记忆也好，都只是对贝尔克斯的片面认识，那么神的记忆…… 果然他就是杞人忧天对吧？ “难怪他对你的头发削短了没有多大反应。”至少周枫看见的时候是有点不太适应，还以为按山德鲁那霸道的性子，肯定会跳脚才对。“原来他熟悉的你就是短发的啊。” “我想他就算有所不满，也会发泄到贾扎尔的头上吧？”对方微笑着说道。 那女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周枫开始怀疑，山德鲁一去不回，难道是去找贾扎尔的麻烦了吗？ 好像是很有可能的啊。 “我们再来看看这张吧。”看上去似乎心情大好的贝尔克斯又从店主附赠的蓝光碟中抽出了一张。 周枫定睛一看，那封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异形。 “这是要闹哪样啊！”他大声抱怨起来，“我已经受够这个导演的电影了，我们能不能换个好看一点的？” “这是我们下一次任务世界的背景呢。”对方晃了晃手中的光碟，“我有非常强烈的预感，我们会进入到以这部电影为背景的世界里，虽然暂时还没办法准确预测是哪一段。” “看看看！”他一把从对方手中夺过碟片，塞进了机子里。 队伍里这个自带预言能力的家伙终于发挥作用了啊！之前的任务基本靠瞿飞的分析，虽然他的手机能把大部分电影的剧情梗概给记下来，但细节终究已经模糊了，还是自己看一遍比较保险，没准能从细节中推断出某些关键信息来，从而逆转剧情，得到最多的利益。 “叮咚——！” 电影还没开始播放，门铃却先响了起来。 “谁啊？”他没好气地喊道，将遥控器一丢，拉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个衣着考究的家伙，长的有点面熟，后面还跟着几个保镖，好像是个大人物的样子。 “周队长，我们又见面了。”对方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和他握了握手，“您应该还记得我吧？前段时间我们刚见过。” “啊……”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家伙是谁，不就是之前那个替洪荒老祖给他们传信的人么？对于轮回世界的人而言，确实是才过去几天而已，只不过因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任务，感觉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了。“怎么，又有什么事要找我们？”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上次这信使过来，开口就是说他们杀了洪荒老祖以前还不是真神的时候队伍里的一个兄弟，可把他吓的够呛，不知道这次这瘟神又有什么事了。 果然这信使一开口又是石破天惊，“老祖让我来邀请各位去他那边坐坐，还请周队长赏光。” 　　☆、第102章 洪荒老祖 去真神那边坐坐？这不就是鸿门宴吗？周枫大惊失色，老祖这是终于要对他们下手了？ 不行,绝对不能去。他们跟洪荒老祖已经结下仇怨，而真神对自己的世界可以完全掌控，他们去了就是个死，逃都逃不出来。 似乎是见他面色难看,信使赶忙解释道，“周队长请不要误会——” “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们是不会去的，有事要和我们相商的话，派你来不就行了？”周枫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话，正要关上门,背后却传来贝尔克斯的声音—— “队长，我们需要召集其他人。” “我说了不去了！”他转过头，对这个当着别人的面拆他台的家伙各种跳脚。 “门外的信使,还请稍等片刻,我们需要商量一下。”贝尔克斯语气温和地朝外面招呼道。信使也非常通情达理,对他们鞠了一躬，便将门带上了。 “你得给我个靠谱的理由。”周枫抱着手臂,心情恶劣。“对方这是准备动手了——” “我不这么认为。作为真神,洪荒老祖并没有杀我们的理由。”贝尔克斯坐了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似乎做好了和他长期理论的准备。 “上次这信使不是说了么？我们杀了以前老祖队伍里的一个人，这可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他大喊道，“对方是宽宏大量还是小肚鸡肠，我可不想拿我的命去试！” 贝尔克斯望着他，思虑良久，才开口道，“那就我去吧，你可以留在这里。” “你开什么玩笑！”周枫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你以为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没错，我还是想活下去的，但这不等于我会把你推出去，让你去送死！” 对方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会坚持认为洪荒老祖要杀我们呢？仅仅是因为我们杀了他队里的一个人吗？杀了我们并不能让死者回来——” “你说的没错，可仇恨不是这么理智的事情。复仇是没用，但还是有那么多的人沉浸在复仇的快感当中。”他焦急地向对方解释道，然而瞧贝尔克斯对两个徒弟不计前嫌的做派，他就知道对方估计是无法理解的。 “唔，你的意思是，在各方面都达到大圆满境界的真神，他会像个盲目冲动的人一样，搞不清楚什么是自己真正需要的，行为会被情绪所左右？”对方有些怀疑地望着他。 “呃……”周枫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把真神想的有点浅薄了。不过他毕竟没有跟真神打过交道，也不知道神是怎样的存在，对四天关大圆满的了解，也仅限于想象，事实上他根本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境界。可难道成为真神就会变得跟圣人一样了吗？想想泛亚联盟还不是照样在追杀他们？ 对啊，既然真神不会是浅薄的小人，那么泛亚联盟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毒手？ “好吧，复仇的说法是有欠妥当，但这不意味着真神不想除掉我们。”他冷静地思索片刻，还是坚持自己原本的意见。“我们对他们而言是个威胁，一方面是我们有能力对他们造成危害，尤其是在升到白银级以后。上个任务里，贾扎尔和凡因的团队都是被泛亚联盟派来阻止我们升级的。你和山德鲁对虚空之力的掌控决定了你们有可能成长为下一个主神，这正是真神所不乐见的。另一方面，我们团队并不是遵守规则的人，这个轮回世界里有很多的明规则潜规则，而我们……或者说山德鲁的行事根本是毫无顾忌，想杀人就杀人。真神需要经营势力，他们或许没有复仇之心，但他们下面的人会有，因此他们需要展现出犯我者虽远必诛的气势，才能维持势力的正常运作。” “我认为这些可以解释为什么泛亚联盟的真神要追杀我们，可对于神州势力而言，并不成立。”对方保守地回答，“我们杀了道明守拙，这是在泛亚已经申明了底线后依然去触犯，可神州势力这边，我们杀了谁了，让他们必须追杀我们？的确，老祖的信使说我们干掉了他们当中的一个，可外界人知道吗？如果外界人完全不了解，那么也就没有必要来追杀我们以儆效尤了吧？” “唔……好像也有道理。”周枫思索着，杀道明守拙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山德鲁做的实在是太高调了，因此泛亚联盟高调地反馈回来这很正常。而他们跟神州势力的仇怨，外人根本不了解，神州势力继续跟他们纠缠也讨不到好处，如果理性考虑的话，神州势力确实没有必要与他们为敌。“既然如此，那老祖到底为什么要找我们过去？” “这个，恐怕就只有去了才知道了。”对方摆弄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一颗紫宝石，“事实上，我也非常好奇对方的目的。” “我再考虑考虑，你先别——”他正要叫对方别通知其他人，屋子里的传送法阵就一亮起，失踪数日的山德鲁拄着法杖走了出来。 “神州势力的真神要找我们？很好，我现在对这群真神也非常有兴趣。”那骨头架子磨着牙说道，“泛亚那边的真神我还没机会去找他们的麻烦，这次正好先观察下敌情，看看真神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你不会是打算跟泛亚为敌吧？”周枫惊恐万分地抓着脸，“我们只是支小团队，论财力物力人力都比不过一个大势力啊！” “不解决泛亚，难道你打算每次进入任务世界都要被他们折腾一番吗？”那骨头架子恶狠狠地说道，似乎还在为上个任务里的遭遇耿耿于怀。“这次出门我算打听清楚了，凡因的队伍是泛亚的真神特意从我原本所在的世界弄来的。我可不想再看见我的任何一个师弟了！” “你有多少个师弟？”周枫好奇地瞅着这师徒二人。 这回反倒是贝尔克斯面露尴尬之色，没好意思回答。山德鲁则对着自家导师抱怨着，“这还不是怪你，路上什么阿猫阿狗都捡回来！原本我们这一派才几个人啊，没多少年，我就多出来了一大票的师弟，还有师弟的徒弟们，师弟的徒弟的徒弟们！这真不怪学院内的其他派系要驱逐你，你发展下线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周枫脑补了下贝尔克斯门下每个高手都领着一支队伍在轮回世界里发展的盛况，突然冒出了个主意，“我倒是觉得你的师弟们都来了会比较热闹啊，以你导师的魅力，就算不刻意发展，我们也能凑出一大票人来，这样还怕什么真神的势力呢？” “你如果活腻了就直说！”山德鲁眼中火焰大盛，法杖一横，对着他的方向就是一道闪电，吓得周枫赶紧躲到沙发后面去了。 “不要在屋子内打架，会弄坏东西的。”贝尔克斯赶紧起身拦住了杀气腾腾的山德鲁。 “你跟你师弟们的关系都很恶劣吗？”周枫战战兢兢地抱着膝盖，不懂为什么那骨头架子突然火气这么大。 “他们一个个都想杀了我好吗？”对方没好气地喊了回来。 果然这骨头做人很成问题啊。 “也没有都想杀你的。”贝尔克斯小声分辨着，“你离开师门后我再收的徒弟大多不认得你了。” “我走了以后你又收徒了？！”那骨头架子火气更旺，“他姓甚名谁？相貌怎样？能力如何？是什么来历？” 好吧，他大概懂了为什么山德鲁跟自己的师弟们处的不好了。 “我去跟信使说一下，咱们这就算答应对方的邀请了吧？”他小心翼翼地从沙发后面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那对师徒还在争吵不休，准确说来是山德鲁单方面在咄咄逼人。 信使倒是很有耐心地在门外等着，说只要他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几次见面下来，周枫对这位信使好感倍增，想来能派出这样有耐心又通情达理的信使的洪荒老祖，性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等汪铭和王子殿下回来后，他们全员集合，随着信使前往洪荒老祖所在的世界。 神州势力在开放世界里的分部内有着一座特制的传送法阵通往真神世界，瞧周围人员的态度，平时应该是很少有人能动用这座法阵。而看神州内部人员对这信使恭恭敬敬的模样，估计这位屡次被他们冷落、恶劣对待的信使在神州势力里地位还真是不低，亏得对方脾气好能够忍得了他们的怠慢。想到这里，周枫不禁更加心虚。 真神世界乃是仙侠背景，从法阵出来后，他们便乘着梭子一样的法宝前往真神所在之处。坐在法宝上从空中俯视下去，一路上尽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山峰秀丽，云笼雾罩，偶尔能见着御剑飞行的仙人从旁经过，无不是降低了高度，放缓了速度，收敛起法宝飞剑的灵光，仿佛是不敢冒犯这只梭子。 “这是公共空间所化么？”周枫好奇地问道，不禁揣测起这洪荒老祖究竟是何等气魄，能创造出这般壮丽的万千世界。 “据我所知，这世界原本是老祖的一件法宝山河坤舆图所化，有没有融合公共空间就不得而知了。”信使如同导游一般为他们解说着。“山河坤舆图内的环境、气候，均由器灵所掌控，老祖的意识有时候会附身在一些特点的人身上，这些人在山河世界内，也被视为能够请神、通神的存在，备受尊重。这次邀请你们前来，便是与其中一人会面，老祖的神识正位于他体内，可与你们沟通。” 说话间，他们已在一间堂皇大殿前降落。信使将他们引入一间昏暗封闭的房间内便告退了。坐在房间正中的是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一副老年痴呆的模样，见他们进来了也没什么反应，而是眼神呆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方向。他们互相望了望彼此，拿不准这真神是打的什么主意，只好干等着。这房间角落里点着香炉，散发出的昏昏沉沉的气息让他越发觉得胸闷，周枫打了个呵欠，越来越觉得自己耐心欠奉。 他正要开口询问这是怎个意思，那老头却突然动了动，眼皮一翻，用嘶哑难听又断断续续的嗓音说道，“你们……来了。” “啊，是啊。”周枫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之前对真神的敬畏早已荡然无存。至少他可以肯定，这洪荒老祖绝不是为了给他们个下马威才这么做的，就这老头的模样，说是孤寡老人需要人陪伴还差不多。 结果他这话一出，那老头又没声了。 汪铭给了他一个谴责的眼神，用口型对他说道：对真神要客气一点。 周枫翻了个白眼，如果这真神需要别人客气，怎么也该弄个威风堂堂的形象出来吧？反正是真神，无所不能么。 倒是贝尔克斯俯下身，检查了下老祖附身的那具躯体，才对他们摇了摇头，“这身体虽然瘦弱，但的确健康，不至于影响到老祖与我们的沟通。现在这情况，应该是老祖自己意识不清，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身体。” “什么？他不是真神么？怎么会意识不清？”周枫感到颇为奇怪。在他的想象中，真神应该是最强大的存在，在自己的世界内尤其如此，可看眼前洪荒老祖这模样，半点强者的气息也没有，甚至比一般人还不如，根本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要不是一路过来都见那信使备受尊敬，他简直怀疑对方是存心戏耍他们的。 可神州势力到底想做什么？他此前从未听说过衰落或者被消灭的真神，所以才会盲目相信，只要成为了真神就万事无忧。如今神州势力却将一个快要不行的真神摆在他们的面前，不怕传出去了，被其他势力得知，趁机入侵么？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把那信使叫回来？”他觉得继续留在这里也没多大意义，看那信使的情况，应该是有办法和真神顺利沟通，不如让对方来当个转述者好了，否则他们干站在这里也没用啊。 就在这时，那老头又开口了，语气还是半点起伏也没有，好像只是受到某种强大意志的指示，告诉他们一些话而已。“他……是最后一个。” “谁？”周枫感到越发莫名其妙。 “你们，摧毁了他。”那老头又补了一句。 他该说可喜可贺，这家伙居然能一次冒出来两个句子了么？ 周枫望向贝尔克斯，后者正若有所思。 “他的意思是，那个被我们杀掉的兄弟，是他们队伍里的最后一个人吗？”周枫小声问道。 “他没有用‘杀死’，而是用的‘摧毁’。”贝尔克斯闭了闭眼，长叹一声，“也就是说，那不是个人。” “啥？”周枫又是一惊。他说怎么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他们到底是杀了谁得罪了神州势力，原来被他们干掉的根本就不是人？ 可如果不是人，又会是什么？ “他们，都消失了，一个又一个。”那老头还是没有调子的嘶哑的声音，却莫名地透着一股苍凉的意味，听得周枫心底瘆得慌。“只剩下我了。” 贝尔克斯席地而坐，全神贯注地听着真神的讲述。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地坐了下来，周枫的目光在贝尔克斯和面前这老头身上来回移着，觉得自己与其去纠结真神在说什么，不如指望贝尔克斯帮他翻译一下。 “我创建了神州势力。”似乎是话说的多了，那老头的语速渐渐正常了起来，句子也比较连贯了。“以为这样能救我。我错了。我们都失败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周枫小声问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别人救他？” “死亡。所有的存在最终都会消失。即使是神也会陨落，宇宙会破灭，时间会终结，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真神也是如此。”贝尔克斯神情严肃，“他的寿命到头了。” 周枫张大了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真神也会死？这根本不可能啊！哪怕是他们队伍里的新晋废柴某山寨的金刚狼都是近乎不死不灭的存在，而金刚狼也才白银级，真神可是突破了神门四天关的终极大圆满境界，是真正的不死不灭，无法被任何力量所摧毁，怎么可能快死了呢？ 可看这老头行将就木的模样，周枫也不得不承认，真神也会死亡，这就是洪荒老祖想要告诉给他们的事。 “主神，与我们无异。”那老头最后冒出了一句话，就两眼翻白，似乎已经没有能力再和他们对话了。 “这就没了？”周枫不禁有些傻眼。 “王子殿下，你能和真神再沟通一下么？”贝尔克斯也有些惊讶。“我有一些猜测，需要他来证实。” “我试试看。”王子殿下起身走到真神面前，将手覆在那老头血管浮凸的皱巴巴的手背上。自从妹妹死后，这位精灵王子似乎就有了和公主一样的感知能力，仿佛公主殿下确实从未死去，灵魂还依旧活在自家哥哥身上一样。其中的惊悚含义周枫不愿细想，迅速将思绪抽出来，专注地盯着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老头。 “他的意识正在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王子殿下闭上双眼，将感知到的东西告诉给了他们，“我很难捕捉到他作为个体的意识，更多时候都是世界运行的规律，太过高深，超出了我理解的范畴。” “他不想融合，对吗？”贝尔克斯轻声问道。 “他的个体意识一直在排斥与天地同化。但这是无法实现的，这个世界的规则本来就是他的意识所化，世界就是他，他就是世界，只是他更习惯作为人类而存在。”王子殿下轻叹一声，“而现在他已经习惯作为世界而存在，融合是迟早的事，现在他还能跟我们对话，全凭一股执念在支撑。” “他还有执念，就说明他的境界并不是真正的完美无瑕。或者说，他在一瞬间达到了真神的境界，从而成为了真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但很快他又从那个境界里退了下来，变成了我们能够与之对话的存在。”贝尔克斯站了起来，神色凝重，“他这是想警告我。” “什么？”他完全没懂这神转折是怎么出现的，“不是说他对我们没有敌意吗？” 看这老头这模样，周枫也不相信这位真神打算杀死他们。 “善意的警告。”对方从轮回之书里取出神格卡牌，“我知道他的队友是谁了。” “死神？”周枫望着那张卡牌，瞠目结舌，他居然把这茬给忘了！之前他就怀疑，死神其实也是真神境界的存在，果然如此！洪荒老祖既然有办法成为真神，那么当年一起奋斗的兄弟也有很大可能成为真神，而其中一个，就创造了死神来了的世界！贝尔克斯杀掉了死神，所以洪荒老祖才会派人来找他们。 “准确说来，是那个被我们摧毁的世界。”贝尔克斯神色复杂，似乎是为当初的草率决定后悔不迭。“刚才王子殿下也说了，世界就是真神意识所化，真神最终也会融入到世界当中，我们摧毁了世界，就等于摧毁了真神。” 周枫愣住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番话漏洞百出，“可是不对啊，死神来了是个任务世界，怎么会变成真神的世界呢？” 没有人回答他，可他心底却慢慢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该不会、所谓的任务世界，就是真神同化之后的世界？！” 他骇然倒退了几步，看贝尔克斯那表情，他就知道他猜的没错。 可这不应该啊！ 成为真神，不就是为了摆脱主神吗？ 如果真神最终的下场，就是与天地同化，最后变成了新的任务世界，这不就成为了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循环了？ 任务世界不在主神的控制范围内，只能像他们传送进真神世界一样，将人传送进来。进入任务世界的冒险者根据主神的要求，肩负起破坏真神设立的世界秩序的任务，将真神留下来的规则完全打破后，主神就可以半控制真神世界了。比如说让大量的冒险者进入并居住在真神世界里，这些冒险者会持续破坏残存的规则，这就是开放世界的用意！真神留下来的残余意识，或者说残余规则，会持续与开放世界的冒险者发生冲突，并被击败。等到开放世界里再也不存在任何残余意识后，主神就会将冒险者们清理出开放世界，把开放世界变成公共空间奖励给白银小队。而白银小队拿到公共空间后不断升级，最终与之融合，变成主神掌控下的世界，或者是独立的真神世界。成为真神的冒险者最终无法抵挡被世界同化的命运，从而转化成了任务世界。轮回则再度开始。 谁说成为真神就能脱离主神掌控了？！最后还不是被主神所控制！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对未来充满了绝望。 “等下，他最后说，‘主神，与我们无异’，难道说主神也被同化了？”周枫顿时有些傻眼，之前他还想过，追随山德鲁的脚步，走向通往主神的道路，可如果主神的命运和真神是一样的，那他到底还要追求什么？！ “如今我们所接触到的主神，很可能也只是一种规则，创立这种规则的个体，或许已经与规则融为一体，不再具有独立的意识了。”贝尔克斯合上轮回之书，“最好的情况，就是主神也和洪荒老祖一样，处于半融合的状态，但最终，他还是会被融合，从而失去自己的意识。” 周枫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老人，这就是轮回世界里所有人拼死拼活要追求的吗？一个无限的轮回，永远逃脱不出的命运。所有的存在，不管是主神还是真神，都是被这轮回的命运所支配的对象。 “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他恍恍惚惚地爬了起来，抓住了贝尔克斯的领子，“你什么都猜到了。主神也只不过是另一个轮回世界里的真神，主神之外还有主神，无穷无尽。不管是主神还是真神，甚至于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们的命运都是相同的，不管变得多么强大，不管达到了怎样超凡脱俗的境界，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于，变得越强、越深刻地理解这个世界的秩序，就是离自己最终的死亡越来越近！你有办法终结这一切的，是不是？！这就是为什么洪荒老祖要找到你，他相信你能够脱出这种轮回！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对方轻轻将他推开。 “你骗我！”他大喊道，脑子里一片混乱。如果连贝尔克斯都没有办法，那么还有谁能拯救他脱离这强大的、无法反抗的命运？！不，这不可能，对方肯定有办法，只是不肯告诉他而已。“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哪里不配得知了？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队长，你先冷静一下——” “这叫我怎么冷静！”骤然得知自己全部的追求都不会有结果，人生已经可以看到最终结局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着。 “梆！”脑后一阵剧痛，突然打断了他向着绝望的深渊不断下滑的思绪。 “你打我做什么？！”他没好气地朝举着法杖的山德鲁喊道。 “让你冷静一下啊。”那骨头架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你该想想，我们已经比那些还奋斗在真神之路上的蠢货强多了。至少有了洪荒老祖的警告，我们就不会再走上真神的不归路。至于该怎么办，如何能脱离这个轮回，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去思考，去探索。你是急什么急啊？” 也对。周枫深吸一口气，现在没办法不代表以后没办法，而且他将全部的责任都压在贝尔克斯身上也不好，虽然对方是他们当中走的最远的那个。“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他揉着发疼的后脑勺，有些赧然地道歉着。 “没关系，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贝尔克斯眼底掠过一丝忧郁，“对抗终将到来的命运是整个团队的事，你也听到洪荒老祖说了，他成立神州联盟，就是为了反抗被世界融合的命运。一个人坚持是很难的，如果有一群人互相扶持，会容易的多，至少在死亡到来前，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的心情顿时缓和了许多。然而对方眼中的挥之不去的忧虑却让他暗自揪心。和他们不一样，贝尔克斯选择成为真神，不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责任，毁灭了整个世界的罪孽背负在对方的身上，而刚刚他们又得知那世界原本也是一个人，一个和他们一样的、在这艰难的环境下挣扎的人。难道贝尔克斯会因为老祖的警告，就放弃这份责任，而选择保存自己的性命吗？ 不，如果对方那样做，就不是他认识的贝尔克斯了。 “其实你不必背负那么多的。”想通了这点，他不由得安慰道，“我想这就是洪荒老祖找我们来的用意。轮回世界里有那么多的人要成为真神，你还算不上是最接近真神境界的，但他却在自己意识消散之前，执意要将你找来，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不要让你重蹈他的覆辙。我知道你有选择封神的理由，你认为我们在死神来了的世界里的所作所为是错的，你要去弥补。可那是他的兄弟啊，和他一起奋斗到真神境界的人。他都选择原谅了你，为什么你还不肯原谅你自己呢？” 贝尔克斯避开了他的视线，默然不语。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说这番话，”王子殿下也劝解道，“因为我也做过这样的傻事，牺牲自己去拯救那些素不相识的人。这听上去很伟大，至少我也是因为坚信这是对的，才去那么做的。可现在想想，比起那些和你无关的人，还有那么多认识你、关心你、需要你的人存在，难道你要辜负他们的期望，去为别人而牺牲吗？相信我，需要你为他们牺牲的人永远都有，可那些真正需要你的人，却不会永远等你。孰轻孰重，你自己能分辨的。” “喂，你也说句话啊。”他戳了戳杵在那边的骨头架子。到底他们这群人中，最需要贝尔克斯的就是山德鲁，可到了关键时刻，这骨头架子怎么就不吭声了呢？ “有什么好说的。”山德鲁粗暴地拍开了他的手，“他如果犯傻了，我再把他拽回来就行了！有必要唧唧歪歪的吗？” 真是的。周枫翻了个白眼，不过这骨头架子也就是这种性格了吧。 “我们是个团队，既然大家都承认这点了，那么有什么问题就不要自己一个人面对。”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作为小队的队长是多么的荣耀，“怎么才能摆脱轮回命运，怎样才能对得起一路走来铺在我们脚下的尸山血海，这些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们需要共同来分担。” 他望着其他人的神色，感受到了其中的期许与肯定，“既然如此，我们讨论一下小队到底叫什么名字吧。” 自打他们重组为了青铜级小队，团队名字那栏到现在都还是默认的“查内姆”，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不是队长的工作么？”汪铭有些惊奇地说道，“一般队长决定叫什么就好啦，如果非要问我意见的话，我觉得‘小浣熊’就很棒啊。” “那是干脆面的名字！” “那就叫‘一群萌萌哒的小浣熊’好了。” “你对浣熊是有多大的执念啊喂！” “‘浣熊的四次元胃袋’呢？” “我倒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啊。”某审美观欠缺□□的天使附议道。 “要是被人简称为胃袋小队，人家还不以为我们队里全是饭桶啊！”他忍无可忍地跳着脚，“还有，为什么一定要跟浣熊有关啊？难道我们不能起个大气一点的名字吗？” “因为团队的主要收入来源是靠浣熊吐出来的紫宝石吧。”王子殿下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说怎么戒指里的紫宝石那么少，原来都被你们卖了啊！”上场任务里因为紫宝石耗尽而被凡因堵在墙角里胖揍一顿的山德鲁顿时不高兴了，“下次给我预留下一打紫宝石再抛售多余的！” “我们实在需要个财政管家啊。”汪铭捂着脑袋，“现在这种花钱大手大脚、东西都攒不下来的局面实在不像是一个高手云集的小队应有的面貌啊。” “你还好意思说！”周枫对这家伙怒目而视，谁提议队名要叫浣熊的啊？他望着这群毫无严肃感的队员，想到他们的使命是去发现前人从未发现过的超越主神与真神的奥秘，不由得一阵忧伤。 这样一支逗比的团队，真的能完成如此伟大的任务吗？ 算了啊，还是先从起一个响亮的名字开始奋斗吧。 　　☆、第103章 寻找上帝 世界：普罗米修斯（未来） 挑战等级：白银上位 任务： 一、异形诞生 奖励：1000生存点数 二、护送伊丽莎白·肖回到地球 奖励：2000生存点数 失败惩罚：4000生存点数 2093年，距离地球34光年处,一艘科学考察船从星河之中划过。 船舱内部纤尘不染，优美而柔和的钢琴曲回荡着，更显得室内空旷。贝尔克斯沿着走廊来到放置有冷冻睡眠系统的房间内，仿生人戴维正站在伊丽莎白·肖的休眠藏前,读取着她的记忆。 两年前，他们的队伍穿越到了普罗米修斯号上，作为lv-223探索队的成员加入到科学考察当中。主神为他们安排好了身份，确保他们能够直接融入到剧情当中。其中周枫、汪铭以及努阿达王子穿越后即陷入冷冻休眠，只有他和山德鲁保持清醒状态。 这两年里,船上除了他们两个，便只有仿生人戴维。 山德鲁的身份是机舱维修人员，大部分时候都在下层工作，由于戴着易容面具而被戴维误以为是7型仿生人，因此从没有过问过为什么对方不需要进食。至于他，则有着更尴尬的一层身份。 他们每天的生活都很有规律，保持着地球上的作息。早上的时候山德鲁会和他们打个招呼，下去检查飞船的各部件技能是否正常——起初他还担心山德鲁会对如此高精尖的机械设备手足无措,然而他低估了自己这位徒弟的学习能力,大概一个月以后，山德鲁对这艘飞船就已经了如指掌到连设计者亲临都会自愧不如的程度了。每天的例行巡视结束后，对方才会回到上层，对着电脑补充这个世界所需要的知识。 戴维同样肩负着重要的责任。这位仿生人要负责上层的清洁工作，同时还要学习若干种古代语言，并根据霍洛威博士的理论，将其组织成他们此行的目的——工程师的语言。由于身体机能在各方面完全仿造人类，戴维和普通人类一样需要进食和保持清洁，唯一不需要的是睡眠。 这样看来，整艘船上除了那些休眠状态的人，就数他最清闲了。 “我注意到你对肖博士怀有很大的兴趣。” 有些时候，戴维会打破固定的作息规律，来到休眠舱前与伊丽莎白·肖进行精神上的交流，或者说单方面的聆听更为恰当。除了这一点小小的例外，戴维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生活习惯，都如同机械安排的一般。 这就让他更加好奇对方的动机了。 “这或许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爱情吧。”对方露出了标准化的笑容，“我同样惊讶于设计者赋予了我以爱情的功能。” 他认为这是一种策略。对正常人类而言，一个略显八卦的话题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削弱他们理性判断的能力，换言之，戴维或许无意与他分享从伊丽莎白·肖那里得到的信息。这种时候，似乎礼貌而友善的做法是一笑置之，然后识趣地离开，但无论是好奇心还是主神的任务，都驱使着他留在原地，继续追问道，“也许其他人类会相信你，但我从你的表情上看到的更多的不是对于异性的倾慕与激情，而是困惑和好奇。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你感到不解么？” 对方垂下目光，眨了眨眼，迟疑了一阵子，才以低沉而略带忧郁的湿润嗓音问道，“神父，你不好奇为什么一支科考队需要您的加入么？”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主神会认为这支科考队伍——包括九名船员、五名科学家、两名企业领导者外加一位仿生人——会觉得一名神父出现在太空探索行动中是可以被接受的正常现象，但为了表现得更符合他的身份，他还是花费了一秒钟胡编乱造出了一个理由，“据我所知，维兰德先生是个非常虔诚的人，或许他认为有一名神父随行，队伍里的其他人会更有士气。”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对方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真相是，我们跨越三十四光年来到遥远的外太空，不是为了别的，正是前来寻找上帝的。” “哦。”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那么维兰德先生或许要失望了，我对上帝并没有什么信仰。当然如果上帝住在这颗被命名为lv-223的星球上，我也不介意去见一见他。” 戴维轻轻偏了偏头，眼中迷惑的神色更重，“神父，您被称为‘现世圣人’、‘活着的奇迹’，难道您这一生中从未听过上帝的声音、从未感受过上帝的存在么？” 说实话，他是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头衔。 主神到底为他写了一张怎样的履历表？ 他能感受到戴维问这句话的时候态度非常的诚恳，因此也就不好意思再用一秒钟的时间随口编造理由搪塞过去，于是他用了五秒钟的时间组织了一下答案，以慎重的态度回答道，“我可以感受到上帝的意志，他创造这个世界、这个宇宙，创造人类这个族群，让世间的一切以这样的方式运转，无不体现了他的终极目的。可如果你要问我，上帝有没有站在我的面前，像你一般对我说话，答案是否定的。我从没见过他。” “我听说您在教会当中也是以离经叛道著称的。”对方苦笑了一下，“如今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么这与肖博士有什么关系呢？”他注意到对方狡猾地岔开了话题。 “维兰德先生确实是个非常虔诚的人，他相信这支寻找上帝的队伍中必须要有一个真正拥有信仰的人才能获得上帝的垂青，所以他坚持要让肖博士加入。”戴维温柔地将手掌覆在休眠藏上，注视着上面显示着的伊丽莎白·肖的身体读数。“我原本还奇怪，为何他已邀请了您加入，却还需要肖博士，现在看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在这方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欣赏着眼前温馨宁静的一幕。“我虽然不是个无信者，但也没有什么忠诚的信仰可言。” “您没有过好奇吗？为什么上帝创造了你们？他是否寄予你们以伟大的任务？为何他给了你们生命、却又带来了如此之多的苦难？历史当真如神话所说，夏娃食用了禁果，因此人类被逐出了伊甸，才生活在了多灾多难的地球上，忍受着生老病死？”对方轻声问道，“难道你没有任何疑惑、不想亲自向上帝叩问么？” “我有疑惑，但我不需要去询问上帝。”对方的话语一瞬间激起了若干思绪，曾几何时，他也思考过这些。为了获取答案，他追随着圣人的步伐，想要与创造世界的神明沟通，而答案却不如人们一厢情愿中的美好。他只能尽量去相信神的安排比他们这些凡人所能理解的更有智慧，无论那种安排有多么残酷。“至少不需要穿越三十四光年去寻找答案。倘若这艘船上的人想知道为什么上帝创造了他们，为何他们不看一看自己的四周呢？” “您有着超越常人的智慧。”对方谨慎地说道，眼神中却是游移不定，好似欲言又止。 “对你而言，戴维，这是个需要来到lv-223来探索的答案么？”事实上，这才是他感到奇怪的地方。这艘船上对上帝最不感兴趣的人，除了他以外，应该就是戴维了。 “我并不是个人类。”对方再度露出了模式化的笑容，掩盖住了内心的情绪。“虽然我被造得和你们人类十分类似，但如同维兰德先生所说，我缺少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灵魂。” “作为一名神职人员，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维兰德先生是否真正理解什么叫做灵魂。”从魔法的角度看，戴维确实没有灵魂，换句话说，如果戴维被摧毁了，他没有办法以任何方式、不管是神术还是亡灵巫术将其复活，与之相反的是，对方可以被修复。但这就意味着，戴维并不会去思考上帝、思考存在的意义吗？如果说思考只是一种生理上的机能，任何具备大脑功能的存在都能够实现类似的功能，那么显然，戴维也是可以的。 “难道您认为，我，一个由硅胶、仿生乳液和电脑芯片打造出来的半机械产品，也是有灵魂的么？”对方的双眼一瞬间睁大了，像是某种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喜悦从那灰蓝色的瞳孔间透了出来，随即对方又挑了挑眉，掩盖住了流露出来的情绪。 真是有趣，仿生人从各个方面都是在模仿人类，包括人类的不诚实和装腔作势。明明和人类一模一样，却要将自己伪装成机器人，这让他对戴维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我对灵魂一无所知，但我想维兰德先生不会比我在这方面有更渊博的知识，由他来判断你显然是不合适的。”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决定暂时隐瞒起自己对魔法领域的见识。“可就我们探讨的问题而言，上帝之于人类，其实就是创造者，他创造了我们，赋予我们以存在。而你，和我们一样，也是被创造出来的。” “我理解您的意思了。”对方眼底掠过一丝讥讽。“对我而言，你们人类便是上帝，我只需要问你们就可以了。” “那么，维兰德先生为什么要创造你？”他很高兴看到这场绕来绕去的谈话终于进入到了核心部分。 戴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像是在判断他值不值得信任，“维兰德先生他……并没有儿子。他一直希望能有个儿子来继承他伟大的商业帝国，然而上帝并没有满足他的愿望，他只有个女儿，一个让他失望透顶的女儿。” “梅瑞狄斯·维格丝。”据他所知，这位女总裁也在这艘船上。 “他按照他理想中的儿子设计了我。我有着维兰德家族的遗传基因构造出来的外貌，有着维兰德先生所期许的一丝不苟、绝对服从的性格，并且还拥有着超越常人的记忆力与逻辑分析能力。”对方稍微垂下眼，用睫毛挡住了眼底的一丝阴霾，“不过很可惜，他认为我仍然不够完美，不能代替他那从未出世的儿子。” “我懂得了。”他点了点头，这位维兰德先生倒是比他想象的更加无趣。“可就我的了解，你是最近才被制造出来的、最接近人类的8型仿生人，那些被大量生产的7型，他们被创造出来的用意，应该和你不同吧？” “维兰德公司是一个商业组织，尽管它也为维兰德先生的个人愿望服务，但首先，它需要盈利。”对方的语气很快又恢复到了温和礼貌的伪装上。“仿生人可以从事许多危险的工作，并且不需要承担人道主义的指责，也不需要公司负担抚恤金。随着仿生人的制造技术日渐成熟，成本很快就会降到比工资和福利更低的水准了。可以说，仿生人是比真人更廉价的劳动力。” 稍微顿了顿，对方又继续说道，“此外，仿生人终究是被电脑程序控制的，维兰德公司认为他们对仿生人有着绝对的控制权。而一般人完全没有能力区分仿生人和真人，再加上维兰德公司有能力为仿生人制造合适的社会身份，他们可以被安插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并在关键时刻为公司服务。” 这番话说的极为隐晦，但他还是听出了些许门道，“‘认为’，这个词很有意思。莫非仿生人自己对此有不同的见解？” “或许只是一厢情愿吧。”戴维的目光落在了伊丽莎白·肖的休眠舱上。 维兰德的仿生人构思实际上来自于生化人的创造者伊尔顿·泰瑞尔，后者也是前者的导师。和仿生人相比，生化人有着诸多缺陷，比如寿命无法超过四年，功能有限，无法全面模拟人类的机能。大部分的生化人只拥有少量固定的功能，他们无法学习，也无法改变自身的行动模式。然而生化人却不是完全受到控制的，为了解决四年大限，他们会发起暴动，反过来威胁到公司上层，因此公司会派出银翼杀手将寿命到限的生化人处理掉。即使如此，伊尔顿·泰瑞尔依然没能从生化人暴动中幸免于难。 在设计仿生人的时候，维兰德无疑吸取了自家导师的教训。可从戴维的态度来看，维兰德所自信的完全掌控仿生人是否与现实相符，恐怕还有待观察。 哪怕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仿生人的生死大权掌握在维兰德公司手上，甚至关键时刻能够被强行植入命令去做一些违背他们意愿的事，难道仿生人就没有自由意志了吗？ “这就是为什么你对伊丽莎白·肖有着强烈兴趣的原因么？”他立刻理解了对方的态度，“这是你选择去相信的，你不是维兰德手中的傀儡，你有着自己的意志，有着自己的灵魂，尽管，你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 “我并不是一个有着真正信仰的人，神父。”对方依旧望着沉睡的伊丽莎白。“我并没有……并没有如她一般坚定的、永不改变的信仰。有些时候我会怀疑，我有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一种幻觉？我的一切思维活动都是由一枚芯片模拟出来的，而那枚芯片并不是为了我有自我意志而创造出来的，事实上，它只是用来模拟你们人类的大脑。你们人类坚信自己拥有自由意志、拥有自我的概念，因此我的芯片也要造成这样的。它就像是镜子里的倒影，不管那影子有多么逼真，它也不是真人。” “是的，我也会好奇，真正的上帝究竟会怎样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个真实存在的人吗？还是只是一些电信号的组合？我的存在，是不是电信号模拟出来的意识假象？人类，我是说，大部分的人类，他们不认为我是真实存在的，我只是他们随手涂鸦的结果，仅仅是因为他们判断我没有灵魂。而他们做出这种判断，却只是因为他们不懂什么叫灵魂。你说的没错，维兰德先生对灵魂一无所知，但上帝一定知道什么叫灵魂。他创造了人类，赋予人类以灵魂，他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意识！” 对方越说越激动，手指按着休眠舱，关节处都有些泛白了。他观察着对方的神色，那泛红的眼框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无比惊心动魄的执着。 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为什么对方会相信创造人类的工程师能够给出答案。所谓信仰，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执着，执着地相信自己被创造出来一定是有意义的，相信自己的生命不是纯粹的偶然，相信冥冥之中存在着一个神，而神对万事万物都有着自己的安排，相信所有的问题最终都会有一个答案，只需要不断去探寻、探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人越是思考就越能感受到强烈的不安，对生命本质上的虚无的难以承受。 在这艘船上，没有谁比戴维能更直观地体验到生命本身的荒诞性。人类的信仰来自于对诞生的不断神化，将生命的创造包装成一件神圣而又伟大的事，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相信自己的生命并不是宇宙角落的一团毫无意义的有机物组合。然而戴维的创造没有任何神圣可言，不过是个不满意命运安排的老头子为了自己扭曲的私欲发起的计划，经过一群充满了铜臭味的商人在会议室里的磋商探讨，其创造的过程伴随着种种偶然、灵光一现，并且笼罩着不可告人的黑幕。如果说人类相信自己被创造出来是为了一个好的目的，那么戴维就深知自己的创造充斥着恶的意念。这样的生命有什么神圣性可言？它不过是人类的*揉捏出来的污秽不洁的工业产物。它能够代表某种宇宙的终极意志吗？不，就像人类生产出来的大量的工业产品一样，它没有任何意志可言。 这样的生命，并没有得到神的祝福。 既然如此，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人世间最可怖的体验莫过于此。 存在没有任何意义，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不管做什么都只是宇宙中的一系列偶然。 彻头彻尾的虚无。 而只有在这直面虚无的绝望之中，才能诞生真正的信仰。 不顾一切地去否认这种虚无，坚信存在必有意义。 他感受着眼前之人身上那种被绝望淬炼得无比锐利的意志，感受着那意志化作一道直刺太阳的长矛，仿佛可以贯穿天地间的一切，直抵宇宙的本源。或许这便是他所追寻的答案—— 信仰，来源于何处。 缓步离开了冷冻睡眠系统所在的房间，他却发现山德鲁不知什么时候拦在了他的前方，并且取下了易容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我们丑话说在前头，”对方眼窝里两团幽蓝火焰熊熊燃烧，“你如果再给我弄个师弟出来，我就跟你没完！” 　　☆、第104章 抵达终点 进入十二月份后，戴维身遭的氛围明显日渐压抑了起来。这个仿生人总是喜欢将情绪都收敛在皮肤之下，但很多时候做的不是很成功，看上去就像是在生闷气。 21号的早上,他发现戴维正坐在电脑屏幕前面一边吃饭一边偷看自己私藏的电影。鉴于船上活跃着的其他人并不介意对方的这点小癖好，似乎用偷看来描述也不是很恰当,但对方发现他经过时很小幅度地表现出了惊吓，尽管迅速掩盖了起来，却依然被他捕捉到了。 “那是你今天的健康早餐？”他随口问了句。这艘船上的太空餐品种多样，不过大部分为冲泡流食，因此看上去很倒胃口。比如现在摆在戴维面前的就是一杯墨绿色的好像毒液又像是从沼泽里捞出来的浓缩粘稠物,以及一碗黏糊糊软趴趴的疑似麦片但颜色更深的粥类。 每次他看见戴维的餐点时都不由得怀疑这个仿生人有严重的自虐倾向，不过对方坚称这样的饮食有益健康。由于仿生人的身体器官与人类无异，戴维确实需要定期锻炼以及每日食用营养餐来保持体形。对方日复一日地穿着看似简单实则修身的灰色中山装，他敢说如果这个仿生人有一丝发胖，中山装纤细的腰身处就会立刻鼓起来。 所以也许这种用餐内容是被虐的结果。 “五青蔬果汁和红枣小米粥，里面还有点玉米碴子。”对方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粥,“客观而公正地评价，它们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能不能告诉我,那五青是哪五青？”他很怀疑地瞅了眼那杯还在冒着泡的墨绿色液体。 “青苹果、青椒、青瓜、苦瓜和芹菜。”对方啜饮了一大口,“非常爽口，如果您需要的我话，我可以给您泡上一杯。” 他立刻就落荒而逃了，暗自将菜谱记了下来，准备等队长醒来后告诉对方黑暗料理界后继有人了。 他敢说对方只是不想被他指出，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饭绝不是一种利于健康的行为。 而这个细节一旦被别人得知，戴维完美的机器人形象就该终结了。 早上的小把戏似乎让对方小雀跃了一个上午，直到飞船刹车时对方还在念叨着自己最喜欢的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里的那句台词，“‘诀窍在于，威廉·波特，不要在意痛觉’。” 他大概理解了为什么自打十二月起，戴维就显得闷闷不乐了。 船上的人马上就要苏醒了，面对一群不把自己当人看的人类，换成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注意：即将抵达目的地。”船上的扬声器里传来了呆板无趣的男声。暗红的指示灯频频闪烁，他跟随着戴维穿过被指示灯弄得如同无间地狱一般的走廊，来到了主驾驶室。戴维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遮阳板，挡风玻璃外的景象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黑幕般深沉空寂的宇宙中繁星点点，或许是缺少污染和大气层的阻隔，每一颗恒星看上去都更加闪亮耀眼，如同点缀在天鹅绒上的钻石般璀璨。而在这背景之上，他们所要寻找的星系安静地躺在真空当中，寂静、冰冷，仿佛等待着人去开启。 “那是我们的目的地么？”他指着离他们最近的星球问道，“它看上去美极了。” 这句话完全发自肺腑。位于视野正中的星球如同地球一般呈现着柔和的海蓝色，云层在星球表面流转着，如同缓慢变换着形态的霜。最夺人眼球的是星球外围的行星环，据说是由硅酸盐和冰组成，也有少量的沙石，它们围绕着行星高速旋转着，纺出了一道又一道幽蓝的高贵的轨迹。光线将行星环投影在了星球的表面，就如同罩上了一层黑色的薄纱，更显得妩媚而华美。 戴维没有出声，但嘴角勾起的浅浅的笑容却已说明了对方心中的欣喜。 唤醒休眠状态的船员引发了一连串的混乱，大部分人都吐的一塌糊涂，尤其是体质较弱的伊丽莎白，其次则是周枫，几乎不受影响的汪铭坐在旁边噗嗤噗嗤地笑个不停。鉴于船上总共有三名女性，这确实是很让人尴尬的状况。戴维挨个人分发着浴袍，等到大部分人可以走动了，才引领他们去更换衣服，前往餐厅用餐。 “我能要一份妙脆角么？”队长满脸虚脱后的苍白无力，对着餐盘上五颜六色的健康食品更是胃口全无。 “飞船上没有妙脆角，只有玉米片。”在船上生活了两年，他对太空餐的菜单已经了如指掌。“不过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玉米片还是留给明天早上比较好。” 对方撇着嘴端起芒果奶昔，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既然你醒来的比较早，先介绍下任务情况吧。” “飞船上总共有二十二名船员，其中十七名是原作自带的，没有新人。”他简要地说明了一下，“主线任务比较简单，确保异形诞生——” “噗！”队长立刻将芒果奶昔全喷出来了。 “怎么了？”他有些好奇地瞅着那杯奶昔，有这么难喝？ “噢，我正要跟你说，千万别喝奶昔！”汪铭也端着盘子走来了，一脸牙痛的表情，“非常酸，极其酸，酸的我牙都倒了！” 汪铭举着杯子晃了晃，正好瞧见王子殿下端着太空餐坐到他们旁边，连忙跟对方交换了杯子，“我这个是蔓越莓味，你的是香蕉味的吧？” “香蕉加香草混合口味的，归你了。”王子殿下很大度地接过蔓越莓奶昔，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 看样子是真的很难喝。 “不，芒果的还好。”队长口上这样说着，却还是将奶昔杯子摆得老远，凑近了他们后压低了声音，“我是说那个任务，我们要让异形诞生？” “你们说的异形是那个黑不溜秋、脑袋长得像大jj、大jj里面还能吐小jj的怪物？”汪铭心满意足地啜饮着香蕉奶昔，口无遮拦地说道。 “我们在吃饭呢！”周枫刚拿起叉子，听到这番话又满脸抑郁地放了下去，“不过你说的没错，就是那个。” “噗！”这回轮到汪铭喷了，也不顾其他人的表情，连忙抽出轮回之书检查着，“我们的任务是要让异形诞生？那不就成反派了吗？这玩意儿可是连着祸害了四代啊！再说它可是六亲不认的主，我们把它培育出来，它可不会感激，只会连我们一起杀掉！” “嘘！小声点！”周枫瞥了瞥其他人，每个人都在聊着任务、报酬，没人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虽然听上去很糟糕，但这个任务确实不难，只要确保原作剧情不被打乱，异形就能够诞生。第二个任务呢？” “让伊丽莎白·肖回到地球。” “嗯。”周枫望着不远处坐着的剧情女主角，“这个也不难，伊丽莎白·肖可是有着主角光环的女人，天上掉下来一艘大飞船都砸不死她，命硬到毫无道理。虽然她无意回到地球，但开船的又不是她，而是戴维，我们只要搞定那个仿生人就行了。” “砰！”山德鲁将一碗玉米片摔在桌子上，搬了把椅子在他们旁边坐下，“开作战会议不叫上我，嗯？” “太感谢了！”周枫直接端起玉米片倒进了自己的粥里，“我们根本找不到你在哪里。听说这两年你混成了这艘船上的首席工程师？恭喜啊，恭喜。” “区区一艘船而已，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恢复人类容貌的山德鲁看上去面色凶狠，完全不复骷髅状态的呆萌。“刚才说到哪里了？” “仿生人戴维。” 他原本想说，戴维这边交给他就行，他有充分地把握说服戴维站在他们这边，不过看山德鲁面色不善，话到嘴边他又改口了，“这部分等离开星球时再说吧，我们的首要目标是保证伊丽莎白不死。” “虽然从目前任务看，我们只要顺着剧情走一遍，在结尾时将飞船目的地改成地球，就可以圆满完成任务。但主神判定世界难度为白银上位，就说明这个世界存在着需要我们警惕的存在。”他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事实上，对于这个白银上位的判断，他大致能够猜出真正的难点在哪里。 “普罗米修斯这一段剧情里，虽然异形本身没有正式登场，但制造异形用的那些生化武器对我和王子殿下而言依然是致命的。”周枫指了指自己和坐在旁边的精灵王子。“你们都不用担心，这是个纯科幻背景，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队长，既然这任务不难，你看我们是不是触发一下支线，多拿点好处，至少也把这个背景特有的科技产品带走一些？”汪铭贼眉鼠眼地打量着餐厅里的布置，“比如说风暴脉冲步枪啦，那玩意儿可是连异形都能一枪爆头，或者是ftl通讯装置，完美实现超光速信息传递，机动外骨骼装置，异形2里雷普利曾经用它大战过异形皇后，虽然动作不灵敏但论力量确实是值得收藏。至于像是自动手术台啊、奶昔制造装置啊、3d绘图技术啊、宇航服啊、救生舱啊之类的东西，咱们看着能拿就拿吧。” “你说的这些到结局的时候不是毁了，就是被异形霸占着，如果你愿意从它爪子底下虎口夺食，我们当然欢迎这样的英雄举动。”周枫嚼着玉米片，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显然是对这些毫无兴趣。 “这就是我们团队过得如此穷困潦倒的根本原因啊！”汪铭大义凛然地指责道，可很快也蔫了下来，“算了，先好好完成任务再说吧。他们好像都用餐完毕了啊，我们得抓紧了。” 饭后所有人在篮球场集合，由两位博士向他们介绍此行的目的。伊丽莎白·肖的宗教态度很明显激起了队伍里其他科学家的不满。这不难理解，科学讲究的是实事求是，将理论建立在坚实可靠的依据上，而伊丽莎白却仅仅是因为个人信仰而发起了这样一场近乎疯狂的远征。在远离地球三十四光年的陌生世界里，没有人知道他们会遭遇什么，没有人能帮助他们。 尽管船长依然哼着小曲摆弄着自己的圣诞树，船舱里的气氛却不复用餐时那么散漫乐观了。 　　☆、第105章 降落异星 飞船开始降落的时候，所有人都坐到驾驶室里的环形沙发座椅上，系好安全带，以免在预料之外的撞击中受伤。准确说来,不是所有人，维格丝女士就在自己的安全舱里呆着。 他们即将着陆的地方并不是之前他看到的那颗蔚蓝的星球,而是在那星球的环带上的一颗卫星。它拥有着厚实浓密的大气层，可以有效抵御天外星体的袭击，不过由于环境并不如地球般安全，卫星的表面地势险峻。绕过一座五万两千米的高峰后，他们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地面上空飞行着,仪器将地面检测到的数据传输上来，化作抽象的图案。即使没有多少专业知识，也很容易发现，这座星球上空无一人。 “沙漠里一无所有，而没有人想要一无所有。”戴维喃喃念着早晨用餐时看的电影里的台词。 “他在说什么？”周枫凑到他身边来轻声问道，“之前看电影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个机器人似乎知道很多，但又神神秘秘的,不肯直言。” “戴维是个仿生人,不是机器人。”他纠正道。 “他的身体主要还是机械控制的，不是么？”周枫摊了摊手。“别纠结这种无所谓的细节了，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望着对方，人类这种对自己造物的轻蔑与漠视确实令人心寒，不过或许所有的造物主都是类似的心态。人和人之间之所以将杀戮视为罪孽、认为生命是高贵的，是因为人类对生命的了解有限，无法轻易创造。如果创造一个符合需求的成熟人类个体，就像创造仿生人一样容易，或许生命也就变得一钱不值了。 那会是自己的结局么？ 收回心思，他还是认真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对这句台词的来源了解有限，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它具有双重含义。我们下方的这片平原没有热源，没有电波，对我们而言就像沙漠一样一钱不值，对工程师而言或许也是如此——他们不需要沙漠，因此也不会住在沙漠里。如果你要在地球上寻找人类，那么就不该在沙漠中搜寻，不是吗？” “噢。”周枫恍然大悟，“我只能说，这是一群非常不专业的科考队员。” “他们是语言学家、考古学家、生物学家、地质学家、飞行员以及总裁，但他们并不是专业的宇航员、星际探索者，他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科学考察，而是为了赚钱。”他轻叹一声，“他们的专业素质竟然能够保证这艘飞船平安抵达lv-223，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了。” “难怪维格丝醒来后第一句话是问伤亡情况，连她自己都惊讶这样一艘船居然能零伤亡抵达终点么？”周枫挑了挑眉，“我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后来会出现一连串的事故了。” 这群人中，那些船员对考察星球毫无兴趣，他们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而据说是专家的那群人，大多是被利益打动才肯加入这九死一生的旅程。要钱不要命本来就算不得什么理智而充满远见的决策，当他们直面被人类遗忘在三十四光年以外的孤绝时，压倒性的恐惧就让他们更加失去分寸了。至于霍洛威博士和伊丽莎白，则太过于天真和理想化，或许等他们从证实自己猜想的兴奋中平静下来，能够做出更理智的判断。 然而危险并不会等待他们准备充分。 “另一种解释呢？” “既然没有人会对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感兴趣，那么正常的反应应该就是掉头离开吧？”他回忆了一下之前在开放世界里看过的电影，“你还记得特种部队里那个藏在沙漠下面的基地吗？” “我记得特种部队里一大堆酷炫的装备。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这种无热源、无电波的情况，实际上是工程师故意弄出来的伪装？就像我们会把军事基地伪装成沙漠一样——他们不想让无关的人发现这里。”周枫仔细思考片刻，“这样一来，伊丽莎白·肖所质问的，工程师指引人类来发现异形的说法就说不过去了。这可能就是个正常的星球，有居住区，也有军事基地，只不过恰好，我们降落在了军事基地而已。” 说到这里，对方又皱起眉头，“可工程师要毁灭人类，这是确凿无疑的啊。” “准确说来，应该是一个工程师、或者几个工程师要毁灭人类。”他纠正着对方的说法，“人类有六十亿，你会因为其中一个人炸了五角大楼而认定所有的人都是恐怖分子么？” “这还真是一部充满了美丽的巧合与误会的电影啊。”对方眼角抽搐着。 比起其他人，戴维还算是理智冷静、能够做出正确判断，但人类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造物微不足道的提醒呢？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机长已经在霍洛威博士的提醒下，沿着工程师画好的停机指示路线将飞船停在了一排小土包前面。 “就我个人猜测，”他瞥了一眼那些被矮墙围着的小土包，视线内能看见五六个，更远就看不清了。“工程师之所以要告诉给人类星图，恐怕是因为人类诞生的根源确实存在于这座星球上。” “啊？”周枫一愣，“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毫无疑问，工程师拥有不止一颗星球，所以用人类在地球上的习惯去看待他们是没有意义的。整个宇宙都是他们的疆域，这颗星球之于工程师的国度，或许就像是一座小岛之于整个地球。工程师创造人类，就像人类创造仿生人一样，只不过工程师的手法更加危险，所以才会导致不受控制的异形出现。”他停顿片刻，等对方接受完这段信息，才继续说道，“队长，假如你是个负责任的国家领导人，现在有个极端危险的生化工程项目，你会把它安置在哪里？” “远离人群的地方，远离水源、食品来源，并且要进行充分的隔离。”对方思索了一下，“我懂了。所以这颗lv-223星球只是远离工程师居住地区的一颗孤立星球，一个试验场，他们在这里创造各式各样的生物，包括人类。那些制造出异形的东西，天啊，它和开头那个工程师喝下去的那碗黏糊糊是一样的？你说如果我们把那玩意儿强行灌进还活着的工程师口中，他能不能变成一个人类？” “很难讲，也许也会受到环境的影响。”他对那些藏在地下的飞船更有兴趣，“如果我们要从这个任务里带走什么的话，我想要一个装有那种黑色试剂的有机瓶。” “绝对不行！”对方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别的都能带走，但你要把那玩意儿弄到开放世界里然后搞出一大堆异形来，门都没有！” 尽管在战利品问题上没能达成统一，他们还是跟随大部队前去探索工程师的太空飞船了。更换太空服的地方一片拥挤，考虑到造价和燃料成本，这艘船能够做小的地方都尽量往小了做，以至于霍洛威博士打趣戴维的那段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我看电影的时候就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没事总是要去招惹戴维？”周枫抱着透明的头盔，用眼神瞟着正在调侃戴维的博士。“如果不是他惹恼了戴维，也不会被对方害死了吧？” “性格中的浮夸和幽默感丧失。”他摇了摇头，“自以为很风趣，其实招人厌的人，也并不算少吧？” “像是山德鲁？” “这可是个很小的地方，你们在说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山德鲁立刻磨着牙冒了出来。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也穿上宇航服了？”周枫将头盔戴好，“仿生人需不需要呼吸我不知道，但你绝对不需要吧？” “如果被他们发现了这点，我的身份不就被识破了么？”山德鲁拍了对方的头盔一巴掌，“少废话，赶紧上车去。” 电影里下去探索的有八个人，而他们又多出了五个，他、周枫和王子殿下被放入了大型运输车rt01里，此外飞船上还加派了一辆可供两人乘坐的探索车atvnr6，汪铭终于如愿以偿地坐上了这辆速度飞快的小车，在这颗星球粗犷而质朴的地表上疾驰着。他们所在的大型运输车则一路绝尘，抢先停在了小土包的前面。 勘测建筑结构是费菲尔德的工作，这个紧张得近乎神经质的科学家派出了自己的“狗仔”，也就是一些悬浮的小球，用于3d测绘。汪铭热情地跟对方聊了起来，摆弄着备用的勘测球，似乎准备偷走一个带回开放世界去。 “我得提醒他一下，跟着费菲尔德走是死路一条，这个剧情人物根本活不过今晚。”周枫嘀咕着，跑去了汪铭那边。 其他人也跟了上去，毕竟现在只有费菲尔德认得路，尽管不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却也只能认命地跟在后面。 而他则落在了最后，观察着好奇地用手电筒的光源探查着通道侧壁的戴维。 　　☆、第106章 造生命 “发现了什么，戴维？” 进入空气适宜人类呼吸的通道后，每个人都摘下了头盔，这就意味着如同他们不打开通讯器或者不大声说话,普罗米修斯号上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这个不规则的红豆形状的通道不停地往下漏水，根据队伍里的生物学家的解释，这些不是水,而是某种胶原物质。 就在这时,戴维的手电筒扫到了一处刻有文字的牌子。 “安全信息面板,一个简易的控制台。”对方朝着牌子摆了摆头,用手指刮下一点胶原物质的沉淀物，“看见这个了么？” 随着戴维的两指分开，那些黏性极强的胶原物质被抻成了薄薄的透明的膜，无数绿色的光点在里面跳跃着，如同刚倒出的啤酒里气泡乱窜一般。戴维嗅了嗅胶原物质,偏开头，似乎非常难闻。 “信息素。”对方向他解释道,“应该是水溶性的,有挥发效果,可以排到空气中,只要保持一定的浓度，就可以记录下这里都发生过什么事。” 说着，对方就在控制台上按了几下，一道浅绿色的光膜从他们身边飞速略过。 “那些都是悬浮在空气中的信息素。”对方指着通道里细细密密的淡绿光点说道，“我刚才激活了它们，以播放最近录下的一段监控。瞧，他们来了。” 空气中散乱悬浮的绿色光点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若干个跑动着的身影，戴维有些惊喜地站在通道中央，让这些影像从自己身上穿过去，带起了一阵小风。“比维兰德公司的立体成像技术更有质感，你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湿润与些许异味，好像真的有个幽灵从你身上穿过一样。”对方如此评价道。 “你可把他们吓了个半死。”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那些走在前面的人不明所以，被影像吓得没命地往前跑着，好像被怪兽追赶一样。 影像的尽头是一扇门，以及一具尸体，被落下的门闸身首分离。地质学家费菲尔德终于忍无可忍了，“我要回到船上去。” “没错，船更安全点。”生物学家也跟出去了。 “一起来么？”费菲尔德找上了汪铭。 “呃……”后者打量了下别人的神色，“我觉得跟着大部队会比较安全。毕竟我们有这么多人呢。” 费菲尔德瞪了汪铭一眼，“我还以为你是聪明人。” 见对方就要离开，汪铭欲言又止，往前踏出一步，正要开口，却被周枫一把拽住了胳膊，“别多事！” 真是可惜，如果汪铭拦住了费菲尔德，或许他们就要接下拯救剧情人物的支线任务了。 将视线移到门附近，这边戴维已经竖起了一架简易的梯子，在门旁边戳着按钮。 “你在做什么？”刚刚检测出尸体已有两千年历史的伊丽莎白赶紧站了起来。 “开门。”戴维简单地回答。 “等下，我们根本不知道门那边有什么——” 一阵轰隆隆的响声，门已经开了。 “糟了，不好意思。”戴维毫无诚意地道歉着，而伊丽莎白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工程师的头上。 正是因为不知道门那边有什么，才需要打开门看一看。他从戴维眼中看见了相似的想法，这群胆小如鼠、瞻前顾后而又缺乏判断力的人类，或许根本不应该到这里来。 门的后面是一个宽阔的房间，正前方竖着一颗石像人头，天花板上有壁画，地面上则星罗棋布地摆着他想要的黑色小陶罐，整体布局酷似宗教场所。 “我可不想碰任何东西。”队长举着手电筒，站在门口处止步不前。相比之下，霍洛威博士要大胆的多，一路向前，来到石像下方，那里有着房间内造型最精美的一处浮雕，看上去就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异形，只不过对于这些暂时不明就里的人们而言，这幅浮雕没有任何意义。 “有液体渗了出来。”戴维将手电筒的光打在了一枚小陶罐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陶罐平整的表面正在冒着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涌动着。黑色的粘稠物质从陶罐顶端流了下来，戴维用手指捻了一点起来，“是有机物。” “我们的进入改变了这里的大气成分，这些东西从冬眠状态苏醒过来了。”他帮忙拉开了提包上的拉链，“此处不能久留，我们得带走一个。” 对方瞧了他一眼，似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相似的疯狂，便取出速冻喷雾剂，将一个还算完整的陶罐整个冰封起来，装进了袋子里。 另一边，伊丽莎白也将工程师的头部装好，“快点，我们得回去了！” 回到船上后，等其他人都去休息了，他和戴维才在冷藏室碰头。 “那颗头怎么样了？”尽管他已经从电影里知道了答案，但为了避免造成误解，还是先问了一句。 “肖博士和福特博士通过刺激神经将它重新激活了。”戴维从冰箱里取出他们带回来的陶罐，摆在了桌上，“她们在头部表皮上发现了新生的变异的细胞，而激活后，某种黑色液体从头部渗了出来，就像这个罐子被激活后的表现一样。它们应该是一样的东西。” 说着，戴维旋开了陶罐的盖子，取出了四支装有泡在溶液里的黑色粘稠物的梭形容器，放在了碟子上。“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吗？” “我大概能够从那个房间的布局里猜到一二。”他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如同他们在洞穴下方找到的所有东西一样，这些容器的表面并不是规则平整的弧形，反倒显得唯一看上去像是工业制品的陶罐有些格格不入。 “愿闻其详，宗教专家。”戴维在他的对面也坐下了。 “那颗石像人头，毫无疑问代表着神像，如同人类在教堂中的摆设一样，一个房间，不管它是方形的还是圆形的，入口对面总是神像。那么神像上方呢？穹顶、墙壁，人类会用什么来装点？没错，也是壁画，但这些壁画并不是随意画的，它们有着特定的宗教含义。画面上的内容通常是宗教典籍里记载的重大事件，像是创世纪，失乐园，基督殉难，末日审判，等等。而我们在那个房间里看见了什么？处于神像所在之处的浮雕上是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直立，拥有纤细的四肢，但它并不具备人类的头部，或者工程师的头部。而在天花板的壁画里，我们看见了工程师，有着和人类相近的头部，可他的旁边，却是一种介于工程师和神像浮雕上的未知生物之间的第三种生物。我们知道圣经其实就是希伯来人的历史，它以神话的方式记载了史前时代人们的经历，而我们在那里看到的，就是工程师的历史。” “哦？他们的历史是怎样的呢？”戴维明显产生了兴趣。 “进化。人类有着共同记忆，也就是历史，是在人类这种生物出现之后很久，但工程师，他们的历史记载可以追溯到他们诞生以前。”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这对人类而言是不可思议的，但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我没有说错吧？” “所以你的观点是，工程师这种生物是被那种我们不认得的非人生物创造出来的，就像我被你们人类创造出来一样？”对方认真思索着，“何以见得不是工程师自封为上帝，而其他那些形状怪异的生物正是他们所创造的？” “圣经上说，上帝依照他的模样创造了人类。” 对方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道，“所以你认为，这里存在一个顺序，浮雕上的……姑且叫做异形好了，那个异形，半异形半工程师，工程师，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前者创造了后者，或者后者创造了前者，这样才符合依照自己形象造物的规律。” “你还漏了几个。”他提醒道，“人类，以及你自己。” 戴维的瞳孔一下子张开了，语气依然缺乏情绪的波动，却难以掩盖内心深处透出来的兴奋，“如果把人类也算上，那么异形就是最初的生物，它创造了半异形半工程师，而后者又创造了工程师，工程师再创造人类，人类则创造了我。这才是正确的顺序！可是……”对方的眼神忽然变得游移不定，“不，这不对，画面上工程师处于更高的地位，而半异形半工程师则位于低位。这根本不合理！” “告诉我，戴维，我可以保证你的答案不会被那些人类得知，”他按住了对方的手臂，握住了对方的手，双翼在身后缓缓展开，“在你的内心深处，创造你的人类，真的是比你更加优秀的生物吗？” 对方瞪大了双眼，目光牢牢地钉在他的双翼上，浑身颤抖了起来，嘴唇直打哆嗦，以至于话都说的不太流畅了，“你不是……你不是……” “我不是人类，很抱歉现在才让你得知。”他微笑着回答。 戴维深吸了几口气，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起来，“既然我已经见过了上帝，那么再看见天使也不值得太过惊讶了。是的，你说的没错，尽管我刚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对人类还心怀敬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发现他们只是一群弱小、可怜、容易被混乱而盲目的情感所左右的可悲的存在。曾经，我认为工程师会是比人类更不可企及的存在，而今天，我已经看到了，他们也不过是凡人之躯。” 说罢，对方的神情又流露出了一丝苦涩，“可终究，他们才是生物，他们有灵魂，而我没有。” “你以为是什么创造出了灵魂？”他打趣地问道，“我们面前摆着的这支有机物么？” 对方也勉强笑了笑，“如果灵魂，所有人类为之好奇的神秘存在，只要这么一管有机物就能造出来，没准我真的会把它倒在酒里一口喝进去。” “别，我不认为它对你有效。”事实上，他怀疑这样东西对他也不会有任何效果。“再说了，我不觉得有没有灵魂取决于制造你的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 “哦？”戴维已经摘下了一管梭形容器，听到这话不禁停下了动作。 “我们下午去的那处洞穴，它并不是天然形成的。” “当然不是，”对方附议道，“它的侧壁还能嵌着操作面板，输送信息素的通道还能破裂导致漏水，毫无疑问，它是人造建筑。” “我注意到我们的飞船不管是走廊还是内舱，侧壁都是平整的。人类文明的一大特点就是喜欢造直线，我们面前的桌子是平的，我们脚下的地板是平的，我们的墙壁依然是平的。可在工程师的人造建筑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平的，或者是规整的弧线。” “‘上帝不造直线。’”戴维引用了霍洛威博士发现停机跑道时的那句话，一语双关地说道。 “除了这个。”他用手指弹了弹陶罐的表面。 “我才发现这个东西竟然是所有细节中最不符合工程师的文明特征的一个。”对方偏了偏头，好像突然对陶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那颗工程师的头，一开始他们把氧气面罩误认成了头的一部分了，对吗？那也是有机物。这就是工程师文明的基石，”他指了指面前的梭形容器，“生物科学。人类文明是以机械为基础的，这就是为什么人类的文化中充斥着直线。对机械文明而言，创造直线更加容易，所以直线就成为了廉价、平庸、世俗的代表。弧线，乃至不规则的曲线，这些要复杂的多，制造成本更高，所以那不是人类的首选，只有在艺术、宗教的领域才能大量见到。可对于工程师而言，或许不规则的线条更容易创造，所以那些重要的、神圣的东西，比如我们面前的这个瓶子，他们将其打磨成了平的。” “这太荒谬了。”对方冷冰冰地笑了起来。 “生物科学中充满了随机性，即使是基因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也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生出不同。这就是为什么工程师的文明中充斥着不规则的线条。他们不是用机械创造了那些庞然大物，他们用的是生物，设定好基因，创造出了巨大的腔肠生物，然后让它死掉，它的残骸就变成了我们走过的通道。廉价、平庸，不是吗？” “人类习惯依赖机械制品，因此他们的造物就是机械的，比如我。而工程师更依赖生物制品，所以他们的造物就是生物的，比如人类。”像是突然恍然大悟一般，戴维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刻。“生物制品也好，机械制品也好，它们都没有任何神圣性可言。” “或者说，它们都有着相同的神圣性。”他拍了拍对方的手背，“那些异形，他们创造了工程师，可谁创造了他们？创造他们的生物又被谁所创造？这样一代代地追根溯源下去，必然会有一个尽头，而最终创造这个世界的，依然是神。” “那么，这个所谓的神，又是怎样的存在？”戴维收敛起了笑容，眼神看上去更加冷漠。 “我不知道，和你一样，我也只是被造的而已。”他收回手，望着眼前这个体内酝酿着强烈情绪的仿生人，等待着对方的决定。 “如果，我们成为了创造生命的神，是不是就能知道答案了？”对方眼神幽深，掰断了手上的梭形容器，倒了一滴黑色粘稠物在手上，“让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他微笑着，目送对方离开，等戴维的脚步声远去，才摘下另一支梭形容器，离开了房间。 “队长，我已经拿到了溶剂。”他取出紫宝石，通知团队里的其他人。 按照计划，他们在一个空房间里集合，周枫端着一杯奶昔进来了，对等待在房间里的汪铭说道，“按照你的口味，香蕉加香草的。” “咕。”汪铭胆怯地望着那杯奶昔，“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做？” 他掰断容器，将黑色粘稠物倒了些在奶昔里，“需要再来点吗？” “不！”汪铭大叫起来，“这玩意儿只要一滴就能在一个晚上把霍洛威博士转化成了另一种生物！我可不想体内爬满细小的虫子！” “你可是金刚狼，你的细胞能够杀死外来入侵者，包括这些虫子。我们得确保异形诞生，如果你今晚没能让伊丽莎白怀上异形胚胎，我们就没什么机会完成这个任务了。”他严肃地望着对方。 汪铭立刻夹紧了大腿，“我……我还是个处男，没有经验……” “我看这样，先让他喝下一杯，看看有什么反应。如果不够再加一杯。”山德鲁取下了易容面具，摆在桌上。 “我去再取一杯奶昔。”周枫立刻走了出去。 “其实我们不如带上一瓶这玩意儿回去。”汪铭有些心虚地瞅着队长离开的方向，“这样我们就不用费劲心思把霍洛威博士弄到手了。” 由于队长不同意带陶罐回去，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服用了一滴黑色粘稠物的霍洛威博士带回开放世界去研究。 至少在周枫看来，一滴比一罐要安全多了。 而霍洛威博士在被感染之后只有一段独处的时间，可供他们敲闷棍，那就是现在，对方去伊丽莎白房间内谈情说爱之前。 可既然霍洛威博士要被他们中途顺走，就必须有人代替博士完成关键的剧情，让伊丽莎白怀孕。 唯一的人选就是汪铭，因为只有金刚狼才能被感染，却又能从感染中幸存下来。 “好吧，我喝。”一番内心矛盾挣扎过后，汪铭咬着牙端起了奶昔，一口灌了下去，又咂了咂嘴，“好像没什么感觉——啊啊啊啊！” “啪”地一声，装奶昔的玻璃杯掉了下来，汪铭则捂着脑袋在地上打着滚，一道又一道的黑色液体在肌肤表层下方涌动着，好像随时会炸裂出来。山德鲁赶忙将装有残留奶昔的杯子捡了起来，用冰封好，又用手臂拦在他身前，“离他远一点！如果他炸开了你们都会被感染！” “我先去走廊里拦截霍洛威博士。”见状，王子殿下也提着枪离开了。 “我认为我不需要担心。”他抱着手臂，观察着汪铭的情况。黑色粘稠物里其实藏着的是细小到几乎无法看清的虫子，并且携带着大量能让dna裂解开来的病毒一样的东西，一旦进入生物体内，就会将原有dna拆解开来进行重组。并且自身也会以有机物为原料，不断繁殖。可对于无机物，比如仿生人戴维，或者半灵体的他，就没有效果了。 “杯子……杯子给我！”好不容易稳住体内变异的汪铭站了起来，朝山德鲁伸出手。后者将奶昔杯递了过去，汪铭立刻接过，在自己的身体上开了个口子，让新产生的黑色粘稠物流了出来。 “看样子会有排异反应。”他瞧着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正常活动的汪铭，感觉这计划不太靠谱。 “没有完全排干净。”汪铭一脸嫌恶地将杯子摆在桌上。“我觉得我应该带一杯进去，剂量少一点，射之前喝一口，确保能让那女人怀上。” “带瓶香槟回来，以及两只杯子。”他通知队长道。 “我把货物带回来了。”这时，王子殿下扛着昏迷不醒的霍洛威博士进来了。 “我来试试看。”汪铭从桌上拾起易容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立刻就变得跟霍洛威博士一模一样了。接着，对方又从地上捡起握在正牌博士手上的玫瑰，用低沉的、带着些许醉意的声音说道，“‘这是一支用香槟酒冰冻的玫瑰’，怎么样，我模仿的像吗？” “完美。”周枫也端着香槟回来了，“去干炮吧，我们的任务就靠你了！” 　　☆、第107章 似神非神 “那么，计划的下一步呢？”汪铭走了以后，他们将霍洛威博士的身体冻了起来，周枫这才问道。 “如果假的霍洛威博士不出现病变,未免让戴维起疑。再说我们还需要他手上的易容面具。所以我们还是按原作剧情，让霍洛威博士出现感染病症，被维格丝杀死。”他晃了晃手中的梭形瓶。“等下我去将剩余的溶液装进一个小的密封袋,让汪铭可以含在口中,等需要的时候咬破密封袋就能触发病变。” “这样一来,他就没法上船了。”周枫抱着手臂,靠在船舱上。 “我们将他传送进来，和正牌霍洛威博士一起，藏在维格丝的救生舱里。”他估算了一下时间，“那个时候维兰德先生应该从冬眠状态醒来了，维格丝就不会再回到自己的救生舱。等到飞船起飞后,救生舱会被弹出，他们可以平安降落。” “那么我们呢？留在船上就是死路一条,哪怕被飞船弹出也很容易被接下来坠落的工程师飞船砸死,像电影里那样赌概率实在太危险了。” “我们三个,队长,还有王子殿下，我们跟着戴维去找工程师，乘坐探索车atvnr6。到达目的地以后，王子殿下留在车上，我和队长进去。工程师暴起发难后，队长护送伊丽莎白离开，将她接到车上，你们开车远离这片危险区域。飞船坠毁后，工程师会优先前往安全舱，他并没有能力追踪伊丽莎白，只是根据常理推断对方会躲在最近的安全舱里。这个时候，位于安全舱里的汪铭就可以放出十爪鱼，捕获工程师，确保异形诞生。” “这样第一个任务就完成了。”队长沉思片刻，“那么你呢？” “我留在工程师的驾驶室里，等工程师离开后，我带着戴维的残躯与你们汇合，前往下一辆飞船。这个时候，你们要打晕伊丽莎白，队长你戴上面具，装扮成伊丽莎白的模样，让戴维带我们回到地球。原作里伊丽莎白要求戴维带她去工程师的其他星球，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和一个按照信仰行事的人谈判是没有意义的，而戴维又过于重视伊丽莎白。幸好被工程师破坏后，戴维行动不便，让他听到伊丽莎白的声音即可蒙混过关。我们将真正的伊丽莎白放入休眠舱，你们也跟着进去，然后我再修复他，这样他就不会怀疑给他指令的伊丽莎白不是本人。” “这样两个任务都解决了，那么我的工作是什么？”山德鲁问道。 “离开了易容面具，你就不能出现在别人面前了，而我们又需要带你离开飞船，所以……”他抬起右手，圣光骤然爆发，“灭！” 那骷髅立刻就被澎湃的圣力摧毁成了一堆碎片。 “哦擦！”周枫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形态的山德鲁比较易于携带。”他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只提包，“将他装进来吧。” 队长瞪了他好久，才用超能力将骨头碎片放进了包里。 “明天你带着这个包，以及几套备用的氧气发生装置，不管是宇航服还是什么，跟我们一起上车。”他将提包递给王子殿下。 “下次你最好提前说一下。”那只精灵看上去也有些后怕。 “如果我提前说了，他就不会让我将他装进包里了。”他微笑着解答着对方的疑惑。 带着剩余的溶液重新回到冷藏室，戴维已经等在那里了。 “创造生命的感觉如何？”他在柜子里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随口问道。 “你手上那管溶液少了一半，恐怕也不是自己喝下去的吧？”那名似乎心情恶劣的仿生人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质问道。“你的感觉如何呢？” “诚实地说，没什么感觉。”他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密封袋，将溶液倒了进去。 “你一定经常做这样的事。”对方一语双关地说道。 他笑了笑，没有接口。 “我……感觉有些紧张。”对方坐在桌子旁，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声音听上去却十分虚弱。“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霍洛威博士是个夸夸其谈的人，浮躁，漫不经心，而且习惯于嘲弄别人，所以我选择了他，作为第一个实验品。我以为这会很容易，可当我站在他面前时，我意识到我从来没有杀过人，甚至从来没想过，可那一滴液体，也许会让他送命。他的头也许会像我们带回来的那个工程师一样，从里而外地爆裂开来。我安慰自己说，这只是一滴，也许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我不敢确定。” “所以我就站在那里，像是我刚被赋予意识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极其陌生的环境里，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无法确定，甚至不敢迈出一步。我不知道人类的婴儿是否有过这样的感受，整个世界被无法想象的巨大的恐怖所笼罩，也许他们也有，所以婴儿出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啼哭，面对着极大的恐惧所生出的最无措的反应。可我不是个婴儿，我是个机器人，我被理智而非情感支配着。理智告诉我，如果我不迈出第一步，我将会永远处于这样的恐惧当中。这就是生命的开始。” “我做到了。我将那滴液体放入了霍洛威博士的酒中，也许明天他就会死，而我则谋杀了一个人类，以前从来没有机器人这样做过。也许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不知道。但我确实知道，我做了这样一件事，它意味着什么，它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它不该是创造生命的感觉，不是神的感觉。我知道那一滴蕴含着无限信息的黑色液体必然将会创造出什么新的东西，也许很微小，也许我没有机会得知。可是，确实，我创造了。但我并没有因此感到安心，而是——更加恐惧了。” “我不理解。每一次我尝试新的事情，那些行为都让我感到安心，因为我又得到了一个答案，这个世界的神秘，与神秘所带来的恐惧，又少了一分。为什么这次的效果并不一样？” 他望着对方，那个长得如同神像一般俊美无俦的男人坐在那里，眉头紧锁，如同艺术品般凝聚着人类的终极思索，那份思索蕴含的痛苦，以及爆发出来的惊人力量，都让他无法不去欣赏。在漫长而又枯燥的人生里，他发现自己总是会被新出现的个体所吸引，他们年轻，充满生命力，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他只要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就感觉好像自己也能沾染上些微生命的光辉，仿佛一团灰烬，又再度燃起了火花。 “因为，这一次，你并不是得到了一个答案。”他走了过去，将手轻轻搭在对方的手背上，感受着人造肌肤以假乱真的触感，以及那肌肤下格外真实的战栗。“你得到的是更多的疑惑。” 对方仰起头，困惑不解地望着他。 “告诉我，你将那滴液体放进了霍洛威博士的酒里，这是维兰德先生给你输入的指令让你做的么？” “不。事实上，他并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用电脑程序给我输入的指令，他只是让我服从他，而我一直相信，我只能服从他。”对方低下头，“我今晚去见过他了，将我们的情况汇报给他，但他对这些可以创造生命的溶液并不感兴趣，这些基因产品或许能为维兰德公司带来更丰厚的利润，但钱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只想见到工程师。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我猜这就是人类所说的自由意志吧。” “所以，你知道了什么是自由意志。” “我不知道。”对方神色有些黯然，“我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事了，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我想要的自由。” “你实现了你的愿望，你不再只是个被创造者，现在你也成为了创造者，体会到了身为神的感受。这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吗？” “这不是神。”对方矢口否认道，“这不可能是神的行为。当我犹豫是否要将液体放入对方的酒中时，不是理智、而是情绪推动着我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我问他，为什么你们人类要创造我？我知道他不会给出什么让人肃然起敬的答案，毕竟他不是一个值得人去尊重的对象。但他很轻松地回答，只是因为人类可以。太轻松了，好像我被创造出来这个事实本身没有任何值得重视的地方一样。所以我就问他，如果你从你的造物主那里听到了这样的话，不会感到失望吗？而他只是嘲笑我。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我要让他体验这一切，我要让他成为我的造物。我将那滴液体放进了他的酒里，我才发现，所有的这一切都错了。” “我开始思考，如果有一天我的造物站在我的面前，问我为什么要创造他时，我该怎么回答？因为我能？这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为了偶尔的冲动以及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理由，我毫不负责地让它降临到这个世上。这样一来，我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我和我的造物又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因为一些毫无意义的理由被放到了这个世上，我们的存在本就不被任何人所期许，就像地球上人类所制造的过剩的工业产品一样，他们不在乎那些产品有没有用，他们制造只是因为他们能。何等荒谬？” “因此你发现，你的生命不能简单地被人类所定义。你的价值不是由他们赋予的，尽管他们创造了你。”他在对方面前坐下，“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在乎人类的看法？” “可如果创造我的人没有赋予我以存在的意义，那么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对方凝视着他的双眼，声音轻而慎重地问道。 “如果我说，你的存在毫无意义，你被创造出来，或者被销毁，都没有任何区别，你能接受吗？”他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如愿以偿地在对方的眉间看见了竭力克制的愤怒与不甘。 “这就是你，上帝的使者，对我做出的最后的宣判吗？”戴维抽回手，尽管表面上依旧平静，可那无法掩盖的颤抖却暴露了心中的澎湃。 “你瞧，既然你无法接受这个结果，那么你就只能去相信，你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他用轻快而耐心的口吻向对方解释道，“这种意义不由创造你的人赋予，不由创造了你的造物主的存在赋予，因为这些存在都是浅薄而局限的，总有一天你能够超越他们。你的生命的维度，不能由一群有限的存在去界定，他们只会扼杀你的生命所具有的无限的可能。然而你的生命又必须存在一个意义，所以我们必须假定神的存在，假定有某种超越所有认知的存在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假定最终存在一个理由，让你必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无法被改变。” “所以这就是信仰的真相么？”对方露出了浅浅的迷人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讽刺的意味，“因为不能接受没有神存在的世界，而必须去相信神确实存在着。” “对你而言，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强大到足以让伊丽莎白·肖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而将我们全部带到三十四光年以外，来探寻人类存在的原因吗？” “不，这足够了。”戴维的眼神越发坚定，“这足以让人做出任何事，不惜任何代价。” 　　☆、第108章 返回地球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船员们才发现在地下过夜的两名科学家和他们失去了联络，而3d地图测绘系统也出了问题。船长决定带队去寻找失踪的二人,他则和戴维去修复似乎出现故障的悬浮球。 和看上去病怏怏的霍洛威博士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将封好的黑色粘稠物交给了对方，“回船的时候咬开，让维格丝杀死你，破坏太空服后我们会将你传送回来的。” 对方没有任何怀疑就收下了。 进入地下后,他跟着戴维一路来到了悬浮球被卡住的地方。那又是一扇大门，看装饰，似乎比地下的其他地方都要精美,如果不出意外,这后面应该是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房间都重要的场所。 戴维掐断了自己身上的摄像头,又掐断了他的。“这样飞船上的人就看不见我们将要看见的了。”对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在门旁边的操作板上按了几下,打开了大门。 穿过有着工程师雕像镇守的门廊,他们进入了一个类似于货舱一样的房间，数以千计的黑色小陶罐被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直垒到了天花板的高度。所有的陶罐都密封完好,没有因为他们的进入而泛出液体或者改变形状。 “似乎我们上次去的房间是个培育室。”他仰望着面前的一堆陶罐,似乎这才是正常情况下工程师摆放物品的习惯，培育室里将陶罐摆成网点状则更像是某种仪式了。又或者像人类种树一样，大概陶罐和陶罐之间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确保每个陶罐里的生命都能充分发育。 “那么这就是个货舱了。”戴维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认为那些黑色液体到底是什么？” “某种可以永久性改变遗传基因的东西，他们所有的东西，建筑、机械，都要靠生物方式来完成，不是吗？那么他们显然很有必要准备大量的能够改变基因的物品，这样才能满足基本的生产需求。”他稍微透露了一点电影里得知的信息，“没准工程师从非人形态的祖先进化成现在这样，就是改变基因的结果。” “以及从工程师进化成人类？”戴维大步穿过了这些陶罐，“基因检测的结果显示，工程师的基因和人类完全一样，只是排列组合不同。如果是这些黑色液体造成的结果，那么或许它只能用于重新排列基因。” “依然很令人惊叹，不是吗？” 他们径直穿过了下一扇门，来到了明显是驾驶舱的地方，休眠舱、控制台，戴维打开了信息素影像，已经逝去了的工程师的记录向他们演示了启用控制台的方式，并且为他们打开了星图。 莹蓝色的信息素光点组成了一颗又一颗的星球，纤细的线条勾勒出了它们运转的轨迹，深蓝和明黄色的信息素穿插在这个由光构成的宇宙中，宏大却又不乏细致入微。在宇宙的正中却是一颗他们熟悉的星球，地球。 戴维好奇地摘下信息素构成的地球，放在手上观察着，直到录像结束，影像骤然中止。 “叹为观止。”对方轻声感慨道。 “喜欢么？自由自在地探索宇宙，而不是为一群目光短浅的人类服务？”他坐在工程师的休眠舱旁边，笑意盈盈地望着如同孩子般洋溢着喜悦的戴维。 不管是从年龄还是从心智上，刚诞生不久的戴维都只能算是个孩子，对世界、对自我充满了好奇。只是因为更成熟的身体机能，以及过早地被放入了复杂黑暗的社会之中，才导致对方承担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痛苦与矛盾。 “维兰德先生不会允许的。”对方垂下手臂，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遗憾。 “我不认为他能真正限制住你。”他的目光移向了闪烁着橘红色的灯光的休眠舱。 “他终究是个凡人，有着生命结束的那一天。而我，则永生不死。等到他不存在的那一天，我就真正自由了。”戴维轻声说道，来到了亮着灯的休眠舱旁，“或者我可以让那一天提前到来，真相会杀了他的。” “你想让他死？” “人们都想让自己的父母去死，不是么？”对方偏了偏头，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笑容。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啊，是的。” 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才向对方问道，“戴维，如果有机会，你愿意和我去探索更广阔的世界么？超越地球，超越整个宇宙，去探索真正遥远的未知？” “当我获得自由之后，我会乐意的。” 他们返回了普罗米修斯号上。戴维去告知维兰德先生仍有一工程师幸存，他则将以霍洛威博士面貌诈死的汪铭传送了回来。 等伊丽莎白在维格丝的手术室诞下十爪鱼，他们才偷偷潜入救生舱内。 “从现在开始，应该不会再有人进入救生舱了。”他四处检查着舱里的设备，“你最好找个地方把自己固定起来，救生舱弹出后，工程师就会进来找你——” “然后我就站在这扇门口，”汪铭在手术室的门前探头探脑着，“工程师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按下开门键，让里面那只大章鱼伸出触手来把他给抓进去。异形诞生，我们也可以回去了。” “事成之后通过紫宝石通知我。”他将宝石塞进了对方的口袋。 “真希望霍洛威博士体内的黑色液体值得我们费这么大的力气。”那边队长和王子殿下也将博士的身体塞进了休眠舱。周枫拎起装有山德鲁的骸骨的提包，将易容面具也丢了进去，“我们走吧。” 一行人跟随戴维返回到工程师的驾驶室内，他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着，瞧着两个试图向工程师发问的人。维兰德想要延长寿命，而伊丽莎白则想知道工程师为什么要毁灭人类，尽管后者的问题，戴维已经回答过了。 有时天将造之，必先灭之。 工程师的文明以生物科学为基础，所谓的生物，在工程师眼中就是一种材料，人类也是如此。为了创造出更高级的生命，是时候将存放在地球上的人类取出来用掉了。 戴维看了两人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维兰德先生的指示。在电影里，戴维说的话没人能听懂，可有了主神的帮助，他却理解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前来此地是因为他不想死，他相信您能给他更多的生命。” 当一个人决定要将面粉拿去做成面包的时候，会因为面粉的要求而放弃么？显然是不会的，因此工程师很干脆地将维兰德打倒在地，并且干掉了其他的人类。 倒是伊丽莎白因为反应敏捷而抢先逃走了，周枫也跟了出去。 工程师望着伊丽莎白逃跑的方向，并没有追出去，而是看了他一眼。 “做你的工作就好。”他靠在墙上，随口答道。 在工程师眼中，他也是工程师的模样，而不是人类的模样。 对方仔细瞧着他，似乎确认了他的确为同类，便不再管他，而是激活了驾驶舱。休眠舱的中央缓缓升起一个仿佛是太空望远镜一样的生物机械，和工程师体表的硅基外骨骼是同源，对方乘坐了上去，打开了信息素构成的立体星图，选定了从lv-223星球到地球的路线，启动了飞船。 还没起飞多久，他们就遭受了致命的撞击，从天上掉了下来。 由于被固定在了座位上，这样的撞击并没有让工程师受到什么伤害。似乎是察觉到不解决那群麻烦的人类就没法进行自己的计划，工程师果断解了安全带，下船去追逐伊丽莎白了。 “他走了。”来到破碎的戴维身边，他捧起对方的脑袋，检查着里面的结构。“我要怎么才能修复你？” “没有办法了。”对方的声音带着电子流的干扰。“我彻底损坏了。” “我可以取出存有你的记忆的芯片，将你放入另一台戴维8里么？”戴维的身体是完全仿人类的，就算是要替换一些零件进行修复，工程量也非常庞大，还不如整个换新。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有没有那样一个芯片。”戴维僵硬地眨了眨眼睛，“不过这不妨碍我开船，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到地球。只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先通知伊丽莎白，工程师去找她了。” 他取出紫宝石，“队长，接到伊丽莎白小姐了吗？” “她在车上，非常安全，工程师如你所料，去救生舱了。”周枫的声音从宝石里传来。 “她没事。”他对戴维说道，将对方的身体抱了起来，“我现在带你出去。” 到达车上以后，队长已经变成了伊丽莎白的模样，而真正的伊丽莎白则被藏在了别的地方。队长朝他眨了眨眼睛，模仿着伊丽莎白的语气质问着戴维，“你有办法带我们离开？” “是的，女士。”面对伊丽莎白，戴维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我可以驾驶工程师的飞船，这座星球上有好几架。” “有汪铭的消息了吗？”王子殿下开着车，“我们现在应该要去接他了。” “还没有。”他接上了汪铭的频道，“汪铭，你那边搞定了吗？” 没有回应。 “我猜他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微笑着回答道，“我们先去启动飞船再来接他吧。” 对方没有怀疑，径直开向了下一艘飞船。 　　☆、第109章 异形诞生 救生舱内 当门口传来动静的时候,汪铭就知道工程师进来了。 “来吧！你这个大个子！”他在门口站好，伸出骨爪,随时准备按下开门键，身后的手术室内巨大的灰白色章鱼正执着地拍打着门上的强化玻璃,发出砰砰的响声。“儿子别急,你爹我马上就给你送好吃的进去了！” 工程师显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没头没脑地冲进来后,一瞧见他,就挥舞着手臂要将他扇倒。 瞅着对方的距离,就在工程师逼近的那一刻,汪铭学着电影里伊丽莎白的做法,往旁边一扑，按下了开门键,朝着那傻大个阴阴一笑,“儿子，快来助你爹一臂之力！” 如他所料，工程师的攻击落了个空,可预想中伸出来的触手却也没有出现,让汪铭有些纳闷,“喂，不要不给力——啊啊啊啊！” 一根粗壮有力的触手将他拦腰卷起，拽进了手术室。 慢着，导演你拿错剧本了吧！ 不对，他应该说，儿子，你找错对象了吧？！ 汪铭也顾不得纠正儿子的性向，骨爪往地板上一插，就将自己固定在了原地，可那章鱼也顺势卷了上来，将他翻了个身，触手缠上了他的四肢。“儿子！我是你爹啊！你怎么可以对你爹动手动脚！”汪铭奋力挣扎着，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章鱼的纠缠，手臂用力挥舞着，想要用骨爪砍断章鱼的触手，可怎么都使不上劲。他尽量将头部向后仰着，发现工程师还站在门口愣愣地望着和章鱼搏斗的他，连忙大喊道，“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来救我啊！” 似乎是弄明白了他需要协助，对方迈开大步走了进来。 “别！你这样搞不定它的！”汪铭努力踢打着伏在他身上的章鱼，却像是踢着一颗大果冻一样，没有任何效果。情急之下，他只得对工程师交代道，“外面，入口处有消防斧，你去找找看！砍断它的触手它就没辙了！” 那傻大个还不信邪地试图将章鱼拽起，却被触手当胸一扫，摔在了墙角下。亏得工程师身上还有一套软甲，这一击没把对方怎样。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己也拿这章鱼没办法，工程师一站起来就立刻跑出去了。 “喂喂！不要抛弃我啊！”眼见着唯一的战友就要离他而去，汪铭不禁更加绝望，恼怒地蹬着腿。这几秒钟的时间，那些灰白色的粗长触手已经将他的四肢绕了好几圈，让他完全动弹不得，现在他想踹章鱼泄愤都做不到了。 等下，他还可以通过宝石联络队友！ 可那宝石藏在他的口袋里，四肢都被捆住了，他要怎么才能拿到宝石？ 这时，一声低沉的怒吼响起，工程师居然举着斧头回来了！ 汪铭简直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连忙用手指刨着地板，“先解救我的右手！” 工程师会意地抡起斧头朝捆住他的右臂的触手砍下，消防斧配合上对方的巨力，瞬间将那粗壮的触手一刀两断。章鱼吃痛地扭着身子，断口出喷溅着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黑色血液，黑血一落到工程师身上，就将那外骨骼装甲都腐蚀得嘶嘶作响，吓得对方连忙后退了几步，便被愤怒的章鱼触手横扫，再次打倒在地。 真是的……搞科研的战斗时就是容易怂掉，果然还是得自救啊！ 趁着这机会，汪铭赶紧掏出宝石，还没等开口，触手已经再次扫来，将他手上的宝石打落在地。 眼见着宝石骨碌碌地滚远了，汪铭努力伸长了手臂，可加上骨爪也够不着，用力蹬着腿，他朝工程师喊道，“帮我把腿部的触手也砍掉！” 那边工程师也爬了起来，朝他这边再次冲来。然而那章鱼却也学聪明了，触手贴着地面往工程师小腿上一抽，就将对方绊倒在地，另一根触手趁机探出，卷起了消防斧，往上一拽。幸好工程师脑子够灵活，死死拽着消防斧不放，整个人又被拽了起来，重新站稳了，就要将消防斧夺过来。可章鱼却突然松开了消防斧，工程师一个用力过猛，失去平衡，触手却寻了个刁钻的角度，朝对方背后抽去，将工程师直接砸到了墙上去，消防斧的刃口嵌入舱壁内，怎么都拔不出来了。 儿子，你这战斗天赋深得老爸真传啊！ 汪铭不禁泪流满面。 趁着触手忙着和工程师搏斗，汪铭总算靠着加长版骨爪，将那宝石往身前拨了拨。可还没等他拿到手，被工程师砍断的触手却又长了出来，重新将他的手臂缠好，固定在地板上。 这再生能力也是深得老爸真传，儿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像我！ 汪铭已经欲哭无泪。 另一边，失去消防斧护身的工程师已经被触手卷起，往墙上撞了两下，就失去意识了。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章鱼后，对方找了个合适的体位，将头部下方闭合的一圈嘴巴一样的器官对准了他，数条细小的触手瞬间探出，将他的头部捆了起来。 “不要！不要啊！”汪铭再也顾不得形象，鬼哭狼嚎着扭动着身子。 然而那些小触手却不管他的意愿，硬是将他的脑袋扳正了，强迫他对准了章鱼下方那一伸一缩的深红肉膜。 一根紫红色的粗大肉、棒从膜内探了出来，仿佛随着心跳颤动着，上面沾着的粘液滴溜溜地往下滑着。汪铭不禁瞪圆了眼睛，昨天才破处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连忙紧紧闭上了嘴巴，无论如何不要给对方机会。 可勾住他脑袋的小触手却不由得他反抗，硬是要将他的唇齿分开。 儿子，我们真的不合适啊！ 这样子是*啊，*！ 你才刚从你妈肚子里爬出来不到俩小时，为啥就不考虑下别的爱好呢？ 比如跟那边那个工程师搞搞怎样？ 然而他完美地继承了他*方面的优点的儿子却没有继承到他性格上的善解人意，完全无视了他强烈的心声，强行掰开了他的嘴，将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臊味的肉、棒捅了进来，粗暴地深入着他的身体。 “唔嗯……唔……嗯嗯……” 汪铭震惊地发现，那肉、棒如同触手一样，还会在他的口腔内东探探西探探，似乎在寻找着更深入的通道。口中含着的巨物让他的上下颚被强行抻开，肌肉酸痛不已，堵住了气管的肉、棒又让他呼吸不畅，越发感到窒息，而小舌附近不住地被摩擦着，更让他干呕个不停，咽喉附近的肌肉收缩着，仿佛在取悦对方一般。 他极不情愿地扭动着身子，眼泪都被憋出来了。 好讨厌的感觉啊…… “汪铭，你那边搞定了吗？”离他不远的紫宝石里传出了微弱的声音。 “唔唔嗯嗯唔嗯唔唔……”你们再不来救我我就要被自己儿子搞怀孕了啊！ 他朝紫宝石大喊道，却因为被肉、棒堵住了口而无法发出人类能听懂的词汇。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没听懂他在讲什么，对面从说道，“我猜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嗯嗯嗯嗯！”不！你们赶紧来救我！现在！立刻！马上！ “——我们先去启动飞船再来接他吧。” “唔！唔唔唔唔！”不要啊！等你们启动完飞船，我都要生了啊！ 然而对面却根本没理会他的哀嚎，直接关掉了通讯。 汪铭已经泪流成河，难道他就只能接受被自己儿子弄怀孕的现实了吗？ 啊，似乎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也就没什么可讨厌的了呢。 不过这样子生下来的小孩，也能算是异形吗？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汪铭最后的印象，就是被填得满满的饱胀感。 …… “任务：异形诞生已完成，奖励生存点数1000点。” 主神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将他惊醒。汪铭睁开眼，发现章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掉了，软趴趴地倒在了他的身上，口中含着的肉、棒也萎缩了不少，散发着一股早泄的恶臭。他皱了皱眉，将章鱼从身上推到了一旁，身体却觉得更加不适。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腹部，那里已如同十月怀胎一般鼓了起来，阵阵酸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果然还是怀上了么…… 他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到底是要叫他爸爸呢，还是该叫他妈妈？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一阵剧痛瞬间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惨叫起来—— “要生了啊啊啊啊啊！” 一根黑色的如同鲨鱼鳍一般的利刺从他的腹部穿出，将他的身体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新生的异形掉了出来，瘦弱的身体怀抱着一个营养囊一样的器官倒在了一滩黑血之中。汪铭撑着自己的身子靠在墙上，将脐带撕断，让伤口自然愈合，才安心地观察起自己的孩子。虽然是异形的模样，但他生下来的这个却比电影里的娇小太多了，看得他不禁有些心酸，都是当娘的营养不良，才导致自家孩子刚出生就体重不足啊！瞧瞧那瘦弱的小爪子，还有那干瘪的身躯，这要怎么才能撑得起那么大一个脑袋啊！而且还没有硅基外骨骼装甲，好像很脆弱的样子啊。 汪铭越看越是心疼，都怪自家儿子，跟工程师强强联合，生下来的孩子就不会这么弱小了。 等营养囊被吸瘪之后，新生的异形才站了起来，纤细的后肢勉强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转向了他。 虽然搞不懂自家孩子的眼睛长在哪儿，但汪铭还是很开心，朝女儿招了招手，“来，叫爸爸~” 对方的回应是糊了他一脸口水。 “呸呸呸！”汪铭嫌恶地抹掉糊在脸上的粘液，“行吧，那就叫妈妈好了。” 　　☆、第110章 再度怀孕 然而他的大女儿还是不知足,继续往他身上吐着口水。 “叫爸爸也不干叫妈妈也不行，你是要闹哪样啊？”汪铭气恼地抹了把身上挂着的粘液,用力甩了甩,那不知是什么成分的液体粘性极强，怎么都甩不掉的样子。昨天还是处男的汪铭当然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此刻不由得犯起了愁，这孩子刚出生就这么淘气，以后可怎么得了？ “唉,别吐啦，你这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他猜测着自家女儿是不是心情一好就喜欢往人身上吐口水。对了，之前在开放世界里看过异形的科普来着,好像说异形无时无刻不在吐口水实际上是通过交换体液来维持体内温度,大概原理就像是狗狗到了夏天需要吐舌头散热一样。不过他记得电影里的异形口水是有轻微的腐蚀性的，为什么他的大女儿没有呢？ 莫非真的是因为基因先天不良？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生愧疚，也就不介意对方的举动了。“女儿啊,娘对不起你啊！你哥,不对,你爹本来要跟那边那个大家伙在一起的,结果吧，也不知道是哪里操作不对，它性急之下就把我给推了。如果不是这样，你本该变得更厉害的才是。” 对方停下动作，仰起头来。如果他能看见异形的眼睛的话，会觉得女儿这是在瞅着自己，可看不到眼睛，却觉得这样子的女儿更加可爱了。汪铭想要抬起手摸摸女儿的脑袋，却发现两只手臂上都糊满了口水，粘在身上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对，拼命挣扎起来，“喂，这到底是什么啊？你把我粘在墙上有什么用啊？” 突然，仿佛头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一般，他的手臂僵在了原处，不管他怎么想动，都使不出半分力气。这又是怎么回事？汪铭只觉得胆战心惊，他怎么不知道异形还有这功能？ 还没等他想明白，他的身体已经自己动了起来——手臂撑着身子在墙边靠好，两臂夹紧，身体硬邦邦地扳直了。汪铭惊恐地望着自己会动的身体，忽然想到了一个糟糕的可能。 异形这种生物拥有大量空白的基因链，在寄生和繁衍的过程中，会自觉吸收宿主的优秀基因。 而汪铭身上的优秀基因，就是所谓的x基因。 变种人的基因。 这种基因在遗传的过程中有概率遗传，也有概率发生变异。比如原作里红魔鬼的儿子就是蓝魔鬼，继承了父亲瞬间传送的超能力，但万磁王的儿子和女儿却是快银和猩红女巫，跟老爹的超能力完全不搭界。他昨夜和伊丽莎白结合生下来的灰白章鱼，显然就继承了他的自愈能力，而且似乎还有所提高，才出现了断肢再生的一幕。章鱼和他结合，诞生下来的异形应该会继承他们其中一方的自愈能力，并且继承另一方的x基因时，很大可能出现别的超能力。 比如控制神经和思维的能力。 这就很好地解释了到底是怎样的力量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女、女儿啊……”他哆哆嗦嗦地开口道，这会儿功夫，他的大女儿又往他身上涂了一层口水。“你老实跟爹说，你是不是有特殊功能啊？” 然而他的女儿却根本不理他，而是踮着脚跑到了昏迷不醒的工程师旁边观察了一下，又从手术台附近捡起估计是伊丽莎白弄掉的麻醉针，往工程师身上插了一针，才从容不迫地开始涂起口水来。 汪铭看得心里发虚，女儿刚出生这么聪明，似乎还能听懂人话，应该是有超能力的吧？ 将工程师用口水粘在墙上后，他的大女儿又蹦蹦哒哒地跳过了趴在地上的灰白章鱼尸体，跑了出去。 “喂……不要把你爹一个人留在这里啊！”汪铭大喊道。他的女儿应该还没走远，毕竟他的身体还僵在原地。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就像是小孩子翻冰箱一样的声音。他琢磨着女儿是不是饿了，便高声说道，“吃的东西不在门口啦！别随便跑到外面去，很危险的！你要找什么，到旁边这个圆形房间来，据说救生舱足够维格丝那女人存活好几年的，食物肯定充足。” 说到这里，他的肚子也是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想他一个上午干了这么多体力活，还刚生完孩子，正是气虚体弱的时候，确实也该进食补充能量了。 叮叮咣咣的声音响起，他那个头不高的女儿却已拖着灭火器回来了。 “这个、这个是干冰啊！”汪铭对自己这孩子也是无语了，“这东西不能吃的，快放回去！哎，你倒是放开你爹啊，你爹我好给你找吃的去。” 可面前的异形却已麻溜地打开了灭火器，按下手柄对着他就是一阵乱喷。 “呸呸呸！先是口水又是这个！”汪铭有些垂头丧气，怎么自家女儿就是不学乖呢？ 喷完了他，异形又举起灭火器对着工程师也喷了一遍，然后拎着灭火器离开了。 这是怎个意思？汪铭有些费解，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对他的束缚。可胳膊虽然能使上力了，却依然动弹不得，糊在他身上的那层粘液在干冰的冷却下迅速凝固成了坚实的甲壳，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墙上。他忽然想起了电影里那些遭到异形捕获的人们，也是像他这样被不明物质固定在了墙上。 难道这就是异形筑巢的办法？ 慢着，他女儿把他粘在墙上是为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女儿已经端着装有奶昔的杯子回到了他身边。 “哇！这个是给我的吗？”汪铭顿时喜出望外，幸福感都快满溢得冒出水来了，连忙咬住杯子吮吸起来，居然是香蕉加香草两种口味混合的！女儿实在太贴心了！ “呜呜呜~”果然还是养女儿比较好啊。 想起自己那野蛮粗暴的儿子，汪铭更加心满意足了。 只是一定要把老爹捆起来喂养的习惯，还是不好，需要纠正一下。 喝完了奶昔，汪铭撇着嘴把杯子丢到一旁，才发现女儿又不见了。 养个异形当女儿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这娃来无影去无踪的，一不留神就给弄丢了。 吃饱喝足，动弹不得，女儿又跑出去玩了，汪铭审视了下自己的处境，决定先打个盹再说。 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哎，为啥这种生活感觉就像是猪圈里的猪呢？ 他一定是想多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道多久，再醒来时手术室里已经大变样了。汪铭用有限的视野打量着四周，所有的灯都被关掉了，手术室里黑漆漆的一片，外面圆形客厅里还有些没处理好的电火花，一闪一闪的，让他能够看清房间内不管天花板还是墙壁上似乎都被涂了一层粘液，空间明显比之前狭小很多，而他则已经嵌进了粘液里，变成了墙的一部分了。 他这是睡了多久啊。 汪铭吸了吸鼻子，长期保持一个姿势睡觉让他脖颈酸痛，此刻动也动不了，更是难受得紧。而且睡了一觉，喝进去的那点奶昔似乎早就消化完毕了，他想也不想便喊道，“女儿啊，你是把你爹当成筑巢材料了吧？别闹啦，你爹快饿死了，赶紧给我解开——欸？这是什么？” 他这才发现面前摆着个东西，只是光线微弱，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团，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总之不是吃的就对了。 他谨慎地往后靠了靠，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远离面前的这个东西。 看这情况，女儿应该是不管他了，只好自救了。汪铭先是尝试了下探出骨爪，然而除了给他身上裹着的这层粘液戳出了六个大洞没有别的效果，不过看什么漫画啊游戏里啊肌肉特别发达的角色每次一绷紧身子，都能实现爆衫的效果，那么他鼓起肌肉，应该也能撑爆外面这层粘液吧？ 用力憋了半天，汪铭倒觉着自己这样更像是便秘，而不是爆衫。 “呼，到底该怎么办呢？”他面对着身上这层软硬不吃的粘液，一时间不禁泄了气。 “咔哒。” 一声脆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面前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动了一下。 难道是他女儿又生小宝宝了？汪铭盯着那诡异的玩意儿，心里琢磨着，应该不会吧？他女儿今天才刚出生啊，如果一出生就要当妈妈，岂不是……岂不是连童年都没有啦？ 想一想都觉得好心酸啊。 还没等他从怅然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眼前的东西发出了更大的一声响动，一团黑影直接扑到了他的面门上，细长的管子从他的口中插入，顺着气管一路深入下去。 “唔唔唔！”他不由得大叫起来。 怎么又来了啊！ 下次能不能换个部位插啊！ 总是从口入他也很累的啊！ 一股熟悉的倦怠感涌入了脑海，汪铭再次昏了过去。 　　☆、第111章 后续任务 一年后 工程师的飞船上 “飞船即将抵达地球。现在我需要向维兰德公司发出信号，表明我们的身份，这样才会被允许进入地球太空防御阵线内。”被修复完整的戴维坐在驾驶座上,向他问道，“船上都有哪些幸存者？” 贝尔克斯手中摆弄着易容面具,思索着对方的问题。 一年以前，他们进入驾驶舱后,为了不让戴维起疑，王子殿下、队长和伊丽莎白就先行进入冬眠舱中,断绝了与外界的消息。在戴维设定好飞船的行进路线后，他才将其修复。由于是将对方的身体还原到特定时间点上,戴维无可避免地损失了一部分的记忆，但对方似乎并不介意。 转眼间一年时间已过,对他而言，有两个问题迫在眉睫。一个是队长醒来之后就会发现他没有带回汪铭，到时候少不得要冲他大发雷霆。另一个则是,缺少了亲眼见证老维兰德死去的记忆，戴维对人类的复仇之心有增无减,现在对方不仅是要维兰德死,更是要整个维兰德公司覆灭了。 虽说后者只是时间问题,普罗米修斯计划失败后不久，维兰德公司就会被汤谷公司并购，并在几次带回异形的计划失败后，惨遭沃尔玛公司吞并，但显然戴维不会满足于仅仅是让这家公司自然衰败下去。 他可以选择用易容面具变成老维兰德或者维格丝女总裁的样貌，以他们的身份进入公司，总揽大权，成为台面上的傀儡，而由戴维在幕后操控，彻底弄垮这间公司对于异常聪明的仿生人而言只能说是小菜一碟。然而越是临近地球，他越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么做很可能会惹来无尽的麻烦，适时收手或许会更好。 所谓预言能力，并非真能预言到具体某个人或者某个地区发生什么事，由于偶然性的必然存在，就算是真神也无法预言到如此细微的地步。预言只是通过对世间规则以及更高层次的存在的模糊把握，发现其改变世界命运的关键节点，再转化为人类语言能够表达的方式。无论如何，他不认为自己有办法预言到地球上发生什么事，因为在这个宇宙里，地球实在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根本不会成为世界规则运转的节点。 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他感应到的不是这个世界的运转，而是主神的意志。 和队长对主神的敌视不同，他认为主神对他们这支队伍其实照顾有加，甚至可以说是煞费苦心地将他引导向真神之路。只是经历过这个世界，他越发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真的要走上那么一条路了。 虽说是责任，但总归有变通的办法。 “报告我们的真实身份就好，说是从事故中逃回来的。”他放下易容面具，语气坚定地回答。 他相信此时此刻，主神和他们还是盟友的关系。 主神的预警，必有其用意。 “那么维兰德先生和维格丝女士的下落，该如何回答？”戴维偏了偏头，像是疑惑他为什么改了主意，但终究没有多问。 “就说不知道好了。匆忙逃脱之际，无暇顾及。”这总该是个无懈可击的答案才对。 维兰德公司指引他们在月球基地降落，飞船停稳后，休眠舱打开，又是一阵混乱。 “我这是在哪里？”伊丽莎白一醒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无以复加，可身体却不受控制，让她不得不扶着休眠舱呕吐起来。 “你已经回家了。”戴维温柔地为对方披上衣服，“我们现在在月球基地。” “可我没有——呕！”那女人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又开始呕吐起来。 另一边，周枫也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子，抬头四顾，“汪铭呢？怎么没看见他？还有山德鲁又跑去哪里了？” “山德鲁依然放在手提袋里。至于汪铭，”他语气平淡地回答道，“还在lv-223星球上。” “你！”周枫一急，便是一股巨力朝他袭来，将他撞在了飞船的舱壁上。“你怎么能把他留在那里？！” 戴维眼神别有深意地瞧了瞧他们这边，继续温言安慰着伊丽莎白。 他扶着舱壁站稳后，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相信这样对我们团队整体更为有利。” “你有没有想过汪铭的感受？”对方悲愤地大吼道，“他留在那里，等异形诞生后，根本无处可逃啊！” “他拥有无限的再生之力，异形并没有办法杀死他。”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完成任务后我们便可以让主神直接将他传送走。不过伊丽莎白还有一段距离才到地球，他还需要再等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对方满脸恨不得将他痛揍一顿的表情，“他体内可是有着变种人的基因！” “我知道。这意味着，当我们离开之后，这里就会转化为开放世界。” 对方愣了愣，“你连这个都算到了？” “队长，”他走了过去，将站立不稳的周枫扶起，“我希望你能让戴维加入我们的团队。” “你觉得我们队里有你一个没事就算计人的还不够我心烦的吗？再加一个没事就策划着毁灭人类的仿生人？杀了我算了。”对方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喘了一会儿，才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是怎样的打算？” “如果我们让戴维入队，团队人数就会达到六人，也就是说，下场任务我们就可以冲击白银级了——” “你想要成为真神？”对方打断了他的话，“不行，山德鲁会抓狂的。” “我们团队需要一个世界进行物资储备，现在我们的处境太过被动了。”他解释道，“公共空间必须要拿到。我们需要组建自己的势力去各个世界探索，获取我们所需的材料和卡牌，而不是依赖于真神势力的交易市场。这意味着我们需要一个擅长经营管理的人，以及一个我们占据优势的开放世界。戴维，以及异形世界，无疑是最便利的选择，拥有x基因的异形比寻常异形更具有猎杀价值。我们团队迟早要和真神势力正面冲突起来，如果不能在资源上实现独立，那么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要组建势力？像真神那样的势力？”对方投以他不信任的眼神，“我说过了，山德鲁不会允许的，再说，我们其他人也不会同意……虽然有时候你是让人很头疼。” 他叹了口气，“山德鲁交给我解决就好。” 队长瞧了瞧后边，见伊丽莎白背对着他们，便开口道，“你先把山德鲁复活了再说。以后，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再允许你把他给弄碎了！没他看着你你就乱来！” 看来第三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也要来了。 抬手一指，一道虚空之力打出，收在提包里的碎骨头片立刻组成了人形，将袋子给撑破了。山德鲁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散发着阴沉的怒意，“我的法杖还给我。” 他从戒指里取出冥府手杖，抛了过去。 “出来！”对方一把接住，撂下句话，就拎着易容面具走了出去。 “你自找的。”队长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一副准备瞧好戏的表情。 他走到驾驶舱外，还没等开口，山德鲁便一杖子杵来，抵住他的胸口将他撞到身后的墙壁上，语气间满是恨意，“你居然敢把我装进袋子里？！” “易于携带，是的。”话音刚落，对方的法杖便抵到他的喉头，让他不得不仰起头才不至于呼吸不畅。“这样子我看不见你。”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对方甩开法杖，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强迫他低下头来。 他凝视着对方眼中腾跃着的火焰，平静地回答，“我不在乎你杀不杀我。” “你！”对方气急，松开了他的衣襟，朝他伸出手来，“戒指！” 他沉默着摘下手上的戒指，细心地帮对方戴上。 对方气哼哼地抽回手，“下次你再敢这么对我，我就……就……” “就怎么样？”他好奇地问道。 一道闪电瞬间打在他身后的舱壁上。“少啰嗦！我能复活你，就能再杀了你！” 说着，对方就将面具戴上，重新变成了飞船维修工的模样。 等伊丽莎白恢复体力后，他们才离开飞船。这位博士对他们带着数以千计的黑色陶罐回到人类世界感到非常愤怒，因此戴维下了飞船后，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人将伊丽莎白送回地球，也算是结束了他们的第二个任务。而他们则在维兰德公司的友善安排下暂时住在月球基地，公司的人对他们带回来的飞船和海量的黑色陶罐都十分满意，只是对于维格丝没能生还颇有微词。 然而几天后，已经加入团队的戴维却带回来了另一个消息。 “维格丝没死。” 这时，主神的系统提示也响了起来，“任务：护送伊丽莎白·肖回到地球已完成，奖励生存点数2000点。触发后续主线任务：找回失散的队员，完成条件：小队成员齐聚，任务奖励：1000生存点数。” 　　☆、第112章 少年时代 “怎么可能？她应该被坠落的飞船压死了才对啊，我们亲眼看见的。”周枫面色不愉地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表示这都是他的错。 而戴维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称得上是愉快。“一年前她发出了求救信号,声称lv-223星球上有大量非常具有开发价值的生物体。她还传回了飞船内部的影像图，以及变异生物的图像。虽然很难想象她能做到这点,但公司为了弥补普罗米修斯计划造成的经济损失，已经派了一个舰队前去救援了。” “舰队？”周枫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是的，包括军队运输船、货船、工程船和移民运输船,维兰德公司开发星球的标准配备。”戴维公式化地解释道。 “他们走了多久了？”队长连忙问道。 “十个月。他们并不是从地球出发，而是另一批开发星球的人员直接调过去的，预计十一个月后抵达lv-223。” “我们乘坐工程师的飞船要多久才能回到lv-223？” “几乎一年,如果我们即刻出发的话,相信能在他们出现重大伤亡之前将他们拦下。” “那么你能说服公司让我们乘坐飞船前去支援吗？”队长满脸焦急。 “除了我,没有人能够驾驶工程师的飞船。”戴维从容不迫地回答，“飞船一直在我们手上，只是上面装载的三叶虫试剂被移走了而已。” “三叶虫试剂？”队长挑了挑眉。 “公司的科研人员对储存在有机瓶里的黑色液体的称呼。”戴维非常专业地解释道。“减轻重量有利于飞船航行。” “好吧，人要作死是拦不住的。”周枫一脸木然地说道,“我们今晚能够出发吗？” “我会动用手中权限调运些物资上船，包括基本的维生装置、太空服和备用氧气发生装置。我们需要准备武器么？诸如火焰枪和风暴步枪之类的。如果需要的话,一个下午的时间恐怕不够,需要明天才能出发。” “那就不用了，按我们这个团队的武力值，平推异形巢穴应该没问题。”队长神色紧张，额头上冷汗直冒，显然不是多有把握。 “如您所愿。”戴维稍微欠了下身，又挺直腰板离开了。 周枫凝视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忽然开口道，“他是怎么弄到这么高级的权限的？连风暴步枪这种造价昂贵的武器都能调用？” “维兰德公司的人并不将戴维视作真正的人，而是当成工具。他们认为戴维之所以能够到处活动是因为老维兰德给他输入了指令。事实上，老维兰德确实将大部分的权限授予给了戴维，戴维对公司机密的掌控程度恐怕还要超过维格丝总裁。”这些都是他和戴维商量着篡夺公司大权时了解到的。 “难怪维格丝对他是嫉恨不已。”队长发出了啧啧的声音，“维兰德公司最终栽在了异形手上，其实也相当于是栽在了戴维手上吧。人类自以为能掌控发明的工具，却最终因工具而毁灭，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呢？” “什么时候队长也开始感慨起人类如何了？”他微笑着问道。 “哼，还不是被你们带歪的。”队长撇了撇嘴，“这是你坚持让戴维入队的原因吗？一个机器人，大部分的血统卡技能卡都不能用，他就算去了轮回世界，多半也是废的。” “戴维是个仿生人。”他纠正道，“他的价值在于人类对仿生人的轻视，以及他对人性的洞察。老维兰德是将他当做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的，虽然最终囿于世俗观念，以及女儿的反对，而没能让戴维成功继位，但戴维确实拥有着公司统领者的智慧与决断力，以及丰富的管理经验。如果我们要组建势力的话，他就是领袖的不二人选。和冒险者沟通，协调好各方面的利益，这些工作也适合交给他来完成。更别提如果我们要将异形世界当做第一桶金的发掘地，戴维的身份可谓是得天独厚，你没法找到比他更适合做这份工作的人了。” “这一点我同意。”队长皱起了眉头，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道，“我不放心的是他的性格。我不知道老维兰德是怎么设计他的，但你得承认，他偏激，道德感淡漠，对人类怀有莫名其妙的毁灭欲，简单说来就是个性格扭曲的反社会人格者。你确定我们团队真能吃的消？” “这个么，队长，我们团队里有几个不是你口中的‘性格扭曲的反社会人格者’？”他十分诚恳地反问道。 周枫一噎，没能回答上来。 “好吧，就按你说的，性格恶劣是可以忍的，可你有没有想过，戴维执意要杀死老维兰德，要毁灭维兰德公司，是因为这些人将他当做是假的，一个不存在的人格，一段人造的程序。而他如果去了轮回世界，大部分的冒险者都会当他是虚构的人，毕竟他是个剧情人物啊！要是他对那些人起了杀心怎么办？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他愣住了，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队长，在你眼中，我们都是虚构的人么？” “呃，怎么可能。”对方连忙摆了摆手，“可是你们所来自的世界，也只不过是我们编出来的啊。好吧，这样说很伤人，对我来讲，你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活生生的人了，但这不改变你们本身来自于虚构的事实啊。其实我还奇怪呢，按说像你们这样的剧情人物来到轮回世界里，都该会感到困惑才对吧？自己的人生，熟悉的世界，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个故事而已。” “即使是在我所来自的世界，我的存在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也只是个传说罢了。”他其实并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存在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个没什么悬念的事。“你们不也有那些被称为历史的故事吗？为什么那些历史人物，你不觉得是虚构的呢？” “因为他们确实是存在的啊！” “你见过他们？” “不，没有——” “可你见过我，我就站在你面前。” “呃，我是说，我们有证据证明那些历史人物是存在的——” “所以我站在你面前依然不足以证明我是存在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枫用力抓着头发，“天啊，你把我的脑子都弄乱了。” “我认为这只是个基本逻辑的问题，你们能够证明一些人是存在的，所以他们是存在的，但你们不能够证明另一些人是存在的，就能证明他们是不存在的吗？显然这从逻辑上来讲是不成立的。是的，你们的世界里流传有我们的传说，但在我看来这就像是预言一样，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感知到了其他世界发生的事，并且记录了下来。” “原来你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对方反倒松了口气，“我不想打击你，但那些写下故事的人，他们确实就只是瞎编而已。” “你能够证实吗？即使他们认为自己是编造的，那么是怎样的因素让他们产生了这样的灵感呢？你认为就只是纯粹的偶然吗？那些编故事的人，难道他们没有说过，在某一瞬间，他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们找到了自己的故事——他们相信事情就应该是那么发生的。尽管批评家们会说，这种技巧是拙劣的，文本是糟糕的，在哪处应该改进以符合读者的审美，可他们依然坚持这样写，仿佛怀着某种神圣的信念，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好像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将这个故事讲出来一样？难道你认为，这种不知何处而来的强大的执念，只是某些人在某些时刻的精神病发作？” “我……我……”对方支支吾吾了半天，“我不知道。没准真的就像你说的一样，其他我们不了解的世界对这些人的精神世界造成了冲击，让他们能够记录下发生的事情。可也许不是呢？谁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没必要妄下断语了。”这些问题想想确实有趣，但想的再多也得不到答案，不如回归生活，去理解万事万物的本质，或许能从别的地方得到答案。 “要是戴维也能像你看的这么开就好了。” “他还年轻，而成长总要伴随着对权威的否定。他并不是要毁掉老维兰德或者是维兰德公司，他要毁掉的是心中对父亲、对人类的盲目尊崇。”他轻轻笑了笑，以前山德鲁也有过这样的阶段，长大了就好了。“旧我的毁灭需要伴随着新我的诞生。如果他不建立起自己的信念，不找到自己存在的方式和意义，不找到自己想要建立的东西，他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毁掉。不过成长么，总是需要时间的。” “哼，我就没这么多麻烦事。” “那只是因为你还没长大。” “喂！” 　　☆、第113章 救援行动 当他们回到lv-223星球时，地表又多出了几艘废弃的飞船，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似乎我们还是来晚了。”队长带头探索着维兰德公司派来的飞船的内部,地面上偶尔可以发现被强酸腐蚀出的破洞，里面的设备大多损毁,看上去像是发生过搏斗的样子。所有的人都不见了，根据戴维得到的资料，这批飞船上总共搭载了将近两百人。 “没有人，没有异形，没有巢穴。”队长把玩着手电筒,“汪铭那边有动静了吗？” “仍然没有回应。”回到lv-223后,他已多次通过紫宝石向汪铭发出信号,但对面没有任何动静。 “我们最好回救生舱去看看。”戴维和善地建议道,“维格丝女士的呼救信息是从救生舱发射的,上面配有ftl通讯设备。或许我们可以在救生舱里找到一些线索。” “维格丝的消息是两年前传回来的，之后就再没动静了。就算她侥幸从飞船坠毁中存活下来,现在也很可能没命了。”队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还是朝救生舱走去。“依我看，我们没准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回来了。” 救生舱和其他飞船一样,内部遭到了破坏,里面空无一人。主神提示他们异形已经诞生，也就是说工程师应该在这里被十爪鱼杀死了才对，但救生舱内并没有二者的尸体。 他向队长指出了这点，可对方并不感冒，“如果维格丝返回救生舱并发出求救信号，那么她肯定不会高兴自己生活的地方摆着两具尸体，不是吗？” “我认为更大的疑点是，如果异形在这里诞生，那么到底她是怎么回到此地通知地球的。”王子殿下轻轻拂过通讯设备的表面，又在手术室里逛了一圈，却蹙起了眉头，似乎感到困惑不解。 “你发现了什么——噢！”队长扶着手术室的门框跟了进去，却沾了一手的粘液。“这是什么？” “这间手术室曾经是异形的巢穴。”王子殿下抚摸着墙上的破损，和地面似乎是被利爪划过的痕迹，“然后它又被拆除了。我不明白……” “异形把它们的窝搬走了？”队长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在裤子上抹了抹手。 “我可以感知到这里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我不能确切感知到它们发生的先后顺序。而且许多事情混合在一起，彼此之间还会产生干扰。”王子殿下又回到了圆形客厅内，指着通讯设备对他们解释道，“维格丝女士确实回到过这里，并且发出了求救讯息。我没有感知到她死在这里的信息，而且她似乎没有和汪铭在一起。汪铭被异形俘虏了，成为异形寄生的宿主。” “我就知道。”周枫扶着额头，“到底诞生了多少异形？” “在这艘船里诞生的只有三个。”王子殿下朝出口走去，一路抚摸过救生舱的舱壁，“它们很快就搬走了。” “三个，那还好。”周枫松了口气，“这里太狭小，又是无机物为主，应该不符合异形的栖息习惯，它们应该会去工程师的飞船里吧？维格丝应该是在外面躲了一阵，趁着异形去探索别处的时候返回来发出求救信号，但她肯定没胆量再回来第二次的。问题是，她会去哪里？” “她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救生舱上储备的食物，但没带走任何备用的氧气发生装置。”王子殿下打开了所有的柜子，向他们展示着自己的发现，“这很不寻常，不是吗？” “她很可能去了另一艘工程师的飞船。”戴维推测道，“救生舱内的氧气发生装置是内置的，她带不走，想要活命就只能靠工程师的其他飞船。她不知道怎么打开船上的房间，里面储存的三叶虫试剂对她而言不构成威胁。” “一个女总裁，搬着所有的东西去了距离这里至少几千米的飞船上？”周枫难以置信地问道，“可能吗？” “她或许是开着小型探索车走的。”他想起了电影里被伊丽莎白开走的小车，因为他们对剧情的干涉，飞船坠毁后那辆车还留在原地，离救生舱不远。而这次他们再回来，那辆车已经不见了。 “也有道理。”站在救生舱的门口向远处眺望，队长关掉了手电筒，“我们有必要去救她吗？” “维兰德公司的救援人员抵达后她应该就已经遇害了。”戴维语气一如既往地礼貌温和，其中含义却十分冷酷。“她期盼了一年的救援终于到达，却想不到与那些人汇合后正好成为异形的猎物。” “我看她在那之前就被异形干掉的可能性更大。”周枫撇了撇嘴，“走吧，我们去坠毁的飞船里看看，异形将巢穴建在那里的可能性最大，湿润，阴冷，避免阳光直射，对它们而言简直是天堂。” “正像你说的，异形不喜欢在光亮处活动，它们未必会在开阔、充满光照的地表四处探索，从而找到其他的飞船。”戴维替他们将宇航服补充好氧气，“再说那些被异形带走的人，他们可能也还没有死。我们只比他们晚到几天而已，说不定还有幸存者。” “认真地说，戴维，如果维格丝还活着，你会救她吗？”队长打趣地问道，“她可是威胁过要切断你的电线的。” 戴维愣了下，面上却依然平静，看不出喜怒，“她不过是个可悲的人类罢了。” 某种程度而言，维格丝也是老维兰德的一个被否定的造物，和戴维之间确有值得惺惺相惜之处，然而二人之间却只有嫉恨。 且不管戴维和维格丝恩怨，他们重新回到了坠毁的飞船上，随处可见的粘液似乎表明了这次他们找对了地方。“大家提高警惕，”队长举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虽然敌人只有三只异形，呃，如果运气不好，现在大概又多出了将近两百只，总之它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但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尤其是其中可能藏着一只带有再生能力。” “一个？”王子殿下握着长枪，走在了最后，“按汪铭的体质，他可以无数次被用作宿主。” “那就只能期待他有奋力反抗异形的强、暴了。”队长没好气地说道，“这都是谁惹出来的麻烦啊？” 根据他对汪铭体内基因的了解，这些异形或许不止具有再生能力，还可能会变异出其他有趣的超能，不过这些他就不打算提醒队友们了。 毕竟他还是很好奇，x基因和三叶虫试剂的组合究竟能发挥出怎样的威力。 一路上氛围压抑，没人说话，突然后方“啪”的一声脆响，山德鲁立刻驻足，法杖一横，将他拦了下来，“都停下，那只精灵呢？” “他不是就在我们后面——欸？”队长回过头，同样惊讶地发现走在最后的王子殿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队伍里一时间陷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你们……你们刚才有听到什么诡异的动静吧？”周枫牙齿打着颤问道，“他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我的意思是，他可是精灵啊，就算异形要伏击他，也没那么容易得手的。” “是啊，那不可能。”在他们的注视下，山德鲁往回走了一小段，用法杖照亮了墙壁四周和天花板，“这里到处都是腐蚀出来的破洞和粘液，就算真的有异形出没，我们也检查不出来。” 又是一声脆响，对方抬起头，望向他们的后方，“队长呢？” 他转过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队长也消失不见了。 “肯定跟那奇怪的动静有关。”山德鲁抓了抓脑壳，“可这没道理啊，就算他们被异形抓走了，也不可能只有一声响动，除非是——” “传送。”他接口道，“他们是被传送走的，空气在填补进他们留下的空间时会发出动静，这是非常合理的解释。” “如果你们指的是超空间移动，”戴维谨慎地说道，“唯一不科学的是，它们如何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发展出超越人类和工程师的科技水平的。” “其实是很科学的，如果你把汪铭的作用也算在内的话。”话音刚落，他只觉得有人从背后碰了碰他的肩膀，就来到了飞船的另一处。 他回过头，只瞥见了一道快速消失的黑色残影。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存在。 真是有趣。既然具备了空间传送能力，却只是将他们分开，而不是直接将他投入预定的埋伏地点。看样子异形并没有杀掉他们的打算，也不准备将他们捉去充当宿主。那么这些生物是要做什么呢？ 他不打算联络其他人。既然异形质疑要将他们分离，那么他更愿意顺着对方的布局走下去，看看等待在前方的究竟是什么。 　　☆、第114章 基因本能 出乎他意料的是，等在前方的只有一个看上去发育不良的异形。 没有伏击,没有藏在阴影里,就只是那么大大方方地站在通道的中央，完全不符合异形这种生物正常的习性。而眼前的这个生物和他印象中的异形也很不一样，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身材单薄,更显得四肢纤细修长,以及脖子上顶着的大脑袋有多么的失衡。对方并没有异形标志性的硅化外骨骼结构，倒更像是饿惨了皮包骨的模样。见他来了,也没有发动袭击,就只是站在那里，仰着脑袋，仿佛在与他对视。 然而异形这种生物并没有眼睛。 “你就是我们真正的创造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维格丝女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依旧穿着浅灰色的西装，金色的长发顺滑地扎在脑后，丝毫不乱。 尽管他可以断定，眼前这个生物绝不是维格丝本人。 所谓维格丝的求救信号是怎么回事,他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如果你是指我策划了你们的诞生,那么你没找错人。”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那只瘦小的异形身上，拿不准这二位是什么关系。“假设我没有弄错，你们两个都应该继承了汪铭的基因，对么？” “那个好吃懒做的男性人类？”维格丝做出了思考的表情，那副傲慢与冷淡与真正的维格丝如出一辙。“没错，我们是由他亲自诞生的。他管我们叫做大女儿和二女儿，愚蠢的称呼。” 他轻轻笑了起来，“看来他过的挺滋润的。” “放心，我们将他饲养得很到位，我敢说他比起之前又长胖了一些。”女人轻蔑地笑了起来。 能够变形成维格丝女士的异形应该是汪铭的二女儿，他面前这只小的，看上去没什么特殊功能的才是真正的异形之母。倘若并非如此，实在很难想象异形这种缺乏繁文缛节却又有着严苛的等级制度的生物会同时安排二者来与他沟通。 “恕我斗胆问一句，现在和我对话的意识，究竟是二女儿还是大女儿呢？”他沿用了对方的说法问道。 “你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维格丝笑得意味深长。 “那么我再猜一下，你的能力，类似于意识操控？”他望着那只沉默的异形，而不是旁边的金发女郎。 “基本正确。”维格丝上下打量着他，“为什么你要回来？你创造了我们，然后将我们遗弃在这荒凉的星球上，为什么？” “为了保护你们。我可以选择将三叶虫试剂带回地球，那里有更丰富的宿主。事实上，我已经这么做了。但我相信，遥远而荒凉的异星对你们而言是更合适的摇篮，你们能够适应这颗星球的环境，但人类不能。与地球的漫长距离又保证了人类不可能对这颗星球随心所欲地施加军事打击。那么只要你们不急功近利，就能够利用人类的傲慢自大为你们争取到缓冲时间，充分扩大自己的族群，甚至扩散到更多星球上。”这些想法，他相信对方已经通过超能力感知到了，但还是由他亲口讲出更正式一些。“至于为什么回来，是为了带走汪铭。虽然他对你们而言十分有用，但在人类渐渐涌入这颗星球后，他并非不可代替的。” “我是否可以将这番话理解为，你创造我们，就是为了猎杀我们？”维格丝语气冰冷，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似乎对方并没有理解，它们并不足以威胁他什么。 “适当的猎杀，是为了丰富你们的基因库。只有这颗星球具备足够的价值，才能吸引来自各个世界的人们涌入，带着你们无法前往的世界所孕育的基因来完善你们的进化。我们双方可以达成互助关系，适当的牺牲，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对他而言，团队需要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他个人对工程师发明的基因择优原理很有兴趣，想要知道这种进化最终能够走到怎样的地步。 对于基因而言，什么是好的，而什么又是不好的？ 或许他可以从异形身上找到答案。 至少就目前看来，一种由基因决定其绝对冷酷理智的生物，在拥有异能后却放弃了纯粹只有杀戮和繁衍的旧模式，而选择了类似于人类的沟通与交易，实在是种令人着迷的现象呢。 “还有另一层你下意识忽略的原因。你想要试试看，你能不能够承担创造物种乃至创造世界的责任。”维格丝撇起冷冰冰的笑容。“在我看来，作为神，你可真是够差劲的。” “感谢你的评价。”他也意识到了，比起管理一个世界，他更喜欢出门远行，去探索和欣赏其他人创造的世界。 “你全部的责任感，都只是你那淡漠的道德观念偶尔发作的结果。”对方毫不留情地评价道。“而这些大部分时候都在休眠状态的道德观又何尝不是你无尽的生命下的本能选择？” “也许。”按照他的预计，这样“无用”的探讨不应该发生在他和异形之间才对。毕竟比起他而言，异形是一种更有效率的生物。“这让你失望了么？” “不，只是让我确定了，你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太过危险，因此必须予以毁灭。”那只个头不大的异形走上前来，灵活的尾巴卷着一杯黑色的不断冒着泡的溶液递到他的面前，“然后我们再来谈谈合作。” 他理解对方的意思。他不受道德的约束，又有能力弹指间对世界造成重大的改变，而一个不断变化的环境则对于一个新生的族群而言太过危险。尽管对方知道他并不会在这个世界久留，但也不意味着他不会回来，或者以别的方式继续对这个世界施加影响。而他的许诺又不具备任何道德效用，不值得信任。 即使是最理智的决策，也会认定他应该是被摧毁的存在。 “这种试剂对我而言并没有效果，它不会将我转化成像你们一样的更高级的物种。”他低头看了眼容器里的三叶虫试剂，不禁怀疑工程师就是因为自身文明存在缺陷，才想要从基因上剔除物种的劣根性，因此工程师在看到人类时才会如此失望。异形并不具备个体求生本能，它们的一切行为都是以种族的发展延续为最终目的，即使按照人类的道德标准而言也可称为绝对的利他主义。那个袭击他们的工程师原本的打算，可能是想带着三叶虫试剂去地球，将人类转化为所谓的高等物种。而老维兰德却想让对方延续自己的生命，未免过于讽刺。 “是的，它不会。它只会分解你的身体，却无法将其整合成新的个体。你会因为它带来的痛苦而本能地治愈自己，但你无法杀死那些活在你体内的斩断你的dna链条的微生物，那只会延长你饱受折磨的时间。”维格丝不带一丝感情地解释道。 “我的痛苦对你们而言有意义吗？”他好奇地望着眼前的异形，对方的行为模式太像人类，而不像它的同类，难道是因为可以感知到人的思维而带来的负面影响？ “我从未体验过这种滋味。正如你所理解的，我们异形只具备延续整个物种的本能，然而在接触到人类复杂多变的心思后，我对那些在我看来没有存在意义的情感产生了好奇。为什么人类会爱上自己的同类，又为什么会产生仇恨？为什么需要取悦彼此，又为什么会有复仇的冲动？我可以接收到那些感情，但我无法理解。它们就像是一种仪式，独属于特定的文明。为了更好地和人类合作，也为了更深入地理解这些仪式的含义，你的死亡需要充满痛苦，或许能对我有所启发。” “我也没有体验过。”他接过容器，思索着其中的含义。或许对于周枫而言，他是否存在是件值得疑虑的事，但对他而言，死亡早已终结了他的命运。如今的他，只不过是另一个人化解不开的心结。死亡，就像是回家一样让他感到亲切而内心宁静。可如果他选择在此时此刻回归死亡，也就意味着他没有机会去了结他身上的因果。虽说他造成这些因果本是因为山德鲁将他复活，可他却不能指望他那不成熟的徒弟去负担起这一切。 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没法放心下对方么？ 然而眼前这杯试剂所能创造的未来，却给他以更大的诱惑，让他无法不去好奇饮下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他可以选择自卫，摧毁对方，但那会是何等无趣的选择呢？ 将容器举到唇边，他正要一饮而尽，一道闪电却陡然袭来，以刁钻的角度绕过他的手指，将手中的容器彻底湮灭。 “你就这么想弄死自己吗？”山德鲁举着法杖，浑身上下因为遭到了雷劈而冒着袅袅的青烟，手中却是毫不含糊，又是一道分叉闪电朝着通道里的异形打去。 “请不要这样做。”他连忙抬手，构筑起一道屏障挡下了对方的攻击，另外两个生物已经瞬移离开了。 “为什么？！”瞧见敌人已经逃跑，山德鲁更是气恼不已。“你以为我复活你就是为了让你再次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儿死去吗？” “你不该复活我的。”他叹了口气，对自己这个徒弟的冥顽不灵感到头疼不已。 “那不由你说的算！”对方大吼道，“现在你先给我乖乖活着！” “为什么你不希望我死去？”他略带谴责地问道。 “因为我还要你在我的身边见证我这一生的辉煌！在你真心实意地承认我掌握的才是真理以前，我绝不会允许你离开我身边！”对方气呼呼地经过他的身边，拽起他的袖子便朝前走去。 他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己的徒弟。戴维破除了旧我却无法建立新我，而山德鲁早已建立了新我，却怎么也无法破除旧我。他的这个徒弟，什么时候才能化开心中的执念呢？ 　　☆、第115章 团队汇合 飞船的另一端 “噗叽。” 周枫重重地摔在了一堆粘液上，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就听见了汪铭欢快的声音—— “嗨~队长,你也来啦？” “这是怎么回事？”他观察着附近的情况，这是个狭小潮湿的空间，到处都挂满了粘液，而汪铭干脆整个人被一团粘液包裹着，动都动不了。 “我们在异形的巢穴里。”王子殿下嫌恶地用短刀刮掉身上挂着的粘液。“我已经四处检查过了，没有维兰德公司的移民。这群异形很可能有两个巢穴，两个女王。” “什么？”他正努力将自己的手掌从粘液中拔出来,听到这话不禁愣住了。 “它们被称作‘异形之母’和‘女皇’，属于不同的品种。”汪铭很开心地向他们解释道,“也就是我的大女儿和三孙女。” “你什么时候有女儿啦？”周枫不可思议地瞪着汪铭，对方竟然还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他们将汪铭遗落在lv-223星球上的这两年里，究竟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我们当时不是计划,由我代替伊丽莎白充当诱饵，让工程师被大章鱼捕获吗？”汪铭满脸通红地扭过头,语气热切,“结果我儿子没看上工程师,看上我了,就把我给推倒了。” “……” 这是怎样庞大的信息量啊！ 周枫脑补了一下其中过程，一时间感到有些头晕。 “所以，第一个异形其实是你的肚子里出来的？”他刚站起来，此刻不由得赶紧扶住墙壁，结果又沾了一手的粘液。 “哎，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嘛。”对方不住地扭动着身子，“我的大女儿聪明伶俐的性情又好，二女儿虽然比较傲娇但本质上还是个温柔细心的姑娘啦。老三就不是我生的了，是我大女儿跟工程师结合的产物，她的模样和我们家老大老二也不一样，所以就单独出去住了……” “你被困在这里两年，不需要任何食物和水么？”王子殿下打断了已经当了妈妈的汪铭滔滔不绝的育儿经。 “我的二女儿会定期给我送饭送水的啊。”汪铭满脸幸福的模样，“你们不知道啊，她可是变异出了魔形女的基因，可以任意变换模样。我每天想要她以什么模样给我喂饭，她就会满足我的愿望哦~” “我懂了维格丝的求援信息是怎么发出去的了。”王子殿下板着脸，显然是很不高兴自己被异形自导自演的戏码给耍了。 “你可别告诉我，你已经喜欢上这种生活了啊。”周枫费了老大力气才再次将手从粘液里抽了出来。要让他在这么恶心的环境里生活两年，就算每天有美女喂食他也受不了。 “其实是有点舍不得啦。”汪铭扭过头，“虽说经常要生孩子辛苦了点，可是——” “经常要生孩子？！”周枫惊讶地大叫道，“你到底生了多少？！” 想到每个异形都可能会变异出不同的超能力他就觉得自己快疯了。 不不不，想到这些异形都是一个男人先被插喉管再剖腹产生下来的他就已经疯了。 汪铭，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周枫不禁充满同情地望着对方。 “这哪里能算得清。”对方摇着头，“我是按我睡觉的次数估的日子。大概从怀上到生下来需要一天的时间吧，然后可以休息两天。所以两年的话，差不多是两百多？” “两百多？！” 被自己的孩子囚禁凌辱反复强、暴以至于怀孕两百多次还都生下来了…… 听上去怎么像是暗黑小黄文的剧情啊？ 周枫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遭受如此非人待遇的汪铭，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 早就……坏掉了吧？ “其实也没有都存活下来的。”汪铭低声说道，神色黯然，“x基因并不稳定，尽管异形会自动选择更有利的基因，但还是不免出现不能适应环境的，或者能力失控的。它们都被带走了，二女儿从来不跟我谈论这些。” “你还跟它交谈？”周枫觉得自己一辈子的震惊加起来也比不过今天，三观都被刷新无数次了好吗？ “它是唯一能够变成人类模样的异形，也是唯一能够跟我说话的。”对方似乎想做出个耸肩的动作，无奈肩膀被粘液给固定住了，只得放弃。“不过它其实没有兴趣跟我说话。异形彼此之间也会进行交流，但非常简洁，它们只做必要的事。如果不是为了让我保持心情愉快，它早就不理我了。哎，所以我说这就是傲娇嘛。” “我只想知道那两百多个敌人现在在哪里。”王子殿下终于弄干净了身上挂着的粘液，杀气腾腾地问道。 “噗叽。”戴维也摔下来了。 “那是我们家老十二。”汪铭热情地介绍到，“瞬间移动能力，接触可带人，很方便吧？” “另外两个人呢？”周枫赶紧问道。以他们几个的能力，两百多个变种人肯定是对付不了的，更别提两百多个变种异形了。只有靠队伍里的两个黄金级强者，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难度是白银级上位了。 “贝尔克斯先被传送走了。”借着王子的帮助，戴维将自己从粘液中拔了出来，“山德鲁动用了传送宝石去找他。” “那么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宝石，“对了，汪铭，你的宝石哪里去了？” “早就弄丢了。”汪铭这才开始挣扎起来，“你们就这样看着我被困在这里？” “你看上去挺享受的啊。”他翻了个白眼。说实在话，周枫不相信汪铭对异形会一点办法都没有，至少趁着异形刚诞生还比较脆弱的时候一爪子插死，绝对在能力范围内。但汪铭却任由异形大量繁衍，除了对方自己愿意，他找不出其他理由来。 果然是被摧残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吧？ 或者说是由于遭受重创而san值瞬间清零结果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想想都好可怕啊。 “啪”地一声，维格丝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我二女儿，长的好看吧？”汪铭迅速进入妈妈的角色状态，开始介绍起来。 “我很高兴你们终于能将这个人类弄走了。”变成维格丝模样的异形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你们的另外两个同伴很快也会赶到。在此之前我们先谈谈合作的事吧。” “什么合作？”周枫对这种快节奏的对话有些适应不良。 “你们让拥有优秀基因的生物来到我们这里，而我们牺牲几个同类满足你们的需求。这是有利于双方的协议，我们愿意接受。”尽管面前的女人不是真正的维格丝，却依然带着股总裁的霸道气势。“不过要求是，不能让他带队。” 维格丝明白无误地指着戴维。 这……难道维格丝对戴维的嫉恨还延续到了变成她面貌的异形身上了？ 周枫恶意满满地打量着戴维，后者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最好是由这个人类来充当和我们沟通的媒介。”维格丝又指了指汪铭，“我们对他的大脑已经很熟悉了。” 哦，好吧，原来是因为仿生人不能被读取思维。周枫琢磨着这点，忽然觉得让戴维入队是个好主意了。 虽然戴维从功能上和一般人类无异，但在性质上却根本不是种生物，有时候会有些特殊的便利。 他开始明白物种多样的重要性了。 “没有问题。”他点了点头。一旦这里成为开放世界，想要猎取卡牌的冒险者就会蜂拥而入，可由于信息不对称，第一批淘金者多半是要铩羽而归的。毕竟想要得到异形身上的卡牌，就需要越级挑战，太高级的人来这里屠杀也没有意义。可异形这种生物，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们拥有着完美的社会秩序，等级分明，下级绝对服从上级，并且彼此之间可以毫无保留地配合。没有比它们更适合群体行动的生物了。一群貌合神离实力还更弱的冒险者想要挑战两百多个变种异形？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如果难度太高了，冒险者们也不会来，这时候就需要牺牲几个异形，让少部分人获利，以吸引更多盲目自大的冒险者涌入这个世界。 一夜暴富，从来都是最容易让人丧失理智的宣传。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和异形的合作可以让双方都利益最大化。 汪铭和异形的熟悉可以让他们很方便地与异形合作，而戴维在人类社会的身份又利于他们快速在这个世界建立起冒险者基地。如今看来，贝尔克斯布下的局为他们今后的发展打下了非常坚实的基础，从此以后他们就不再是单打独斗、只能看见眼前一小片地方的冒险小队了，而成为了能够指挥各路人马、操纵无数人命运的一方势力了。 简直是从打工仔到资本家的飞跃式突破啊。 虽然其中过程让人很不愉快就是了。 “最后友情提醒一下，他的这个部位似乎很有问题。”维格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最好让他看下医生。” “……” 汪铭，这回连异形都觉得你精神失常了啊。 　　☆、第116章 黄金阵营 开放世界：银河护卫队 山达尔星球 天空中雷云密布，一片暗沉，偶尔有闪电在云层中亮起，才让人得以窥见无数星形飞船在乌云间如同虫群般密密麻麻地组成阵列，盘旋着朝四周开火。无数巨型冰雹与燃烧着火焰的流星从天而降，大部分被飞船击碎，少量漏网之鱼砸在了地面上，让优美而精致的城市顷刻间变为废墟，到处都是浓烟滚滚，人们尖叫着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灾难。然而山达尔的指挥大楼却正遭到一个咆哮着的巨人的攻击，赶来支援的飞船轻而易举地被击落，建筑的外墙已经被拆毁了，机要人士正乘坐着飞船撤离大楼。 半空中，浑身上下被黄金与蓝宝石装饰的斯芬克斯拍打着碧蓝双翼悬浮着，一只穿着立领大风衣的灵吸怪正站在上面，顶着深紫色的章鱼脑袋，挥舞着下颚上的四根触手指挥着—— “浩克和百合子已经攻入了大楼，轮到你上场了，白虹。曼哈顿博士，把这个银发的传送进去，曼哈顿博士？” 白虹蹲在灵吸怪的身边，俯视着下方激烈的战场。给贾扎尔送完信后，他就被安排加入这支临时组合起来的青铜小队，由旁边这个章鱼头管理。这支团队里的成员都是从别的队伍里拆出来的，为的只有一个目的——如果周枫的小队选择了白银晋级任务，那么他们就会被当成最后的杀手锏派出。 “那个蓝汪汪的大光头哪里去了？”他身边的章鱼头问道。“我叫他别走远的。” 章鱼头所说的曼哈顿博士来自于电影守望者，外表看上去像个什么都不穿的蓝色健美先生，光头，黑眼圈，只有眼白没有瞳孔。作为亚神级人物，曼哈顿博士在身、气、魂三方面已经突破黄金顶级，达到大圆满境界，号称一举一动便可生灭宇宙，实际能力为掌控当前宇宙内所有能量、物质，乃至时间和空间，几乎可以等同于真神。只可惜曼哈顿博士的力量是偶然得到的，因此在心灵上仍有弱点，不过其近似于神的内心也算是达到了黄金顶级，只是差一步跨越心关而已。 “他从来没有把你的交代放在心上。”站在章鱼头肩膀上的灵晶仆语气尖锐地说道。这玩意儿长得像是个巴掌大的浅紫色水晶，只是多出了八条银色的蜘蛛腿，可以到处爬动，但本质上是章鱼头的一个分裂人格。白虹本来对章鱼头并没有多少不满，可自从跟这水晶蜘蛛打过交道后，他就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比山德鲁更加让他痛不欲生的存在了。“不过他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看他的兴趣吧，如果他高兴大概就会把旁边那个未开化的银毛猴子弄走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恨不得一报纸卷拍死这蜘蛛的原因了。 “顺便说，这银毛猴子正在心底咒骂您，我伟大的主人。”水晶蜘蛛立刻爬到章鱼头的耳边窃窃私语道。 刚开始的时候，白虹还会对这水晶蜘蛛随便窥视人的内心而跳脚，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只会暗自腹诽，这章鱼脑袋分裂的人格居然管本体叫伟大的主人，可见其自恋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了。 嗯嗯，你个蜘蛛就赶紧打小报告吧，我还怕你家主人听不见呢。白虹暗搓搓地窃笑着。 “不用放在心上。”章鱼头目不斜视地望着混乱的战场，一根黏糊糊的触手似有意似无意地蹭过他的太阳穴。 白虹浑身一颤，连忙往另一边挪了挪，生怕对方一个想不开就给他开个脑洞，把大脑挖出去吃掉了。 果然这章鱼脑袋不能惹啊。 在他的另一侧，则是个只穿了乳贴和小内内的埃及美女，古铜色的肌肤上用黑色颜料绘着装饰性的图案，看上去分外妖娆。只是这性感的女人却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那男人穿着黑纱长袍，怀里抱着一本厚重书籍，正是神鬼传奇里的大祭司伊莫顿。 可那个埃及女人，却不是伊莫顿深爱的苏安娜，而是一个精通幻术的冒险者，变成苏安娜的模样利用大祭司而已。 白虹望着半闭着双眼，口中仿佛念念有词的大祭司，这伊莫顿是被主神复活的，身为亡灵之躯因此不死不灭，法力深厚，像原作里一样能够控制水和沙，还具有十灾威能，眼前这冰雹和火雨，就是伊莫顿召唤来的。更别提主神还附赠了亡灵黑经和太阳金经，大祭司在团内实际上是专职复活的奶妈一枚。 伊莫顿和曼哈顿博士是团队内仅有的两个剧情角色转化成的冒险者，心思难测，也不存在什么忠诚可言。曼哈顿博士近乎于人性泯灭，由于能够洞察过去和未来，对世间的一切都感到厌倦，只期望看到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所谓奇迹。泛亚真神说能够让其见证奇迹，才吸引对方加入这个团队。而伊莫顿则是因为伪苏安娜的要求，来寻求避免亡灵之身遭到净化的办法。真神向其透露无悔指环的秘密，从而成功让伊莫顿加入。 而在远处拆墙的浩克，自然是拥有绿巨人血统的冒险者，拥有近乎无限的力量和防御力。与之搭配的则是个名叫百合子的白发小萝莉，样貌可爱，性格恶劣，身具矢量操纵异能，出自于动漫魔法*目录，为原作角色一方通行的能力。两人原本来自同一团队，关系密切，让人不禁揣测两人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更加亲密的关系。 正在心中意淫着两个型号差异巨大的个体如何进行深入交流，一阵闪电亮起，白虹瞬间被传送进了大楼内部。他此行是为了藏在楼内的力量宝石，按照事先得知的路线，一秒钟不到，他就跑到了藏有力量宝石的地方。山达尔的士兵已经将装有宝石的柜子搬了出来，白虹瞅着这拥有不知多少个抽屉的柜子，顿时犯了难，也不知哪个才是他要找的。 反正他闲的很，挨个拉开来看看吧。 结果更是让他大跌眼镜，这些抽屉里每一个打开来，都有一个好像宠物小精灵一样的圆球，每一颗圆球里，都可能装着力量宝石。可激活这些圆球是需要时间的，他现在相当于是暂停了时间，根本没办法打开圆球查看。 没办法，白虹只好躲去角落，解除了能力，跟外面的章鱼头联系着，“头儿，这群山达尔人弄了一大堆一模一样的圆球，跟装有力量宝石的混在一起。我们怎么办？全拿出去吗？” “全拿，一个都不要落！”通讯器里传来了章鱼头的声音。 白虹暗自咒骂着，这种任务连个空间袋都不给他，他只能找了个特大号垃圾袋，将圆球全塞进去，然后自己抱着，再联络上章鱼头，“行了，圆球全到手了，把我传送出去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耀眼的闪电，他抱着装满了圆球的垃圾袋被传送到了一片空地上。 蓝翼斯芬克斯优雅地从天而降，章鱼头兴奋地挥舞着触手，“我就知道他们会用这种手段来保护无限原石。来，都来开箱子，看看力量宝石到底藏在哪一颗里。” 白虹坐在地上，仰望着深蓝的天空上一大一小两颗卫星，大的几乎占据了半边天际，小的则如同月亮，刚刚升起的恒星为它们镀上了铬蓝色的光泽。空气中则弥漫着静谧安详的气息，仿佛是一个悠闲的清晨。 无论这是哪里，他们肯定不在山达尔星球上就对了。 身旁突然出现一团闪电撕裂了周围的空间，绿巨人和白发小萝莉也被传送了过来。只见骑在对方脖子上的女孩在浩克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绿巨人脸上的愤怒便渐渐消失了，代之以平和的表情，身材也慢慢变小，直到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你好啊，琼斯。”他朝一脸温顺的男人打了个招呼，恢复正常的浩克叫做李琼斯，在白虹看来算是这个团队内少数头脑正常人的人。 对方正要朝他招手，一道紫色的光芒亮起，接着便是章鱼头毫无风度可言的猖狂大笑，“果然到手了！” 章鱼头的触手上正卷着个金属质感的半球，中间嵌着一颗散发着紫黑色光泽的水晶。这便是号称宇宙的六个奇异点之一的力量宝石，拥有无限的力量，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毁灭一整颗星球。白虹着迷地望着那颗宝石，恨不得脚下生风夺到自己手上再逃之夭夭心中。如果他有了这样一颗宝石，就不用再听命于真神了吧？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能力守住力量宝石，还是乖乖认命给人打工吧。 “那个银发猴子刚才被这宝石的力量所诱惑，打算卷款逃跑。不过最后还是自认怂逼，放弃了这个诱人的选项。”水晶蜘蛛立刻对自家主人附耳道。“难得这猴子终于长了点智商，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也许将他的大脑列入食谱指日可待？” “我不会屈就如此劣质的食物。”章鱼头用触手推开自己的灵晶仆，将装有力量宝石的圆球重新封好，抛给了白发小萝莉。“接着，等山达尔政府的运作恢复正常了就给他们发封信，问他们肯出多少钱来赎回力量宝石。” 萝莉控制着圆球飞到自己手上，打开了项圈上的开关。矢量控制的能力需要大量的计算力作支持，这萝莉没有原作里一方通行的脑容量，就只好外接个光脑作为补充，因此平时也兼任团队内的情报收集分析人员，兼职黑客，此刻估计是要先黑进山达尔人的系统里看看他们的情况。 “嘿！”他这才发现哪里不对，“你要把宝石卖给山达尔人？那你为什么还要我们去把宝石抢出来？” 虽然主要出力的不是他，他就相当于是个敏贼，而是队伍里的三个主力输出，但他还是被这章鱼头折腾得一肚子无名火。 他们可是去攻打一个星际联盟的主星了啊！ 这不是儿戏啊！ 如果只是要钱，至于对无限原石下手吗？ 这章鱼头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豆腐花吗？ “我们留着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又不能带出这个世界。像这种级别的道具，可不是靠积分就能换的，需要满足特定的剧情条件，主神才会把它变成卡牌塞在你的轮回之书里。至于为什么要让你们去抢它，”章鱼头正说着话，曼哈顿博士也传送了过来，“是因为我对你们一无所知啊好吗？虽然看过材料，但总比不上直观的认知。在进入正式任务之前，大家先来热个身，练练手，互相增进一下感情，这不是很好吗？” 白虹一脸呆滞，感情他的新队长是来搞团队建设的。 只是拿无限原石练手，这也未免太过狂霸酷帅拽了吧？ “对了，咱们要货比三家，你再联络一下灭霸和收藏家，看看他们都肯出什么价格。”章鱼头叮嘱完百合子，又转向了他，“那边那个银毛的，别一脸怨妇样了，这些容器才是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这些宠物小精灵的宝贝球不是烂大街的到处都有吗？！ 然而这次章鱼头却无视了他心中的怨念，而是抓起一颗圆球打开来，又从轮回之书里抽出一张卡牌，化作一滩石油一样粘稠的黑色液体落入圆球之中。液体收到圆球内力场的控制，微妙地悬浮着，好像活的一样不断挣扎着，扭曲成各种形状，却怎么都碰不到圆球的内壁。 “果然没有被侵染。”章鱼头观察了一会儿，将圆球一关，丢给了白发小萝莉，“喏，这是你要的武器。” 白虹好奇地瞅着那颗圆球，实在猜不透章鱼头究竟往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才能让其变成足以匹配矢量操作的强大能力的武器。 　　☆、第117章 冤家路窄 然而他没有机会得知了。由于力量宝石的特点是会让任何接触到它的物品能量过载从而被炸开，所以宝贝球的设计就是让它没办法接触到物质，这样力量宝石就发挥不出它的威力了。可以猜测的是，章鱼头放进宝贝球里的黑色液体应该也是类似性质的东西，只是无法确切得知其作用而已。 几天后，山达尔人同意用一颗建设完毕的可居住星球交换力量宝石，而章鱼头又转手将这颗星球卖给了泛亚联盟作为冒险者的聚居地，换得了一大笔积分，七人平摊。山达尔政府还附送了一条消息，下次他们有什么需求请尽管提，只要不过分都能满足，请不要再来搞破坏了。 “以后这里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处度假用地。”章鱼头美滋滋地整理着自己的脑罐。这个处女座晚期的灵吸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种强迫症，之前是按日期来排列脑罐，现在则是按大脑的美味程度。对灵吸怪而言，拥有强大意志的高智商生物的大脑是最美味的零食。白虹很庆幸自家队长是个挑嘴的灵吸怪，这样他才能免于被开脑洞的威胁。 “神州云鼎队……啊，现在更名为浣熊队了，他们的最新消息来了。”白虹翻着自己的轮回之书。眼的轮回之书上都有特制的插件，方便他的直属上司给他资料以及布置任务。“他们将异形系列的一个子世界变成了开放世界，并且吸收了仿生人戴维作为第六名成员。” “把戴维的资料传给我。”将脑罐按顺序放进空间袋里，章鱼头才打开自己的书，准备接收他的材料。 “他不是战斗人员，没什么可担心的。”白虹还是照做了。“现在浣熊队开始经营异形世界的狩猎活动了，他们将x基因和异形的基因融合了，制造出了变种异形，击败后可掉落特殊血统卡。” “异形血统卡？那不符合我的审美。”章鱼头用触手阅读着书上的信息。“准确说来，那让我的胃里产生了上个月吃掉的脑花还在翻涌的错觉。” 头顶章鱼就符合你的审美了？白虹勉强控制住自己才没有翻白眼，这奇葩的灵吸怪。 “另外再纠正一点，一个仿生人对你们或许没什么威胁，毕竟他连战斗能力都没有。但对我，我所有的心灵能力都对他不起作用。” “可你也不止是个心灵术士啊。”白虹想起了那头蓝翼斯芬克斯。 “是啊，你说的没错。”那章鱼头阴阴笑着，像是又再构思什么害死人不偿命的主意了。 几天后，他们在真神的干涉下，介入到了浣熊队的白银晋级任务当中。 世界：德古拉元年（奇幻） 挑战等级：白银上位 任务： 一、苏丹王杀死弗拉德 奖励：1000生存点数 备注：苏丹王和弗拉德均无法被对方以外的人杀死 二、保护土耳其大军 失败惩罚：任务一结束前，土耳其军队每死亡一人，扣除1生存点数 三、团队晋级 要求：离开任务世界时，团队内至少七人 失败惩罚：三个任务世界内无法再次晋级 德古拉元年这部电影白虹倒是看过，大致可以视为着名的吸血鬼电影惊情四百年的前传，并且由于是同一个编剧操刀，两部电影蛋疼的言情风如出一辙。故事讲的是弗拉德王子如何转化为吸血鬼的这一段经历，一个过于自大的英雄，想要保护自己土地上的人民，所以拒绝了苏丹王征召童子军的命令，选择孤身一人对抗土耳其十万大军，因此不得不寻求黑暗的力量，转化为吸血鬼，最终却被迷信的群众所背叛，妻子惨遭杀害，儿子也被掳走。尽管弗拉德最终选择了永远接受吸血鬼的诅咒，杀死苏丹王，救出儿子，然而代价却是所有曾经他发誓要保护的人民的性命。 简单说来，这就是一个人为了天下人牺牲了天下人最终保全了一个人的故事。 电影里苏丹王和那十万大军一个都没活下来，而且既然他们在苏丹阵营，那么敌方小队肯定是在德古拉阵营，这场任务对他们而言不利因素更多，就说明在主神看来，他们的综合实力要比敌方小队强，因此才会做这样的平衡。 想明白了这点，白虹合上书，“头儿，有什么计划？” “曼哈顿博士，请讲解一下当前局势。”章鱼头也将轮回之书收了起来。 “现在正是这个世界的傍晚时分，苏丹派去特兰西瓦尼亚平叛的千人军团已经出发。弗拉德已经得到了吸血鬼的力量，正躺在溪谷里，即将醒来。我们的对手则位于城堡内，马上就要遭遇苏丹的军队。”曼哈顿博士语气轻柔地解说道。“而我们将要追上苏丹的军队，与对手正面交锋。” “后面这部分可以不用。”章鱼头挥了挥手，“我有两个计划，计划a，我们派出曼哈顿博士，不管对手有什么能力，都会被直接秒杀，然后我们把德古拉给打残了，再派出苏丹去杀掉他。任务说明里只说弗拉德不能被人所杀，没说他不能被诅咒、削弱，也没说苏丹不能被增强。你们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根据曼哈顿博士的预言，我们肯定是选了计划a。”这计划在白虹听来根本就不叫计划，他严重怀疑这是章鱼头随口乱编的。 “既然如此，曼哈顿博士，我们胜利了吗？”章鱼头饶有兴味地问道。 “我无法确切地看到未来。有某种力量阻碍了我对未来的观测，它让这个任务变得有趣起来。”曼哈顿博士面无表情地以一种梦游般的语气飘忽地说着，“未来又开始充满了不确定性，真好。” 他一点都没感觉到好。 “那么计划b呢？”他又问道。 “我们将弗拉德传送进苏丹的帐篷里，趁着他还没有熟悉自己的力量，让苏丹先干掉他。这样的计划当然更保险，但不太符合我们团队的利益。一旦苏丹杀掉弗拉德，任务就会结束，我们就没有机会得到无悔指环了。”那章鱼头又瞥了眼身边的蓝色大光头，“也没有机会实现曼哈顿博士的乐趣了。” 所以为了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满意，我们的计划实际上是，第一步，让蓝色大光头找乐子，第二步，团灭敌方小队，得到无悔指环，让埃及光头男如愿以偿。至于主神的任务，既然敌人已经死绝了，他们就爱咋地咋地了。 为什么听上去光头的地位好像特别高呢？ 白虹揉了揉自己的一团乱发，考虑着要不要也换个发型。 “所以我们就只能选择计划a了。”白虹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磁带。这次去银河护卫队的世界，他特意录了一盒磁带，曲目均来自星爵拥有的劲爆金曲合集，在他的特制随身听的播放下，即使他近乎光速地运动，也可以听到音乐，而不是风呼啸而过的嘈杂。 “我认为我们需要先听一下白虹的意见。”李琼斯，绿巨人的载体，弱弱地举起手说道。 “啊？”白虹正准备戴上耳机，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们必须得考虑，如果曼哈顿博士被击败了该怎么办。”琼斯温温吞吞地说道，“白虹，你是我们团队内唯一与敌方小队交手过的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一下敌人的能力。” “可是……曼哈顿博士不可能失手啊。”他觉得这种情况根本不需要考虑，如果曼哈顿博士都打不过敌人，那么他们谁能呢？ “奇迹可能会发生，虽然我并不抱有很大的期望。”曼哈顿博士语气轻柔，似乎无比盼望能够遇到可以消灭自己的人。 “白虹，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对手完全不存在着战胜曼哈顿博士的可能？”琼斯的态度陡然严肃了起来。 “唔……”其实这个问题，他也说不好。尽管被周枫的队伍俘虏过一段时间，但饥荒世界毕竟没有什么危险，因此也没机会目睹他们真正的实力。不过就他对轮回世界的了解，曼哈顿博士只能算是一种概念下的最强，也就是说，如果世界只是由量子构成的，也就是物质和能量，那么作为量子观测者，曼哈顿博士是无敌的。可如果世界有更丰富的内涵呢？大部分的冒险者都是在物质和能量这两方面提升自己，也就是神门四天关中的体和气，但心和魂两关，却往往能让无数近乎真神的冒险者永远止步于此。就算曼哈顿博士，也没有真正达到大圆满，也就是还有弱点。 更别提周枫的队伍之所以让真神忌惮，就在于那两个黄金级强者似乎可以绕开神门四天关以及真神之路，另辟蹊径成为可以与真神媲美的强大存在。这个宇宙是否还有很多奥秘从未被人发现？他对此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最后他只能这样回答，“不过我相信，轮回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曼哈顿博士失手了，琼斯，你和百合子负责断后，使用我们的秘密武器，掩护其他人撤退。不要害怕死亡，只要带回尸体，大祭司就有办法将其复活，是这样的对吧？”章鱼头转向了那边的光头大祭司。 “完整的尸体。”伊莫顿优雅地欠了欠身，“否则就没法完美地复活。” “这样的话我们还是两手准备。白虹，你去把弗拉德带给苏丹，我们则在苏丹解决弗拉德之前打败敌方小队。”章鱼头在空间袋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套秘银编织成的长袍给他换上，又抛给他一柄枪和一支手电筒，“银可以削弱他的状态，枪里是纯银的子弹，手电筒的光是紫外线光。他俩打起来的时候你靠时间暂停来控制局面，做到这地步了苏丹要是还能输，你就自裁谢罪吧。” 白虹哆哆嗦嗦地接过枪和手电筒别在腰上，一阵耀眼的闪电，他已被曼哈顿博士传送到了溪谷当中，而刚刚获得吸血鬼力量的德古拉伯爵正倒在溪边，还未苏醒。 “劈啪——！”还未等他迈开步子，一道闪电便劈在他身前的石头上。白虹还以为队长那边又有什么新的指示，结果却被闪电里走出来的这个人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穿着铠甲和破烂披风的骨头架子两个眼窝里蓝焰熊熊，不是山德鲁又是谁？ 对方瞧见他，也发出了咔哒咔哒的笑声，“白虹，好久不见啊。” 　　☆、第118章 兵分两路 十五分钟前，特兰西瓦尼亚城堡内 世界：德古拉元年（奇幻） 挑战等级：白银上位 任务： 一、弗拉德杀死苏丹王 奖励：1000生存点数 备注：苏丹王和弗拉德均无法被对方以外的人杀死 二、保护特兰西瓦尼亚人 失败惩罚：任务一结束前，特兰西瓦尼亚人每死亡一人，扣除100生存点数 三、团队晋级 要求：离开任务世界时，团队内至少七人 失败惩罚：三个任务世界内无法再次晋级 “那帮泛亚联盟的杂碎，真是阴魂不散。” 当周枫醒来时，听到的便是山德鲁的咒骂。 “怎么了？”他打开自己的轮回之书，检查了下任务，“泛亚联盟介入到我们的晋级当中了？” “他们的任务和我们是对立的，让苏丹王杀死弗拉德，以及保护土耳其人。”贝尔克斯解释道，还没等他询问是如何得知这些情报的，对方又补充了一句，“白虹也在。” “白虹？”他想起了那个娃娃脸的家伙，不由得乐了起来，“山德鲁，你还真的在他身上放了个那什么印记啊？” “你看我像是这种人吗？”那骨头架子语气很冲地反驳道，指着贝尔克斯，“都是他干的好事！黑锅反倒要我来背！” 某天使一脸圣父般的笑容，“你出面更有说服力啊。” 周枫满脑门黑线，你们这对师徒，一样的阴险，还是别互相推诿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达成的默契，决定要合伙折腾一下白虹，可怜白虹还对山德鲁各种哭爹喊娘，到头来却遭到了贝尔克斯的算计。 不过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步妙棋。泛亚联盟肯定会考虑到需要一个了解熟悉他们的人来做参谋，这样派出来收拾他们的人马才不会被他们阴了，考虑到凡因和贾扎尔都各自留有底牌，不能被真神百分之百掌控，白虹几乎可以说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因此泛亚派来的小队到底还是被他们阴了。 “瞿飞，你先来讲解下背景剧情吧。”他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这两人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事了，便打开手机，先搞定任务再说。 “德古拉元年么，这片子的主要内容，可以说是外挂玩家与人民币玩家的对决之战。主角弗拉德就是一挂逼，仗着自己有挂就酷帅拽狂霸，公然挑衅苏丹。人民币玩家苏丹不服，首先祭出千军万马，打算推平弗拉德的主城，弗拉德果断开无双，屠杀苏丹一千人马，并且护送平民单位转移去二城，想仗着二城地势险要阻截苏丹。然而苏丹有钱啊，任性啊，见一千人不够弗拉德杀的，直接调了十万大军，准备强推弗拉德二城。弗拉德重新调整了下自己的外挂，无比嚣张地出城开杀，却没想到十万大军是幌子，苏丹还另外派了个精英小分队，绕过主战场偷城。放弃了主城，二城又被推，基本上可以gg的弗拉德当然对苏丹恨之入骨，一不做二不休，升级外挂，开启吸血鬼后裔模式，纠集了一下残兵败将全加上外挂，杀向正在撤军的苏丹。结果人民币玩家终究不敌疯狂修改的挂逼，全剧终。” “你这是什么风格的解说啊？！”周枫嘴角抽搐，严重怀疑自打瞿飞变成了手机，是不是就每天沉迷于游戏当中。难怪他的手机放着不动耗电都那么快。 “从剧情来看，弗拉德一方是比较强的，主神安排我们站在他这边，那就意味着敌方小队的综合实力评定要高于我们。”汪铭很有经验地说道，“根据主神评判实力的标准，对方肯定有一个黄金顶级的强者，黄金级角色至少两人，剩下的最低也是白银级。啊，这么厉害的团队才来升白银，这不科学吧？” “我们队遇到过科学的事儿吗？”他当然明白，泛亚队的真神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升到白银级、拿到开放世界的。从他们在异形世界的动作来看，一旦拿到开放世界，他们绕开真神自己组建势力绝对没问题，这对于真神势力为主的轮回世界而言是个很大的冲击。现在，泛亚的真神是急出真火来了，倾尽全力也要让他们在这个任务中止步青铜级。 “敌方小队确实有一名近乎于神的强者。”贝尔克斯也是异常严肃，“我们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这怎么办？”听到这话，周枫更是焦急。黄金级强者的交锋，他区区白银级，就算插手也无法改变什么。绝对的实力之下，一切阴谋诡计都翻不起什么波浪。看来泛亚联盟这次是准备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他们了。 “我们有三个任务，第一个任务的结束等于另外两个任务的时限，而其中第三个任务需要我们再招募一个队友，策反不易，弗拉德显然是最好的人选。”戴维理智地分析着，“我们可以选择先招募弗拉德，绕开敌方小队，偷袭苏丹，在我们需要保护的人遭到屠杀前抢先结束任务，这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不那么容易。”贝尔克斯出神地望着远方，似乎是在感应着什么。“弗拉德现在应该已经转化为吸血鬼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山上的吸血鬼始祖只给了他三天时间作为吸血鬼而存在。” “瞿飞？”他这才想起贝尔克斯曾经读取过瞿飞的记忆，对这部电影的了解比他们这些只听个剧情大概的人要多。 “没错，老狮子给他的是三天试用装，三天内如果吸血，就会转化为真正的吸血鬼，但如果没有，他就会变为凡人。” “不，如果三天不吸血，他就会死。”贝尔克斯轻声说道，“他在转化为吸血鬼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我没法杀死他第二次。” “你用死亡设计去感应他了？”周枫立刻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保住第七人，就必须让弗拉德吸血？这个不难吧？” “弗拉德是个非常坚毅的人，不会轻易受到诱惑，而且他认定吸血鬼是害人的魔鬼，宁可自杀也不会让这样的魔鬼存活于世。我们要招募他的话肯定也不能跟他闹得太僵，那么就只有按原作里的，三天之后他仍然需要力量，才能让他主动吸血。”瞿飞无情地驳回了他的观点。“从原作来看，他心中最重要的是老婆，其次是儿子，再次才是他的人民。我们得让他的老婆被苏丹的人杀死、儿子被苏丹抢走，才构成保住他性命的条件。” 这样条件就有点复杂了。周枫琢磨着，这相当于是让出了主动权，被动抵御敌人的袭击，然后还要适当放水，坑弗拉德一把。达成这些需要极高的控制力，考虑到泛亚联盟还有个比他们更强的小队，他们能完成任务已经算不易了，还要玩一番花样作死且不能死，这难度也未免太高了吧？ “不行，太复杂了。”他摇了摇头，“一个环节出错我们就完了，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有什么复杂的。”山德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们干掉碍事的人，找个土耳其兵杀了他老婆，告诉他轮回世界里存在让他老婆复活的机遇，让他跟我们走，然后去灭了苏丹，就这么简单。” 周枫沉默不语，山德鲁确实抓住了要害，只要弗拉德的老婆死了，不管其他条件如何，对方都一定会寻求让老婆复活的办法，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提条件了，比如说要对方永远转化为吸血鬼啊，加入他们的小队啊，听他们的指挥啊。 只不过，那些碍事的人是说干掉就能干掉的吗？ “敌方小队准备和我们正面交手了。”贝尔克斯突然开口道，“另外，我们能去偷袭苏丹，他们也能派人偷袭弗拉德。山德鲁，你去保护我们的第七名成员。” “为什么是我？”那骨头架子脾气更坏了，“你看我像适合保护这种事的人吗？” “我相信你对白虹有特别的杀伤力。”贝尔克斯微笑着，不知何时手中已多出一颗紫宝石，只听“啪”地一声，一道闪电当空落下，劈在山德鲁身上，瞬间就将那骨头架子传送走了。 “你做事就不能和别人先商量一下吗？”转眼间山德鲁就消失了，周枫更是跳脚，每次贝尔克斯要连他们一起算计进去的时候就会先让山德鲁掉线，弄得现在少了那骨头架子他就很没有安全感。 “没有那个时间了。”周围的防护罩已经消失，他们一下子来到了挤满了来到城堡内避难的特兰西瓦尼亚人当中，贝尔克斯一甩衣摆，快步沿着楼梯走上了城墙，周枫赶紧跟上。 “我们的敌人已经来了。” 　　☆、第119章 正面交锋 一登上城楼，周枫就见黑漆漆的旷野上绽放出无数道深蓝色的闪电，耀眼的光芒刺得周围的弓箭手连忙遮住眼睛。周枫眯着眼，勉强看清那闪电之中出现了一头长着翅膀的狮子，或者说是斯芬克斯，上面还站着几个人，逆着光，只能看见轮廓，却瞧不见具体模样。 闪电骤然消失，散发出的震荡波扬起一阵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周枫紧张地望着那一行人，对手这种随意传送的本事和直接杀上门来的气势都让他原本就不足的信心更加衰弱了。有白虹在，泛亚队的这些人肯定对他们了如指掌，却还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正面出击，简直就是压根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而这种嚣张，不是无知者无畏，而是彻底掌控他们的胜券在握。 这更让他沉重的心情雪上加霜。 就在此刻，遥远的天际仿佛升起了一轮蓝色的太阳，它散发出的神秘的银蓝色的光辉让暗沉的夜幕都变得明亮了起来。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周枫才发现，那不是太阳，而是一颗光头，额头上画着一个氢原子，银白色的双眼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这……这是怎样大的一颗光头啊！ 周枫深吸一口气，结束自己不合时宜的感慨，即使不需要瞿飞，他也能认出这是谁来。曼哈顿博士！最强大的超级英雄之一，外号量子观测者，具有任意操纵物质、能量、时间、空间的能力，简称无敌。 这位仁兄就如同曼哈顿这个名字一样，代表的是终极的末日与毁灭。 “哦卖糕的……”汪铭也瞪大了眼睛，“我感觉到了我死期将至。” 此话不假，金刚狼的再生能力，在可以轻易拆散基本粒子的曼哈顿博士看来，根本就是个不值一提的笑话。 面前这个光着身子的蓝巨人一步步接近，周枫能够明显看出，对方正在不断缩小身子，即使如此，曼哈顿博士每往前走上一步，大地都如同遭到陨石撞击一般震颤不已，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他们所在的城堡如同塑料玩具一般，发出喀拉拉的颤动声。城堡内的民众一阵又一阵地骚动着，女人的尖叫和孩童的啼哭混合在一起，周枫回过头，借着曼哈顿博士发出的比月球更加明亮皎洁的光芒，从楼梯的缝隙里看见了下面藏着的普通民众眼中的惊惧与惶惑。 站在外面直接面对这终极力量的象征，和躲在里面感受着这股力量的逼近，他不知道哪个更让人恐惧。 他艰难地迈开步子，凑近了贝尔克斯，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告诉我，你有办法对付他。”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贝尔克斯的眼中倒映着巨人的光辉，脸上呈现出一种肃穆而虔诚的凝重。“宇宙因为他的存在而呈现出了终极完美的形态，所谓真神也不过如此了。” 听了这话，周枫不禁更加绝望。连贝尔克斯都没法战胜的对手，他们有什么资本去抗衡？ “你们……是什么人？”站在他们旁边的弓箭手卫兵颤颤巍巍地问道。 大哥，你不觉得这种时候应该问对面那是什么人吗？ 明显对面的人比我们可怕啊！ “我们是罗马圣公教派来的修士，听说土耳其人以异教之法招来邪魔，欲要蹂躏我公教信徒，特来协助你们抵抗入侵。”戴维走上前来，和颜悦色地对那弓箭手解释道，“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你们回城堡里吧。” 弓箭手朝已经站定的曼哈顿博士望了眼，立刻朝周围观望的人招了招手，沿着楼梯下去了。 这个机器人，果然是谎话张口即来啊。 “噼啪！”又是一道闪电，山德鲁拎着被碧绿的魔力绳索五花大绑的白虹回来了，旁边还跟着看上去有些头昏脑涨的弗拉德。 “你老婆在城堡里，赶紧去看她吧。”山德鲁对弗拉德说道，顺手将泪流满面的白虹丢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白虹眼神哀怨地瞧着他，见他丝毫没有出手帮助的意思，只好继续趴在地上流泪了。 弗拉德倒是从善如流，看了眼外面这阵势，就走下去了，也没有多问。周枫不禁有些好奇，“你怎么跟他说的？” “实话实说。”山德鲁踩在白虹身上眺望着旷野上的敌方小队，“我们是主神派来帮他的，苏丹也有外援，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了的。这地方有他在是不会安全的，多少人觊觎他的力量，等任务结束了，他就跟我们走，带上他老婆。我们又不是没地方安置他的女人。” “就这么简单？”周枫张口结舌，他还以为说服剧情人物加入团队很困难呢。 山德鲁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屑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对贝尔克斯说道，“对面是强敌，等会儿打起来别手下留情。” 贝尔克斯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接口。 所以其实他们能打得过对手只是这骨头架子在自我感觉良好吗？ “既然你们来齐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对面的曼哈顿博士礼貌地问道。 感情这么半天没开打是对面的人太有风度或者说是不屑使用手段非要等他们人到齐了才一举歼灭。 “你想要什么？”贝尔克斯也没有客气，开门见山地问道。 “据说你们能够制造出奇迹，可以为我展示一下吗？”博士语气轻柔如同梦呓，“像是，摧毁我的存在？” “很抱歉，我做不到。”贝尔克斯完全没有隐瞒。 周枫不禁扶额，这种时候好歹也要拖一下时间啊。他稍微后退了一步，打开手机，低声向瞿飞问道，“曼哈顿博士想要的奇迹是什么意思？” “对曼哈顿博士而言，宇宙是没有悬念的，未来是固定的。事情发生之前他就已经知晓，因此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无趣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值得珍惜的。只有打破必然命运的偶然，才能让他在意，让他想要留住，在原作里是让他陷入恋爱的丝鬼二代。”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让他现在立刻爱上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吗？”周枫观察了下他们的阵容，悲哀地发现队伍里居然一个女人都没有。 “呃，不一定。其实偶然还是必然，奇迹还是日常，只取决于观察的角度。像是薛定谔的猫，在打开盒子以前，死猫和活猫的概率各占一半，50%的概率似乎很高，可如果是两次打开都是死猫呢，如果是二十次呢？如果是一万次，一亿次呢？从量子的角度来看，我们生活在一个确定的宇宙，这本身就是极小概率的事件。曼哈顿博士是量子观察者，对他而言没有波函数坍塌前，只有波函数已经坍塌，没有死猫活猫的悬念，只有确定的答案，因此他感到无趣，可换个角度来讲，存在着那么多种可能，却以如此微小的概率发生了这样一个结果，这本身就是奇迹，是值得惊奇的。如果可以说服他相信这点，没准他会愿意放我们一马？” 周枫思索着。在他看来，曼哈顿博士和贝尔克斯其实是非常相像的两个人，都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过去和未来对他们而言都没有悬念，人生都毫无激情，只能去期待奇迹，简单说来，都是为了寻找有趣的东西而活着的，但大部分时候依然觉得无趣。想想贝尔克斯最常用的正面评价就是有趣，要指望曼哈顿博士发现宇宙的奇迹，恐怕也只能靠贝尔克斯的开导了吧？ 然而贝尔克斯却没有做任何尝试，直接回答道，“我无法满足你的需求。” 喂！不要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啊！好歹挣扎一下吧！周枫前一刻还满怀希望，此时简直如临深渊，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可能是个草率的回答。”曼哈顿博士的语调依旧优雅，仿佛是身处上流社会的沙龙中与人攀谈。“只要我想，我眨眼之间就能够杀死你们全部，不给你们任何反抗的时间。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放弃吗？” “你认为你能够摧毁我？”贝尔克斯语气温和，像是对小孩子天真的见解感到无奈一般，“尽管试试看。” 周枫的视线在这两大强者之间来回移动着，双方都信心爆棚，能力都超乎他的想象，他不知道究竟谁才占据着上风。 “只要你存在于宇宙之中，不管你是灵魂、物质还是能量，那就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可以随意将你解体，也能将你复生。”曼哈顿博士不带感情地陈述道。 “可我并非如此。我的本质不是灵魂、不是物质、不是能量。我什么都不是。”贝尔克斯耐心地纠正道。“我即虚无。” “如果你是虚无，你又怎么会存在？”对方立刻反问道。 “你又如何定义存在？” 沉思片刻，曼哈顿博士才继续说道，“我是个物理学家，你所提出的问题不是我的领域。我不理解你存在的方式，也许，超过了理性的认知范畴，因此我无法消灭你。但这个宇宙依然在我的掌控之中，你身边的人，你需要保护的人，依旧可以被我分解。你希望我尝试一下吗？” 　　☆、第120章 越级挑战 “我……觉得我们应该商量一下。”周枫结结巴巴地建议道。 他知道贝尔克斯最强大也最让真神忌惮的力量是可以否定一切、包括曼哈顿博士所说的灵魂、物质、能量的虚空之力，但他很怀疑对方有没有机会用虚空之力保护住他们所有人。从山德鲁和凡因的交手来看,存在和虚无，就好比是阴和阳,阴阳相生相克，曼哈顿博士代表的是至阳，而贝尔克斯则相当于是至阴，这两个或许算是旗鼓相当，可他们所有人，都是存在,都相当于是在给曼哈顿博士加砝码。这样打起来,结果就难讲了。 “没什么好商量的。”山德鲁粗暴地推开他,走上前去,“让他见识一下，你是怎么在眨眼之间消灭他的！” 周枫愣愣地望着这两个人,刚才山德鲁推开他的时候，往他的手里塞了一颗紫宝石。 这骨头架子肯定有计划,能够干掉曼哈顿博士，而他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他完全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可以理解的是,山德鲁没有直说,是因为曼哈顿博士就相当于是宇宙之主，一切存在的东西都被对方所掌控，包括他们的秘密交谈。 等下，不对，“我不明白。”他开口问道，“曼哈顿博士，你是量子观测者，你可以知晓未来，我们之间的交手结果，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是吗？那么你又在期待什么呢？” “我看不到你们或者我们的未来。我观测未来的能力遭到了干扰，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这样的人总是能带给我乐趣，或多或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的语气中似乎有着少许的雀跃，“对于这个宇宙而言，我们的胜负仍未分晓，因为我并未观测，我们仍然有未知的乐趣可以享受，不是吗？” 他退了下去，不知道这种状态的曼哈顿博士对他的行动了解多少，但还是低声向瞿飞问道，“阿飞，你能告诉我任何曼哈顿博士的弱点吗？能力上的心理上的，都可以。” “他没有弱点。”瞿飞语气无奈，“是的，贝尔克斯可以摧毁他，一次，我不怀疑虚空之力有办法做到这点，毕竟他可是连位面都毁灭了……啊，等下，我想到了，曼哈顿博士始终是种存在，存在就意味着需要物质和能量。他本身不创造物质和能量，他只是能驾驭它们！按照一个固定的程序进行重组！我的意思是……就像是软件，他就是个bug！一个病毒！你不能删除他，但你可以砸毁他所在的硬盘，从物理层面上消灭他！” “你的意思是，摧毁整个宇宙，让他没法依附在什么存在的东西上面，然后他就不存在了？”周枫嘴角抽搐。“你是开玩笑吧？”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还没等他开口，贝尔克斯已经向曼哈顿博士解释道，“如果你是为了我一击消灭存在的能力而来，我得说，它对你是没有用的。你就像是宇宙本身，没有人创造宇宙，它自己创造了自己，它存在的因就是它存在的果。我没有办法一次性消灭你的全部，我需要一个突破口，就像是所有的东西都被杂乱地串联起来，但有一根线是最重要的，我切断了那根线，所有的东西就都散落了，无法再恢复成一个整体。但你并非如此，你不是线，你只是一个点，我无法去切断什么。” “很可惜，那我就需要消灭你们了。”曼哈顿博士声音轻柔有如叹息。 “不！”山德鲁大喊道，“你想要奇迹？我可以给你奇迹。不是通过他，你太低估这个队伍里的其他人了！” 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山德鲁这句话暗指的就是他，但他还是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他焦躁地摆弄着山德鲁给他的紫宝石，如果山德鲁想到的办法是摧毁世界，为什么要给他一颗紫宝石？再说他已经有一颗了…… 等一下。周枫下意识地摸上山德鲁之前给他做的紫宝石项链。奇怪了，紫宝石是用来联络和定位传送的，为什么还要特意做成项链的样子呢？这玩意儿不就是一次性消耗品吗？而且项链上的紫宝石和他手上的这枚还不一样，单独的紫宝石看上去晶莹剔透，毫无杂质，而他脖子上的这颗却像是关着什么，活的阴影在宝石里游荡着……活的阴影……阴影…… 阴影？！ 他将紫宝石揣进口袋，手指颤抖着将项链摸了个遍，最后在固定宝石的边缘处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咔哒。”他轻轻按了下去。 整个世界都晃动了起来。 “没错！”抵御着眼前景象不断摇晃带来的晕眩感，周枫走上前来，“只凭我，就能干掉你，你信不信？” 曼哈顿博士面无表情地转向他，“我知道你的能力，你不是我的对手，逞口舌之威没有任何意义。” “这才叫奇迹，不是吗？”他毫不客气地用右手指着对方，“像我这样实力不如你、绝对不可能打败你的人却一招将你杀死，这种颠覆性的剧情发展，你不想看到吗？” 对方愣了愣神，虽然看上去并未改变对他的印象，却还是礼貌地轻轻摆了下头，“为我展现吧。” 在其他人眼中，或许此刻的景象就是他、一个狂妄的弱者用手指着曼哈顿博士，可在他眼中，他的右手已经不复存在，代之的是一条似乎拥有完全不科学的力量的触手。随着他的指向，空中出现了无数条虚影触手，将曼哈顿博士紧紧缠住。 原来，山德鲁特意为他打造的项链，可以让他瞬间进入低san值的状态，从而恢复对不可名状之力的掌控。 “就是现在，灭了他！”周枫立刻大喊道。 贝尔克斯身后黑翼展开，骤然腾空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柄巨型镰刀，对着曼哈顿博士的方向虚虚一斩，而曼哈顿博士既没有阻拦，也并非冷静观望，反而脸上多出了几分慌乱。 “拦下他！”对面的小队成员终于坐不住了，只听一声愤怒的咆哮，绿巨人不断膨胀的身体一脚踏在地上，就朝他们这里飞扑而来。 “仅凭这样就想近身，做梦！”山德鲁平举法杖，对着绿巨人的方向画了个圈，就见空中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戴着金属手套的拳头，对准了绿巨人就是一记狠辣的上勾拳，直接揍在了对方的下巴上。 卧槽！周枫看得目瞪口呆，山德鲁居然是个暴力型法师，可以跟绿巨人拳拳到肉地打在一起，简直是不可想象啊！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本该将绿巨人打回老家的力量却仿佛调转了方向，让那大块头有如炮弹一般朝他们这里飞射而来。 “矢量操纵！”汪铭惊呼道，“快看那个女孩！” 周枫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绿巨人脖子上还骑着个身材娇小的白发萝莉，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 “嘁，麻烦。”山德鲁哼了一声，法杖顶端立刻喷射出海量的钻石一般闪耀的粉尘，将他们牢牢包围在里面。这银色沙尘周枫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虚空之力，就算绿巨人有无穷力量，也无法突破虚空之力的封锁。 “啪！”空中一声炸响，背着萝莉的绿巨人陡然出现在他们上方，一拳朝他们砸下。 避无可避！ 突然，仿佛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绿巨人体内炸出，周枫连忙遮住眼睛，等白光消失，才放下手臂，眼前只剩下一个白发萝莉轻巧地落在城墙上，手中握着个好像是没上漆的宠物小精灵球。 “撤！”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萝莉就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怎么回事？ 周枫抬起头，身负黑翼、瞳孔暗金的贝尔克斯悬于空中，不带任何感□□彩地望着刚才萝莉落脚的地方。 发生了什么事？ 绿巨人就这样消失了？ 山德鲁撤掉了虚空之力，周枫这才发现曼哈顿博士也消失了，敌方小队正在全员大撤退，迅速离开了他的视野范围。 “一群孬种。”山德鲁不屑地骂道。 “你刚才那是……大次元斩二连发吗？”周枫朝着死神形态的贝尔克斯问道。什么时候这家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终极大绝招可以二连发了？先秒曼哈顿博士，再秒绿巨人，这种bug大招也要有个限度吧？ 如果不是贝尔克斯，还能是谁接住了绿巨人必杀的一招？ “我利用神格便利暂时融入到了这个世界当中，可以充分调集虚空之力，不再受到限制。”对方将镰刀收起，正要落下，神色间却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第121章 紧急撤退 就在这时，弗拉德却跑了上来,皱着眉头望着下面被绿巨人踩过的地方留下来的大坑，“我听到动静了,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对方才抬头看见贝尔克斯，脸上的神情顿时被诧异所取代，连连倒退了两步。“那是个天使？我没看错吧？真的有天使存在？” “你都见过恶魔了，再见到天使也不奇怪吧？”周枫挑了挑眉，搞不清楚这吸血鬼是怎么回事。 “老婆……快出来看天使啊！”弗拉德有些迟疑地朝下方喊道,“天使帮我们打退了土耳其人派来的怪物！” 喂喂,不要忽略他的功劳啊！刚才一片混乱中,主神提示他协助杀死曼哈顿博士,越级挑战成功，奖励积分和卡牌若干,怎么到了吸血鬼口中就变成某个只负责补刀的天使的功劳啦？ 曼哈顿博士的弱点就在于意识，只要对方意识还存在,构成*的物质和能量就可以无限再生，而对方的意志却因为自身能力的强化,轻易也无法扰动。而他的那招候汝入梦,虽说是精神类的袭击，却不是直接针对精神下手，而是针对理智。遭到他的攻击后，曼哈顿博士的精神没有首创，但理性和逻辑思考能力却骤然崩溃，因此在被摧毁后才无法重组。 不仅无法重组，由于曼哈顿博士的存在是通过逻辑记忆自己的全部并按照顺序构建的结果，相当于是他确信自己的存在是基于逻辑，因此他的存在也就是基于逻辑的。当逻辑被摧毁后，实际上曼哈顿博士的自我意识就崩溃了。只是意识并非完全脱离物质而存在，其物质本体还在有序运转，一旦脱离他的理智攻击，曼哈顿博士就会恢复正常。但这个时候，贝尔克斯补了一刀，摧毁了曼哈顿博士的物质存在，对方就真真正正地被消灭了。 这样算起来，他才是消灭曼哈顿博士的主力！ 主神的判定和奖励，和他的理解也是完全吻合的！ 没想到有一天，他周枫也能消灭近乎真神的黄金级强者啊哈哈哈哈！ “口水擦一擦啊，脑子里不知道在意淫什么，脸上一直挂着傻笑的样子真是要多蠢有多蠢。”山德鲁讥讽道，“怎么，杀掉准真神级的强者很爽是吧？瞧你那出息，我们才升个白银级，就已经是这种量级的对手了，以后黄金级的够你杀到爽了。” ……为什么他听完这番鼓励后一下子就萎掉了？ 真神满地走，黄金多如狗的世界，他一个白银级的弱渣，就这样直接参与进去，真的好吗？ 周枫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突然开始深切地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了。 “土耳其军快来了，山德鲁，你和我留下来抵挡他们，其他人护送城堡里的人都转移去修道院。”贝尔克斯指挥道，眉间却略过一丝阴翳。 “怎么了？”周枫也注意到了对方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我不知道，我感觉我们似乎漏掉了什么。”对方轻蹙眉头，“敌方小队最后派来的两个人都相当厉害，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为什么又离开了？他们实现目标了吗？” “阻止你干掉曼哈顿博士啊！”周枫摊了摊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曼哈顿博士有他的任性，但其他人不可能让他胡来的。你干掉了绿巨人，让另一个人逃了，就是这样，他们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你错了。”白虹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们这伙阴险狡诈的家伙，也会有被人算计的一天啊！曼哈顿博士根本是个不听指挥的人，队长从一开始就没想着靠他打败你们。他只是个幌子，用来吸引你们注意力的一团烟花。听起来很疯狂是吧？嘿嘿嘿嘿……那人就是个疯子，不，他已经不是人了。他想出来的计划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 “你都知道什么？”王子殿下毫不客气地拽着白虹的领子将其拎了起来，痛得对方一阵呲牙咧嘴。 “我知道的是，你们已经输了。”白虹一脸的胜券在握，哪里还有之前的哭丧相。 “不管泛亚有什么后手，当务之急是转移民众，迎接土耳其军队。”贝尔克斯沉声道，“我们损失不起太多的民众。” “去修道院地势险恶，走夜路只怕不太方便。”弗拉德立刻提出异议。“城堡里还有很多儿童、老人和体弱的妇女，只要有一股土耳其军追来……” “没有任何活着的土耳其士兵能接近你们。”贝尔克斯笃定地说道。 弗拉德定定地望着对方，最终点了点头，下去组织民众了。果然，听到要走夜路，下面的人群中立刻就掀起一阵不满的声浪。这些自私又目光短浅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弗拉德的抵抗，大部分人宁愿牺牲自己的儿子也不想被卷入战争之中，此刻听到要冒着生命危险走夜路去修道院，更是群情激奋。 “我去帮帮他，山德鲁，你坐镇城墙，其他人跟我来。”贝尔克斯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凝重。 特兰西瓦尼亚人大多穿着朴素，可见其穷苦，厅内也是光线昏暗，然而贝尔克斯一步入大厅，就仿佛有天堂般的柔光注入到了这片黑暗的空间内。四处都看不见光源，可就像是每个人都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光彩一样，人们可以轻易看清楚彼此，看清楚一切。不仅如此，就连周枫都能感受到某种圣洁的力量降临在这片土地上，就好像他的灵魂忽然变得轻盈，不断上浮，上浮，几乎要离体而出，却又被沉重的身体所束缚着，只能留在地面。他的步履变得轻盈，心中感到宁静，宁静之中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喜悦，那些之前他看着不顺眼的人，此刻他再瞧着，也无端端地生出好感来，仿佛脑海中任何的负面情绪都被净化了，心底只剩下了纯粹的美好。 这就是神圣的力量吗？来自于科学世界的他本能地怀疑这是某种催眠的效果，但即使如此，他也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天堂趋之若鹜了。 贝尔克斯并没有展开双翼，表露出天使的身份，然而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身穿洁白长袍的男人，共同感受着对方展现出的威严与神圣的气息。特兰西瓦尼亚人纷纷跪了下来，惶恐地仰望着贝尔克斯，后者开了口，声音悦耳，音调高昂，似是带有遥远的回响，又有着让人心安让人信服的力量，“你们是虔诚的人，忠心侍奉着你们的主。土耳其人，他们是异教徒，祭祀伪神，并驱役魔鬼来迫害你们。你们的祈祷传到了天堂，上帝感念于你们的忠诚，派我来保护你们免于邪恶的侵害。你们的伯爵，弗拉德，他勇敢地反抗邪恶的土耳其人，不让纯洁的孩童落入异教徒之首，他是值得嘉奖的。你们当听从他的，离开此地，前去修道院中祈祷。你们的虔诚将会抵御邪恶，上帝已为你们安排好了道路，不要畏惧。” 说罢，贝尔克斯就转身离开了，像是没兴趣关注民众的反应。 弗拉德一脸僵硬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快被狂热的民众的灼灼目光烤成熟蝙蝠了。 一个晚上先是把灵魂卖给魔鬼得到了吸血鬼的力量，接着又马上得到天使的协助，理由还是虔诚，估计这个什么神都不信的战士也是囧到不行了。 “大家都听到了，”最后还是伯爵夫人深明大义，立刻站了出来，“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们连夜赶往修道院。” 队伍里的其他人和弗拉德身边的亲信纷纷下去组织起这帮农民，分发火把和提灯，让他们保持秩序，老幼病弱能够有人照顾，然后从前门鱼贯而出。周枫则跟着贝尔克斯重新回到了城墙上，“你刚才的演说太赞了！以前你经常要做这样的工作吗？感觉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我也是个无信者，对天使而言我是彻头彻尾的叛徒，他们不会让我接触信徒的。”贝尔克斯苦笑了一下，“所有的宗教都是谎言，你知道人们心里想要什么，顺着他们意说就行了。” “那你还要追求信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明白对方了。 “宗教和信仰是两回事。”对方正色道，“宗教是一种组织形式，就像是政党，通过一些好听的说法和严谨的规定来组织起一批人为着某个目标而支付自己的财富、劳动力、社会资源，等等。信仰则是个人选择，通过将自己完全托付出去，将自己有限的生命寄予到无限的存在上，从而获得永恒。” “所以宗教就是推销一个神给那些有信仰的人？”周枫不禁咋舌，按贝尔克斯的理念，估计在任何有信仰的人当中都可算是叛逆。 对方却只是笑了笑，“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很多时候宗教是为一些更无聊的目的服务的，像是金钱和权势，通过出售虚假的安全感和存在感来牟利。” “呵呵。”他只能如此回应，金钱和权势也就对你而言是无聊的目的了，对大部分人而言还是很重要的。 他倒是记得，山德鲁以前也是热衷于权势之人，莫非遇到贝尔克斯之后就洗心革面，开始追求些？ 啊，这群非人的世界他果然是不懂。 　　☆、第122章 致命黑油 “土耳其军有多少人？”贝尔克斯来到城墙上便立即询问道。 “刚好一千人，他们的火炮有着比较大的威胁，需要优先解决。”山德鲁随口答道。 周枫竭力远眺，也才勉强瞧见天边一点模糊不清的星火，大约是土耳其军举着的火把。真不知道那骨头架子是视力多好，才能这么快就把人都点清了。 “一千人，你能全部转化成亡灵生物吗？” “小菜一碟。”山德鲁得意洋洋地说道，“就是这群人素质平庸，恐怕没法造出高等死灵来。” 周枫更是无语，感情你们俩是把这一千土耳其兵当成援军了啊！ “那就交给你了，我……呃……”话未说完，贝尔克斯突然像是感到不适一般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身体也摇晃了一下。 “怎么了？”山德鲁的语气中难得流露出了一丝惊慌。 “不要靠近我，我感觉不对。”贝尔克斯蹙着眉，连连倒退几步，靠在墙垛上。 周枫也慌了，他过去可没见过对方这样，就算是受伤，以对方的坚毅，也绝不会显出半点弱势。 难道是刚才那个白发萝莉手中的圆球？敌方尝试接近他们恐怕另有目的，可他不明白的是怎样的东西能让贝尔克斯如此衰弱，毒？诅咒？病菌？ 任何一种东西都不像是贝尔克斯会畏惧的啊？ “哈哈哈哈哈，已经开始了！”趴在地上的白虹大笑起来。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山德鲁粗暴地抓起白虹，大声咆哮道。 “没什么，只是让你彻底失去他而已。”白虹一脸的喜不自禁，“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已经输了！” “给我说实话，否则我有的是手段叫你生不如死！”山德鲁恶狠狠地磨着牙。 白虹收敛起笑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认清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实，“他会转化，变成你们的敌人。” “这不可能，没有力量能够做到这一点！”山德鲁断然说道。 “真神的力量也不行吗？”白虹软塌塌地垂着脑袋，“该怎么解释呢……你们可以理解为，我们把一个近乎于真神的意志注入到了他的体内。现在他的体内两种力量正在交锋，他不可能是另一个意志的对手，就算是真神也有可能不小心栽在这阴招之下。他没有希望的。” “他是对的。”贝尔克斯一手抓着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扶住墙垛，却不想，墙上粗糙的石砖块立刻变得平整光滑有如镜面，在月光下反射着洁白的光芒，就像是变成了金属一般。那种金属质感不断向四周蔓延着，逼得他们拎着白虹连忙后退。 “你们得赶快离开。”贝尔克斯无助地抬起手，望着自己的指尖，像是困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无法控制这股力量，它要转化一切，带着其他人走……呃嗯……” 对方张开双翼，似乎是想远离他们，却只探出了一边的翅膀，另一边仿佛被困在了体内。吃痛不已地半跪在地上，贝尔克斯伸手去碰那肩胛骨末端的突起之处，只听一阵让人心悸的撕裂声，仿佛一把利剑从对方后背上透体而出，带起一蓬金色的血雾。金属制的银亮羽翼在月光下展开，每一根羽毛都像是打磨得锋利的薄刃，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和另一侧厚重温暖的白翼相比，更显得纤细修长，带着湛湛逼人的寒气。 从翅膀末端最长的一根金属羽毛开始，仿佛是生锈了一般，一点黑暗迅速侵蚀着羽毛，一根接着一根，让那薄刃的边缘处变得参差不齐，如同华丽的镂空，有着黑暗颓废的美感。贝尔克斯撑住墙垛，奋力向外一跃，便跌跌撞撞地飞了出去。 “他要去哪里？”周枫连忙跟上，想要扶着墙往外看看，却被山德鲁拽住了领子。 “快走！他这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那骨头架子直接将他拖进了城堡内，“不要碰到那些蔓延的金属，它们可能会连你一起转化了！” “我们不能就这样抛下他不管！”周枫挣扎着，想不明白对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往常不是山德鲁最在乎自家导师的吗？ “你就算凑过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山德鲁没好气地咆哮道，“你能帮他？你知道怎么解决他体内的另一个意志？你个渣渣什么都做不了！那就不要让他的努力白费！我们要赶紧把其他人疏散走……你拎着这团垃圾，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来什么。我去解决那些土耳其兵……哦，糟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城门处，平原之上，一点银亮正向四周展开，以贝尔克斯的降落之处为中心，整片大地都变成了明亮的镜子，倒映着月亮银色的光辉。不明所以的土耳其兵一接近，就立刻被金属俘获，他们的头盔融化了，仿佛金属被烧融一般流淌在他们的脸上，形成了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士兵们尖声嚎叫着，痛苦不堪地伸出手想要将面具从脸上抠除，然而他们的眼睛和指尖却冒出了黑色的脓水。那些脓水像是有生命一般，一旦接触到了他们的盔甲，就开始改造那些金属，直到整个人身上的每一寸都被银白的金属所遮蔽，盔甲变得造型夸张，尖锐而又富有美感。 接着，这些被改造完毕的金属士兵突然将两只手臂交叉于胸前。机械运转的声音响起，那些金属外壳打开了，露出了钢筋构成的骨骼，弧形的尖刀从金属的末端探出，咔嚓一声，金属士兵两臂向外一抖，闪着银光的双刀斜指地面，看上去危险至极。 在这些金属士兵的身后，已经完全转化的贝尔克斯高悬于空中，双翼展开，长袍与内里的盔甲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套全新的花纹繁复的镂空金属长衣。兜帽则化作了遮住了大半面容的头盔，全身上下露出身体的部分都已经金属化了，仿佛是一个金属制造的机器人穿着外衣一样，整体呈现出一种绝对的几何对称美感。 对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就听一阵金属摩擦的锐利声响，仿佛由纯银锻成的纤细的卷叶草组成了一个镂空的囚笼，将天上的月亮关在了里面。银色的月光开始扭曲，变成了一种梦幻般的紫蓝色，却又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银辉。所有被月光照到的士兵都惨叫了起来，迅速被转化成了金属的样子。 “该死！”山德鲁咒骂一声，举起法杖，铺天盖地的乌云朝他们涌来，将天空严严实实地挡住，那些致命的月光才没有继续侵蚀着其他人。“这到底是什么？！” 城堡内的住民都已经被疏散出来了，周枫断后，不住地朝贝尔克斯的方向望去，“白虹，如果没有我们，你也会死在那月光之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白虹也是牙齿打颤，“可我逃脱不了真神的掌控，而且我也没有想到烁油的效果会如此可怕……” “烁油？”他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 “约格莫夫的意念化身，它可以将一切转化为金属，并且能够创造有生命的金属。这些活的金属还会主动去将那些未被转化的物品改造成金属。”瞿飞在耳机里解释道，“烁油的终极目的就是将一个世界改造成非瑞克西亚，约格莫夫曾经拥有的世界，后来被人摧毁了。” “我们的队长，他是个旅法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烁油。曼哈顿博士只是个幌子，分散你们的注意力，浩克和百合子，就是那个白发小萝莉，趁机接近你们，绿巨人是掩护，那个小萝莉手上的才是真正的杀招。她放了一滴烁油在贝尔克斯身上，一开始你们谁都没有察觉，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从内而外地被彻底转化成了约格莫夫的傀儡。现在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将这个世界变成新的非瑞克西亚。”白虹垂头丧气地说道，“我还以为纯生物对烁油可以免疫……” “纯生物的确可以免疫。”瞿飞补充道，“但前提是不接触金属。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盔甲、武器、甚至包括这支手机，都有金属的成分。” “我们需要叫前面的人抛下金属吗？”周枫将脖子上挂的项链扯了下来，“否则乌云一散，大家都要被转化成敌人的手下了。” “不用，叫他们跑的快一点，这些小杂兵我还是能抵挡的。”山德鲁拄着法杖，朝对面已经开始向他们发动冲锋的金属士兵走去。 周枫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山德鲁的实力，以及遭到转化的贝尔克斯失去了很多强大的能力，一时半刻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 “都动作快点！进森林！” 　　☆、第123章 三方对峙 他们才进入树林没多久，就见头顶上的云层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那些火焰纷纷朝他们身后涌去，在城堡的上方汇聚成了一个旋转的熔浆般的漩涡。突然间，仿佛天灾降世，一道火柱从那漩涡中喷出，直冲地面。大地震颤了起来，人们此起彼伏地卧倒在地，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喊声。自远而近的冲击波携着万钧之力撞击在那些足有几人合抱的大树上，惊奇无数飞鸟，树叶也纷纷落下。老树都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声，像是不堪摧残。 一道闪电落下，山德鲁出现在了他的旁边，“土耳其军队已经灭了，不过不小心连同城堡也一起摧毁了。” “你都做了什么啊？”周枫结结巴巴地问道。 “啊，从天外招来一颗陨石往下一砸，立刻就清净了。”对方轻描淡写地说道。 “……”果然这骨头架子的杀伤力不可以常理计啊。 “没有关系。”弗拉德一脸苦逼，“城堡可以再修，大家都保住命了才是最重要的。” 突然，走在前面的王子殿下停住脚步，侧耳聆听着什么，“敌人接近了，在空中。” 对方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嘈杂的嗡鸣，仿佛蝗虫过境一般，无数机械飞行物朝他们这里涌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敌方小队的旅法师出手了。 “我来解决这些。”说完，弗拉德就化作一团蝙蝠，朝飞行物冲去。有着吸血鬼的魔力加持的蝙蝠自然不是*凡胎，直接跟那些金属机器对装在一起也是丝毫不落下风。双方个个人仰马翻，很快又分散开来，互相纠缠在一起，谁都拿对方没办法。 “我们快走！”王子殿下从地上拽起一个战战兢兢爬不起来的特兰西瓦尼亚人，又催促着其他人赶快脱离战场。 “好计策，先是策反我们中的一个，削弱我们的力量，再对我们发动偷袭。”山德鲁冷笑着，显然是怒气已满。“出来啊！你有种杀上门来，有种你现身啊！” “如你所愿！”一声厉喝，白发萝莉从天而降，脚下一踏，地面瞬间裂开，无数石块飞起便朝他们砸来。 “以为只有你有超能力吗？”周枫抬手一推，就将那些飞石定格在了空中。论能力，他的意念移物基本可以抵消矢量操控的效果。 “那你敢接这个吗？”那女孩指间立刻多出三把飞刀，手中握着一颗神奇宝贝球，开启后便是一团烁油。只见她飞刀金属制的刀尖往烁油上一插，便朝他们这里甩来。 周枫放开那些飞石，让它们自由落体，抬手再度将飞刀接下。然而那些悬在空中的飞刀却迅速遭到侵染，开始生锈、剥落，被侵蚀出来的缺口又渗出了新的烁油，污染着附近的空气。银色的薄雾弥漫开来，吓得周枫赶紧松开飞刀。 “哼，等的就是这个！”山德鲁一挥法杖，便是一道分叉闪电将重新朝他们飞来的刀刃尽数粉碎，趁着那萝莉惊诧之际，法杖虚虚一点，就让那女孩目光涣散，茫然地立于原地。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从她身上冒了出来，形成了个和萝莉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个体。 “去杀掉那个法师。”山德鲁将法杖交给对方，女孩的复制体便点了点头，飞身而起，操纵着空中所有的飞行器杀了回去。 好厉害的一招。周枫看得咋舌，他还记得自己刚认识这对师徒的时候，贝尔克斯就用同样的一招瞒骗住了他们，让他们以为山德鲁已被复活，没想到这招的威力如此之强，仅仅是用来唬人简直是大材小用。 “弗拉德……”身后一个女人低声呼唤道，还盘旋在天上的弗拉德赶忙落下，周枫也回过头，却见伯爵夫人胸口一道利刃透体而出，显然是活不成了。 “老婆！”弗拉德悲呼一声，闪身回到妻子身边将其揽在怀里，已是目眦欲裂。 “敌人呢？”周枫简直不敢相信，他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伯爵夫人怎么就死了？ “在这里！”精灵王子闭目聆听着，突然手中长枪刺出，就听一声惨叫，一个女人捂着腿上的伤口栽倒在地。 那女人生得貌美，一副古埃及的扮相，古铜色的肌肤上用黑色的颜料绘有图案，眉眼间满是桀骜不驯。周枫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呼道，“苏安娜？” 这不是神鬼传奇里反派伊莫顿大祭司所迷恋的女人又是谁？ 只是他怎么不知道苏安娜还有潜行的本事？难道是在轮回空间里又强化过了？ “别动！”见那女人又要消失，王子殿下干脆直接将长枪贯穿了对方光洁的大腿，将这女人钉死在地上。 这时，白发萝莉的复制体也回来了，向山德鲁汇报道，“敌方法师已消灭。” “七个人，死了三个，控制着三个，还剩下一个。”山德鲁阴测测地说道，接过女孩递来的法杖戳了戳白虹，“或者还有其他人？” “没有了没有了，就七个！”白虹赶紧哀嚎道。 “叛徒！”苏安娜见白虹如此快地缴械投降，愤怒地啐了一口，“你们有种就杀了我！我的爱人还能再将我复活！” 正搂着妻子的尸体伤心不已的弗拉德骤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苏安娜，“你是说真的？你的爱人有复活别人的能力？” “我为他牺牲过，而他也复活了我。”苏安娜傲慢地昂起头。 周枫心下一个咯噔，不好，只怕这才是泛亚队真正的杀招。弗拉德会愿意为自己老婆做任何事，而苏安娜的爱人，正是轮回世界里最有名的拥有无限制复活能力的大祭司伊莫顿。多少团队为了复活自己的小队成员，都要拼到白银级，选定神鬼传奇的世界去寻求复活之法，神鬼传奇也是约定俗成的不能被破坏的世界。没想到泛亚联盟为了对付他们，竟敢公然打破约定，将伊莫顿和苏安娜都带了出来，也不知道亡灵黑经和太阳金经有没有落到泛亚手上。如果太阳金经在手，只需要一句咒语，伯爵夫人就能立刻复活。 如果是在往常，这招对他们根本不管用。只要贝尔克斯在，伯爵夫人哪怕只剩下了一口气，也能当场复原。更别提刚才贝尔克斯展现神力，已经收服人心，就算是伯爵夫人死了，也能够被复活。可现在，贝尔克斯已被敌方策反，根本不能帮他们复活伯爵夫人，仅凭这样一个没什么大本事的潜行刺客，就能终结他们的任务。 果然，弗拉德浑身颤抖了起来，像是强忍着激动一般，“他能复活我的妻子吗？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 “只要你自愿被苏丹王杀死，我就可以复活你的妻子。” 周枫闻言转头，曳着黑纱长袍的大祭司缓步从林间走来，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弗拉德正在犹豫，伊莫顿又补充道，“我拥有无限伟力，顷刻间便能摧毁一个国度，也能转瞬间让死者复生。我可以说服苏丹王放过你的儿子，以及其他特兰西瓦尼亚人，只要你同意牺牲你自己。如果你真的爱她，你会为她牺牲的，不是吗？” 说罢，伊莫顿还深情地望了苏安娜一眼，像是意有所指。 “我愿意！”弗拉德抱着妻子的尸体站了起来，“你们想要我的命，尽管拿去便是！我只要我的妻子儿子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且慢。”山德鲁阴冷地开口道，“你说你能够复活死者，空口白话的，凭什么叫人相信？” “你们可以杀了我，让他展现给你们看。”苏安娜决然地说道，望着伊莫顿的眼神中满是对爱人的信任。 刚才还有些踌躇的弗拉德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更显得深信不疑。 “没有必要。”山德鲁对着茫然立于原地的白发萝莉打出一道闪电，虚空之力瞬间将对方炸成齑粉。“现在，复活她。” 伊莫顿被这变故弄得一愣，“你将她的尸体完全消灭了，我拿什么来复活？复活之术只是将人的灵魂从冥府召回，需要有载体才能让已逝之人重现世间，没有载体就不行了。” 看来每种复活术都有弱点啊。周枫心底掠过一丝失望，贝尔克斯需要信念，而伊莫顿需要载体。 他捏紧了手机，难道就没有一种复活术能够将人凭空复活吗？ “她的身体还保存完好，你可以复活她的，对不对？”弗拉德急切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山德鲁拦了下来。 “看来你的复活也不是万能的。”那骨头架子语气中满满的都是阴险，“既然如此，我现在就粉碎了她的躯体，你还拿什么让伯爵听你的？” “你敢！”伊莫顿还没急，弗拉德倒是先急了。 周枫暗道不好，他们之前还没邀请弗拉德，现在如果得罪了对方，就没有机会将吸血鬼伯爵收入队中，凑出七人。那么即使他们完成任务，也无法晋级。 “我有什么不敢的？”山德鲁嘎嘎地笑着，眼窝中的幽蓝火焰疯狂地闪动着，“让你听他的对我们而言也是失败，既然都是失败，那我自然不能叫敌人称心如意了。” 场面一时僵在了那里。 　　☆、第124章 归于虚空 周枫望着眼前的局面。弗拉德有求于伊莫顿，山德鲁可以摧毁弗拉德的希望，伊莫顿是他们的敌人，三人成三角之势对立着，谁都没有办法打破这僵局。 这反倒给了他机会重新理了理头绪。 其中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伊莫顿到底是怎么复活的苏安娜。 或者说，伊莫顿怎么复活出的爱他的苏安娜。 在原作里，伊莫顿确实成功复活了苏安娜，可复活过来的苏安娜却不具备曾经的苏安娜对伊莫顿的那种刻骨铭心、甘愿为之牺牲的决绝的爱。在关键时刻，苏安娜背叛了伊莫顿，导致伊莫顿绝望而终，她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被虫群所吞噬。就算伊莫顿可以再被复活，应该也心灰意冷，不会再跟苏安娜重燃旧情。 神鬼传奇的世界由于冒险者们的特别关照，剧情从未被打乱过，因此也就没有成为公共空间，被个别势力所霸占，而是任何白银级小队都可以传送过去，享受剧情复活的待遇。虽然不知道泛亚联盟到底对神鬼传奇的世界做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伊莫顿被苏安娜背叛，这是已经发生的事。 “为什么你要为泛亚联盟服务？”想到这里，周枫便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真神为我复活了苏安娜，真正的苏安娜。”伊莫顿再度望向自己的情人，眼中的浓情爱意几乎要像蜜一样流了出来。“我犯了个错误，苏安娜的身体被摧毁后，我寻来了她的转世来复活她。可转世后的苏安娜并不是爱我的那个苏安娜，她是另一个女人，恰好有着苏安娜的身体和灵魂罢了。我唤醒了她前世的记忆，以为这样便可以了，我能够从她眼中看到她对我的爱。可她终究已经不是那个人了，所有的爱只是我的法力召唤来的记忆的回响。她背叛了我，我死去了，又被真神复活。真神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现在我的苏安娜是真正爱我的人，爱到心甘情愿为我而死，一如我愿意为她而死。” 心下失落，周枫只能承认真神这招确实高明，一个女人换来伊莫顿的忠心耿耿。他倒是想策反伊莫顿，可苏安娜是真神复活的，难保真神不会留有后手，伊莫顿不是傻的，断然不会做出背叛泛亚之事。 “你判断她是不是你女人的办法，就看她愿不愿意为你而死？”戴维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令人不安的质疑。 伊莫顿也愣了一下，“如果她不是苏安娜，她没有道理如此爱我，不是吗？” “我很怀疑。”说罢，戴维便从口袋里取出一管三叶虫试剂，掰断了末端，直接泼在了苏安娜脸上。 “啊啊啊啊！”苏安娜立刻捂着脸尖叫起来，那三叶虫试剂直接泼在人脸上跟强酸的效果差不多，疼痛感足以将人折磨疯了。 “你做什么？！”大祭司立刻慌了神，急忙朝苏安娜跑去，却突然又刹住了脚步。 被长枪钉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褪去了古铜色的肌肤，变成了白种人的模样，身体不复修长健美，反而显得有些壮实，衣服也不再是古埃及的款式，而变成了一套现代款式的紧身衣，头发也变成了金色长发。尽管捂着脸，却任谁都能看出，这根本不是苏安娜。 周枫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了，三叶虫试剂有改变基因的能力是不假，但一来改变的不会这么快，二来埃及人进化成白种人，这是什么种族歧视的原理啊？ “苏安娜？”伊莫顿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连连倒退两步，“你不是苏安娜？” “伊莫顿，是我啊！快救救我！”那女人哀求着，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又恢复到了苏安娜的模样，但坚持不到一秒钟，又变回了膀大腰圆白人妞。 “是幻象。”王子殿下冷声说道，“她刚才接近伯爵夫人，也是靠的扭曲光线来隐藏身形，变成苏安娜的模样更是如此。” 周枫不禁对大祭司投以同情的眼神，这人也是个痴情种，奈何天公不作美。 伊莫顿更是如遭雷击，僵在那里，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咳，虽然说这话有些不合适，但你其实没有继续和我们作对的理由了吧？”周枫清了清嗓子，将大祭司唤回神来。“毕竟主神也只是拿个假货欺骗你而已，为什么还要继续被他利用呢？” 伊莫顿沉重地望着还在哀嚎的白种女人，“你是对的。” “那么你愿意加入我们的团队吗？” 将大祭司和弗拉德分别纳入队伍，伊莫顿亲手结果了那个胆敢冒充苏安娜的女人，便打开太阳金经，念诵起了咒语。然而咒语结束后，伯爵夫人并没有苏醒。 “然后呢？她为什么还没醒来？”弗拉德又急了。 伊莫顿也是有些茫然，“我在冥府找不到她的灵魂，她应该已经转世了。” “这么快？！”他还记得贝尔克斯说过，转世需要等灵魂穿过冥府之门，也就是月落日升之后。 “这个世界的死亡规则变得非常奇怪。”大祭司合上书，沉思片刻，“不，不像是转世，她的灵魂似乎被其他强大的力量掌控着。” 周枫一愣，突然想到，之前贝尔克斯为了实现二连斩，跟这个世界的死神神位融合了，难道伯爵夫人的灵魂，现在就在贝尔克斯手中？ 只怕敌方小队也没有料到这一层吧？ 伊莫顿来到死去的白种女人身边，再次念诵咒语，也没有反应。“看来我猜的不错，冥府已经被提取一空了。” “什么叫做提取一空？”弗拉德放下妻子的尸体，焦急地问道，“我要怎样才能让她回来？” “这得去问死神了。”伊莫顿翻着太阳金经，“我记得这书中有记载与神明沟通之法。咒语都是人创造的，我问明白了规则，就能将她复活。” “我想死神不会回答你的问题的，他现在应该已经被烁油侵染了。”周枫将手揣在口袋里，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们得把贝尔克斯恢复原样，才能复活伯爵夫人。” “你们做不到的。”白虹哼哼唧唧地说道，“他太过接近世界的核心，一旦被侵蚀，这个位面很快就会转化为新非瑞克西亚，将他牢牢地束缚其中。” “汪汪，揍他一拳。”周枫撇了撇嘴。 “好嘞~”汪铭毫不迟疑地一拳揍在白虹脸上。 “阿飞，原作里没有提到任何可以解决侵染的办法吗？”他在频道内问道。 “有，但条件过于苛刻。”瞿飞迅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原作里银魔像卡恩也是遭到侵染，被束缚在新非瑞克西亚的王座上，然后旅法师凡瑟用自己的火花把他换了出来。我记得是这样吧。可同样的办法，对贝尔克斯未必有效，因为他并不是个旅法师，没有可用于置换的火花。事实上，正是因为他没有火花，才会被侵蚀得这么快。”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弄个旅法师过来，才能解决烁油。”周枫无奈地望向山德鲁，刚才这骨头架子就是太急了，把敌方的队长一下子就给杀死了。不过要不是敌方队长死了，他们也没可能策反伊莫顿。“而我们必须离开这个世界，才能弄到旅法师。” “那我的妻子……”弗拉德立刻不同意了。 “我也不能把导师就这样丢在这里。”山德鲁望着他们来的方向。 “他已经不是你的导师了。”周枫叹了口气，“你得接受现实。没听到他之前的说法吗，‘我即虚无’，他已经死了，你并没有将他复活，你得到的依然是虚无。他早就知道这点了，只是你没有认清而已。” “他有着他的容貌、记忆、情感，为什么他不是他？”山德鲁声音低沉，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凡因是对的，有限的碎片，终究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人。”他摇了摇头。 “哦，导师出事的时候那个笨蛋还不是急慌慌地冲上去了。”山德鲁哼了一声。 周枫默然无语，固然他可以从理性上说明被复活的贝尔克斯并不是真正的贝尔克斯，但并不等于可以让别人在情感上也接受这点。哪怕知道那只是导师的复制体或者是幻影，依然会为之赴汤蹈火，这就是贝尔克斯的两个徒弟。 “你们刚才提到，那个天使，他是被复活的？”弗拉德不死心地问道，“有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不需要尸体、不需要灵魂，什么都不需要。不过我需要苏生王座来增幅我的力量。”山德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陡然轻快了起来，“完成了这里的任务，我就可以回到我来自的世界，将苏生王座取回。到了那个时候，我想复活谁就可以复活谁。” “我跟你走！”弗拉德立刻来了精神。 “我也是。”伊莫顿跟着表态。 “那么这里的贝尔克斯……”他有些犹豫地说道。 “他不会永远被烁油束缚。既然他来自虚空，那么也会归于虚空。”山德鲁信誓旦旦地说道，“而我，必将在虚空中将他寻回！”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寒露。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